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夫人端着架子叮嘱姜似出嫁后如何守规矩,姜安诚双目微红,一直瞪着郁谨。

也不知道现在把这小子揍一顿,会不会耽误了似儿的吉时?

不少人心道:啧啧,燕王生得可真好,难怪伯爷瞧得目不转睛呢。

“咳咳。”冯老夫人说完,见姜安诚还盯着郁谨猛瞧,使了个眼色。

姜安诚依然没反应。

冯老夫人忍无可忍开口:“伯爷,你就没话对女儿说么?”

本该是父母叮嘱出嫁女的环节,姜安诚却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王爷记得对似儿好就行。”

众人皆面色古怪,想笑却不敢笑。

人家都是叮嘱女儿嫁过去如何孝敬公婆恭顺夫婿,哪有这么说的啊。

没想到郁谨却对着姜安诚深深一揖,正色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会做到的。”

姜安诚长久以来对郁谨生的闷气这才散了大半。

臭小子能这么说,还算有良心。

姜湛来到姜似面前,蹲下来:“四妹,二哥背你上轿。”

姜似柔顺伏到姜湛背上。

冷眼瞧着姜湛轻轻松松背着姜似往外走,郁谨心中醋海翻涌。

到底是谁定的女子嫁人要由兄长背着的规矩,简直没道理。

他未嫁的姐妹有十几个,谁爱背谁背,反正他不背。

将心比心,姜湛这小子背得这么起劲干什么?

姜湛只觉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刀子往身上戳。

大概是妹妹要出嫁,心里太难受了吧。

第389章 大婚

姜似伏在姜湛背上,头上蒙着喜帕,眼里看到的只有兄长宽阔的肩膀。

那肩膀宽而有力,不再是少年那般单薄,令人无比安心。

姜似靠着姜湛肩头,眼泪悄悄掉下来。

上辈子她嫁入安国公府也是二哥背着她上花轿,当时她对背着她的兄长没有多少不舍,甚至是有些嫌弃的。

别人的兄长都是良才美玉,年少有成,而她的兄长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她想得更多的是嫁入安国公府后的生活,有憧憬,有不安,独独没有对陪伴了她十五年的亲人的依恋。

现在想想,她可真是过分啊。

姜似这般想着,不知为何越发觉得酸楚,眼泪一颗颗掉下来,落在姜湛脖颈间。

姜湛脚下一顿,迈不动步了。

四妹哭了?

他这一停,围着看热闹的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莫非姜四姑娘太重,二公子背不动?

不至于啊,看四姑娘的身段,苗条着呢。

郁谨这个气啊。

他还等着阿似上了花轿赶紧带回家呢,姜湛这混账在干什么?

难不成以为不走了就可以把阿似留下了?见过疼妹妹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郁谨薄唇紧抿,然而顾虑着岳家一大群人都看着,总不能飞起一脚把姜湛踹飞。

于是更生气了。

姜似随着姜湛这一停回过神来,轻轻喊了一声二哥。

姜湛有些迟疑:“四妹——”

姜似低声问:“你是背不动了吗?”

什么,背不动?

姜湛飞一般冲到了花轿前。

在郁谨的眼神威逼下,喜娘忙不迭扶着姜似上了花轿。

眼睁睁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妹妹身影消失在轿帘后,花轿于震天的唢呐声中远去,姜湛一时颇不是滋味。

这就是嫁人了啊。

他以后成了亲还是生儿子好了,送疼爱的人上花轿心情太糟糕了。

郁谨却是截然相反的心情。

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前方,嘴角的笑意就没消散过。

挤在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人尖叫连连。

“快看,那就是燕王!”

“燕王好俊啊,还这么年轻,燕王妃真有福气…”

“我听说燕王妃是个绝色美人呢,应该是燕王有福气才对…”

“这么说,燕王与燕王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郁谨竖着耳朵把这些议论听进耳里,格外愉快,微微侧头瞥了撒喜钱的随从一眼。

撒喜钱的随从眉眼灵活,立刻抓起大把缠着红绳的喜钱向那个方向抛去。

人群一阵欢呼。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人群随着迎亲的队伍一起往前涌动,留下满地的花瓣与鞭炮皮。

热闹过后,便是格外的冷清。

与东平伯府相邻的永昌伯府侧门是敞开的,谢家兄妹站在那里,缓缓收回视线。

“回去吧。”谢殷楼面色平静对谢青杳道。

兄妹二人并肩往回走。

谢青杳微微叹口气:“本以为能送阿似出嫁的…”

虽是从小一同玩到大的好友,因为有孝在身,自然不能往喜事上凑。

对于替父母守孝的兄妹二人来说,别说这等喜事,便是普通宴请都不能参加。

谢殷楼话少,只是默默听着妹妹念叨,大步往内走。

谢青杳打量着谢殷楼神色,只觉兄长冰冷冷没有一丝笑意,终于忍不住问:“大哥,阿似嫁人了,你…你心里是不是不好受?”

谢殷楼脚下一顿,看着妹妹。

“大哥——”谢青杳又有些后悔问出口了。

明明是没有意义的事,问明白了又怎么样呢?

可是想到兄长与阿似两小无猜的那些日子,到底是遗憾的。

阿似怎么就成了燕王妃了呢?皇家不比寻常,阿似嫁过去恐怕日子不好过。

谢殷楼望着谢青杳,神色认真:“并没有,你想多了。”

“大哥——”见谢殷楼快步走远,谢青杳提着裙摆追上去。

成亲的队伍绕城走了一圈,终于停在燕王府门口。

一番折腾后,终于在新房的喜床坐下时,姜似只觉浑身要散了架。

天色不知明暗,隔着喜帕能感受到屋内的亮堂。

很快盖头就被挑开,姜似一眼就看到站在面前的郁谨,正微笑看着她。

二人目光交汇,一时忘了在场众人。

“王爷、王妃,该喝交杯酒了。”

全福人递来交杯酒,打破了二人的对视。

郁谨把酒杯接过来一饮而尽,而后放下空杯子,赶新房里的人出去。

“王爷,您该去前边敬酒了。”男方这边的内管事提醒着。

内管事是个容长脸的中年妇人,姓纪,人称纪嬷嬷。

她一早得了长史叮嘱,一定好好盯着王爷,千万别让王爷搞事。

好在王爷还是挺配合的,长史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郁谨皱眉盯着纪嬷嬷:“你是——”

这妇人又是哪来的?王府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出现他不认识的人?

纪嬷嬷气个倒仰,面上半点不敢露出来:“奴婢是管理内院的嬷嬷。”

郁谨点头:“知道了,你带着她们出去吧。”

“可是前边——”

郁谨眼皮也不抬:“晚点去敬酒怎么了?”

纪嬷嬷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干笑着请众人离去,心道:长史诚不欺我!

新房内只剩下了二人。

小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燃烧着,把新房照得亮亮堂堂。

郁谨凝视着端坐在喜床上的人,欢喜一直从心底溢出来。

阿似终于成了他的妻子,从此以后是他的了。

幼年时独自在庄子生活的寂寞,少年时在南疆战场厮杀的残酷,一切一切的不好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他来到这人世间,便是为了与阿似相遇相守吧。

郁谨的迟迟不语反而令姜似等不住了。

她直接把凤冠取下,笑问:“怎么傻了?”

郁谨执起她的手,笑呵呵道:“人都说傻人有傻福,傻点不要紧,只要你不嫌弃。”

姜似白了他一眼:“快去敬酒吧,前面宾客还等着。”

“那我去敬酒。”郁谨走了几步突然返回来。

“怎么?”

郁谨捧住姜似的脸用力亲下去。

喜烛爆响了烛花,室内一时旖旎无边。

“等着我。”擦了擦唇角,郁谨大步走了出去。

第390章 睡

前院热闹非凡。

先不说沾亲带故的宾客,郁谨的亲兄弟就有七个,太子在这种场合不方便久留,其他人一桌子都挤不下。再加上出嫁的公主、驸马,那就更热闹了。

“七弟,你可来晚了,该罚。”鲁王正愁挑不到错处,见郁谨姗姗来迟,把酒杯往面前一放,不怀好意道。

郁谨笑呵呵问:“怎么罚?”

这是他大喜的日子,要忍住别打架。

鲁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点不怕惹毛了新郎官,笑眯眯道:“当然是要罚酒了。”

郁谨抬了抬眉。

他真是高看老五了,闹了半天只是罚酒。

“拿酒来。”鲁王招来侍者,一连倒了三杯酒。

郁谨伸手去拿酒杯,被他拦住:“等等。”

许是早有准备,鲁王一招手,另一名侍者端上来一个青瓷瓶。

鲁王拔下瓶塞,倒出酱色的液体,与酒液混在一起。

“七弟,敢不敢喝?”

“这是——”郁谨吸了吸鼻子,看向鲁王,“醋?”

鲁王一笑:“七弟鼻子还挺灵,这醋酒没喝过吧?”

郁谨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去,淡淡道:“现在就喝过了。”

鲁王见郁谨面不改色,有些失望,挤兑着他喝剩下两杯兑了醋的酒,却见他拎起了一个酒坛子。

那个瞬间鲁王下意识护住头,喝道:“你想干什么?”

曾经被酒坛子砸脑袋的惨痛回忆格外深刻,由不得他不紧张。

郁谨提着酒坛子有些诧异:“五哥这是干什么?醋太酸,我喝一坛子酒漱漱口。”

“漱漱口?哪,哪有用一坛子酒漱口的…”鲁王紧张得都结巴了。

他真不是害怕,也不想紧张,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啊。

低笑声四起。

齐王站了出来:“五弟就不要逗七弟了,今天他是新郎官,喝醉了可怎么办?”

鲁王心中一紧。

对啊,老七要是喝醉了会发疯的,一发疯就闹到父皇那里去了。

挨骂,扣钱,关禁闭…一连串的后续令鲁王不由打了个哆嗦。

齐王含笑举杯:“七弟,恭喜你了。”

“多谢。”郁谨向几位皇子敬过酒,走向下一处。

八皇子湘王盯着远去的背影,笑着对鲁王道:“五哥,弟弟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你曾说看上七嫂了吧?”

鲁王手中酒杯直接掉在了地上,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老八,你是喝多了么,翻什么旧账?”

老七还没走远呢,母老虎就隔着一排屏风,老八是想害他被双面夹击吗?

湘王摸了摸下巴,意有所指道:“弟弟就是忽然觉得七哥生辰时能打起来,有点意思。”

那个时候老七莫名其妙拿酒坛子砸老五,他还觉得这是个神经病,现在想想,或许从那时候起老七就看上东平伯府的四姑娘了吧?

如果是这样,老七与姜四姑娘之间恐怕没有那么清白…

湘王琢磨着,一时没有注意到迎面飞来之物,待剧痛传来捂着嘴巴惨叫,就见一只酒杯摔在脚边打滚。

他这一叫,登时吸引来无数视线。

“八弟,怎么了?”众皇子纷纷问。

湘王瞪着前方,一时说不出话来。

郁谨扶着侍者稳了稳身子,转回来歉然道:“八弟,实在对不住,刚刚脚下一滑手里的酒杯就飞出去了…”

你是故意的!

湘王开口指责,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什么,不用往心里去?这是自然的,咱们亲兄弟谁跟谁啊。”郁谨笑笑,转身离去。

要不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非把这混账的门牙砸下来。

湘王攥了攥拳。

疯子,老七真是个疯子!

他不像老五,理智让他在这种场合只能忍下来,不然闹到父皇面前谁都讨不了好。

老七这么护着媳妇?呵呵,那就走着瞧吧。

郁谨应付完宾客,偷偷揣了一包酱肘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向新房赶去。

姜似已经由阿蛮与阿巧伺候着换过衣裳,重新梳妆,吃了一碗小厨房特意送来的冰糖燕窝粥后整个人顿时舒坦了。

成亲是个体力活,又累又饿,她整整经历过三次,都能渡劫飞升了!

“王爷。”见郁谨进来,阿蛮与阿巧齐齐施礼。

到现在两个丫鬟还有一种不真实感,盯着郁谨猛瞧。

余公子是燕王,燕王是余公子,总算踏实了。

郁谨脸一板:“你们退下吧。”

二人一走,郁谨挨着姜似坐下抱怨起来:“阿似,你那两个丫鬟总看我干什么?难不成想爬床?”

姜似差点把咽下的燕窝粥喷出来,嗔道:“胡说八道什么?”

别的男人掩饰还来不及,他倒好,比当妻子的还要疑神疑鬼。

郁谨确实十分警惕。

最近学习画册子,顺带看了不少话本子,那些误会都是男人粗心大意、女人敏感小性造成的,他可不想因任何人、任何事与阿似生出误会来。

“吃过燕窝粥了?”

“你让人送来的?”

“嗯,我问过了,女子出阁从早上一直到洞房几乎都不能吃什么东西,你定然饿了。”

姜似心中一暖,笑道:“燕窝粥很好吃。”

郁谨听了极高兴,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姜似诧异。

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郁谨利落把油纸包打开,邀功道:“听岳父大人说你最爱吃酱肘子,正好宴席上有,我给你捎了一只回来。”

姜似看着硕大的酱肘子,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

她以为等来的是春光旖旎重温旧梦,没想到是一只大酱肘子!

“父亲对你说的?”姜似咬牙问。

郁谨笑呵呵点头:“本来以为岳父大人一直在生我的气,没想到——怎么了,阿似?”

姜似闭目缓了缓,睁开眼笑笑:“没事。我不饿,酱肘子让阿蛮她们端出去好了。”

难道要她满嘴酱肘子味儿与他洞房吗?这个笨蛋!

“可是——”

“还睡不睡了?”姜似忍无可忍问。

这笨蛋每次跳窗那么来劲,现在终于光明正大在一起了,纠结大酱肘子干什么?

“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