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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兰想说:即使我是医生,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会去救你的人。

然而,头等舱的门哗的再敞开,这次里面走出来的男人与中年男子明显不同。黑得近乎是墨的头发,额前没有刘海,头发短,有点像平头,但配在这个三十岁左右男人斯文漂亮的脸上,只能显得刚柔并济,完美得让人惊叹。上身灰色薄西装里的白衬衫无束领带,随意解开的领结扣子里露出的锁骨与肌肉,也都是力量的象征。这个男人看起来很随意,却也很干练,至少不是个泛泛之辈。

“三少。”中年男人带了敬意称呼他。

“陆叔,怎么样?找到医生了吗?”他抓住中年男人的胳膊,认真地问。

陆叔把嘴贴在他的耳朵边上叽咕了一阵。他点了点头,走过来站在了墨兰面前,伸出一只手道:“鄙姓费。请问小姐贵姓?是哪里人?”

“姓傅。留美中国学子。”出于礼貌,墨兰也把手伸出去,想礼节性地与他握一下手。

想不到,他是一会把她伸来的手紧握住了。她轻微地拢眉,他的力道蕴含了一种可怕的力量,似乎可以瞬间将她的手揉得粉碎。

“傅小姐。现在飞机上没有专业的医务人员,只有你学过一点专业的医学知识。我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但希望你尽全力搭救费老先生的性命。”费三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松开墨兰的手。

墨兰轻轻抬起眼皮,没想到这人力气大,说话却是十分的斯文,她点了点头说:“人命珍贵,我不可能把人命当做儿戏。”

“很高兴傅小姐能通情达理。”费三少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并做了个“请”势,“请往这边走。傅小姐。”

 

第五回:你只能赌!

穿过头等舱的机舱门,到了二层,才是头等舱。因此这架大型客机的头等舱是与经济舱完全隔离的,一般能坐三组共六个客人。现在这个头等舱全部被费老先生与他的随行人员包下。

墨兰是第一次进头等贵宾舱,但乘坐过中型客机。中型客机在经济舱乘客登机时会经过头等舱,所以墨兰知道头等舱的设施比起经济舱,有着座椅与空间更加舒适与宽敞的优越性。如今,她低头迈过机舱门槛,一眼眺望开去,左边安放的一只航空沙发椅平放了下来,上面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这位就是费老先生。”费三少拉着她的一只胳膊径直走到老者身边。

墨兰从他略带焦急的动作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焦躁。这个老人可能是他的什么亲人吧。正这么想,见他单膝屈下来轻柔地扶起老人的一只手,贴近老人的耳边说道:“爷爷,我把医生带来了。您不用担心。机长会加快速度赶回去。”

老人闭紧的眼皮困难地睁了睁,看见了站在自己前面的两张脸,尤其是在戴眼镜的墨兰脸上望了望,张口:“嗯。”

费三少移开位置。墨兰代之蹲下来察看病人情况。她先是摸一下病人的手腕:脉搏很快,而且不是正常脉率,有间断。她迅速转向旁边的人发号司令:“飞机内应该准备有急救箱,让飞机上的乘务人员取来。还有,病人之前有过什么病,在发作的时候服用了什么药物,病人的主治医生有没有特别嘱咐过什么事项,请一一都告诉我。”

本来,听她自称非医务人员,他们都怀了忐忑与质疑。今看她一连串动作敏捷与判断果决,不禁放了一半的心。有人马上依照她的吩咐去召唤空姐。陆叔站在她身旁,回答她的问题:“费老先生有十年的高血压高血脂,心脏也有毛病。”

“做过手术吗?”

“做过通血栓的手术。”

“不是外科手术吧?”墨兰解开病人的衣扣,准备用听诊器察听心跳,不见病人胸前有外科手术的疤痕,因此而判断,“行的是内科导管手术。”

陆叔听到这里不得不表出惊赞:“傅小姐,你真不是专业医生?”

“不是。只是在大学里做研究的时候,被教授让去急救中心见习了半年。”墨兰答。不过她学东西向来比别人认真。虽然她的专业是研究鱼类的进化史,中间要学习一点医学的解剖学,因此在学完医学院的解剖课程后到急救中心进行相关见习。与她同期去的学生,对于不是本专业的都是带了半敷衍的性质去学,而她是按照实习医生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她学得不是普通的好,以至于大学的医学院想将她挖角。她终究没有改行的原因,兴趣是一回事,最主要是由于吴梓阳。

想起吴梓阳,她心里有些微地疼了,明明是要忘掉他的。

机上的乘务人员拎来了急救箱与医药设备。墨兰指导他人装上氧气筒并给病人吸上氧,另一方面自己挂戴听诊器进行听诊,最后她确定了是心脏纤颤,而且很有可能是异位性的快速心律失常。如果这样,病人猝死的可能性非常之大。除了将病人尽快送往医院救治之外,现场应该尽快进行除颤处理。

飞机上的急救箱里常规备有电除颤器。墨兰从箱子里取出完全自动导航的除颤仪,开始遵照除颤仪上的说明指示给病人的胸前与肋下贴上除颤电极片。但是,因为除颤有一定的风险性质,她必须先与病人家属进行说明。

听说要给病人进行电击治疗,费老先生的随行人员反响极大。

“不能用药物吗?”陆叔焦虑。

墨兰否定:“药物无法达到立刻除颤的效果。而现在病人的心律处于一种十分不安定随时可能心脏停止的状态。电击除颤,是最佳的方式,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方式。”

“可你说了电击除颤也有相应的风险。”费三少看着她平静得无波无澜的脸蛋,稍微簇眉,“不能拖到飞机到达目的地医院吗?”

“飞机现在应是在太平洋上空航行。也即是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再到医院,至少还需几个小时的时间。太长了。我以为费老先生的情况无法撑这么久。当然,你也可以赌一赌。”

“赌?”费三少墨黑的眼珠子慢慢缩成了两个小圆,像是针尖一样钉住她,“你认为我该把我爷爷的命拿来赌博?”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医疗风险。任何的医疗都带有一定风险。费先生,你应该明白,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安全的手术。哪个医生都不能向你做百分之百的保证。”墨兰进行专业的医学解释。然而,忽然一道风刮过她眼皮,她刚眨一下眼睛,额头上已是抵住了一样冰凉的东西。

“三少!”陆叔喊。

“回去!”费三少挥出另一只手,不准任何人上来阻止他。

是什么东西?墨兰惊愣地抬起眼皮,见自己的额眉正中抵住的是一把黑不隆冬的东西。费三少手里拿的这把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枪。什么时候飞机上允许客人携带武器了?她飞快地转动脑子,过滤所有可疑信息,却不以为他们会是恐怖分子。因此费三少的冲动应是源于对于自己亲人的过于紧张。当然,在美国允许私人拥有武器,她不是在急救中心没有见过有人拿枪要挟医务人员。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令她有点防不胜防的……

“傅小姐。既然你说了要赌。好,那么我们来赌一赌吧。不过这个赌与一般的赌约不太一样,不是两输就是双赢。”费三少说。

这个男人真是疯了!墨兰深吸口气:凭什么救不了他爷爷就一定得赔上她的命?!不过,和一个疯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这时,连上病人的除颤仪发出嘀嘀嘀的红色警报,除颤仪的心电图显示出现了大幅度的异性波。

“怎么回事?”费三少拿着手枪的手微微起了抖动。

墨兰依然冷静沉着:“费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我一样可以不给费老先生进行电击除颤,但费老先生很可能会——”

“傅、小、姐。”他拿枪的手不抖了,冰冷的枪口顺着她的额头来到她的鼻梁,贴紧了她的呼吸,在她眼里他的双眸与枪口的黑洞一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我说了,你只能赌!”

 

第六回:这样一支笔到了她手里,怎么能要?

墨兰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不是由于惧怕,而是因于愤怒。最终她嘴角向着他的枪口一扬:好吧,看她救了他爷爷之后怎么收拾他!

她压根不用赌。虽然电击除颤带有一定风险,但是以她的知识与经验,迅速将除颤电压拧转到所需的电击值,盯着心电图电波产生变异的一刻,快速按下电击。

只听电流经过病人身体轻轻的一声扑,紧接,除颤仪的红色警报立马变为了绿色,心电图显示也变为了正常的60—100次心跳。

经历了一场生死赌博后,墨兰以波澜不惊的口吻说:“老先生仍需躺着,现在只是暂时恢复为正常心律。为了安全起见,最好是在飞机到达目的地前,先联系好医院和主治医生。”

众人听了她的话,才从生死一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陆叔连连道谢,见到费三少还没有把手枪放下,小声提醒:“三少。”

枪口却仍是从墨兰的鼻梁往下走,到鼻尖,到她小巧的嘴唇,再到她坚毅的下巴颌。在最终要垂下来的一刻,费三少深幽的目光在她那双薄而长的眼镜片上停驻良久,宛如要透过镜片看到她实实在在的眼睛里。

墨兰能感受到对方骇人的压力,极力挺直腰背承受着。她已经救了他爷爷了,他还想怎样?

“三少。”陆叔不得再提醒一声。

费三少这才将抢收了回来插放入西装里的口袋,道:“傅小姐,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陆叔。”

“是。”陆叔应着,取出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拉开拉链后再从一个黑色名片盒里取出了一张镶有金边的名片,递到墨兰面前,“今后若有什么事,可以用这张名片来找费家主事的人。费家必定全力相助。”

话说的这般客气。墨兰连看都没看一眼那名片上的名字,只说:“他人有难,出手相救乃出于人道主义。若因此收礼会变成失礼。费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说完,自是不会接这份厚礼的。

陆叔捧着名片的双手僵在半空,显得一丝尴尬。因为墨兰这么做,更显出费三少刚刚拿枪的举动甚为失礼。费三少的面色果然有些青绿。

墨兰见这里暂时没有她的事了,便自行告退。在快走到舱门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十分慎重的:“谢谢!”

听声音,似乎是那个三少的。墨兰轻轻扬眉,跨过了舱门返回自己经济舱的座位。

抬一下手腕看表针,离到机场可能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时候疲惫反倒是开始上身了。墨兰把头挨到座枕上,不一会儿,便闭上了双目。虽然在飞机上睡姿不能很舒服,但是,由于疲劳,她这一回睡得很沉。醒的时候是空姐推她起来的。

“到机场了?”墨兰有些失措,因自己很少有这么失态过。

她四周的旅客都已着手取行李,陆续下机。

墨兰一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还系着,更觉惊讶了:“是你们帮我系上了安全带?”

空姐摇头,礼貌地进行解释:“头等舱的客人来找你,看你睡熟了,就顺手帮你系上了安全带和盖上被子。”

墨兰捡起那滑落了大腿的毛毯,并交回给空姐。同时发现了自己的小西装外套一边口袋有些沉甸。她疑惑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来见是一支钢笔,而且是一支价值高昂的钢笔。这样一支在笔身上涂龙画凤并镶钻的钢笔,她似乎在某本杂志上见过图片。然后,在钢笔的头盖上看见品牌的名字,她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这是维斯康提全球限量版仅38支的钻石款黑色紫禁城,为黑色树脂材料,纯18k金装饰,熔模铸造纯的纯18K金微雕配上261颗白色钻石,内里是动力加墨装置,笔尖为纯18K金。这笔太贵重了。当年她父亲可是连银款全球限量888支的蓝色紫禁城托人都没能买到。现在这样一支笔到了她手里,她怎么能要?

急急站起来,她询问空姐:“头等舱的客人呢?”

“已经在经济舱的客人们下机之前先走了。”空姐答。

也是。有病人在,肯定飞机一到达,马上第一时间送病人去医院了。而且,有这样惊世骇俗的一支笔。俗话说,笔和腕表是男人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这支限量笔的笔套内里上还刻上了主人的字:悦林。

她不认为自己能在空姐口里打听到病人是在哪家医院就医。或许人家根本就不需上医院,自有医务人员上家里服务呢?

到底这支笔她也只能是自己留下来,待看几时能托人找到那费家,再上门归还。

由此经历了一趟有惊无险的飞行后,墨兰提着行李箱下了飞机。接着从飞机场打的回家。这一次归国,她除了奶奶没有通知任何人,因奶奶住在另一个城市,她也不让奶奶派人来接她。她的习惯向来如此,能自己搞定的,不想麻烦他人。因为他人也有他人的事情要忙。

说到她家那两层楼高的小住宅,她的母亲傅尚惠过世太早,她这几年都留学在外,现今住的只有她父亲和弟弟。

出租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停在了西市区一个集中的花园住宅小区。

墨兰步下车门,穿过铁栅拦看见自家院子里有个熟悉的人影,便喊:“刘妈——”

那四五十岁的妇女听见声音,转头眯了眯眼,然后双瞳蓦地放大,扔下浇花的洒水壶向她冲过来,打开铁门后,喊着:“哎,是墨兰吗?”

“是我,刘妈。”墨兰笑着伸开双手,在刘妈来到面前时用力地抱了抱对方。刘妈是自她出生起在她家工作的人,她家里的人从不把刘妈当外人看。

刘妈把她的双手拉拉,抬起头看她个儿,笑开了嘴说:“墨兰这次回来不一样啊。”

墨兰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以前她在家经常穿便装,极少穿这种职业服饰。

看见司机从车子后箱搬出行李,刘妈叫道:“哦。对了,得让老杜过来帮忙提行李。”

老杜是家中的司机,与刘妈一样在这个家工作了多年。老杜的主要工作是接送这个家的孩子上学放学。因此刘妈一看钟点,拍起额头来:“你看看我,年纪大了变得健忘,老杜这会儿是去音乐学院接均世。”

说到均世,墨兰脸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神色。均世是她今年刚满十三岁的弟弟,可以说,自从母亲离开后,父亲工作忙,他们两姐弟算是相依为命。所以,她每次在外,最挂心的,就是这个弟弟了。

“均世,现在还在音乐学院上课吗?”墨兰小心地问。

“墨兰,你知道的。均世他啊,只要看到钢琴,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刘妈掰着指头数说。

墨兰其实想问的是:“爸没有带均世上医院定期复查吗?”

 

第七回:家变

傅均世在很小的时候亲眼目睹母亲的死去,因此受到了精神刺激,导致有些微的自闭症。而且,他不能说话。以前,墨兰在国内的时候,都是由她带弟弟均世上医院去复诊。自从她去了国外,这个责任理应由父亲来承担。

“韩先生他没空。所以,由老杜带均世去医院。你放心,医生一直都说均世很健康。”刘妈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避着墨兰。

墨兰听这么一说,眉头轻拢,倒不想这么快地责备父亲。她父亲韩贵浩自己经营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确实小有忙碌。

穿过外边的铁门和院子,进到宅邸里。墨兰站在一楼客厅中央环看四周,轻轻地笑道:“几个月没有回家而已,家里好像大变样了。”

刘妈支吾着:“都是先生的主意。”

墨兰习惯地扶着楼梯的扶手上到二楼,走到自己的房间刚要开门进去。

刘妈忽然发出高八度的一声:哎——

墨兰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墨兰。你很久没有回来了。这个房间一直空着没人打扫。这样,你今晚先住客房,我帮你打扫打扫,你再住进去。”刘妈速度很快地说完这番话,提着墨兰的行李便要往另一个方向走。但走了几步,她见墨兰没有跟来,只好停住脚无奈地往后看。

“刘妈。”墨兰是定定地看她会儿,接着笑着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你忘了,我自小就恋床。不是自己的床晚上肯定睡不着。脏不脏,换一床新的就行了。家里不是备有给客人使用的被套吗?”

眼见墨兰折了回去,并且咔嗒转动门把,刘妈迈动双腿跑上前去说:“墨兰,这个房间现在是住了人的,换了锁你进不去了。”

“我的房间住了人?是谁?爸爸吗?”墨兰仍笑着,弯弯的嘴角给人感觉是她觉得这件事很好笑。

“不是。”

“那是谁?爸爸的客人?生意上的朋友?男人住一个女孩子的房间不太合适吧。”墨兰一只手捉住下巴颌,眉尾微翘,似乎很替这位爸爸的朋友烦忧。

刘妈哎呀一声,深知是瞒不住了,拉住她的手说:“墨兰,你听我说。你爸爸其实本想告诉你的,有个女人和她女儿要进这个家。”

墨兰眼睛里蓦地闪过一道暗光,快得刘妈无法捉住那道光。她按住刘妈的手轻轻地说:“难为你了,刘妈,帮我爸瞒我和傅家,瞒了这么久。”

刘妈喉咙口里一紧,尴尬地说道:“墨兰,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和均世都是我看大的。”

“是。但自从我妈走了以后,再加上我走了以后,这个家,就变成我爸做主了吧,是、不?”墨兰最后两个字慢慢地念了出来。

刘妈喉咙口这回像被噎了个鸭蛋。她和老杜也是无奈,自从傅家的女主人走了后,确实也是韩先生做主了,不是吗?

“刘妈。”墨兰把她的手拿开,吩咐,“帮我打个电话找个人过来换掉这锁。”

“墨兰。”刘妈慌张了,她不能得罪韩先生啊,“不然,等你爸回来再商量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墨兰轻挑起眉,“刘妈,你忘了件事,这房子本来就是我妈的。所以,也是我和均世的。我爸没有份额,他只是个入门女婿。”

刘妈额头的汗涔涔地落了下来,急忙抬起袖口去擦:“是,是。你看我自太太走了后,都忘了这个事儿。”

墨兰笑着伸出只手按按她肩膀:“刘妈,我就知道你对我和均世最好了。”

可是对他们好,均世毕竟还是个孩子,墨兰也没有出嫁和工作呢,能与韩先生对抗吗?刘妈心里还是忐忑着,走下楼梯去打电话通知修理工过来。

墨兰就此把行李箱搁在墙边,在走廊上慢慢地走着,打量着。这个家,是母亲亲自一点点地打理起来的,可以说凝注了母亲所有的心血。当年父亲愿意做入门女婿,也是看中了母亲能给他事业上的支持。不然,凭借韩贵浩这样一个从农村走出来两手空空的小伙子,能在大城市里迅速致富吗?所以,从某种本质上而言,韩贵浩与吴梓阳的娶妻哲学没有什么两样。也因此,傅老太太对于傅尚惠在婚姻上的最终选择很失望。这一次蕙兰找墨兰谈婚姻的问题,肯定也有傅老太太的意思,担心墨兰走上与母亲一样的路。

傅尚惠的过早离世,使得傅老太太很伤心。傅家的支持一向都不会直接给韩贵浩。傅尚惠去世,傅家的关注只能是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韩贵浩如果是一个真正称得上父亲的人,当然不会介意这点,甚至会心存感激。但是,韩贵浩不是。固然墨兰以前对父亲这种可耻的人格有些察觉,可没有想到她留美不过两年,在这几个月间韩贵浩却忍不住了,如此忍心地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样的人,还能算是她的父亲吗?

墨兰停步在了父母的房间门口,放在锁把上的手轻微抖着。最终一咬牙,她咔一声转开了门把。门打开,里面中间搁放的双人床果然被换掉了。她母亲本来喜爱的温馨粉色帐纱与床罩,如今变成了扎目俗气的大红。墨兰被这大红的颜色晃得头晕目疼,几乎站不稳,只得双手紧攥着。她的母亲,岂能被一个外来的女人如此侮辱?

楼下传来一串蹬蹬蹬的脚步声,伴随刘妈关切的喊声:“均世,走慢一点。”

墨兰急忙退出父母的房间并关上门,刚转过身,见楼梯口杵立着一个俊秀清瘦的少年,微微地抿着唇。她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呼唤:“均世——”

少年忽然像只火箭炮冲过来,扑通投进她的怀里。不会说话的均世只是用脸蹭着她的衣服,用手抓着她的手。

墨兰双眼湿润了,吸吸气温柔地道:“均世,两年而已,你已经差不多有我高了。”

均世只是在她胸前摇着头。墨兰把他用力搂住,有感觉:弟弟在自己不在家这几个月间,受了不小的委屈。

“带我去你的房间吧,均世。”墨兰揉揉弟弟的头发说。

均世这才抬起了头,牵住她的手指,拉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

墨兰的脸蓦地一冰:这间房,本来是作为储物间使用的。

 

第八回:这个犀利富有压力的眼神

“均世,够了。”墨兰拉住弟弟,不让弟弟打开房间。接下来她低下头,轻轻用指头擦去弟弟脸上的污渍,轻柔地说:“姐姐想,你的钢琴一定也是被挪走了,不然你不会这么不高兴,对不对?平常姐姐回来你都会对姐姐笑的。”

均世咧咧嘴,张开白灿灿的牙齿笑了笑。

墨兰对弟弟也笑了笑,揉揉弟弟的小脑袋:她这个聪明的弟弟,知道她回来肯定不会饶过这群坏蛋的。

这时刘妈找来的修理工到了。当修理工将墨兰房间的锁头撬开后,墨兰走进去,见自己的房间与母亲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她拧一下眉头,吩咐刘妈等在家中工作的人:“把这里不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搬到院子里去。”

“墨兰啊——”刘妈叫声都颤抖起来了。她身旁的老杜用手帕不停地擦额头的汗。

墨兰这一次无消无息突然回来,而且大变了个样。怎么说呢?以前的墨兰小姑娘只是亲切和蔼,甚至有点儿撒娇的性子,但现在,浑身散发的气势,直把人压得喘过气来。就是已逝的傅尚惠,也没有女儿如今这般的态势。

“哦,对了。”墨兰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两个的哀求,折身出了房间,“均世原先的房间呢?现在是变成谁的房间了?”

刘妈不敢说话。老杜擦着冷汗道:“因为新来的小姐需要一间房放她平常练习用的钢琴,所以见均世的房间比较宽敞——”

结果她和弟弟的房间,现在都变成了那位新来小姐的睡房和练琴房了啊。墨兰噙了声冷笑:“很好。这位新来小姐的钢琴,也挪到院子里去吧。”

“墨兰。你不能这么做啊。”刘妈几乎跪了下来请求,“先生不会放过我们的。”

“刘妈。如果你们不做,我就打电话让人过来把这些东西全卖掉。”墨兰走过刘妈和老杜中间,轻轻地说。

刘妈站直了腿,与老杜对眼:“那,那还是照墨兰的话去做好了。”

墨兰笑了笑,拉起弟弟的手:“均世,我们去楼下喝茶。姐姐让人去买你最喜欢的法国泡芙,好不好?”

均世面无表情的脸又咧开了笑嘴儿,点点头。

两个钟头后,韩贵浩的银色路虎开回到了宅邸。可能已经耳闻到了风声,他下车时,顺便将自己在外的女人带了回来。

墨兰和均世在一楼的食厅喝着下午茶和品尝西式点心,听大门那边传来“先生,太太”。

均世咬到嘴里的泡芙吐了出来,脸蛋浮白。墨兰用纸巾帮弟弟擦嘴,让弟弟喝口热茶,向弟弟笑了一笑:“有姐姐在这里。”均世看着她,仍缩着脖子有些畏惧外面的声音。

听外边大厅里韩贵浩粗厚的嗓音问:“墨兰呢?”

老杜噎口水的声音:“先生,墨兰在——”

“老杜。是先生回来了吗?”墨兰这会儿不软不硬从食厅里传出话来。

老杜只得急着答:“是。是的。墨兰,是先生回来了!”

墨兰这才起了身,单手掀开食厅垂挂的一排珠帘,走出来挂着盈盈的笑脸,倒不像是专门来作对的。

韩贵浩看女儿这一副与想象中不一样的神态,有点儿犯疑惑了。印象中的女儿,性子直率得带了任性和撒娇。所以,如果他闻到的风声没错,回来时女儿应该是向他大哭大骂耍脾气之类。眼前的墨兰,却是笑脸迎人,让他一下有些懵。

“刘妈,先生带了客人来,是不是该奉茶待客?”墨兰嘴角噙着一丝不咸不淡的笑,打量与韩贵浩并肩而站的女人。

刘妈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连忙答应着去准备茶水。

韩贵浩听出了女儿话中的刺,咳一声,将身边的女人带出来,说:“墨兰,这位是我娶的太太。我们上个月在民政局领了证的。”

“阿姨贵姓?”墨兰似乎没有听见韩贵浩的话,只对着那女人。

这个女人,明显比她母亲傅尚惠要年轻上一轮的年纪,皮肤保养得很好,水嫩水嫩,妆也化得很齐整,让人挑不出毛病。身材就更吸引男人了,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玲珑有致。而且,端的仪态也是很有门面的贵妇形态,笑容含而不露,双目高而不低。总体形象,是一个外衣裹着端庄太太标榜的妖娆女人——骨子里浸透了狐狸精的本色。

“这就是墨兰吗?咱们俩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称呼我楚阿姨就行了。”楚昭曼作为刚入门的继母第一次见继女,自然要表现得宽宏大量,面戴仁慈。

然而,对于墨兰来说,这个后妈无论这会儿表现得多慈爱多亲切都好,事实明摆着,占了她母亲的床,怂恿女儿霸占了她和她弟弟的房,这是灰姑娘的后妈,现代恶毒型的。

“楚阿姨,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要来,那房里的东西刘妈说是你的,但爸爸也从没和我说过你是谁,我只好把它们先移到了院子里。毕竟它们不是我们家的东西。你放心,等会儿我就让刘妈他们帮你把行李放到客房里。对了,你要在我们家小住几天?”墨兰口气委婉地说,脸上可没有半点歉意。

韩贵浩与楚昭曼一同望向窗外。刚才车子进院子后急着进家门没有看清楚,今见得一清二楚了,院子里堆放了一箱箱的衣服、枕头、床被、书籍、私人电器等,而且是像扔垃圾一样随意地扔放。韩贵浩的面色当场变成怒青,斥道:“墨兰,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动这家里的东西?”

“为什么不可以?”墨兰耸耸肩膀,突然冷了声音道,“它们占据的是我、弟弟和妈妈的位置。先生让它们占据我们三人的位置,不就是不爱妈妈、我和弟弟了吗?”

韩贵浩被女儿的话戳到了心底的虚处,一下尴尬起来:“你这胡说什么?我是为你和均世好,怕均世没人照顾,才给你们找了个新妈妈。”

“那么,楚阿姨肯定不会埋怨我这么做了?”墨兰嘴角拉开一笑,眉角微微抬起,向着楚昭曼的眼睛如针尖。

楚昭曼对着继女的双眼,一刻是不禁把手摸向韩贵浩。不对,这个犀利富有压力的眼神,一点都不像韩贵浩给她看的照片里那个墨兰。是突然哪个地方弄错了吗?

 

第九回:一巴掌打不响

韩贵浩是不大想在新婚妻子面前丢脸。再说了,他娶的这第二任妻子,可以说比傅尚惠更有来头。因此护着这个新妻让前妻的儿女就范,是他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