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诚替甄世成擦胡子的动作一停,微微皱眉。

瞧甄老哥这反应,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甄老哥,小余到底什么身份你就直说好了,我受得住。”

甄世成看着姜安诚,长长叹了口气:“小余啊,他是当今圣上的第七子,燕王——啊——”

最后一个字变成了惨叫。

姜安诚捏着拽下来的胡子,目瞪口呆。

甄世成疼得眼泪直流。

他料到了姜老弟知道真相会大吃一惊,却没料到第一个遭殃的是自己的宝贝胡子!

甄世成心疼摸着胡子,心里来气。

这个姜老弟,先前他三番两次想替儿子求娶姜姑娘,偏偏不乐意,原来是瞧上了燕王。

哼哼,燕王除了长得俊点,身份高点,哪里比他儿子强了?

以为他会替燕王保密?别开玩笑了,他是那种人嘛。

瞧着姜安诚呆若木鸡的模样,甄世成恨不得哼两句小曲儿。

快死心吧,还是他儿子最合适。

他递了杯茶过去。

姜安诚抬手:“让我缓一缓。”

好一会儿后,姜安诚用力揉了一下脸:“甄老哥,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

甄世成脸一板:“姜老弟,这种玩笑能开吗?”

姜安诚抬手拍了拍额头。

对,这种玩笑不能乱开,谁不怕掉脑袋冒充皇子啊。

想了想不死心,问:“那他怎么在老哥手底下做事呢?”

“老弟没听说么,皇上命几位王爷去各部历练,燕王去的刑部,然后就来顺天府给我帮忙了。”

“那你叫他小余——”

甄世成微微一笑:“这是燕王的意思,方便办案。”

姜安诚又呆住了。

刚才愣住是太过吃惊,现在则是确定了小余的身份。

天,那个谦逊有礼让他叫他小余的年轻人,是燕王?

还和他说,养小妾通房费钱?

小余这个骗子!

姜安诚豁然起身。

甄世成老神在在举着茶杯:“姜老弟怎么了?”

“没事。”姜安诚喃喃回了一句,突然转身就走。

“姜老弟——”甄世成喊了一声,却很快不见了姜安诚的身影。

姜安诚匆匆赶回东平伯府,把姜似叫到书房。

姜似走进来,就看到姜安诚在不大的书房中来回踱步。

“父亲找女儿有事?”

姜安诚脚步一顿,冲姜似招手:“似儿,你过来坐。”

姜似走了过去。

姜安诚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问:“你知不知道小余的真正身份?”

姜似诧异扬眉。

父亲这么问…那是已经知道了郁七的真实身份?

“知道么?”

姜似摇头:“父亲问女儿这个,女儿哪里知道呢。余公子还有什么特别身份吗?”

姜安诚往椅背一靠,连连叹气:“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姜似莞尔。

看父亲这话说的,他什么时候眼光准过…

这样想有点大逆不道…姜似默默垂下了眼帘。

“余公子是什么身份?”

听姜似问起,姜安诚反而沉默了。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没什么,似儿回去吧。”

姜似起身,不动声色福了福:“那女儿告退了。”

关门的声音传来,姜安诚沉着脸捶了捶桌子。

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似儿嫁什么高门大户了,怎么嫁都不可能比小余家门第更高。

他现在要做的反而是盯紧了,别让小余那骗子把宝贝女儿骗走。

还好女儿不知道小余的身份,也没明确流露出倾心小余的意思,他只要闭口不谈,两个人就到不了一块去。

好险啊…

姜安诚往后仰躺着闭上眼睛,惊出一身冷汗来。

嫁给寻常人家,遇人不淑还能和离、义绝,要是嫁入皇室,那只能任人磋磨。

他可不能让女儿掉进皇家那种大火坑。

小余这个骗子!

姜大老爷第无数次默默唾骂。

郁谨坐在燕王府的书房里,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

“龙旦——”

守在门外的龙旦推门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反过来?”

“当然是——”龙旦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小心翼翼问,“您是哪只眼睛跳?”

当然是主子哪只眼睛跳,哪只眼睛就跳财啦。

郁谨哪里不知道龙旦的滑头,脸一沉:“说!”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郁谨冷着脸站了起来。

不行,他要和阿似见一面。

第334章 愿意

天冷得厉害,到了夜里,只听到呼啸的北风拍打着窗,想从一切缝隙钻进来。

海棠居的灯还是亮着的。

姜似拿了一本游记歪靠在熏笼上看,暖意夹杂着淡淡的炭香袭来,熏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书其实看不进去几页,不过是绷紧的神经骤然松弛后那种无所事事的悠闲,让她有几分无聊与茫然。

这样的无聊,姜似很享受。

谁不享受呢,无聊往往是没有压力、没有危机之下生出的奢侈情绪。

比如之前,二哥与大姐前世的厄运犹如两柄利剑悬在她头顶,令她只感到急迫与担忧,又哪里有时间无聊?

而茫然,则是对她与郁七的未来。

以前只想着远离那个男人,这些都无须烦心,而现在决定与他重新开始,又担心困难重重。

父亲显然是不赞成她嫁入皇室的,至于皇室那边,当然也不会中意她。

姜似把书往脸上一放,闭上了眼睛。

罢了,这些交给郁七烦心就好,她想出力也使不上劲,总不能跑到皇上面前毛遂自荐吧。

有节奏的敲窗声响了起来。

姜似抬手把书卷从脸上拿下来,看向窗子。

冬日天黑得早,此时早已漆黑一片,纱窗朦朦胧胧,时而晃过道道暗影,是枯萎的芭蕉叶随风一扫而过。

“姑娘?”这一夜是阿巧当值,听到动静抄起花瓶向窗子走去。

停了片刻的敲窗声再次响起。

姜似示意阿巧把窗打开。

阿巧一手拎着花瓶,一手打开窗。

随着寒风涌进来,利落跳进一个人。

从黑夜中走出来的少年眉眼如墨,衬得唇红齿白,风华无双。

阿巧淡定把窗子合拢,对郁谨略略屈膝,抱着花瓶往外间走去。

郁谨微讶,走到姜似身边坐下来,笑道:“阿似,你这丫鬟很自觉嘛,我还以为她要拿花瓶砸我呢。”

姜似斜睨了他一眼,把书卷搁到一旁。

“真冷。”郁谨把手贴到熏笼上,可怜兮兮道。

阿似嘴硬心软,见他这样,或许就不生气他又爬墙了。

“阿似。”

“嗯?”

少女笑意盈盈,给了少年莫大勇气。

“我想你了,过来看看。”

他右眼一直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见到阿似安然无恙就放心了。

姜似沉默了片刻,笑意更深,那话如此随意就说了出来:“我也是。”

郁谨攸地愣住了。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阿似说我也是——

“阿似,你说什么?”他一定是听岔了。

姜似笑着:“我说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

姜似靠着熏笼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道:“我也想你了。”

郁谨再次愣住,这一次愣的时间更久,久到姜似都想打呵欠了,他猛然靠近了她。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洋洋,使顾不上脱下外衣的男人很快出了汗。

那沁出的汗珠不及他此刻燥热的心情。

郁谨猛然拉开系带,把玄色大氅随手一扔,露出合身的石青色夹袍。

“阿似。”他认认真真打量着她,想要捕捉对方每一分表情。

“你是不是心里生气,故意逗弄我?”

被压在熏笼上的少女偏着头微笑:“你又不是小猫小狗,我逗弄你作甚?”

郁谨悻悻摸了摸鼻子。

对啊,论讨喜,他大概及不上二牛,阿似没必要逗弄他。

若是这样,那阿似刚刚说的是真心话?

可这种感觉还是太不真实了,有种白日做梦的荒谬感。

“阿似,你真的也会想我?”他更靠近了些,目光灼灼。

姜似点头。

“可,可怎么会…”

“不信?”

郁谨想点头,可又舍不得,唯恐他一点头,对方就顺势告诉他是假的。

要是那样,他会非常不开心。

眼下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要是很不开心他说不定就要干点让自己开心的事…

姜似仰头印上他的唇。

屋子里很热,二人纠缠碰撞在一起的唇更热,可怜二人身下的熏笼被越压越弯,越压越弯,渐渐向炭火靠近。

姜似觉得后背要被烤化了,含糊喊了一声:“热…”

男人抱着她,一个翻身就滚落在一旁的床榻上,碰掉了枕头与被褥。

紧接着二人就掉到了地上,刚好落在柔软的被褥上。

纠缠的唇始终不曾分离。

他越来越热烈,似乎要把拥着的少女生吞入腹。

她也不甘示弱,手向下摸索,熟练握住那柄昂扬的剑。

好似不及前世那般…

念头才闪过,少年猛然松开她翻身而起,手撑着地面急促呼吸。

“可信了?”姜似气息微乱,双颊如盛开的桃花,轻声问他。

郁谨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她刚刚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略一细想,他就有种爆炸的感觉,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什么礼仪规矩,统统都是狗屁,他想现在就与她洞房…

也因此,呼吸声更急了,他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这不对,明明他才是那个想占便宜的登徒子…

用尽了所有克制渐渐恢复了冷静,郁谨抹了一把脸,坐直了身体。

姜似淡定整理着弄乱的衣裳。

许久之后,屋里的暖没有那么逼人,郁谨才开口:“阿似,我会当真的。”

姜似靠过来。

郁谨警惕看着她。

他现在意志力无比薄弱,已经做不到再克制一次了。

少女看着他笑,眼波熠熠生辉:“要我再亲一次吗?”

那颗悬着的大石,随着这一问终于落地。

郁谨揉了揉发僵的脸,用力捶了一下地面,喜悦排山倒海袭来。

“阿似,那你愿意嫁给我么?”

姜似点了头,声音很轻,令人听着莫名有些伤感:“愿意的。”

这一世,她终于用光明正大的身份告诉他,她愿意嫁给他,也清清楚楚知道他想娶的人是姜似。

这样可真好。

“太好了!”郁谨心花怒放,用力拥着她,“你父亲今日还问起我的年纪,想来他对我很中意,有心把你许配给我…”

姜似抿了抿唇,好心提醒道:“我爹知道你的身份了。”

郁谨一怔,抱着一丝侥幸问:“然后呢?”

第335章 不给就抢

姜似白了郁谨一眼:“你说呢?”

郁谨叹了口气:“就说这个身份只会带来麻烦。”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是想看看伯父有没有可能接受。”

“那你试试吧。不过那是我父亲,你可不能脾气上来打人。”姜似不放心叮嘱。

郁谨笑了:“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嘛。”

姜似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可不就是那种无法无天的人,真的触到逆鳞什么事都敢做。

“真的不会,谁让他是你爹呢。”

姜似暂且放下一半心。

“等我的消息。”

郁谨低头亲了一下少女白皙的额头,视线在那微红的唇上停驻一瞬,恋恋不舍翻窗而出。

窗外的风涌进来,把一室的旖旎一扫而空。

姜似站在窗边,默默向外看。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天上的星子闪着清冷的光,不见月亮,显得空旷冷寂。

可姜似那颗没着没落的心却踏实下来。

再难再黑的路,有心系之人一同前行,就没那么可怕了。

“阿似。”

窗外露出一张俊朗的笑脸。

姜似后退半步,拧眉看着眸光湛湛的少年。

“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

一句话让正准备进来的阿巧猛地停住脚步,两颊发烧。

姜似没有反驳,亦没有嗔怒,反而望着他微微笑了。

不得不承认,本以为消失在黑夜中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心情甚好。

她这一笑,反而令郁谨有些无措。

“窗边凉,早点睡。”他主动关了窗,身影匆匆消失在院落间。

阿巧硬着头皮走进来:“姑娘,婢子伺候您歇息吧。”

姜似转身走回去,坐在梳妆台前。

阿巧替她解开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