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的会这么做?”

“我会不会,你心里应该清楚。”段轻寒慢慢站起身来,由上而下地望着他,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突然他弯下腰来,伸手去拉蓝希音,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嘴里还说道,“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希音我们走吧。”

蓝希音被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跟着起了好几步,就在他们绕过茶几准备往大门口走去的时候,穆萧声突然跳了起来,冲过来一把扯住了段轻寒的衣服,声音微颤道:“别,别走轻寒,我,我突然想起点什么来了。”

“哦,你想起什么了?”段轻寒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

“我,我想起还没回北京前,有一天听雯珊有人聊电话,她好几次提到了丰台的一个什么地方,又说要保密安全什么的。我当时听不太清楚,不过那个时候她刚刚把顾琳琳母子关起来,我想她说的或许会有点什么关系。”

52

52、当众出丑...

蓝希音从穆萧声家里出来后,还没走进电梯,就忍不住冲段轻寒说了句:“你这个堂妹,真的是有够心狠手辣的。”

段轻寒一直紧抿着嘴,听到这话便点头附和道:“所以说,权力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会让人变得如此疯狂。我总以为她最多像小时候那样娇纵一些,却没有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电梯门打开,蓝希音走了过去,转身之间又说了句:“我是否应该庆幸,当年穆萧声同意和她走。要是他依旧和我在一起的话,说不定我早就活不到今时今日了。”

段轻寒透过电梯门,看到自己和蓝希音的身影,沉默了很久。一直到电梯下到一楼,叮地一声打开,他才拉起蓝希音的手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正是中午时分,段轻寒便提议到附近的商场找家餐厅吃饭。蓝希音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会派人去丰台区找吗?”

段轻寒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会的,你放心,我这会儿就给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去找。如果人真的在丰台的话,应该比满北京城找有用得多。不过这会儿我有些饿了,你得让为夫先吃饱才是。”

蓝希音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段轻寒这么严肃的人难得开了个玩笑,总让人觉得特别有意思。他们开车前往附近的大商场,停好了车选了家餐厅就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段轻寒给手底下的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要他们派出更多的人手去丰台区找。这期间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打来电话,报过来一些有用没用的线索。段轻寒一一记下,有时候甚至要拿笔写下来,忙得饭菜都快凉了,也没吃上几口。

好不容易电话消停了一会儿,两人一面吃一面聊天,当饭菜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段轻寒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过来。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和顾琳琳没关系,是北京的总公司打来的,说有一项工程出了点差错,希望他马上赶回去主持大局。

段轻寒挂了电话后,忍不住看了蓝希音几眼,权衡一下后道:“走吧,我替你拦车,晚点我再回酒店。”

“不用了,你别管我了。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吧,我在这儿逛一逛好了。晚点我自己会打的回去的,你要是有事情的话就打我电话。”

段轻寒有些犹豫,那只手似乎总想伸过来拉蓝希音的手。蓝希音却只是淡淡一笑:“真的,我没关系的,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丢了不成。”

段轻寒这才没有再坚持,不过他还是立马掏出钱包来,先把账给结了,又拿了一叠钱出来塞进蓝希音的钱包,顺便再放了张信用卡进去。蓝希音刚想要拒绝,却听段轻寒道:“身边放点钱,出了事情也比较好解决。就当我借你的好了,要是没花掉,还给我就是了。”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蓝希音心安理得地收下这笔钱,事实上对于他来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蓝希音的,区区几千块钱又算得什么。

蓝希音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反对,目送着他离开餐厅后,自己又留下来叫了杯奶茶喝。喝了一半就觉得有些太撑,于是便起身离开,在商场里慢慢地逛起来。

说起来她对北京真的是不熟悉,几次来都是车接车送的,前几年来的时候太过匆忙,虽然整天被人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却不能出门。上一次来的时候心情也挺紧张,虽然她对未来公婆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一旦想到段妈妈那张咄咄逼人的脸孔,她就高兴不起来。

这一次来似乎又是这样。她发现自己每次来北京,心情其实都不算太好。尤其是这一次,一想到顾琳琳现在生死未卜,她便觉得北京真是个面目可憎的地方。

她站在一家首饰店前,看着里面闪亮亮的钻石珠宝,不由觉得自己这样的迁怒有点可笑。看了几眼后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抬起头来准备离开。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手臂就一下子被人扯住了。那人力气不小,一下子把她扯得踉跄了一下,差点就摔倒。她一手扶着橱窗玻璃,抬眼去看来人,刚想质问几句,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不由愣了一下。

“段雯珊,是你?”

“对,是我。怎么,遇见我不高兴吗?”

“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吗?”

“谁知道呢,反正你这个人总是让人难以琢磨。按理说你勾搭上了我哥这根高枝儿之后,就应该安分一点。想想怎么才能嫁进他们家去,跟我那个难搞的伯母搞好关系。偏偏你又有不安分,非要管什么闲事。早知道当年我就不应该手软,直接把你处理了才好。”

蓝希音听她说要“处理”自己的时候,感觉她不像是在说一个人,倒更像是在说什么一条鱼一只狗什么的。在她的眼中,自己这种卑微的小人物根本死不足昔。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来得容易。

难怪她敢直接绑架顾琳琳,如果自己现在没有段轻寒在背后保护的话,说不定她一早就死透透了。和段雯珊争男人的女人,估计没一个有好下场。

蓝希音的手臂被她捏得有点疼,本能地就想要挣脱。不料段雯珊个子比她高力气也比她大,虽然刚生完孩子,但手劲一点儿也不小。在偌大的商场里面,她们两人推推搡搡,引得旁边的人侧目不已。

段雯珊也不在乎,看得人越多她越来劲儿。她也不怕蓝希音动手打她,她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全在旁边站着,只要蓝希音敢动她一根手指头,立马就会被人痛揍一顿。

蓝希音走不掉又打不过,眼看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不由也有些恼火,伸手就进口袋掏手机,想给段轻寒打电话。段雯珊眼明手快,一把夺下她的电话,直接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下,然后便伸手去扯蓝希音的头发,一边扯还一边骂道:“大家都来看看,看清楚这个女人的嘴脸。勾引别人的丈夫,不干不净不三不四,脚踩两条船,勾搭了一个又一个。看看她那张脸,一脸纯真善良的模样,大家以后碰上这样的,千万别被骗了。这样的女人最可怕,最会扮无辜装可怜。”

旁边围着看的很多都是中年大妈,似乎一下子就被煽动了起来,纷纷表示附和。蓝希音气得眼睛通红,看着地上碎成几片的手机,怒目直视着段雯珊,一言不发死死地咬住嘴唇,只是不停地挣扎。

那几个保镖一看段雯珊要吃亏,便跑过来帮忙,一人架着蓝希音一边,令她动弹不得。这样的情形又令她想起来了那一次在酒吧撞上柯少的情况。看来这世上仗势欺人的家伙全都差不多,会玩的把戏也就那么几个。

所不同的是,那个柯少当时看起来更像是要调戏她的模样,而段雯珊则是非常不给面子,撸起袖子抬起手,就要大耳刮子抽她。

她这几天已经积聚了太多的怨气,单单整治一个顾琳琳已经不足以发泄她心头的怒火。甚至在她的心里,顾琳琳只是个小角色,真正令她担心的反而是这个蓝希音。因为她看得出来,丈夫对顾琳琳玩乐的成分更多一些,但对蓝希音却显得有些余情未了。

她想打这一巴掌已经等了很久了,自从蓝希音和段轻寒在一起后,她就总没找着机会对她下手。今天居然这么巧给她撞见了,那真是不打白不打!

蓝希音看她那只手在面前晃了晃,只觉得自己这一次是逃不过了,大约是要当众出丑了。她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心知段轻寒不可能突然从天而降,只能硬生生挨这一巴掌了。

她闭眼的瞬间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刚刚还嘈杂不堪的商场背景一下子就安静了下去。周围似乎寂静一片,自己就像置身于一个空旷而漆黑的大房间内。紧接着她便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雯珊,你在这里做什么?”

蓝希音只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她在北京也没什么认识的人,而且听上去那人似乎和段雯珊认识,或许不是来帮她的也未可知。

带着这样的疑问,蓝希音睁开了眼睛,就见一个穿着得体兼容精致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一看到段雯珊,就上来热情地拉拉她的衣袖,问道:“你也来买东西?”

段雯珊一见对方,气焰似乎一下子就灭了下去,喃喃说了句:“嫂子,真巧啊。”

蓝希音本来只觉得对方有点面熟,听到段雯珊的话后她才猛然想起来,这女人是段轻寒的二嫂白忻卉。

白忻卉的眼睛往蓝希音身上瞟了瞟,有些惊喜地叫道:“啊,是希音啊。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在一个商场里全碰上了。雯珊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两个保镖这么拉扯着希音,要是让三弟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白忻卉说话软绵绵的,既不像蓝希音那样冷淡,也不像段雯珊那样凶悍,有着一种女人特有的温柔。但她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明显,那两个保镖一听之下,吓得立马就松开了手,蓝希音趁机挣脱了出来,后退了几步。

***

段雯珊这个人平时虽然很嚣张,却有一个挺奇怪的毛病。她一般不当着家里亲戚的面动手教训别人。虽然从小到大,他们段家的人全都知道她嚣张跋扈脾气暴躁,但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就算上次带上打上顾琳琳家去,段轻寒一来也就制住了。基本上她一看到亲戚朋友,气焰就会弱很多。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

白忻卉虽然正忙着和她二堂哥闹离婚,但怎么说也没离成,名义上还是她的二堂嫂。她一见之下火就小了不少,只是心里还有点咽不下这口气,站在那里去也不是留也不时,一时竟有些尴尬的。

白忻卉依旧是满面笑容的模样,过去拍拍段雯珊的肩膀,小声道:“好了,回家去吧,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对别人说的,包括三弟在内。”

她这么说显然就是抬出了段轻寒吓唬段雯珊。后者听了后,脸色微微一变,狠狠地瞪了蓝希音一眼,便带着手底下的人扬长而去。

蓝希音目送她离去后,蹲□去把手机碎片捡了起来,将里面的手机卡拿出来,剩下的全一骨脑儿扔进了垃圾筒。她扔的时候很随意,一点儿都没带着怒气,就像在扔什么瓜皮果壳之类的垃圾。

扔完之后她扭过头来冲白忻卉笑了笑:“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没什么,雯珊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一旦闹起来她自己也不好看。”白忻卉走过来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蓝希音没受什么伤,脸上也没有挨打的迹象,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蓝希音本来想就此回去了,却被白忻卉的笑容所感染,三劝两劝的就跟着她去楼下的咖啡店吃蛋糕了。

她刚吃完午饭,又被段雯珊这么一闹,着实没什么胃口,便只要了杯咖啡消消食。白忻卉说她没吃午饭,一口气要了这家店的两种招牌蛋糕,并且一上来就不客气地吃了一块,然后一脸满足的样子。

蓝希音听段轻寒说,他二哥最近正在闹离婚,现在又见他二嫂一个人逛街,疯狂吃蛋糕的样子,不由有些替她心疼。同为女人她自然能够感同深受,不管再怎么坚强的人,婚姻失败都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白忻卉见对方一直望着自己,目光里似乎有着复杂的情绪,不由笑了起来:“你别误会,我真的没吃午饭,逛街逛累了。我平时没这么疯狂的,要不然我大概早就胖成肥猪了。”

蓝希音扯着嘴角笑了笑,突然想起之前白忻卉和自己谈过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他们段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嫁进去之后会很辛苦?”

“你在担心这个吗?我在想如果你们不把家安在北京的话,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三弟这个人虽然我接触不多,不过人品不坏,也没沾染什么公子哥儿的坏毛病,嫁给他你会幸福的。”说到这里,白忻卉忍不住笑了起来,手里的咖啡勺一直在搅着面前的那杯摩卡:“不过你要是真嫁到北京来,可得记得离他们家远点,别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感情再好,脾气再好的人,相处久了也容易产生摩擦。”

“我,我听说你准备离婚,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白忻卉大大方方承认道,“就这几天了吧,估计到时候把文书一签就行了。反正我们也没有孩子,离婚也不麻烦。”

“真的这么难过下去吗,无法调和吗?”

“你别误会,我离婚主要不是因为他们家里人的事情,主要是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我婆婆其实当年对我还可以,就是他们家规矩比较多,我公公又是个比较严肃的人。你去过一次也能感觉得到吧,很压抑是不是?这样的环境下,夫妻再恩爱可能也会出问题。更何况…”

说到这里白忻卉突然停了下来,没再继续下去。蓝希音也不便过于打听别人的隐私,也就没再问下去。两人又闲扯着聊了半天,白忻卉甚至说到当年为了结婚辞去工作的事情,感觉有些后悔,打算离婚之后重入职场,干回老本行。

蓝希音听她说到“后悔”两个字,便脱口而出道:“三年之后,你会不会又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

“这我也说不好。说不定真的会后悔。不过人生总是这样的,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十全十美,都有后悔的可能。比如说这蛋糕吧,我吃一块就饱了,可是禁不住诱惑就想吃第二块。我要是吃了的话,过几天称体重的时候也许要后悔,可我要是不吃呢,回到家后躺在床上,估计也得后悔。所以说,无论怎么都会后悔的话,不如就照着目前的心意去做算了。我要是现在不离婚的话,说不定三年之后依旧要后悔。那倒不如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或许会过得更好也说不定。”

蓝希音听着白忻卉的话,默默地品着其中的道理。那句“照着目前的心意去做”的话,一直留在蓝希音的脑海里,很长时间里都总是跳出来默默地提醒着她。

那一天她和白忻卉聊了很久,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到最后居然还是段轻寒折返回来找到了她,这才结束了这场咖啡店里的女人间的对谈。

段轻寒一开始并不打算回来找蓝希音,他忙完工作之后就回到了酒店,却发现蓝希音人不在。打她手机又总打不通,便一时冲动跑来了商场找人。他本以为蓝希音大概在拿着他的卡疯狂消费,乐得眉开眼笑,连手机关机了都没查觉到。后来一见她和自家二嫂在一起,不免有些奇怪。

白忻卉一见段轻寒,便主动提出要走,临走时还拍了拍蓝希音的肩膀,高深莫测地说了句:“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她走了之后,段轻寒坐了下来,又点了杯咖啡,顺嘴问道:“二嫂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她跟我说,你是个好人,嫁给你会幸福的。”

“是吗?为什么她要这么说,是看出你对嫁给我没什么信心,才给你打强心针吗?”

“或许是吧,谁让你家里人一个个都这么恐怖,我自然会有些害怕。”

段轻寒打开桌上的糖罐盖子,夹了两颗放进咖啡里,慢慢地搅着,边搅边说道:“我也知道我家里人不太好相处,人口又多关系又复杂,所以才没把家安在北京。其实不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我也可以轻松不少。说起来我二嫂这个人还是挺不错,只可惜嫁给了我哥,搞得两人都不幸福。”

“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感情破裂了吗,有第三者插足?”

“这个事情很复杂,以后有机会慢慢说给你听。但愿我们不要像他们这样,走到分手这一步。”

段轻寒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料到有一天会一语成谶,甚至比自己二哥的情况来得更快更猛。

那个下午他们难得悠闲地忘却了一切,慢慢地喝着咖啡,吃着小点心,聊着愉快的事情。咖啡店里温暖的光线照在他们的脸上,甚至能透出些许幸福的味道来。

段轻寒安排了手下在北京继续寻找顾琳琳的下落,隔天就带着蓝希音回家去了。一方面蓝希音要上班,另一方面他公司里也有不少事情。虽然救人如救火,但他们毕竟不是警察,出于朋友的道义帮忙而已,不可能扔下所有的事情一心一意扑在上面。

更何况找人这个事情,让人去做就行了,就算他们两个都在北京,找不到还是找不到。他们也不是猎犬,没有灵敏的嗅觉,能轻易就嗅到顾琳琳的气息。

蓝希音回到医院之后,重新投入了工作。顾琳琳的父母那里她也没多说,只说找到了一些线索,正在派人去找。两位老人虽然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却也很明白事理,没有迁怒于她。

倒是宋悦然这个大嘴巴,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个事情,一直缠着她问东问西,打听顾琳琳的下落,又在那里不停地猜测,把事情越想越复杂。

倪喆有一次在茶水间碰上她们,听到她们聊起这个事情,便忍不住皱着眉头,小声对蓝希音道:“这个事情如果真的和段雯珊有关的话,你最好不要陷得太深。她对你抱有很深的成见,你自要当心,不要让她找到为难你的借口。”

蓝希音听了不由有些感动。倪喆这个人说实话对她真的不错,要不是因为实在跟他不来电,蓝希音也许早就答应他了。要找一个对自己这么关心的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现在她除了对倪喆感到抱歉外,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话来。只希望他能尽快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

从北京回来后大约过了半个月,段轻寒终于给蓝希音带来了关于顾琳琳的消息。丰台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派出了不少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在北京毫无关系网的人。

蓝希音接到段轻寒的电话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但很快她又高兴不起来了。段轻寒带给她的消息有两个,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53

53、精神病...

段轻寒带来的两个消息,其实就是一个消息。只是这个事情有两面性,从好的一面来看就是,顾琳琳还活着,并且已经被他的人救了出来。但坏的一面是,顾琳琳疯了,精神已经失常。

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送进了丰台的一家精神病医院。里面的医生说,是她的亲人给送进来的,说她有遗传性精神病,需要长期依靠药物治疗。但当他们向院方索要入院证明时,却被以病人资料不宜公开为由拒绝了。

段轻寒当时接到手下电话的时候,气得不由笑了起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顾琳琳是谁给送进医院的。但是对方做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什么马脚,段轻寒一时也抓不住堂妹的把柄。

蓝希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反复追问道:“琳琳怎么会在精神病院里,他们硬把她送进去,然后逼疯了她吗?”

“那倒不是,找了几个跟这个事情不相关的医院工作人员问过了。顾琳琳入院的时候精神确实有问题,倒不是送进去以后才发病的。”

“这不可能,琳琳又没有这方面的病,怎么会突然…”蓝希音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个事情,问道,“那,那孩子呢,也在医院里吗?”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让蓝希音不由心跳加速,冷汗直流。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结果,还没来得及祈祷老天爷不要让它发生,段轻寒已经轻轻开口,短短的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孩子,已经没有了。”

蓝希音当时正在办公室里,接电话的时候脸色就越来越差,等听到这句话时,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天地大翻转一下,所有的东西都在瞬间飞了起来。

她当时脑子里只听得“嗡”地一声,像是有个惊雷在大脑里突然炸开,瞬间切断了她所有的神经血管,整个人变得空虚而无力起来。她身子微微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旁边路过的一个同事见情况不对,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关心地问道:“希音,你没事儿吧?”

蓝希音撑着桌子才勉强没有倒下去,她想挤个笑容给那个同事,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觉得眼睛酸涩难捺,只能无力地摇摇头,然后突然走出了办公室,一头钻进了厕所里。

段轻寒在电话那头觉得情况不对,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现在马上来接你,你请半天假吧。”

蓝希音倒真的想请假,她觉得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再工作。如果强撑的话,有可能会频频出错。医院的工作太过特殊,一点点小的失误都有可能给病人造成巨大的损失,她不敢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当即就决定要请假半天。

但她却没让段轻寒来接她,只说自己没什么问题,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她站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脸,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恨不得一拳打到镜子上面,以发泄自己内心的怒火。

这个世界果然没有公平可言。为什么像段雯珊那样的女人,手上沾着一个又一个孩子的鲜血,却依旧可以逍遥法外。就算有朝一日真的抓到了那几个绑架顾琳琳的人,她也一定会推得一干二净。

她们家的权势和地位,要搞定这样的事情太容易了。就算她亲手杀了顾琳琳也未必会被判有罪,更何况顾琳琳并没有死。这事情又是让别人做的,想要定她的罪真的太难太难。就算段轻寒亲自出马,也未必有办法把他这个堂妹送进监狱去。

段雯珊注定将要逍遥法外,甚至有可能会有更多人因为她的嚣张而受到伤害。

蓝希音想到了自己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想到了不久之前被段雯珊推了一下导致流产的孕妇,又想到了顾琳琳那个可怜的才出生了几个月的孩子。

就算顾琳琳和有夫之妇交往是她的错,但也不代表段雯珊可以越过法律机关去扼杀一条人命。婚姻不幸有很多解决方法,她大可以将穆萧声这个负心汉扫地出门,收回曾经给他的一切特权,让他从此生不如死。

蓝希音相信段雯珊要真的想做的话,一定做得到。但她却有天下许多被背叛了的女人一样,选择只伤害第三者,却放过了那个真正伤到她们的男人。

段雯珊和穆萧声的脸突然像恶魔一般,齐齐地向蓝希音飞来。她努力闭上眼睛,却发现根本无法摆脱这种阴霾,仿佛这两人一天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的灵魂就一天得不到安宁似的。

她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向玻璃上砸了过去,那重重的一拳虽然没有敲碎玻璃,却让她的手迅速流血。鲜血在镜子上慢慢地滑落下来,显得极为可怖。

那天段轻寒还是提前回到了家里。他回家的时候,蓝希音已经请假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做饭。见到他进来,她头也不回地打了声招呼,便继续炒她的菜。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么平静的蓝希音,反而令段轻寒觉得有些不妥。如果她现在直接冲过来,抱着自己大哭一场的话,段轻寒反而会安心一些。

他听得出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蓝希音的情绪因为顾琳琳孩子的死亡,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按照他的分析,蓝希音至少会因这个消息情绪低落很久。她向来就是不个坚强的人,她的冷漠和淡定从来都是伪装的。

但是现在,她看上去似乎很正常,正常得简直都有些不太正常了。她一直背面着自己炒菜,以至于段轻寒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忍不住猜测,此刻蓝希音的脸上是不是已经布满泪痕,她的镇定都是强装出来的。

可当他走近一看时才发现,蓝希音脸上根本没有眼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肿过,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哭过的样子。不过她脸上也没什么笑容,只是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看着毫无生气,就像一尊漂亮的蜡像。

蓝希音发现段轻寒一直在望着自己,便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就是因为没什么问题我才觉得奇怪,你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吗?”

蓝希音将炒好的菜从锅子里盛出来,随意地摆放在碟子里,一面端着往外走,一面说道:“不,我很难过。身为一个女人,我感到特别的难过。但是我除了难过,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你告诉我,可以有办法告到段雯珊吗?”

段轻寒站在她身后,身子微微地靠在客厅的酒柜上。他身上的大衣已经脱了,只穿一身西装衬衣的他,突然觉得有点冷的感觉。不知道是屋子里暖气不够,还是因为蓝希音的态度问题。

沉默半晌后,他开口道:“从目前的情况看来,确实没办法告到她。绑架顾琳琳的人我会继续找,不过就算找到了,要他们开口供出雯珊的可能性也不大。就算他们真的愿意指证她,以我叔叔的能力,想要保住她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说,我根本就是无能为力。连你都没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段轻寒觉得自己就像是突然被人狠狠的搧了一巴掌。但他不得不承认,蓝希音说得是对的。他虽然个人能力很突出,家庭背景也很了得,但单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是不足以挑战整个特权阶级的。

事实上从古至今这样的阶级都一直存在的。那些古代的戏文里也总演,皇亲贵戚仗势欺人,把人逼死害死后依旧活得快活无比。偶尔有几出让人大快人心的,也是到最后出来个清廉的官员,借着皇帝给的权力,才能收拾这帮人。

段雯珊这个情况,和那些戏文里的皇亲贵戚也没什么两样,但段轻寒却没有办法请出“皇帝”来给自己权力收拾她。她的这个事情还不算特别大,还不足以惊动上头。更何况戏文总是假的,代表了老百姓美好而纯朴的愿意。现实情况往往是与戏文相反的。

那一刻,段轻寒定定地望着蓝希音忙碌的背影,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这个人向来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压下来,旁边的人已经急得快疯了,他也总能保持淡定的神态。他曾经和倪喆开玩笑说,自己是个死过一回的人,所以这个世上已经不会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有所触动。

但是现在,他深爱的这个女人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让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心灵深处柔软而挣扎的地方。

顾琳琳的事件就像一个放大镜,一下子放大了他和蓝希音之间的距离。从前的他总认为,就算自己有那样的家庭背景,也不影响他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平凡的姑娘结婚。但现在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即便他愿意不计较对方的出身娶她,她又是否会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背景?

***

顾琳琳从北京回来后,就直接被她父母接回了老家。蓝希音曾经去看过她一次,见她坐在那里神情涣散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没了魂似的。

因为有父母的照顾,她的穿着打扮还算正常,没有出现电视里常见的衣衫不整穿不同颜色袜子之类的事情发生。但是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让人不由一阵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