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哪有这样巧的事。”厉衍拉着穆影笙的手，往外面走：“走吧，我们现在去医院。”
穆影笙不敢耽误，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耿依琴已经被送往离江家最近的医院，穆影笙跟厉衍赶到的时候，她还在手术。
江妍跟江鸿宜这两天都受着精神折磨，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
看到穆影笙二人出现的时候，江妍还好，只是极为冷漠的扫了他们一眼。可是江鸿宜却是十分激动。
他冲过来，瞪着穆影笙跟厉衍二人。
“你们还来做什么？怎么？是觉得我们不够惨是吗？我爸已经被关起来了，我妈现在也出事了。是不是要我们两兄妹也跟着死了，你们才会放过我们？你们说啊。”
穆影笙微微蹙眉，不等她开口，厉衍已经先一步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他向前一步，十分淡定的看着江鸿宜。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家现在的悲剧是我们造成的？”
“难道不是？”
“早在你爸爸跟你伯父想出那样害人的主意时，他们就应该会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会有这样的结果。”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们没听过，祸不及子女吗。”
“祸不及子女？那也要看是什么祸。”厉衍冷笑，看着江鸿宜到现在都还天真的脸：“塔克里沙漠有多少亡魂你知道吗？这二十几年，有多少孤儿，因为你父亲，因为你伯父，变成了失去意识，没有自由的怪物？他们所作所为，难道就没有伤害到别人的家庭吗？”
“我…”江鸿宜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厉衍却不打算就这样算了。
“你今天在这里替你父亲喊冤，觉得你们家已经很惨了。可是你想过那些失去孩子，失去亲人的家庭吗？你知道你伯父在塔克里制造的怪物有多少个吗？不是一个两个，是几十个，几百个。而这些怪物，之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所以你现在在气什么？在恨什么？你又有什么理由来怪我们？”
第476章 被命运捉弄的人
“你要怪的，不应该是我们这只揭开真木目的手。而是制造出这些事情的人。是你的父亲，你的伯父，你的家人。”
穆影笙站在厉衍身边，她看着江鸿宜。
事实上他们知道的数据还太少了。这些年，死在塔克里的人，应该远不止那些已经成型的GT83。那些没有熬过反应期的人，早早的失去了生命，最后变成枯骨。
江鸿宜何尝不知？他脸色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恨。他瞪着厉衍，想反驳却找不到话。江妍却在此时站了起来，走到了江鸿宜身边站定。
“哥，别说了。”
她转身面对厉衍二人，神情透着茫然跟痛苦，只是茫然多于痛苦。
对上穆影笙的脸时，她突然就笑了。
“我妈现在在手术。医生说她是食物中毒。她今天中午没有在家里吃饭，在外面吃的饭，她见了谁，吃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妈还在手术，你们想知道的事，估计，她也是没有办法给你们答案的。”
穆影笙沉默，他们来，当然是想问清楚，耿依琴是跟谁生下的江妍。可是现在她中毒了，不说能不能抢救回来，就算是抢救回来了，他们想一下子得到答案，也是很难的。
“抱歉，我们只是公事公办。你冷静点。我相信你妈会没事的。”
“但愿吧。”
事情发展到今天，江妍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现在根本没办法思考，也没办法冷静。
所有的行为，不过是在依着本能行事。
“食物中毒？你妈妈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意识了吗？”
厉衍真的觉得这事实在是太巧了。Z先生刚要被查出来，可能知道真木目的耿住就中毒住院了。
“是。我们把我妈送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所以她没有跟我们说上一句话。”
厉衍跟穆影笙对视一眼，若说这事没有那个Z先生，或者是幕后人的手笔，他们是不信的。
走廊里沉默，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穆影笙看着江妍，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有心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她也清楚，这个时候的安慰，其实最是苍白无力。
江妍看着她的神情，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冲着她笑了笑，眼神一片苦涩。
“那时在京市相见，你救了我一命。事实上，你真的不应该救我的。你应该让我就在那个时候死了。就没有后面这许多的事了。”
她若是死了，穆影笙不会在宁市再见到她，不会查到江兴怀身上，江家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家没有了，爸爸不是爸爸，现在好了。妈妈也要保不住了。
江妍闭了闭眼睛，她是真的宁愿自己当初在宁市已经死了。那样的话，简单得多。
“江妍。”穆影笙看着她，心情复杂：“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不管是江兴怀做的事，还是你妈妈当年的事，这都跟你无关。你会因为知道了江兴怀的事而难过得想自杀，说明你的本性是善良的，是知道是非的。江妍，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
我们的力量太小，人心太复杂。我们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那个被命运捉弄的人。好比你，好比我，好比我爸爸，还有高颢天。我们都身不由己。可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那些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责任。
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守好自己的本心。做好自己，仅此而已。”
江妍看着穆影笙，突然就笑了：“我不知道，或许真不是我的错吧。可是不管是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看了眼身后的手术室，神情苦涩：“我家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再坏能坏到哪去呢？”
穆影笙无言以对，江鸿宜心里还有气，看着眼前二人，把江妍一把拉到自己身边。
“阿妍，何必跟他们废话？要不是他们，咱爸妈哪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他突然瞪着穆影笙厉声开口：“对了，你们最好是祈祷我妈没事。我们被高颢天那小子困了两天，一回家我妈就出事了。若是她没事便罢，若是我妈有事，我告诉你们，我跟高颢天没完。一个绑架罪，他是别想逃得过。”
别以为他没听到，之前穆影笙可是管高颢天叫哥的。耿依琴有事，高颢天也别想逃。
穆影笙脸色微变，她最担心的，也是这件事情。
“你…”
“走。阿妍，别理他们。”
江鸿宜拉着江妍的手走到一旁，不再理会穆影笙跟厉衍二人。
穆影笙看向厉衍，清亮的眸子中是难掩的急切。
“厉衍？这…”
“冷静点。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若是他们提起诉讼，我哥根本不会反驳，只会认罪。”
之前的高颢天，以为自己是个孤儿，他根本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的高颢天不是孤儿了啊，他还有家人，还有她。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这个算不算是绑架，现在下定论还太早。”厉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想太多，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认真说起来，高颢天不过是为了逼柴柒出来。而柴柒是塔克里案的重要人犯。上面会酌情处理的。
穆影笙乐观不起来，她攥紧了厉衍的衣服，心情一片焦虑。
这种感觉，比当初发现沐谨昱是她亲生父亲时，还要让她难过。因为她本来可以阻止的。
“厉衍，我要是是早点找到他就好了。”
她若是晚几天回京市，在宁市多呆几天也好啊。若是她再细心一些，在姜怀生说出楚柯在这个世界上还留有遗物的时候再认真的去追查一番也行啊。
“别自责了，这事不怪你。你先别乱，相信我，你哥不会有事的。”
穆影笙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真的很难。她真的不想让高颢天去坐牢。
厉衍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给她安慰。
看着江鸿宜二人，目光落在那还亮着的手术灯上，心里只希望，耿依琴能没事了。
…
第477章 一个条件
穆影笙担心高颢天，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他。
逃是逃不掉的，倒不如先自首。可是他的情节其实构不上绑架，不过就是想用江妍把柴柒引出来罢了。
穆影笙想到高颢天要被关起来，只觉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烧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下去。医生从里面出来了。
耿依琴也被人推了出来，江妍跟江鸿宜不敢多耽误，快速的上前。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医生，我妈妈没事吧？”
医生看着眼前的人，神情凝重：“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江妍脚步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江鸿宜手一抬就要去拽医生的衣服：“你胡说什么？我妈这不是还好好的？”
“你们冷静点。”医生看着江鸿宜一副要打人的模样，退后了一大步：“我们尽力了。病人送来的时候，中毒的时间已经太久了。虽然我们已经第一时间进行了抢救，可是毒素已经漫延，尤其是漫延到了她的头部。我们都知道，大脑是最精密的器官。现在毒素侵入了患者的头部，我们不敢保证，她醒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我的意思就是，患者现在脑神经受到了毒素的侵害，我们并不能保证她一定能清醒过来，就算是她清醒了。我们也不会知道具体的情况。她是会失忆，还是会退化她的智力，我们现在并不能保证。”
医生尽量说得清楚一些。可是有些事情，确实不是他能保证的。
耿依琴送来的时候虽然算是及时，可是毒却是早就中了的。她有可能根本醒不过来，就算是醒了，变成植物人还是失忆。又或者直接变成没有自理生活能力的人，都是未知数。
“怎么会这样？”江妍站不稳，无力的靠在了江鸿宜身上：“怎么会这样？”
江鸿宜看着已经被送往病房，依然无知无觉的人。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那里，上不上，下不下，哽得他难受。
他想也不想的转过身去，用力的推了厉衍一把。
“是你们，都是你们。是你们把我妈害成这样的。是你们…”
厉衍早就防备着江鸿宜。可是耿依琴现在这个结果，是他也没有料到的。所以当江鸿宜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他没有避开，只是江鸿宜的力气太小，没办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江妍没有空去闹这些，她看着医生，目光充满了祈求：“医生，你能告诉我，我妈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来吗？”
“这个，我真的不能保证。看病人的意志吧。”
江妍眼中的光暗了下去。看着江鸿宜还要去推厉衍，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够了。哥。你冷静点。”
“冷静？”江鸿宜一把挥开她的手：“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啊。我怎么冷静？”
“江妍，里面躺着的是你妈，你爸，好，就算他不是你爸爸，可是他也养了你那么多年。现在他被关起来了。你看到了吧？我们的家现在已经不是家了。四分五裂，我们已经没有家了。而这一切，都是他——”
他愤恨的指着厉衍二人：“都是他们。是他们害的。是他们让我们的家变成这个样子的。”
江妍的脸色苍白，看着江鸿宜脸上的激动，她上前将他的手拉住，慢慢的帮他把手放下来。
她转身看着厉衍二人，神情苦涩。
“我妈现在这个样子，你们都知道了。她暂时不会醒，也没办法告诉你们有用的答案。所以你们先回去吧。”
“江妍？”
这段时间，变故频生，影响的，又何止是一个高颢天。
对于江妍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江妍。”江鸿宜急了：“你要放过他们吗？你放过了他们，你对得起爸妈吗？”
“哥。够了。”江妍摇了摇头，几天的时间，她经历了几乎是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过程。
已经发生的事，她不想再去追究是谁的责任了。现在的重点不是在那里。
“现在最重要是妈。我们陪着她，守着她，让她快点醒过来。”
“江妍。”
“他说得对。其实我们没有资格去怪他们。他们只不过是揭开真木目的那只手。可是制造出这些悲剧的人。不是他们。他们不应该为这些事情去承担责任。”
“江妍…”江鸿宜气不过，手抬起来，几乎想要对江妍动手，看着江妍苍白的脸，他恨恨的把手放下。
“你，你真的是气死我了。”
江妍知道，江鸿宜这是退让了，她转身看着穆影笙：“我知道，你不叫楚楚。可是我还是喜欢你这个名字。我们第二镒相遇的时候，真的很美好。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啊。”
“江妍？”
“你们走吧。”江妍摇了摇头，不想再多说了：“我妈的事，我爸的事，包括柴柒的事，我都不怪你们，可是我妈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们任何事。你们也听到了，她哪怕醒来，也有机能会失忆，或者是植物人。你们就当行行好，放过她吧。”
穆影笙说不出话来，江妍想了想，她有些无奈的扬了扬唇角：“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事。我保证，我不会去起诉高颢天。不管他做了什么，就像你说的，犯错的人不是他。我不会起诉他的。”
“江妍。”江鸿宜真的要被这个妹妹气死了。
“你们走吧。”江妍转开脸去：“不要再来了。我不会起诉高颢天，不会去追究他绑架我们的事。也请你们放过我妈，放过我们兄妹。”
江氏已经被查封，江家的财产，大半都被没收。
江鸿宜跟江妍现在还有容身之处，还有一些可用的金钱。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着平平安安的过完剩下的人生。
“不管我爸，或者说是我伯父，又或者是江先生，曾经做错过什么，我们都已经付出代价了。楚楚。看在我们曾经相交一场的份上。你放过我们吧。”
穆影笙看着江妍的脸，想到之前在飞机上看到她时，那一脸的张扬明媚，最后转身看向了厉衍。
江妍这是在跟他们谈条件，用放弃追究高颢天来换耿依琴的安宁。他们要答应吗？
第478章他们确实是无辜的
江鸿宜也明白了江妍的意思，脸上虽然还有忿忿之色。不过却已经冷静下来，不再闹了。
厉衍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祸不及子女，确实是如此。
眼前江家变成这样，罪魁祸首虽然是姜怀生，可是江妍和江鸿宜确实是无辜的。
“江妍，你说的，我们都明白。你放弃追究高颢天的责任，我们两个都会感谢你。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你妈妈现在是找到Z先生，跟指证他的重要证人。我们在她醒来之后，还是会来找她的。如果她情况允许，我们希望得到她的帮助。如果不行。我们也绝对不会让你们为难。我保证，这事过去后，你们可以继续过正常人的生活。”
“是吗？”
江妍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似乎根本不相信。穆影笙看着她，很郑重的开口。
“江妍，我知道，你想过平静的生活，我可以保证，如果你妈妈醒了，我们就算是想问什么，也一定人在她情绪允许，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而且我们保证问完了，就保证不再提这件事情。”
江妍看着穆影笙，最后摇了摇头：“这些事，都等我妈真的醒了再说吧。”
现在这个阶段，她只希望她的母亲平安无事。她已经没有爸爸了。那个所谓的生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她不想再失去耿依琴。不管她这些年逃避也好，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也好，她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好妈妈。
穆影笙跟厉衍离开之前，又找到之前做手术的医生，把耿依琴的情况详细问了一遍。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他们只好先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穆影笙看了眼已经是傍晚的天空。
“你说我哥现在在哪？”
“我让朱安跟着他，他没有走远，回之前江兴怀给他买的别墅了。”
“我们去找他吧。”穆影笙想到远在京市的外公外婆，还有沐谨昱：“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说服他跟我回京市。”
现在高颢天没事了。只要江妍放弃追究，她就可以安心的把他带回京市去。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厉衍看着她眼底那一圈淡淡的黑影：“这两天，你都没好好休息，中午也没吃饭。”
“我不饿。”穆影笙摇了摇头：“要不，等见到我哥，再跟他一起吃好了。”
“你就不怕他把你赶出来？”
“不怕。”穆影笙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要是把我赶出来，我就守在他门口不走。他要是再冥顽不灵，非不肯松口，我就把他打晕了，直接带走。”
厉衍看着穆影笙脸上流露出来的霸气，突然就勾唇一笑：“啧，所以你这是打算当一回土匪了？”
“是啊。”穆影笙挑了挑眉：“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他要是一天两天想不明白还好一点。要是他一年两年，十年八年想不明白，难道我还一直等着他？”
更何况之前来宁市，外公外婆就不同意。再过三天，就是认亲宴。他们不想让自己这个时候还跑来跑去。
她答应了外公外婆一定会在认亲宴的前一天回去。高颢天不肯跟她回去没关系，实在不行，她就把高颢天打晕了带走。
厉衍捏了捏她的脸颊：“早这样想就没事了。”
穆影笙看着他，心里虽然有主意了，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他自愿跟我回去。”
毕竟自愿跟非自愿完全不一样，如果能让他从内心接受楚学民他们，要比表面功夫强得多。
…
高颢天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是穆影笙两个人时，想也不想的一甩手，就要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