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靠老七媳妇的胡言乱语给查了出来,简直荒唐。

齐王妃面色讪讪:“自从生了媛姐儿,儿媳身子一直不大利落,月事并不规律,一时没有往这方面想…”

“罢了,以后仔细些就是。我问你,刚才你与老七媳妇独处,两个人不大愉快?”

齐王妃面色微变,脸上喜色渐渐褪去。

“怎么,还不好说?”

婆媳二人心知肚明齐王是奔着那个位子去的,有劲往一处使,贤妃对齐王妃自然没什么不能问的。

“七弟妹直言瞧我不顺眼,让我以后少往她面前凑。”齐王妃忍着难堪说出来。

贤妃诧异得眼睛都瞪圆了:“她竟然如此说?”

宫里宫外的夫人太太,哪怕心里恨不得捅对方一刀,面上哪一个不是笑脸迎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贤妃喃喃着,被小儿媳妇弄得心头茫然。

齐王妃轻轻摸着小腹,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语气微凉:“母妃,王爷本来让我与七弟妹好好相处,也好使他们兄弟亲近些,可七弟妹对我如此厌恶,七弟对王爷岂不是更疏远了…”

第489章 来日算账

齐王妃貌似不经意的一句话,令贤妃动了动眉梢,眼底陡然结了冰。

太子被废,老四等待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对老七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当然要好好拉拢。

倘若因为老七媳妇影响了兄弟二人的关系,那她对老七媳妇的看法就要变一变了。

厌恶一个人,她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可这个人倘若触及了她的根本利益,那就不是避而不见的问题了。

老七媳妇如果一直如此而不知收敛,她就要考虑给老七换一个懂事听话的媳妇了。

不过现在有这个打算还早了些,至少…想着姜似依然平坦的小腹,贤妃嘴角噙着冷笑。

至少等老七媳妇生了孩子再说。

齐王妃盯着贤妃嘴角那抹冷笑,眼底闪过笑意。

燕王妃真是无知无畏,言语上逞威风能落到什么实质好处吗?简直愚蠢。

对贤妃的手段,齐王妃十分清楚。

当初她刚刚嫁给齐王,还觉得这位母妃是个慈善的,然而有一次齐王进宫来,一位宫婢大胆撩拨了几句,后来她就再没见过那名宫婢。

对于贤妃干净利落处理了意图勾引齐王的宫婢齐王妃当然觉得快意,可也由此窥见了贤妃掩在贤良淑德面具之下的狠辣。

贤妃对齐王寄以厚望,因而要求十分苛刻,不会允许任何人影响齐王,有损齐王的名声。

挑动起贤妃对姜似的杀机,齐王妃心满意足,神情温顺听着贤妃的叮嘱。

宫城外,入眼是一片银装素裹。

昨夜一场大雪给京城披了新衣,道路两侧尽是玉树琼枝,在冬阳的照耀下灿烂美丽。

青石板铺就的路有些泥泞。

阿巧扶着姜似,小心翼翼往停靠在宫墙边的马车走去。

“请留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姜似脚步微顿,往后望了一眼。

荣阳长公主大步走过来,任由曳地长裙拂过地面,沾染上泥泞。

一件新衣穿过之后自然没必要再洗,扔了便是。这对锦衣玉食的荣阳长公主来说再寻常不过。

也因此,她走来的气势十分足,令阿巧生出几分警惕。

“给长公主殿下请安。”阿巧挡在姜似面前,对荣阳长公主福了福,紧绷的脊背透出几分紧张。

姜似瞧出阿巧的紧张,神色依然淡定。

“姑姑叫我有何事?”

荣阳长公主一扫阿巧,淡淡道:“你且退至一旁。”

阿巧看了姜似一眼,没有动。

荣阳长公主来者不善,万一伤了主子与未出世的孩子如何是好?

“燕王妃,你的奴婢真是忠心,莫非以为本宫会害你不成?”

姜似微微一笑:“姑姑当然不会害我。阿巧,你且退下吧。”

阿巧略一犹豫,默默退到一旁。

荣阳长公主上前一步,陡然靠近了姜似。

姜似面色毫无变化,通透如琉璃的一双眸子静静看着她。

荣阳长公主嗤地一笑:“是个胆大的,比你娘厉害多了。”

听荣阳长公主提起先母,姜似目光冷了冷。

在她面前,荣阳长公主还有脸提起母亲,果然人若不要脸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娘不是不够厉害,而是脸皮不够厚。”与荣阳长公主对视,姜似毫不客气回击。

荣阳长公主手动了动,咬牙道:“燕王妃,你以为你怀了身孕,本宫就奈何不得你?”

“想来姑姑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推我一把吧?”姜似全无惧色,含笑问道。

荣阳长公主冷笑:“本宫没那么蠢,本宫还犯不着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动手。”

皇上儿子众多,皇孙更多,即便燕王妃生下皇孙又如何?

现在燕王妃怀着孩子,她没必要动手惹皇上与太后不快。等燕王妃把孩子生下来,自有无数对付她的法子。

别的不说,单是令产妇血崩而亡的东西她又不是寻不着…

想到多年前经由她的手送进宫去的那个人,荣阳长公主露出轻松的笑意。

姜似叹口气:“姑姑似乎格外针对我,是因为我娘么?”

荣阳长公主眯了眼,看着那张与苏氏十分相似的面庞,一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因为苏氏么?有一部分是。对这张脸她无法生出好感来。

可也不全是,真正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明月的失踪。

“我且问你,朱子玉破坏明月的亲事,是不是你搞的鬼?”荣阳长公主压低声音问。

姜似闻言笑了。

“你笑什么?”

姜似莞尔:“我笑姑姑的问题可笑。您随便拉着一个人问他可有杀人,哪怕真的是凶手,会傻得承认么?”

荣阳长公主一滞。

她并没指望姜似承认,只不过话赶话说了出来,散一散心头的烦闷。

可没想到姜似突然放轻了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崔明月自食其果,可见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荣阳长公主没想到姜似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怒火上涌,扬手打过去。

手腕在半空被牢牢捏住。

“姑姑,动手动脚可不好。我好歹是堂堂王妃,父皇钦点的儿媳,您以为是公主府上的奴婢,想打耳光就打么?”

姜似说完松开了荣阳长公主手腕,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倘若荣阳长公主再妄动,那她就要放虫子咬人了。

令人瞬间麻痹的蛊毒她可不缺。

荣阳长公主冷静下来,知道刚才有些冲动了,强压怒火警告道:“燕王妃,你且等着,有本宫找你算账的那一天。”

她说完,拂袖转身。

姜似在她身后喊了一声:“请等等。”

荣阳长公主回过身来,冷冰冰看着她。

姜似上前一步,轻声道:“我也有话对姑姑说。”

“你说。”

姜似声音放得更低,落在荣阳长公主耳中却字字清晰。

“刚才的话如数奉还。也请你等着,有我找你算账的那一日。”

姜似说完,对荣阳长公主屈了屈膝,转身对阿巧道:“走吧。”

等到上了马车,阿巧惶惶不安:“主子,您得罪了长公主,以后她在背地使坏怎么办?”

姜似靠着车壁,抱着手炉暖手,闻言微微笑道:“她或许等不到那一日呢。”

第490章 局面变化

西市街那对开店的乌苗祖孙,不只郁谨派了人盯着,姜似同样叮嘱过阿飞多加留意。

前几日,许是迟迟等不到乌苗那边的来信,老妪终于有了动静,尝试与宫中的人联系。

在姜似看来,对方既然按捺不住开始联系,隐藏在宫中的乌苗女浮出水面是早晚的事。

那名乌苗女罪名不小,至少是唆使陈美人毒害福清公主与十五公主的凶手,想必已经成了帝后心中的毒瘤,欲拔之而后快。

而这个人当年怎么进的宫,定然与荣阳长公主脱不开关系。等到这人被揪出来,荣阳长公主就没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回到燕王府,姜似与郁谨碰了面。

“在宫里贤妃可有为难你?”

姜似笑道:“我现在怀着身孕,她想为难也只能暂时忍着,倒是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什么事?”

“齐王妃被太医诊断出了身孕。”

郁谨扬了扬眉,不冷不热道:“那老四运气不错。”

这些日子他冷眼瞧着晋王与齐王明争暗斗,就像看戏一样。

“本来平分秋色的局面,这下子他要占上风了。”

“或许吧。”想到齐王妃的有孕,姜似有些不大确定。

今日在玉泉宫与齐王妃近距离接触后,她体内蛊虫感应到了齐王妃的异常,以她有孕的经验来看,那是体内孕育生命的气息。

齐王妃有孕,她确实早就心中有数,才会说出那番话堵住贤妃的嘴。

可是前世她成为燕王妃从南疆回来时,齐王妃并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那时的齐王妃依然只有一个女儿,并为了齐王无子犯愁。

也就是说,齐王妃这个孩子没有保住…

想想今日贤妃的喜不自禁与齐王妃的喜极而泣,姜似轻轻叹口气。

无论与齐王妃如何结梁子,她都不会对别人的孩子出手,只能说齐王妃这样心如毒蝎的人没有福分把孩子留住。

郁谨揽过姜似,笑道:“只要不牵扯到咱们头上来,随他们狗咬狗去。”

倘若牵扯到他与阿似,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齐王妃回到王府,难掩春风得意:“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

“请王爷来正院。”

齐王接到婢女传话,飞快皱了一下眉,这才抬脚往正院走去。

立在屋门口的丫鬟见齐王来了纷纷请安,眉梢眼角掩不住喜色。

齐王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进了屋子便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齐王妃挥退了伺候的人,脸微微一红:“是有件好事叫王爷知晓。”

“说说什么事儿?”齐王在齐王妃对面坐下来。

“今日在宫里我有些不舒服,母妃让太医来看,太医把出了喜脉…”

齐王猛然坐直了身子,一脸错愕:“什么?”

齐王妃笑看着齐王:“王爷,我有喜了。”

“当真?”齐王一把抓起齐王妃的手,欣喜若狂,竟忍不住大笑出声。

真是老天助他!

齐王府的喜悦传到晋王府,关起门来的晋王直接砸了桌子。

晋王妃是个好性子,掏出帕子默默替晋王擦拭溅到衣襟上的水渍。

晋王不耐烦挥开晋王妃的手:“别擦了,等会儿换了就是。”

晋王妃柔声劝道:“王爷何必动怒,咱们福哥儿都六岁了,而齐王妃肚子里还只是块血肉,是男是女尚且不知,即便是个男孩生下来,也影响不了什么。”

“你不懂——”晋王说了一句,叹口气握住晋王妃的手,喃喃道,“谁让我母妃只是个宫人呢,先天就矮了其他兄弟一截儿…”

晋王妃靠过来,语气带着疼惜:“王爷,其实我觉得咱们这样也挺好的,儿女可爱、夫妻和睦,不必要非去想那些…”

晋王虽不赞同晋王妃的话,语气却温和许多:“倘若老二没被废,我自然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可现在老二改封了静王,太子之位空悬,无嫡立长,我为何不能去争?”

晋王妃还待再说,晋王深深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你以为我不想争就能不争么?自有无数人在背后推着我去争。我若不争,会摔得更狠。”

若是争输了,那就是粉身碎骨。

有娇妻稚子,又同是龙子,他定是要争一争的,且一定要争赢。

“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支持王爷的。”晋王妃靠着晋王肩头柔声道,眼底却带着一丝茫然。

当日,宫中的赏赐源源不断流向齐王府。

齐王妃产女后肚子多年没有动静,那些挑来给齐王开枝散叶的通房陆续生了好几个女儿,齐王女儿的数量再过几年恐怕就要超过公主们的数量了。

如今齐王妃再次有孕,确实是件大喜事。

“父皇赏了齐王妃一柄玉如意?”打探来消息的晋王用力折断一支笔。

玉如意,这是要齐王妃称心如意诞下子嗣,还是要老四称心如意呢?

不行,齐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久留了。

离齐王妃生产还有太长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因为齐王妃有着身孕父皇定会倾向老四。

近一年的时间被老四压着,足够老四积蓄足够的力量压着他不能翻身了,到时候哪怕齐王妃生下的是女孩也不能再改变什么。

他不能坐以待毙。

晋王与齐王之间的暗潮涌动并没有影响到郁谨。

随着齐王妃有了身孕,齐王拉拢他的动作似乎暂缓了。

郁谨得了清净,除了按时去衙门逛逛,大半时间都陪着姜似,就这样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宫里突然来了内侍召他进宫。

郁谨虽不明白好端端传他进宫干什么,面上颇沉得住气,进了御书房朗声给景明帝请过安,静静站着。

景明帝把书卷一放,看了郁谨一眼。

“衙门快封印了,这些日子挺清闲吧?”

郁谨有些莫名其妙,含糊应了一声。

当王爷的不清闲能干什么,除非像老三与老四那样瞎忙乎。

“清闲点也好。”景明帝低低说了一句,严肃起来,“既然闲着也是闲着,有件事朕想交给你来办。”

“请父皇吩咐。”

第491章 名册

景明帝看了潘海一眼。

潘海退了出去,关上门守在外头。

郁谨心中重视起来,脸上依然没有多少变化。

沉默片刻之后,景明帝开了口:“陈美人毒害十五公主的事,你还记得吧?”

郁谨点头。

这种事谁能忘,父皇这话头起得可不怎么样。

“朕怀疑陈美人背后还有人。”

郁谨默了默,道:“父皇圣明。”

景明帝睨了郁谨一眼:“好了,叫你来不是听你拍马屁的,朕有事交代你。”

主要是这马屁也太没含量,干巴巴四个字纯粹让人说不下去。

“父皇您说。”

景明帝手指敲打着桌案上的白玉镇纸,声音低下来:“朕想让你试着把这个人找出来。”

郁谨一下子愣住,而后就是不动声色的欣喜。

他与阿似追着乌苗祖孙那条线,正愁无法深入宫中调查,没想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见郁谨没有表态,景明帝问道:“觉得为难?”

郁谨收回思绪,面上适时流露出迟疑之色。

为难当然是不为难的,不过让父皇觉得他为难就对了。

景明帝见了便叹口气:“朕知道此事不好办,且只能暗暗调查,不能大张旗鼓,所以你不要有压力,能查出线索来最好,查不出来朕也不会怪你。”

说起来确实为难老七了,关乎他的脸面,杨妃的事不能对老七透露,只能从陈美人那里着手调查,这样的话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查不出来就当锻炼老七了。

至于为何要锻炼儿子的断案能力,景明帝不准备细想。

有了景明帝这话,郁谨立刻表态道:“那儿子就试试吧,只是能力有限,恐让父皇失望。”

“不必想太多,放手查就是,但不可把宫中弄得人心惶惶,想要查什么叫潘海配合你。”

景明帝心想有什么失望的,要是能找出那个人来,才叫喜出望外。

嗯,据说有个许诺,期待的事容易实现。

景明帝于是在心里默默道:倘若老七能揪出那个人,老七的孩子出生后他就亲自取名封赏。

“没有别的事了,去吧。”

“儿子告退。”

走出御书房门口,郁谨对潘海微微颔首。

潘海会意,立刻跟上。

见四下无人,郁谨低声道:“父皇交代我的事,潘公公知道吧。”

潘海点头。

“我想要十到十六年前入宫,至今依然在宫中当差之人的名册。”

西市街那家小店是十五年前开的,根据从乌苗老妪那里得来的线索,那人应该是十五年前进宫的,但郁谨不可能把范围只定在十五年前。

单独指出某一年,这就说不通了。

“名册有,王爷随奴婢来。”潘海领着郁谨转了个方向往内走。

从十几年前入宫的人查起,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然而暂时没有异常的人跃入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