柴柒对上江妍盈盈如水的眸子，神情满是痛苦：“对不起。”
江妍突然就笑了：“对不起？对不起什么？你对不起我吗？”
“你没有对不起我。”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知道，她的存在，不光是罪恶，还是一个笑话。
父亲不是父亲，伯父不是伯父，现在的她变成了一个私生子都不如的歼生子。
这个世界对她真的是太讽刺了。
“是我爸爸对不起你。”
不管是江兴怀也好，还是那个什么所谓的Z先生也好，他们，都是把柴柒当成是棋子利用的人。
“小姐，你不要说这个话。先生他，其实很关心你。”
如果Z先生不在意江妍，不会让他来保护她。
“你别安慰我了。”江妍闭了闭眼睛，一脸的生无可恋：“我不需要安慰。”
她只想摆脱，摆脱这个让她觉得恶心，肮脏，龌龊的世界。
“小姐，你千万要冷静点。”柴柒知道江妍以前寻过死，又怎么会允许她再来一次：“你好好活着，你的双手是干净的。你没有做过坏事，那些事跟你没有关系。你要好好活着。”
江妍闭上了眼睛，不看，不听，不感觉。
跟她没有关系吗？不管那些怪物是江兴怀弄出来的，还是Z先生弄出来的，其实都没有区别。
穆影笙见到高颢天的激动，此时终于退了些许。
她看着柴柒，又看看江妍，最后看向了高颢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高颢天说的事。
“江妍是Z先生的女儿？”
这个认知，真的是太颠覆了。不光是她被惊到了，就连已经重生而来，已经练就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厉衍，也一样被惊到了。
柴柒之前被安排专门保护江妍，他们一直以为，是因为江妍是沐谨昱的第二个孩子。
可是后来周医生说楚柯生下的是一男一女之后，他们打消了这个想法。
但是对江妍的身份也还有疑惑不解的地方。如果江妍真正的身份是那个Z先生的女儿，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虽然是这样，穆影笙却还是有一点想不通。
她忍不住就看向了柴柒：“Z先生既然安排你保护江妍，为什么他自己不把江妍带到身边呢？”
江兴怀是江妍的伯父，却不是亲生父亲。Z先生不可能不知道，江兴怀对江妍只有面子情。
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不自己把江妍接过去照顾？
以他手眼通开的能力，他完全是做得到的啊。更何况，如果穆影笙没记错的话，她怎么记得江兴怀说过，有一次因为他不听话，江妍跟江鸿宜被绑架过一次呢？
不对，说什么绑架。其实很有可能是那个Z先生想看女儿了。故意找了这个借口吧？
柴柒没有说话，他一个只听人命令的人，又怎么会知道Z先生的心思呢？
厉衍看着柴柒，眸光深邃。事情发展到现在，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已经死了的人又活了。幕后人还没找到，却先找出了一个幕后人的女儿？
江妍是Z先生的女儿？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可如果不是，Z先生又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的让人保护江妍？
看了还在激动中的穆影笙一眼，或许，他们应该先去问一下假高羽。
…
江鸿宜跟江妍放走了，柴柒被带走了。江妍离开之前，看着柴柒，她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现在她知道，她得不到答案了。
穆影笙的手一直拉着高颢天的手不放。她看着高颢天，发现他不是江兴怀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的哥哥之后，真是看他哪哪都好。
厉衍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忍了又忍，才没上前把穆影笙拉开。
算了，今天刚相认，他忍了。
穆影笙可不知道厉衍的小心思，高颢天却是没错过厉衍的表情，看着穆影笙的脸，他笑了笑，看着她一直握着自己的手。
“美人。你这是把他抛弃了？他现在是你的前男友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穆影笙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之前就听高颢天说了前男友三个字，她还没往那方面想。
看到厉衍黑了的脸色，她有些哭笑不得。
“胡说什么呢？现男友，未婚夫。马上就要结婚的那种。”
厉衍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穆影笙看着高颢天脸上的吊儿郎当，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还有，叫什么美人啊？我是你妹妹。亲妹妹。”
高颢天看着穆影笙，嘴角的笑带着几分玩味：“你说你是我妹妹？”
“对。”
“可是我更想你当我情妹妹。”
“高颢天。”穆影笙看着他，也不恼。再没什么比高颢天好好活着，还啥事没有更让她开心了。
“我真是你妹妹。”
看了厉衍一眼，他意会，淡淡的扫了眼高颢天，看了眼包厢门口，朱安还没走呢。收到厉衍的眼神，他把包厢门关上。
很快的，包厢只剩下了穆影笙厉衍跟高颢天三人了。
“哥，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穆影笙高兴过了，冷静下来，开始从二十几年前开始说给他听，让他知道，他的身世，他的身份，还有他跟自己的关系。
第474章 这不能怪他
从楚柯跟沐谨昱私奔，再到沐谨昱的母亲重病，最后被姜明生骗去化工厂上班。
再到后来化工厂出事，姜明生死了，姜怀生却接手了，改名换姓然后回了宁市，建立了江氏企业。
借着江氏为掩饰，做下那许多的事情。
塔克里的事，那些失踪婴儿的事。有些高颢天已经知道了，可是有些他还不知道。
她回宁市之后的部分，让厉衍做了几句补充。事情其实不算复杂，穆影笙很快就解释完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
穆影笙看着高颢天，握着他的手，那些过往惊心动魄。可是她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多小时就全部解释清楚了。
“妈妈当年怀的是双胞胎，可是被那个幕后的Z先生做了手脚，她一直不知道。你一出生，就被那人抱走了。不光是爸妈不知道，外公外婆就更不知道了。要不是这一次，我意外发现了江兴怀就是姜怀生，识破了他的阴谋，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
楚学民邵亦仙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外孙。
高颢天脸上戏谑的神情早就已经不见了，他在穆影笙开始说起楚柯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脸色。
穆影笙都说完了，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高颢天。
她刚才在说那些事的时候，已经尽量让自己的立场中立。包括对沐谨昱，他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可是他也有犯过糊涂的时候，那些GT83，虽然不是他的主观意志，到底还是害人的玩艺。
穆影笙无法为沐谨昱开脱，做了就是做了。可是她还是希望，高颢天能对沐谨昱多几分理解。
“他人呢？”
高颢天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信，反而问了不相干的三个字。
“他在京市。”
穆影笙不确定高颢天什么意思，忍不住就为沐谨昱辩解了几句。
“他之前一直关在塔克里的实验室，身体损耗得太厉害。我们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几乎丧失了求生意志。还是因为认了我，才有了想活下去的念头。现在他若是知道还有一个你，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颢天面无表情，他看着穆影笙还握着他的手，微微一个施力，将手抽了出来。
“哥哥？”
穆影笙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高颢天却站了起来。
“故事说完了？”
“哥，这不是故事。爸爸他只是…”
“那是你的爸爸，不是我的。”
高颢天的话让穆影笙傻眼了，想象中的相认了之后，兄妹一起回京市见亲人的画面还来不及上演，高颢天的态度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哥，你不要这样。爸他是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他一样会为那个所谓的Z先生卖命，然后做出那许多的事来。”
“…”穆影笙无言以对。是。沐谨昱这个人，确实是犯了糊涂，做错了事，可是：“他也不想的，哥。你…”
“行了。”高颢天理了理自己衣服，双手插进裤兜里，整个人又恢复成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了。
“我明白了，故事我也听完了。对了，之前为了逼柴柒出来，我把江妍跟江鸿宜带到这关了两天。你们看着办。要是他们兄妹决定告我，不管是非法拘禁呢，还是绑架，我都认。”
“哥。”穆影笙都急了：“他们不会的。”
江家人欠了他们的，只要江妍跟江鸿宜还有点良知，就会知道他们是受害者。
“他们不会也不要紧。他不是警察吗？”高颢天冲着厉衍努了努嘴：“我的行为，应该也犯法了吧？你说，我这样的，要关多久？”
“高颢天。”跟穆影笙的急切相比，厉衍倒是冷静得多：“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可是你不必如此。江妍跟江鸿宜是被你带来了不假，但只要他们不起诉，你就会没事。当然你现在心情不好，不理智，我们能理解。但是我想告诉你，你不是那唯一一个被命运摆布的人。阿笙也是。”
他上前一步，搂着穆影笙的肩膀，不让她被高颢天的话给影响了心情。
“你觉得阿笙过得很如意？你觉得她现在是名军人，她风光亮丽？可是你又知不知道，她吃过多少苦？”
不说上辈子，陈华珍跟穆芊芊设计抢了穆影笙的身份，害得她无辜惨死。
就说这辈子，要不是穆影笙重生一次，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能保证。
“她只是比你好一点点而已。她跟你一样，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可是她跟你又不一样。她渴望亲情，她理解你们的父亲。我知道，你觉得他是一个犯罪，你现在不能接受。可是扪心自问。这些事情，难道是你父亲他自己愿意发生的吗？”
“他爱你们的母亲，爱你们。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他对你们的爱，是不会减少的。你现在在气什么呢？”
“我气什么？”高颢天冷笑，神情带着几分嘲讽：“我能气什么？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感激我没有被我的亲生父亲变成怪物？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江兴怀？至少他把我带回去了，让我可以锦衣玉食的长大。甚至，我还是江家的少爷，享受着普通人，无法享受的一切。对吧？”
“哥？”穆影笙怔怔的看着他，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就像是她刚发现自己的父亲是沐谨昱，而他就是那个生产GT83的人时一样。
“你先别叫我。”高颢天的神情淡淡的：“我建议你还是先确认了再说。毕竟被那个Z先生送到塔克里的婴儿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哥。”穆影笙不怕他质疑：“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现在去做亲子鉴定。你是不是爸爸的儿子，一鉴定就知。”
“我为什么要去？”
高颢天侧着脸看她，丝毫不为所动：“我不会去做鉴定的。”
“哥？”
“毕竟，跟有一个犯罪跟变态的父亲比起来，我更宁愿自己是一个孤儿。”
扔下这句话，高颢天再不看穆影笙，直接越过了穆影笙二人离开了。
第475章 你也没这么冷静吧
“哥。”
穆影笙急了，想去追他，厉衍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冲着她摇了摇头。
“他…”穆影笙是真的急了，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他…”
“你别急。”
厉衍知道她想说什么，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你当时知道你爸爸就是沐教授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冷静吧？”
穆影笙语塞，何止不冷静啊。她当时真的是气疯了好吗？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你养父的亲生孩子，你也一直都在追查你的身世。可是他不一样。”
厉衍看着那紧闭的包厢门，在心里叹了口气。
“短短半个月不到，他的人生整个颠覆，他能到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已经很难得了。”
来之前，他是真的担心高颢天会做出点什么事来。如果他真的伤害江妍或者是江鸿宜，他们也能理解。
毕竟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被利用，被欺骗的感觉。尤其是像高颢天这样，从小寄人篱下，表面上看起来过得风光，其实内里却无数苦楚的人。
他们的自尊心反而会比一般的人要强。
“可是…”道理穆影笙都懂。可是她来宁市就是为了把高颢天带回去：“他不肯跟我回去怎么办？”
“你给他点时间吧。”
穆影笙沉默了，只是一颗心始终悬着：“你觉得他要多久？要是他一直不肯原谅我爸爸呢？”
这个问题，厉衍还真没办法回答。
“三天吧。你跟楚奶奶说你来宁市三天。三天后，要是他不肯跟我们回去，我就把他打晕了，带上飞机，怎么样？”
“你别闹。”穆影笙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还打晕他，你把他当犯人啊？”
“他要是不肯跟我们回去，不就只能把他打晕了带走？”
“我还是希望，他自己愿意跟我们回去。”
愿意原谅沐谨昱，愿意认楚学民跟邵亦仙。
厉衍沉默，想了想，他突然开口。
“走吧，我们先去找一下假高羽。”
总要问出来，那个Z先生是谁吧？
…
真正的高羽，跟姜怀生的一双儿女，现在已经被送到了京市控制起来。在姜怀生的案子没有彻底的结案之前，他们都不会有自由。
而江家的假高羽，真名其实叫耿依琴。穆影笙看过她的资料，她以前是个小学老师。
后来因为出了姜明生的事，她跟着姜怀生来了宁市，成为了明面上的江太太之后，除了出席一些应该要出席的活动，就再没有上过班了。
“她会说吗？”
“不知道。”
柴柒的口供说他也没有见过Z先生，Z先生每次见他都戴着面具。
而耿依琴呢？总不见得她跟那个Z先生发生关系的时候，总不见得那个Z先生还戴着面具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个预感。”厉衍把他们手上拿着的资料又看了一遍：“我总觉得，江妍不可能是Z先生的孩子。”
“为什么？”
“直觉。”
“那如果江妍不是Z先生的孩子，会是谁的孩子？那为什么Z先生要对她那样关注？这根本说不通啊。”
“我就是觉得，不太可能。”厉衍想的更多一些：“你真的觉得，那个Z先生，会这样轻易的露面，轻易的让我们猜出他是谁？”
穆影笙沉默，看了厉衍半晌，最后摇了摇头：“算了，我们去问清楚耿依琴，相信她会有答案。”
之前，高颢天把江妍，江鸿宜两人关在酒吧。酒吧离江家的别墅有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
穆影笙他们赶到江家的时候，江家没有人。江鸿宜兄妹也不在，耿依琴也不在。
厉衍的眸光一冷，他有不好的预感闪过。找来个江家帮佣的人一问，说是耿依琴今天中午在外面吃饭，回来的时候就身体不舒服。
江家兄妹回来的时候，刚好就遇到了昏迷不醒的耿依琴，然后两兄妹一起把她送医院去了。
“有这样巧的事？”
穆影笙挑眉，几乎都不敢相信，事情会巧成这样。
“我们刚要来找她问情况，她就出事了？”
她看向厉衍，只觉得这事真的是太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