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王爷可满意了?”他在我对面坐下,唇角微勾,不露声色。

“有幸一睹玉笛公子的风姿,本王深感荣幸。”

他面具下的眼一瞬不眨地望着我,唇角的笑意更深,一手抬起,银鞭滑过唇角,顿添邪魅。

“不知王爷想查的,究竟是什么?”

“我要查的这个人,是我的侧君,梓鱼。”

他似微微惊愕。“梓侧君?”

“不错。我要你们帮我查出他真正的身份。”

他唇角一敛,眼神奇特。“若是梓侧君,王爷倒是不必大费周章。据木卿所知,梓侧君出身醉玉,与醉玉的阁主朱颜的关系很不一般。王爷若想知道梓侧君的事情,不妨从醉玉入手,完全不必借助卿楼。”

他倒是一点也不顾及我的面子,直接便说了那妖孽鱼与朱颜关系不一般。究竟怎么个不一般法?怎么听也觉得我头上已经绿云环绕。

我也顾不上尴尬。

“既然朱颜与他关系不一般,又怎会说出实情?”

他将银鞭一收,放在桌上。

“看来王爷已经见过朱颜。朱颜自然不会说,但不代表别人也不会。”

我一怔,似有所悟。

“本王明白了。多谢玉笛公子。”

“那么,另一样东西?”

“听闻九宫中有种奇花,名为一寸相思。本王想找到它。”

“九宫的一寸相思?”他面具下的眼微阖,似有所思。“这倒是有些难度。”

“若不难,也不会求助于公子了。只要能给我消息,酬金方面,本王绝不会吝啬。”

我从袖中拿出一轮玉环。“这个,权当作定金。”

我虽然不爱这些,但好歹是王爷,平日里积累的,母皇皇姐赐下的也不少。这轮玉环做工精细,质地上乘,绝对价格不菲。

他垂下眼,抬手划过玉环。

“王爷出手果然大方。不过——若木卿要的,不是这些呢?”

“噢?”我微讶。莫非这还没入了他的眼?“公子请说,只要本王力所能及。”

“一定是王爷力所能及的。”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听闻王爷有三位夫君?若再多一位,应该也无妨。”

我愣住,这——什么意思?

他忽然抬身,双手撑在案几上,上半身向我靠来。

我一吓,再反应过来时,那张戴了银色面具的脸已近在咫尺,我几乎可以看见那双眼。

心里一动。

“木卿要的,是王爷侧君的位置,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盯着我看了半响,轻轻一笑,又坐了回去。

“王爷不用如此紧张,木卿只是说笑罢了。”

我松了口气,强作镇定。“本王何德何能,能得公子做侧君?公子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

他不语,拿起桌上的玉环看着。

“这玉环,我便收下了。王爷所托之事,木卿必鞠躬尽瘁。”

“好。本王静候佳音。”

玉笛公子木卿给我的提示,让我心中豁然开朗。

我再一次去了醉玉。

醉玉里,软语温存,好个销金窟,温柔乡。

红叶曾经对我说过,这醉玉的来历也很不简单。除了表面上迎来送往的生意,暗地里实际上还做着走私的营生,吸收囤积了大量的财富,偏偏在三国畅通无阻,怕是有颇强硬的后台。

这一次,我没带红叶,也特意避开了那个老妖精似的弄玉,要了个雅间。

“这位小姐,可有相熟的公子?”

“你帮我找个性子柔和些的公子来便是。”侍人恭敬地应诺,正要退出去,又被我叫住。

“等等!我喜欢年纪稍微大些的。”

那侍人用暧昧而了解的目光看我一眼。“奴知道了。”

我顿时浑身发毛,且窘。

少顷,侍人领进来一个蓝衣的男子,年约二十三四,温和恭顺的样子。

“蓝玉,好好侍奉这位小姐。”

说罢,侍人又暧昧且讨好地向我笑笑,退了出去。

那男子到我身边坐下,身上并没有那些厚重的脂粉味,让我多了一分好感。

“小姐,要用些蜜酿么?”他很有些小心翼翼。

“好。”

为我倒了一杯,送到我手边。“小姐请用。”

我对他笑笑,却不说话。

他在我的注视下有些腼腆。“不知小姐想要蓝玉如何侍奉?”

“侍奉?”我老脸一红。“不必了。”

他却面露疑惑。“莫非小姐嫌弃蓝玉姿容丑陋,所以——”

“不-不是。”我指指对面的位置。“坐下,陪我说说话便可。”

“好。”他似乎也自在了些。

“蓝玉,你在醉玉有多久了?”

“已经五年了。”

“五年?这么长时间?

蓝玉微微一笑。“是。”

“我听说之前,醉玉有位第一公子,你跟他可熟悉么?”

“您是说梓鱼公子吧?”蓝玉又为我倒了一杯酒。“原来小姐是为了梓鱼公子而来。这儿打听他的客人很多,不过他已经嫁给了静王做侧君,早已不在醉玉了。”

“是么?那倒是可惜了。”

“其实蓝玉也不过见过几次梓鱼公子。的确风华绝代,难怪能有第一之名。”

“你在醉玉五年,才只见过几次?”

“不错。不仅是我,其余的公子也很少见到梓鱼公子。据说能成为梓鱼公子入幕之宾的,也只有静王而已。”

“那么,梓鱼在成为第一公子之前呢?”

他仔细地想了想,似有困惑。

“梓鱼公子是在三年前成为第一公子的。至于之前——似乎一直在阁主那儿做事。我也是在那之后才见过他几面。”

“原来如此。”心思转了转,渐渐理出些头绪。

难道——?

“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妖-妖孽鱼?!

他消失了几日,怎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某妖孽倚在门口,浅金色的纱袍摇曳生姿。

“梓梓鱼公子?”我身旁的蓝玉顿时惊得说不出话。

我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蓝玉,你先出去罢。”

蓝玉得了我的话,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妖孽鱼施施然地走到我身旁坐下。

“怎么?问出些什么了么?”

我别开眼。“若是你肯说,我也不必这么辛苦。”

他撑着头,妖媚得过分的眉眼锁着我,看得我越发不自在。

“那现在,你可有了答案?”

“是。”我盯着他,心中越发笃定。“其实你才是醉玉的幕后老板,对不对?”

“噢?”他颇有兴致地端起我之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这-这是我的!”

他无所谓地笑笑。“那有何妨?”

“你——罢了。”

“你猜出来的时间,比我想象得早些。”

“其实很简单,你九年前进入醉玉,而醉玉也正好是九年前建立的。若说这只是凑巧,那为何这里的人在三年前都没见过你?只是我总纠结于九年前你的年纪那么小,怎么会——”

“梓鱼今年二十三,创立醉玉的时候,正好十四。”

“十四…”我垂下眼,心里百折千回。这妖孽的身世怕也极为坎坷。“我想你的身份一定不止如此。”

他移开眼。“反正,你很快便会知道。”

什么意思?我一愣,他却给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如何,我这醉玉很不错罢?王爷是不是有些乐不思蜀?”

“的确不错。莫非这几日,你就待在这儿?”

他轻笑。“这儿本就是我的地方。”

“那你和朱颜——”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想问,又觉得有些不妥。

妖孽鱼的眼一眯,颇有兴味地凑近我。“怎么?莫非王爷是吃醋了?”

我咬牙切齿:“吃-吃什么醋!你好歹是我名分上的侧君,多少收敛些!”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妖孽的眼里似乎有丝淡淡的落寞滑下。

立刻,他又是一副慵懒无谓的模样。“既然王爷担心,那梓鱼回去便是。”

“碧玺。”他对着门外叫了声。

“公子。”一名眉眼冷冽的少年应声而入,见我后行礼:“王爷。”

这少年我认得,是梓鱼身旁的那个贴身侍从。

“回府去罢,王爷。若是姬流芒那小子知道您呆在这儿,一定又要闹翻了天了。”

“小芒?”我想到之前的情形。“这倒是。”

“王爷。”妖孽鱼忽然凑近我的耳廓,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只听得他在我耳边低语。“与其查探我,不如多留心留心你那姬侧君。那小子,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我心一揪,却仍是淡然。“无论如何,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妖孽鱼盯了我半响,轻笑。“如此便好。”

“碧玺,咱们走罢。”

“你-你不跟我一起走?”我出声唤他。

妖孽鱼回眸一笑。“不了,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之后自然会回去。”

第十一章 所谓安全感

“王爷,那个玉笛公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青竹一面燃上香炉,一面好奇地问。

“他戴了面具。不管看上去年纪不大。”

“他要了多少酬金?青竹听说过,卿楼的收费可是不低。”

“酬金?”我立刻想起玉笛公子的那句戏言。要我的侧君之位?这个木卿可真不寻常。“的确不低。”

“对了青竹,我不在的时候,小芒可有来过?”

“姬侧君?”青竹想了想。“没有。不过远王君和沉墨公子倒是来过。沉墨公子还送了些驱寒的药。”

“是么?”我想到那日我匆匆的告别。“躲了这几日,是该去看看了。”

“谁?远王君么?”青竹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不,是沉墨。”我有些好笑地看他。

青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小脸微红。“青竹也是担心王爷才——”

“我明白。”那样的狼狈潦倒,我再也不要经历。“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

西院月下,漫天的粉白樱花飞舞。

樱花树前,绿衣男子持笛而立。笛声悠悠,夜凉如水。

我驻足,眼前的美景甚似画卷,令人沉醉。

笛声渐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