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夫人/携手成婚》作者:肥妈向善

文案

原以为,相爱走向的终点是婚姻的殿堂。爱一个人,无关背景,无关容貌,只要你是全心地爱那个人。

然而,她的全心全意只遭来他轻蔑地一笑:

“她和你不一样。她是名门世家的小姐,她的身世背景,是你后天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吗?”

遭受了侮辱,已经决心将他忘掉,为什么当他一通求助电话,她又投降了。这一次,她为了他身败名裂,换来的却是只有他一句:谁让她自甘情愿被自己利用?

最终对方为了杀人灭口,她被人诬陷入狱。

老天爷开眼,她成功逃狱。摘下丑陋的大眼镜,她本就名门世家的小姐,她要在所有***中选出最具潜力的丈夫。

对于伤害她的人,她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个都不会放过!

初次遇到她,是在飞机上。

那时候他还没想到会和她结下毕生的缘分。

他是大名鼎鼎的海军司令,在军场、官场混了许久,早已不以为能有真爱,娶了她,也不过是还了老头子的心愿,再给自己摆个门面。

于是结婚那晚,他对她说:要名,要利,他都给得起。要爱,他这里没有。

她答他说:男女情爱这种东西,太飘渺,不如名利重要。他给得起多少,她要得起多少。至于爱,她只给家人。

所谓的“小三”找上门,她淡然一笑:要抚养费、打胎费,你应该去找男人。至于谈离婚,你找错了对象。不是我不和他离,他一辈子不会和我离。他在外面找多少女人都好,终究只有我是他太太。只能说你太傻才去当他的小三。

“小三”不信,找上他。

他横眉一立:你怀上我的孩子?若亲子鉴定结果不是,你是不是愿意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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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不虐,请放心。很多人爱女主,包括亲人、兄弟、姐妹、部下、当然还有爱人。一路宠到底的路线。

专情文。 其实很爱....

半架空文,O(∩_∩)O,小说而已,娱乐大众。

第一回:傅家女儿不一样

这是身为委员太太的姐姐第三次失去孩子了。

第一次是孕妇怀胎时不小心跌下楼梯,导致两个月的胎儿滑落;第二次是刚出生后的孩子过于虚弱,撑不到满月而夭折;这第三次,在孕妇辛苦怀孕到第七个月的时候,妇科医生进行检查时惋惜地说:胎儿已经没有了心跳。

谁也说不清这其中的缘由,姐姐蕙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三条小生命。

墨兰心中烦闷地叹了口气。眼见前面就是姐姐蕙兰的病房了,她用只手拍拍自己的脸:不行。必须振作起来。苦的是自己的姐姐,而自己是来安慰姐姐的。

蕙兰住的病房,是这家叫做“心爱”的妇产科医院最高级的总统套房。蕙兰的丈夫肖庆生是市里的委员兼市长秘书厅主任。说白了,这家新建不到三年的妇产科医院当年筹建的时候,为了一块地皮几乎走投无路,最终院长找到了肖庆生才给解决了这个问题。蕙兰每次怀孕生子,都是到这家医院就诊。这里的院长、主任、医学教授都把蕙兰当成至高无上的贵宾看待,但也没能阻止蕙兰三次痛失孩子。

病房外边的走廊摆了一列的鲜花与花篮,都是客人们留下的。看得出,蕙兰的人缘极佳,非一般人能比。墨兰推开房门进去,在病床与房门之间,中间尚隔了块玻璃屏风自成一个小厅。在这个小厅里又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与鲜花,一名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护士小姐,在青花瓷的六角花尊里插花。

看见墨兰进来,护士小姐竖起指头贴着唇嘘一声:“病人刚刚睡着。”于是墨兰蹑手蹑脚地走近看花瓶里插的有些什么花儿,见是一大束的百合与衬托主花的满天星。

“院长先生与主任说了,蕙兰夫人最喜欢百合。”护士小姐解释。

百合?墨兰在心里摇了摇头。傅家一群姊妹中,属于蕙兰姐姐最怪,最喜欢的花木是不名贵的黄色康乃馨。不过,这个是秘密。在外人面前,蕙兰都称自己最爱百合。

隔着玻璃屏风,听里边轻轻一声咳嗽,一个贤淑的声音问道:“是谁来了?”

“姐。是我。”墨兰急忙答应着,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是你啊。墨兰。”从病床上支撑起上身的蕙兰,招呼妹妹坐到自己身边说话。

墨兰在护士小姐帮病人披上外套时,搬了张椅子在病人床边坐下,仔细端详病人的脸色。蕙兰昨天刚做了流产手术,面色仍有些苍白,然精神尚可。墨兰心疼地问:“姐夫呢?他怎么没来陪你?”

“小手术而已。”待护士走出去了,蕙兰将妹妹伸来的手握住,小声慎重地嘱咐道,“这事我还没告诉老太太。”

蕙兰口中的老太太,指的是傅家年纪最大的主母傅老太太。傅老太太管教着傅家所有的姐妹。说起来,蕙兰与墨兰不是亲姐妹,是表姐妹。但只要都是傅家的小姐们,小时候都是在傅家长大,之间以姐姐妹妹亲密相称。

“老太太年岁高。姐姐不告诉老太太我能明白。但这与姐夫不来陪你有什么关系?”墨兰认真问道。

蕙兰只笑着:她这个妹妹人很聪明,在一群姊妹中学业最好。但也常犯读书人最容易犯的错儿,样样太较真。

“你姐夫工作的性质与一般工薪阶层不同,忙。”

墨兰听着这话,默了一下,轻声问:“这么说,姐姐很明白姐夫了。”

“是的。我与他是夫妻。”蕙兰轻而坚定的。

“夫妻。”墨兰咀嚼这个词。姐姐与姐夫在公众视野里,算是一对才子佳人。然而,她总以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蕙兰像是饶有兴趣地观察妹妹的表情,问说:“墨兰,我听说家里在帮你安排婚事了。”

“是有安排。”墨兰道起这个事儿,眉间轻轻地拢着,“老太太让我去相亲。”

“不好吗?”蕙兰听出她的情绪,问。

墨兰一时眼睛只望着洁白的被单,保持默声。

蕙兰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对婚姻是怎么看的?”

“婚姻?”墨兰挑一下眉,以为姐姐问这个问题很奇怪,“婚姻,不就是相爱的双方走向礼堂继而结成誓约。”

“相爱啊。相爱能持续多久呢?一天怕是不够,十年半载又嫌弃太长了。”蕙兰喟叹的时候,眼睛没有焦点,像是在虚无的空气里漫无目的地飘散,“墨兰,你念的书多,你说这相爱与婚姻是一回事吗?”

这个,墨兰也无法说清楚的。书中,歌颂伟大的爱情很多,歌颂婚姻的却很少。常言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然而,她心里如今是在渴望婚姻呢,所以才烦着家里人安排的与陌生人的相亲。她正热烈地爱着一个人,渴望与那人走入婚姻的殿堂。

蕙兰毕竟年长一些,经历的事儿多一些,看着妹妹这幅魂不守舍的神态,便能猜到一些事了。她轻轻把妹妹的一只手反转,用指甲轻而清楚地在妹妹掌心中划上笔画。

等姐姐画完,墨兰轻声念出掌心的字眼:“傅。”

“这个字,在我嫁给你姐夫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这个字。当然,在那之前,我与你一样,也是什么都没有想过的,只是一昧地以为婚姻与爱情一样是很简单的事儿。相爱便爱,相恨便离。”

“结果呢?”

“墨兰,你知道我们傅家是将女儿怎么养的吗?”

墨兰抬起头望向姐姐。

“傅家将女儿当儿养!傅家的女儿不比傅家男儿差,走出去,更是不比她家女儿差!”蕙兰一字一字郑重有力地念道。

“姐?”

“抛弃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你必须先明白,生你养你的是傅家。若没有傅家,你能自小接受比常人良好的教育?你能衣食无忧只顾学业?你能安安顺顺毕业后想就业就就业想深造就继续深造?”

墨兰轻轻地撇眉,道:“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有勤工俭学,我的成绩都是自己流汗拼出来的,与人竞争时也从不会报出自己的家庭。”

“是。你觉得你优秀的家庭是在拖你后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去大学面试职位时,因为没有先打点好人际关系被刷下来的时候。”蕙兰笑着驳回她的话。

墨兰没有想到,姐姐蕙兰连这个事儿也是知道的。当时她瞒着家里所有人去参加公开应聘,也很有自信。在第一关笔试,她以优异的成绩大幅度甩开十几个竞争对手。所以,紧接第二关面试被刷下来的时候,对手洋洋得意向她炫耀自己是某某高官的子女。当时她那个气啊,简直要把肚子给气爆了。在一股怒气之下,她想向高校管理部门投诉这场考试的黑幕,若不是梓阳把她拦下来的话……

蕙兰见妹妹沉默了,微微笑着,将手在妹妹肩膀上拍了拍:“墨兰,没事。你慢慢想,好好想,然后再好好回答老太太让你去相亲的话。在未铸成大错之前,我希望你能想明白了。因为一直以来,老太太与我们都对你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你是我们一群姊妹中最聪明的,定能想明白的。”

墨兰并没有就此屈服下来,不想继续讨论这个令她烦恼的问题,再说她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安慰生病的姐姐吗。她便是反握住姐姐的手,紧张地问:“姐,你身子怎样?医生怎么说?”

“还好。”蕙兰淡淡地道。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与我说。”墨兰积极地建议,因为姐姐的三次流产太过莫名其妙,原因应不是表面如此简单的事儿。

蕙兰却似被她这话逗的,噗地一笑:“你,现在这样子能帮得了我什么?有这份心就够了。”

墨兰正要不服气地驳话,厅外忽地传来门把咔的一声,接着是男子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响音。不会儿,一名穿西装服打着整洁黑色领带、长得一表精英人才的男人,绕过玻璃屏风走了过来。墨兰认得他就是姐姐蕙兰的丈夫肖庆生。

肖庆生见到她们两人,却是好像没有认出墨兰,便问妻子:“蕙兰,这位是——”

“墨兰。我们家姊妹中的倒数老二。”蕙兰答说。

“哦。”肖庆生没有从墨兰的容貌中辨认出来,是从妻子的话里体会出来,“你常说的,你们家里那个最古怪的,喜欢念书,从不参加社交宴会的与众不同的小姐儿。”

“我哪有说过墨兰古怪了。”蕙兰轻嗔着,拿手捶打丈夫的肩膀,又笑着对墨兰说,“你别听他尽是说些湖绿的话。”

墨兰看着他们两人谈笑,心里边有些格格不入的不自在。耳听肖庆生轻轻搂住妻子的身子后,问的却是:“你说你今天有自家姐妹来探你?你大姐不来吗?”

“大姐?她远在美国洛杉矶,要来也没能那么快。”蕙兰答道。

“若大姐来了,你打个电话给我。”肖庆生叮嘱尚在养病中的妻子。

墨兰心里头更是别扭了,最终忍不住起了身,向蕙兰说:“姐,你好好养病。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虽说我是因工作的缘故顺路到这,但知道了你生病,我会特意在这边多呆几天。”

“没事儿。你有空就过来坐坐,当做解闷。如果没空,也不用专门腾出时间过来。过两天我就出院的。”蕙兰交代道,主要是要她千万别把她养病的事往家里头说大了。

墨兰点着头,在拿起手拎袋时才突然想起,自己袋子里带了本书想给病中的姐姐解闷。但是,看到那一排子的花篮礼品之后,尤其在这个姐夫面前,无论如何这本廉价的书是拿不出来的。即使她知道蕙兰肯定会说没关系,但是,面对这么多络绎来访的客人,姐姐还有时间读她送的书吗?一切,与她预想的相差太远了。是她不知不觉与姐姐走得疏远了,还是姐姐不知觉中已经走远了?伸进拉链口去取书的手迅速收了回来,她向蕙兰笑了一笑,转身准备回去。

在走出门时,她还能听见房内肖庆生在说:你这个姊妹,怎么一点都不像你们那群姊妹?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没有化妆,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戴着副眼镜,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害得我每次都认不出她会是你妹妹。她这样的女人,能算得上是女人吗?

 

第二回:初恋

过了几天,墨兰接到蕙兰打来的电话,说是身子无碍已经出院。墨兰放下心后,马上急着回美国的研究院。就如蕙兰所看出来的,她正无比热烈地想念着一个人呢。那个人的名字叫吴梓阳,是与他同个美国大学研究机构的留美学生,长得没有肖庆生英俊;但是,在她看来,梓阳才不会像蕙兰的丈夫明摆着的唯利是图,所以对于蕙兰的那番话她很不屑。

刚下飞机,在机场门口,便可以见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穿了件条纹衬衫,在一辆绿色的士旁边徘徊。旧金山夏日的阳光给这个清瘦的年轻人披上一层金色的霞光,光斑在他宽阔睿智的额头上跳跃,他的一双眼睛明亮如初升的日光充满了生气。

“学长——”墨兰从远远的地方喊道,并手拉行李箱飞跑起来。

吴梓阳本来垂低沉思的头抬起来,看到她,也扬起只手:“墨兰——”他却没有向她迎来。一是机场大厅旋转门前的人太多了,二是守门的门卫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墨兰只得在涌来的人群中挤兑着,快到旋转门门口时,两个穿黑色西服戴墨镜的男子阻在了她面前。墨兰停下脚,看见旋转门以及左右两个侧门都被这样一排黑衣男子给堵住了。一看这阵势,明显就是某位大人物要通过机场口上机。于是她焦急地垫高脚尖,隔着扇门,看见吴梓阳向左边比了个手势,又对她笑了一笑。

本来如火如荼的心,因他这个阳光一样的笑容,如清流淌过变得平静而滋润。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吧。可以为了得到他一个笑,做任何事情。可以因为他一个表情,在心底里悲伤或甜蜜许久。

墨兰转身又飞快地往左边的另一个机场出入口走去。她的内心为了梓阳来接机喜滋滋的,也就根本不会去理会是什么大人物进入机场。对于她来说,做个平凡的姑娘没有什么不好的,有个她心爱的人陪伴自己已经完全足够。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步行路程,在另一个出入口,墨兰终于来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面前。结果,站在了梓阳面前,她忽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痴望着他熟悉的面孔。正应了书中的某句话,她这是短短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吴梓阳将手伸到她短短的绒发顶上揉了揉,伏低眼睛看着她:“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姐——”话说个开头,墨兰记起自己从未与梓阳提及家世,转了口道,“家里姐姐和奶奶说很久没见我,想念我,无论如何要我回去一趟给她们瞧瞧。所以我在那边顺道去看望了姐姐。”

在梓阳眼里,她这几句话与有点小女孩似地甩头发,让人感觉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未脱稚气的孩子。他更用力地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本来平和的眼神渐渐暗沉下来。

“回去吧。教授还在等着我们。”吴梓阳收回了手,拎起她的行李箱放到的士的后箱内。墨兰仍站着,满心欢喜地望着他。梓阳只得拉起她一只手,打开的士门,将她推了进去:“我聪明的小师妹,几天而已,你莫非变傻了?我们教授,可是在等着你帮他翻译论文呢。”

墨兰的外语水平很好,可以说是精通了如今世界上最流行的几种语言,除了祖国的母语,还有英语、德语、法语、日语以及韩语。就是阿拉伯语,她也能现学现卖与阿拉伯人交流生意。她这种语言天赋倍受教授的喜爱,人们包括梓阳也就经常忽略了她本身的缺点。确实,如果墨兰不是能帮教授翻译论文,梓阳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应教授的要求照顾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师妹。每年来美留学的国人愈来愈多,旧金山又是美国第二大城市。慕名求学的学子中,不乏有家世背景赫赫又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

前几天,他的好哥儿们与他喝酒时才调侃他:你这个清华第一才俊是怎么回事了?在清华时,你是连国家总理的孙女都不屑,如今到了美国旧金山,竟然迷恋起一个小萝卜头。

大伙儿私底下都把墨兰叫做小萝卜头。吴梓阳望一望旁边墨兰那头软软的短发,确实很像萝卜头,不由忍俊不禁。

“学长?”听见吴梓阳突然发出的低笑声,墨兰惊奇地转过头问他。

“没有什么。”吴梓阳敛住笑,淡淡的眼神在她鼻梁上那双四四方方的黑框大眼镜瞟过,紧接那层明朗的目光像起了层浓雾。

墨兰两只手在大腿上交错着,感到心口里嘭嘭嘭地跳。她决定了,无论如何,在家里正式逼婚之前,要向学长表白。

出租车在旧金山的高架桥上飞驰,港口的海风通过窗口轻轻抚弄着车内两个年轻人的头发。墨兰的双目里像扬帆出海的船儿充满了希望,吴梓阳的眼眸里则像落入大海的石头愈来愈沉。

回到大学校园里,吴梓阳帮她把行李从后箱内搬出来后,突然道:“墨兰,今晚有空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话和她说?莫非是——墨兰捣蒜似地点脑袋瓜:“有。有空。”

“那么,你今天先回宿舍梳洗一下。毕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也累了。教授那边由我去帮你说,明天再回研究院上班。”吴梓阳边说边看了下手腕上的劳力士男表,稍拧眉头,“今晚七点吧。在校门口对面的西餐厅见面。”

“好的。学长。”墨兰边答应着,边想:学长对自己多体贴啊。嘱咐她休息,又帮她向教授说好话。学长对她这么好,肯定有原因。为此,她的脸默默地浮现出充满爱意的粉红色。可是吴梓阳并没有看见她大眼镜下面那异样绯红的脸蛋儿,走之前,照旧在她短发上揉了揉,大手一摆,洒脱地掉身离开。

墨兰回到自己宿舍里,嘴巴笑个不停,心中甜蜜的滋味,早把她在飞机上的疲惫全部吹跑了。她兴致勃勃地在旅行箱里翻箱倒柜。因为肖庆生的话,在她离家之前,蕙兰给她送来了一些礼服。但是,当她把这些礼服对着镜子比在自己身上时,眉毛又拢了起来:这样隆重的衣服,与自己并不相称。还有,那高跟鞋,她一穿就要折脚的。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了以平常的面孔去和学长约会。学长喜欢的,不也是平常的自己吗?

于是墨兰自信地点巴下脑袋,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与球鞋,背了个小书包便去赴约了。

 

第三回:她岂是你能比得上的

旧金山的西餐厅可以分为很多种,有高级有低级还有种叫做贫民化的廉价。大学门口对面的一排西餐厅,也有高级中级与廉价餐馆。廉价餐馆一般都是坐落在不起眼的小巷旁边,挂牌有些肮脏,里面的服务生也很少,但来往的客人却很多,叽叽喳喳个不停。到这里吃饭的留学生,大多是必须勤工俭学养活自己的学子。他们在这里,渐渐习惯了张大嘴吃两片青叶子夹一块肉片的汉堡包,习惯了用叉子绞着番茄酱的奇怪面条,偶尔,会很想念家乡那香喷喷的白面,和成馒头、肉包、花卷、白细细的面条捞着酸豆角沫儿,一闻就是口水流一条啊。

墨兰用叉子绞着番茄酱与乌冬面时,想的便是家里大年包的各式饺子。

吴梓阳坐在她对面,在吃完一份牛排后,从烟盒里抽出了条烟。然而,在看到墨兰那低着的小萝卜头后,他又把烟条送回了烟盒里。

“学长,你有什么话与我说?”墨兰端着颗砰砰的心跳,小心翼翼地询问。

“这个学期过后,可能在下一个周吧,我要回国了。教授这边我已经说好了,到时候会另安排人与你接洽。”吴梓阳说完这番话,感觉喉咙有点干渴,便拿起桌上的那杯柠檬水。一抬头,却见着墨兰那双乌黑的大眼镜正一动不动地对着自己看。他一下像是噎着了,咳了两声:“你不用太担心。教授喜欢你,不会为难你的。换做是别人,你也能好好和对方相处。”

“不——不一样。”墨兰嘴唇干巴巴地合了合,魂不守舍的。

“什么不一样?”吴梓阳忽然觉得他那群哥儿们的话说得对极了,愈是丑的女人,对她好一点,她愈是像橡皮糖一样纠缠你。他焦躁的时候,把烟盒里的那条烟抽了出来,这回点燃了,深深地吸口尼古丁,感觉能隔着层雾看着这个小萝卜头,并且继续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学长,学长对于我是不一样的人!”墨兰来回吸一口长气后,终于大声说了出来。在说出这句埋藏了许久的心底话时,她的眼角几近湿润。

“墨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吴梓阳吸着烟,继续冷冰冰的口吻道。

墨兰看他这副神态与以往不太一样,有些慌,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学长一直对我很好。”

“我对你好,是因为教授的要求,以一个学长对待学妹的身份。”

“不是的。不是的——”墨兰连道几个不是,心情已经完全乱了,只能不断地回想过去那一幕幕美好的情景,希望以那些回忆来挽回眼前的一切,“学长在新年倒计时的时候还牵过我的手,轻轻吻过我的额头。”

吴梓阳在烟雾后的表情僵硬地抽了抽。她说的这事儿,是在去年除夕夜的事了。当时学校的华人团体,组织无法归国的国人学子们聚集在大学广场共同庆贺新年。每年做策划的人都会出想出一些奇怪的鬼点子制造气氛。比如在今年新年零时的时候,忽然广场上全部的灯光熄灭。在这个时候,人们会不觉地牵拉起旁边人的手。情人之间则会趁这个机会偷偷表白留下新年的一吻。结果在今年的灯光泯灭时,墨兰柔嫩的小手伸过来触到他的掌心,他一刻确确实实是忍不住低下头,怜爱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了一个吻。这说明了,他心中是有一点她的存在,是偶尔觉得她可怜可爱的。但,这与他要挑选终身与自己陪伴的女子不同。男人总是这样的,可以和许多女人搞暧昧,并且不需负有责任,可是挑来当妻子的女人必定是要不一样的。

烟蒂在烟灰缸边上敲打了几下,吴梓阳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椅背:“墨兰。不瞒你说。我这次回国是要去成亲的。对方是有钱有势的小姐,是你所比不上的人。何况,我要的女人,向来就不可能是你这个样子的。”

她这个样子?她一直以为她这个朴素、天然清新的模样儿是他所喜爱的。不然,他怎么会喜欢揉她的短发。结果,是她一直误会了,错得离谱了吗?他竟然会说出与肖庆生一模一样的话来……墨兰忽然觉得隔着层烟火,吴梓阳与蕙兰一样,离她愈来愈远了。

“对方能弹一手好听的钢琴曲,平日在家里会插花、画画,有一手好厨艺。而且家庭富有,在帮我打理家事的同时,也能支持我的事业。”吴梓阳吸口烟,望向窗外的目光,在淡淡中已经向着那名门世家的小姐飘去。

若不是戴着大眼镜,墨兰那双桃子似红彤彤的眼睛,肯定能把餐厅里所有的人吓一跳。可是她这副悲伤欲绝的神态,坐在她对面的吴梓阳没有看见,或是说是视而不见。

“好吧。墨兰,就这样。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吴梓阳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停止这段他以为十分无聊的对话。要不是看在教授的面子上,他本是连告别的事都不想和她说的。最终他站起来时,对着她那个总是低垂被他哥儿们笑话的小萝卜头,实在忍不住地厌恶:“墨兰,你整天这样邋遢邋遢的样子,只会让男人受不了你。女人们,最终都是得找个好老公的。你成绩再好,没有婚姻,最终仍是在社会上站不住脚。”

“如果,学长,如果我现在就改成你喜欢的模样儿,你是不是会留下——”墨兰说到此眼睛在眼镜后面已是积满了泪水,慌乱地口不择言。她只想,伸出手捉住他。

结果他把她的手毫不客气地甩开了,轻蔑道,“我已经说了。她和你不一样。她是高门的小姐,她的身世背景,是你后天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吗?!”

名门的小姐儿,她也是。只要她说出口,可是她说不出口。之前她还和姐姐蕙兰争辩,什么名门世家,即使不靠娘家,她一样可以觅得真爱。现在她摔的这一跤,简直是拿自己的话砸了自己的脚。

耳听他的脚步声毫不留恋地离开,墨兰两只手用力地揪起了桌布,用力地,直到心窝口的疼痛漫到全身,泪珠儿不间断地滑落到手背与桌布上。她很伤心,终于明白到什么叫做心已死。她真的很蠢,之前真的过得太傻了……

这时候,她回想起了蕙兰刚说过不久的话:相爱能持续多久?一天怕是不够,十年半载又嫌弃过长。我们傅家从来把女儿当儿子养,傅家的女儿不比男儿差。

她是傅家的女儿,更不会比她家的女儿差……

 

第四回:鄙姓费。请问小姐贵姓?

“奶奶,你不是说要帮我安排相亲的对象吗?我现在就回国,回去后遵照您老人家的吩咐做事。”

打完这通越洋电话,墨兰与美国的师生们统统来个不告而别。给恩师,也只是留了封信,注明了:曾几何时,年幼不知事,以为知识便是知识,却不懂知识为何而用。谢恩师,期待某一日再相会的日子,届时墨兰不再有迷茫不再有悔恨。知识用到地方,方才是正道。

还是旧金山来往国内的飞机场。前天,她在这里的出入口欢心期待某个人。现在,她要开始遗忘这个人。

结果,又重复起那一天的场景。一排黑色保镖站在登机口两旁。这一回,墨兰心里没有恼怒。吴梓阳说的一点也没错。人生来,便有尊卑之分。无论多发达多民主的国家,都会或多或少地存在差异的歧视,基于财富,基于地位,基于样貌,基于才情,缺一样都不成。高干名门皆因此而生,多少富有子弟的儿女生来注定担负光宗耀祖的责任。所谓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她以前太不懂事了,想自己撇下家族的责任在外逍遥,现在回头还是岸。姐姐蕙兰教诲的没错,男人,怎能比得上家人重要?

前面的两名登机旅客,大概是来旧金山观光旅游的夫妇,等了会儿,便是不耐烦起来:“什么大人物?如果是大人物,不能自己包机吗?”

是大人物就得包机?不知道现在国内抓反腐败正着紧吗?真是大人物,才不会包机。

墨兰在那对夫妇背后好心地嘘一声。常言说的好,祸是从口出,要发牢骚,也得看场合,至少不要丢自己国人的脸。这个是国际机场,四周都是外国人看着呢。

那对夫妇齐齐转回头来看她。

墨兰今日穿的不再是孩子气的T恤牛仔裤,而是着了蕙兰送的一套正装。上身为干练整洁的白色小西装外套,衬着一件有花翎的银色条纹衬衫,下边为黑色包臀A字短裙,修长的双腿搭了一双五公分的红色高跟鞋,与她唇瓣上抹的嫣红相映成辉。整个人从头看到脚,白、黑、红,与一双薄而长的无框眼镜,彰显充满内涵的气质与品位。看上去,就像是代表某个高企的精英主管。

那对夫妇不约而同被她全身焕发的压人气势给镇住了,低下头去嘀咕:“是哪里来的官方女部长?”

墨兰听到他们的咕哝声,只是微微抿了抿嘴。

前边的登机口这时候两排保镖散开,允许日常旅客通行了。旅客们排队依次上机。

在经济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墨兰前方正对的恰是头等贵宾舱门,两名酷装大哥守在门口两边。据这个阵势,她想不到会是什么样的人在里边,随手从袋子里取出一本杂志翻了起来。

飞机起飞后正常飞行。空姐给每个旅客开始分发饮用水和飞机餐。

墨兰喝了口水后,把头靠在座位的枕上舒缓一下眼睛。她的位子挨靠机窗,望出去,能见白云朵朵漂浮在碧海里,如梦如幻。她不由地浸入沉思中,旁人从她一双缄默的眼眸里看不出她的情绪。

旅程度过了大半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转入了夜间。夜里的天空黑压压的,可就不怎么好看了。墨兰把窗帘拉下来,靠着座枕小憩会儿。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觉座位底下摇摇晃晃起来,她警觉地睁开眼。机舱内此时已人声沸腾。空姐来来回回地走动,告诉大家系好安全带,不用紧张,只是飞机遇到了气流,很快便能恢复正常。但是,前面头等舱的门忽然哗的打开,出来的一名中年男人神色慌张地走出来,向空姐用英语交流。

因近挨着对话的两人,墨兰听明白是头等舱的客人发病了,要找医生。

“Mr。费这次出行因是急事,没有带家庭医生随行,他向来有心脏病。”

空姐一听神色也慌张起来,一边要同事马上进行广播,一边在邻近的客人们中问询:有没有医务人员乘坐本机?机舱内的广播随之发出了求助信息。然广播一遍遍地播出后,机舱内仍是一片死寂。或许刚好本机内没有医务人员搭乘?

墨兰见状举起手,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我学过一点急救知识。”

头等舱里面出来的中年男人望向她,以一种近乎苛责的目光审视她上下:“你是医生?”

“不是。”

“是护士?”

“不是。但我在旧金山大学急救中心见习过。”

“不是专业医护人员。”那人喃喃,显得犹豫不决,“费老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不能被人当做试验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