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要不您和荣阳商量一下吧,毕竟是她女儿,总要问过她的意思。”

“嗯。”

等景明帝一走,太后立刻命人传荣阳长公主进宫。

荣阳长公主这两日心情不错,一吐年前的憋闷气,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母后气色看起来更好了。”

太后见到荣阳长公主便觉心情不错,笑道:“多亏了明月。明月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荣阳长公主道:“有太后惦记着,明月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哀家总算放心了。不然为了哀家一个老太婆让明月有个好歹,哀家如何能安心。”

“能让母后好起来,是明月的福分。”

太后示意伺候的人退下,问荣阳长公主:“对明月的亲事,你有什么想法?”

荣阳长公主一愣,而后心中狂喜。

太后这么问,难道要插手明月的亲事?

明月年前闹出那种事,亲事成了老大难,眼下虽然博得了孝顺的好名声,也等于告诉世人她还是清白之身,但一时半会儿想寻个合适的人家并非易事,若有太后插手那就好了。

荣阳长公主心中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重重叹口气道:“哪里有什么想法呢,明月说她一辈子不嫁人,就这么陪着我算了…”

“胡说。”太后皱眉打断荣阳长公主的话,“明月才多大,怎么就不嫁人了?”

“母后您又不是不知,明月她的名声——”

“明月的名声怎么了?哀家看再没有比明月更孝顺的孩子了。荣阳,现在没有外人,你有什么想法就照实说,你觉得湘王如何?”

荣阳长公主的眸子瞬间睁大几分,诧异看着太后。

她想到了太后会替明月物色一门好亲事,万万没想到太后选中的是湘王!

放到以前,她还琢磨过六皇子蜀王。

奈何蜀王的母妃庄妃与她关系向来淡淡,她几次试探太后,太后亦没有帮忙的意思,只得歇了心思。

等到年前明月与朱子玉的事情闹出来。别说皇室了,将来能把明月寻个门当户对的嫁了都要烧高香。

万万没想到太后这一病,竟然因祸得福了。

她哪怕再瞧不上湘王的生母,湘王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明月嫁过去就是王妃。

“如何?若是觉得湘王不合适——”

荣阳长公主迫不及待接口:“合适!湘王与明月年岁相当,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再合适不过了。多谢母后替明月费心了。”

太后摆摆手:“哪的话,明月是哀家的外孙女,又救了哀家的命,这算什么。这事哀家已经与皇上提过了,你既然不反对,回头就把旨意传下去。”

荣阳长公主回到公主府,按捺不住喜色,茶都没喝便直奔崔明月的闺房。

闺房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飘到荣阳长公主鼻端,只觉比花香还要好闻。

崔明月正靠着弹墨引枕看书,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微笑道:“母亲来了。”

她想要起身,被荣阳长公主疾步走过来按住:“好生躺着,伤口还疼么?”

疼当然是疼的,崔明月却只是淡淡笑:“不疼了。”

端详着女儿苍白的脸,荣阳长公主叹气。

生生从手臂上剜下一块肉来,如何会不疼呢。

她执起崔明月的手,声音温柔:“明月,你受的苦太后心中是明白的,这番苦你不会白受。”

崔明月垂着眼帘笑笑:“女儿不图什么,只要太后安好就好。”

从年前到现在,有多久没见过母亲对她这般和颜悦色了?

说到底,要想翻身一切还要靠自己。

“你呀,这么懂事的孩子,当时怎么就——”荣阳长公主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算了,那些事不提也罢。明月,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崔明月抬眸看着荣阳长公主。

荣阳长公主眉眼舒展,可见心情大好,放低声音道:“托太后的福,皇上要给你与湘王赐婚了。”

崔明月脸上适时流露出喜色:“真的么?”

见崔明月欢喜,荣阳长公主松了口气,笑道:“母亲还能哄你?你好生准备着,赐婚的旨意很快就会传下来了。”

“女儿晓得了,多谢母亲为女儿操心。”

荣阳长公主心满意足走了。

崔明月盯着晃动的珠帘,眼底一片冰凉。

湘王?

那个生母是个舞姬,从小在宫中像野草般长大的皇子,每次见了她都会流露出讨好的笑,也配当她的夫婿?

罢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进了皇室那个圈子才会如鱼得水。

崔明月把心中不屑压下,静静等待。

赐婚湘王与荣阳长公主之女崔明月的旨意果然很快就传了下来。

湘王听闻后钻进书房,把笔折断了三支才冷静下来。

第387章 婚期到

湘王因为生母出身卑微,在众多皇子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对待天之骄女一般的崔明月确实十分客气。

然而这种客气是由于崔明月的身份,可当崔明月摇身一变成了湘王妃,那种屈辱愤怒就如烈火烹油,腾腾往上冒。

同样是近来被赐婚的皇子,六哥娶了寿春侯府最出众的姑娘,七哥娶了个绝色,凭什么轮到他就是崔明月?

崔明月救了太后,在世人眼中功劳再高,对他来说依然是个不检点的女人罢了。

曾经与其他男人卿卿我我,因为救了太后就让他当傻子?

湘王越想越怒,多年来的隐忍还是使他渐渐认清了现实,握着断笔自嘲笑起来。

不服气又怎么样呢?谁让他的生母只是一个舞姬,到现在只是个嫔的身份而已,更无娘家当靠山。

他虽然是皇子,是亲王,却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不老老实实谢恩还能拒绝不成?

拒绝啊…湘王发觉这两个字对他来说竟有着无比的诱惑。

倘若能像老七那样痛痛快快拒绝贤妃送去的宫女该多好…可是他到底不是老七。

七哥能被父皇骂一声自幼长在宫外不懂事,继而不往心里去,他却不能。

他要敢这么做,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父皇。

“王爷——”自幼陪湘王长大的宫婢担忧喊道。

湘王回神,手一松断笔落下。

“把这些收拾好,莫要被人瞧出行迹来。”

“王爷放心吧。”婢女弯腰收拾着书房的凌乱。

湘王盯着婢女出神。

婢女比他大了数岁,正是一个女子芳华正盛的年纪,气质柔顺,身材饱满,这样弯着腰便勾勒出动人的曲线来。

湘王一把抱住婢女,压在了书桌上。

笔架滚到地上,发出一连串声响,婢女通红着脸喊了一声王爷。

“别说话,爷心里烦。”湘王说完,埋进婢女白皙的脖颈间。

婢女不再挣扎,任由身上的人施为。

她陪着八皇子一起长大,自然早已经是他的人。

很快书房里便响起压抑的喘息声,羞得停留在窗外枝头的鸟儿扑棱棱飞走了。

皇上赐婚湘王与崔明月的事是件大新闻,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上下,自然也传到了姜似耳中。

阿蛮格外激动:“姑娘,那个不要脸的崔姑娘以后居然与您是妯娌了!”

姜似坐在院中秋千上,笑意疏淡:“是啊,这真是万万没想到的事。”

前世,湘王的王妃可不是崔明月。

到这时,姜似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的改变往往会引起一连串的变化,比如季崇易没有死,比如崔明月摇身一变成了湘王妃。

不过想开了也不奇怪。

前世崔明月的丑事没有被揭穿,她一直是最顶尖的贵女之一,不用费任何心思就能得到好前程。

而现在一切不同了,她只要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有挣扎自然就有变化。

脚步声传来,姜湛一阵风走了过来。

“二哥今日没当差?”姜似坐在秋千上,仰头问突然来到的兄长。

在金吾卫当了大半年差,姜湛看起来有了不小的变化。

他个子又拔高了,肩膀渐渐宽阔,眉宇间也多了一丝沉稳,有了青年的影子。

然而这丝沉稳在遇到与妹妹有关的事时便没了影踪。

“四妹,你听说了没,那个崔姑娘成了湘王妃,以后会是你的妯娌呢!”

姜似忍不住笑:“是啊,真是万万想不到。”

一旁阿蛮默默抬眼望天。

刚刚姑娘就说了一样的话,却一点不见着急。

姜湛却急了,一把握住秋千绳,忧心忡忡道:“四妹,崔明月恨你入骨,你们一同嫁入皇室,她是荣阳长公主的女儿,太后的外孙女,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到时候我担心你吃亏…”

姜似扑哧一笑。

“四妹笑什么?”

姜似仰头看着姜湛,唇畔含笑:“二哥不愧是金吾卫,连天时地利人和都晓得了——”

姜湛有些恼:“四妹,我说正经事呢!”

姜似从秋千上起身,与姜湛相对而立,神色从容笃定:“二哥放心好了,你妹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可是——”

姜似笑盈盈问:“二哥不放心我,难道还不放心阿谨?”

“阿谨?”姜湛一怔,古怪盯着姜似。

姜似自知失言,讪讪道:“燕王。”

姜湛颇不是滋味。

阿谨?四妹叫的还怪好听!

哼,明明还没过门呢,叫什么阿谨,定然是燕王恬不知耻哄四妹叫的。

“燕王就燕王呗,叫什么阿谨,让人听了不像话。”姜湛板起脸教训道。

“二哥说得是。”

姜湛一拳打在棉花上,拿姜似无可奈何,摸着腰间刀鞘走了。

妹妹要出阁的心情,怎么这么不爽呢?

见鬼的阿谨!

很快就进了六月,婚期在即,到了添妆的日子。

东平伯府在京城属于末流的勋贵阶层,因为姜二老爷是文官,来往圈子比那些没落勋贵之家要大不少,但放到整个京城只是寻常。

可是姜似是要嫁到皇室的,自然又有不同。

添妆这日,但凡是知道风声的人家都送了添妆礼来,阿巧小算盘打得飞起依然忙不过来,只能请了伯府账房帮忙。

冯老夫人只觉心情大畅。

总算是盼到四丫头要出阁了。

这几个月来虽然明知赐婚不会出变故,一颗心还是不踏实。

更令她高兴的是经过这次添妆,原本一些攀不着的人家以后想打交道也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

所谓人情往来,有了“来”,只要有心就能有“往”。

高门嫁女,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好处。

海棠居里,几乎已经堆不下礼物。

“姑娘,这是楚楚姑娘送的。”阿蛮拿出一个小匣子递过去,不一会儿又拿起一个长匣道,“这是谢大姑娘送的。”

卢楚楚如今在姜似开的脂粉铺子里帮忙,算是在京城落了脚,隔壁永昌伯府的谢大姑娘因为还在孝期,这种场合自然不好露面,添妆礼却颇贵重。

姜似想到手帕交谢青杳,心中便一阵内疚,只能等对方出了孝期再好好来往。

在一片喜气洋洋中眨眼便是三日后,到了姜似出阁的日子。

第388章 出阁

姜似出阁这日风和日丽,明媚得人的心情都不由愉悦起来。

蜀王是在上个月大婚的,与燕王的婚事只隔了一个来月,可蜀王成亲那日却下着连绵细雨,到最后大雨滂沱,弄得迎亲队伍好不狼狈。

大周民间有种说法:两脚踩黄泥,不死就分离。

这虽然被读过书的人斥为无稽之谈,可依然挡不住人们嘀咕。

燕王与蜀王大婚日子离得近,两相比较,自然会有人提起。

寿春侯夫人面沉似水,心情极不痛快。

原本与东平伯府素无交集,万万没想到两家的姑娘都嫁给了皇子,婚期还如此近。

这样一来,凌波将来恐怕要处处被人拿出来与姜四姑娘比较了。

寇凌波是京中出名的才貌双全,寿春侯夫人从没见过姜似,虽听说姜四姑娘是个绝色却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有点姿色委实算不得什么,女儿生得同样出众,还有万中无一的舞技,绝不会被一个寻常伯府的姑娘比下去。

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女儿出阁那日下了雨,还是大雨,这一下就被姜四姑娘压了一头。

该死的钦天监,到底怎么算的吉日!

寿春侯夫人的不爽挡不住东平伯府的喜气。

东平伯府里外焕然一新,处处张灯结彩,下人们更是穿得光鲜体面,满脸带笑。

海棠居中,姜似换上了大红嫁衣,比起往日越发明艳动人。

屋子里挤满了人,凑在她耳边说着吉祥话。

这些人中有长辈,有姐妹,却不见二太太肖氏。

对于冯老夫人的安排,姜似颇满意。

大喜的日子里,她自然不乐意见到肖氏给自己添堵。

可是人群中同样不见长姐姜依。

扫视了一圈,姜似问:“大姑奶奶呢?”

屋内静了一瞬。

姜俏便道:“我去喊大姐了,大姐说她不方便过来…”

姜似皱眉,吩咐阿蛮:“去请大姑奶奶与嫣嫣过来。”

阿蛮立刻应一声是,转身出去。

屋中人面面相觑。

姜依是义绝,不是丧夫,按理说没有什么避讳的,但毕竟不是什么吉利人,没想到四姑娘浑不在意。

四姑娘可是要嫁到皇家去的,合该处处求个好彩头。

冯老夫人有些膈应,扫着明艳不可方物的孙女,淡淡道:“嫣嫣还小,来闹腾什么?”

姜似与冯老夫人对视,不冷不热道:“嫣嫣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见了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闹腾?”

冯老夫人碰了个软钉子,这种日子又不好说什么,面上强撑着笑意把气憋在心里。

众人眼神交汇,登时明白了姜依母女在燕王妃心中的地位。

大姑奶奶还真是好命,义绝回了娘家,不但有父兄护着,还有妹妹如此照拂。

比较起来,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二姑奶奶就太惨了…

有了这个认知,众人对日后如何与姜依往来自然有了数。

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姜似微微弯唇。

扒高踩低不可怕,只要她一日是燕王妃,这些人便一日不敢欺辱长姐。

说到底,她站得高站得稳才能护着亲人。

姜依很快被阿蛮请了来,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姜依性情虽柔弱,却不是那等小家碧玉,在众人注视下挺直脊背,大大方方给姜似道喜。

不过来是怕给妹妹的好事添堵,既然来了,自然不能让人笑话上不了台面。

嫣嫣随着母亲一起说吉祥话,到最后却瘪了嘴:“嫣嫣以后是不是见不到小姨了?”

姜似伸手揉了揉嫣嫣的脸颊:“怎么会?嫣嫣想小姨了就可以去王府找小姨玩,什么时候去小姨都高兴。”

小姑娘这才高兴起来。

天色不知不觉转暗,眨眼便夕阳漫天,铺满红霞。

鞭炮声隐约传进来。

屋子里的人一阵激动。

这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姜似一时有些紧张。

前世,她与郁七在南疆大婚,虽也算隆重,用的却不是京城这边的礼仪。

她与他,真的要成亲了。

这一世他是燕王,她是姜似。

这样想着,姜似眼中便噙了泪,朦胧中看到了爱恋了前世今生的少年。

他一身红衣,肤白如玉,夺目如骄阳。

姜似眼中泪水褪去,明亮起来。

郁谨对着姜似微微一笑。

他可终于光明正大跑到阿似家里来了,不容易啊!

“呀,是漂亮哥哥——”

姜依忙捂住嫣嫣的嘴,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屋里正热闹,无人留意一个小姑娘的话。

郁谨耳力好,听了个清清楚楚,嘴角不由一抽。

这破孩子,到现在了还叫他哥哥,实在是太烦人了。

照着规矩,姜似向冯老夫人与姜安诚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