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不定的心思,使得额眉紧锁一刻半会儿都无法松开。环顾新房,点点滴滴都是他的味道。打开衣柜,抚摸他的西装,熨在脸上许久,能感触到他的温度。再用指尖细细地拉扯他一件白衬衣,兀然发现上面有一块脏了的污渍。便把衬衣从衣架上取了下来,放进包里,打算拎到街上的洗衣店请专业人员处理。

街上车水马龙,不像平日里赶着工作,她自己开着车随意在城市里溜达起来。不过论洗衣店,她是知道这城市里有一家众口皆碑的专业户。因此,车以极慢的速度往那里开去。到达时为傍晚三四点钟,斜阳照着路面,带了一度炎热。她下车后,拎起包,走进了洗衣店。

嚓,自动玻璃门打开。

进去时,因为这个时间段没有什么客人。服务台边只站了一名男人。瞧这背影,熟悉。墨兰走过去,发现果然是第三次见面的罗铮。

“罗先生,几天没见了。”墨兰主动上前与其打招呼,前两次见面这位长辈给她留下的印象是极好的。

罗铮转头见是她,一抹温馨的笑意含在深沉的眼底里,道:“几次不期而遇,我们算是有缘分了。傅小姐。”

“你知道了?”墨兰轻轻地不知为何带了点忐忑地问。

“费省长带着你面对全部媒体当众介绍。我如果不知道这条轰动全市乃是全省的新闻,就是孤陋寡闻了。”罗铮一边解说,一边眉宇里凝着些重云,轻声问,“怎样,你还好吧?”

墨兰被他这个突然转折的问题,是惊了一下,接而又想,他也是个人脉极广的官员,不可能不知道。

“我侄子告诉我的。他叫张士浩,刚好负责你与傅家有关的所有案件。不过,有关他是我侄子这件事,还请傅小姐保密。说来不好意思。他的身份,连我现在的女儿都是不知道的。”罗铮说着这些话,在面容里既是带了一丝严肃,又不失亲切。

“张队长是个极好的人。还说这两天我生日要送我生日礼物。只是见面之缘的人都能这样亲切,令我感到不可思议。”墨兰接着他的话说,一面是好奇的思索着,张士浩居然是罗铮的侄子?而且是保密的叔侄关系?

“原来这两天是你生日。”罗铮点着头,像是一时兴起的说,“不止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傅小姐吃顿晚餐呢?算是我这个老一辈凑小一辈的热闹,而且,飞机上那件事我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答谢你。”

“罗先生这么客气——”墨兰本是想拒绝,但是,再看见罗铮那双充满了希翼的眼神后,她心头明显软了下来,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想吃什么?中式还是西式?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意大利面西餐厅馆。你以为怎么样?”

墨兰被他一系列如流的话语堵得没有办法再拒绝,心思:这男人的公关能力绝不是盖的。

这边,她将丈夫的衬衫交给了洗衣店的服务生,仔细交代嘱咐必须清洗干净熨烫整齐。接着,罗铮已经把他自己的车开了过来接她。

墨兰打电话交代他人把自己的车开回去,坐上了罗铮的车。

罗铮的车不比费镇南那辆小本田,是豪华的黑色奔驰。墨兰打开车门前,先是往车前车后车侧都仔细的瞟了瞟,才坐了上去。

“傅小姐开的那车是红色的商务用车,别克?”罗铮看出她对于车有兴趣,问。

“不比罗先生这样一部进口的奔驰。我想,至少要几百万到上千万的价格。”墨兰听出他想问什么,诚实说。有时候,这些奢侈品,如费镇南送她的那支钢笔,不是又欠扁能买到的。

“我家人送的。罗铮实话实说,“我一个亲戚,很富有,不过从不在我们国内做生意,都在国外做。”

墨兰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鞋子,哪怕是袜子领带,还有象征男士地位的手表,都是高贵的品牌稀有得型号,品位不俗,价格更是不俗。这男人。真真正正是很有钱,却不是商业帝豪。

“傅小姐做生意,我想,与外国人打交道的机会必定也是很多。外国人比国人更讲究实际和门面,我这是被慢慢培养出来的。”罗铮好像习以为常了旁人质疑的目光,对于她,却是费了些口舌进行解释,“所以,在与外国人交涉的桌面上,你要能拿出真实的家底,才能唬得住人家。”

“这么说来,打肿脸充胖子,只能被外国人笑话了。”墨兰感觉与他接触的愈多,这个长辈身上愈是笼罩出一层神秘的气息,导致她的兴趣愈来愈大,顺着他的话题一直问了下去。

“外国人是很狡猾的。比如打贸易战。一方面,他不停出台新政策批判他人国家的物品质量不好,但实际上他自己国家的物品并不怎样。但是,你得承认,只有公关能力做得好,一切才有胜利的希望。公关是使得这个世界能如他们所愿运转的基础。”

“所以,即使他们的外交政策明摆着很狡猾,但是就是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唬弄全世界以及自己的政局。”

两人说到这,不由相视一笑,为能取得一致的观点而感到高兴。墨兰心里忽然冒出一句:难觅知音却在此相逢,是不是就像眼前这样?

一路,好像漫无目的的交谈,然墨兰时常能被罗铮一两句的幽默的语言给逗笑了,这几日郁闷的心情开始露出了阳光。

等车子驶入地下车库,两人乘坐电梯来到西餐馆。罗铮亲自帮她拉开了椅子。墨兰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罗先生,你是长辈,我是晚辈。”

“这有什么?我经常帮我女儿拉椅子伺候她入座。女人,生来就是被男人疼的。”罗铮把她肩头直接按了下去,才会自己位子。

听见他这话,墨兰半开玩笑似地说:“看得出来,罗先生对女儿都这么好,肯定在平日里更是个爱妻如命的男子汉。”

“说到我妻子——”罗铮长长的叹息,“我想疼她,都不知道怎么做。”

“为什么?”墨兰对此是好奇的。这个男人无论是人品与能力,应是能使得家庭事业双丰收的男子汉。

“由于工作的关系,她常年不在家。所以在我家里,我永远会彻夜点着两盏灯,一盏在客厅,一盏在我和妻子的居室,等着她回来,希望她回家时能看见我点亮的灯火而不会迷路。虽然明知道她可能已经回不来了——”罗铮说到末尾,由于一个忍不住涌起的梗咽,速速地收了尾声,然后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看餐牌。

墨兰能看见他英俊的眉角里凝了一颗水珠的痕迹,不由动了恻隐,无法追问下去。

“就意大利面好吗?这里的意大利面真的是很地道。”罗铮手里撩着餐牌,拿了主意。

“嗯。”墨兰低低地应着。

听出她的小心翼翼,罗铮抬起头,忧愁的眉云散开了去说:“不好意思。尽是说些我的事情,今天是你的生日,本事应该由我来满足你的愿望才对。”

“满足我的愿望?”墨兰听着他好比圣诞老公公的口吻,不禁裂开嘴儿笑了笑。

结果,看着她这抹含蓄又略带了真心敞开的笑容,罗铮是双目怔了怔,仿佛望到了许久之前的叠影。

“怎么了?”墨兰见到他异样的神态,自然地拿指尖撩了撩刘海,问。

她这个小动作,让罗铮一时没有留意脱口而出:“你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收的一个学生了。” 

“罗先生的学生?”墨兰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与谁很像,动了好奇的心思。

罗铮双手枕着下巴颌,以难得被勾起了会议的口气述说着:“那时候,我大学毕业刚满三年,进入到比较特殊的工作岗位。有人让我收一个学生,希望我能教会她十国的语。”

“十国?”墨兰一愣。他说上面的人让他教学生十国的语言,说明了他本人不止精通十国语言,且这是在他年轻时候的事了。这个男人,绝对是卧虎藏龙的高手。

罗铮完全沉浸入了往事的回忆中,没有在意她惊讶的语气,继续说着:“她很聪明,我一教她就会。我简直以为她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从没有收过这样的学生,我激情难抑。然后,这种激情一发不可收拾,我——”

“她就是你太太。”墨兰接下他说不出口的话。

罗铮真正不好意思了,白净的脸膛浮现了一丝孩子气的羞红,垂下眼说:“我先向她求婚的。可是她不同意。我看出她不是不爱我,只能——”

墨兰没想到老一辈的恋情婚姻也能这么浪漫,完全是被吸引住地倾听着:“你太太这样就嫁给你了?”

“那能怎么办?她那时候都怀上我的骨肉了。我不怕她恼我,就怕她不嫁我。”罗铮表现得好像厚脸皮,然后语气磕磕巴巴的,“你不懂得。如果男人真的想得到一个女人,有时候是得用一些不齿的手段。特别是想我妻子这种像风一样的女人。”

墨兰不知为何,马上联想起了丈夫于自己同样使用的手段,心想:天下男人真是一样的下流。

“这时生物学界的法则。”罗铮最后用一种酷似哲理的话来为自己辩解。

可怜的。墨兰完全能体会到这男人爱惨了他的妻子。因此,想到自己和丈夫的处境,却是有些像这位长辈和他的妻子,她便是沉吟道:“罗先生,你是说你今天能为我满足一个生日愿望吗?”

“是的。”罗铮露出关爱的笑脸,“你说吧。我一定尽力为你达成。”

“如果你妻子为了工作不得不离开你的身边,去一趟远行,你希望她是悄悄离开还是明白地想你告辞?”墨兰敛了笑脸,带了点严肃的口吻问。

“我一直希望她是明白地向我告辞。可是她每次都是不辞而别。后来,我想,这样也好,给了我希望。她会回来的希望。有时候无声胜有声,话说多了反而会伤害彼此。”罗铮回答完她的问题,疑问,“你的生日愿望就是这个?”

“是。”墨兰对他微笑,低下头,认真地举起叉子捞起服务生刚端上来的面条。

罗铮从她酷似的言行举止,似乎能明白她心中刚坐下了什么样的决意。为此,他愁眉渐起,为她担忧的话语凝在唇角,迟迟无法道出来,一如从前自己对待自己的妻子那般。

两人用完餐,罗铮将她送至了门口。她自己截车离开。罗铮望了望表,在心里盘思了一会儿,拨了个电话到了费镇南那里:“镇南吗?”

“罗叔?”费镇南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煞是惊疑的。

“你静静地听我说,不要开声。”罗铮以一种老一辈关怀下一辈的口吻慢慢地说,“我希望你今晚不要回家,当然,这是有理由的。”

费镇南屏住了气息,紧紧地握着手机,另一手撩开窗帘。能望到太阳渐渐地没入这个城市的地平线里。电话里,罗铮断断续续的语声传来:我知道你爱她。但是,有时候,爱不是箍制,而是应是一种放任的宠爱。她是阵风,如果箍制会使得风失去生命。我相信你,怎么支持她你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可是,无论如何,不要像我一样那样失去妻子,所以,我相信你是有办法的,不会重蹈覆辙我的过去,既然给她自由又不会失去她——

墨兰搭上计程车的时候,马上也拨了通电话给路米。

“姐?”路米对于她的突然来电,大为惊喜。这段时间她悲伤欲绝,他和老哥一直连句话都插不上嘴。想安慰她都无从安慰起,真是令他和老哥看着就伤心。没想到了这会儿她竟是主动致电来了。

“我想去拜访你们的家,不知你的邀请还在吗?”墨兰淡淡地眯着嘴角的笑意说。与罗铮一顿晚餐之后,问题都想通了。仔细想来,自己与罗铮的妻子一样,都是没有办法在原地停止不动的。有事情有工作必须由她们去做,这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家庭不可以成为为借口。她要做这样坚强的女人。

路米欣喜若狂,在电话里狂呼:“姐!我太爱你了!马上帮你安排。飞机马上就可以出发!当然,我也会马上告诉我老哥。我老哥肯定和我一样高兴得快发疯了。”

墨兰道完,轻轻地将手机合上,指尖摸着丈夫的号码,始终无法按下去。她心中有直觉:这事即使她不告知,罗铮也会打电话给他的。所以,以丈夫的风格,怕是今晚不会回家了……

夜晚十点,当她拎着个小行李箱走出与丈夫同住不到一周的新房子,不由竖起了衣领子呼出口气,回头眺望那巍巍的楼影里,一盏明灯在家里的窗台露出与星辰一样的明光。那是她给自己点亮的路灯,告诉自己:肯定是会回来,不用丈夫点灯,自己也绝对不会迷路。当然,她相信,罗铮的妻子一样,根本不需要罗铮点灯,一定到了某天会回家的。

所以,她给丈夫在客厅台上留下的言语只有一句:三个月后,我会回来举行婚礼。

到了法拉利跑车旁边,fate为她打开车门,比起往常多了尊敬:“欢迎你正式加入我们的阵营,49。”

墨兰含了下头,把行李箱交给他,然后直接进入了宽敞的后座。

坐在车里,把墨镜取下的aida,一双绿瞳闪烁的粼粼是犹如海面上的月光,在宁静恬和中蕴藏了波涛暗涌:“他同意吗?”

“你以为呢?”墨兰以反诘的口气驳了他的审问。

aida薄情的嘴唇弯起了弧线,眼底没有半点笑意:“很好。那我们出发了。”

墨兰能感觉到他浑身迸发出的一股向来没有的威慑,在她的直觉引导下,她兀然醍醐灌顶:是杀意。

“在去我们家乡前,必须先去解决掉一个人。”

正文 第九十三回: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费宅

“有说是什么时候回来吗?”费家老奶奶曼青在晚上家庭用餐时,问了三孙子一句。

费镇南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反过来安慰奶奶说:“她说回来,肯定会来。”

“都三个月了。”曼青搁下筷子,筷子磕在碗沿哒的一声响,清脆的回响在她心里边荡起惆怅。知道两人领证了而且这个孙媳妇为人绝对信得过。因此,她担心的是孙媳妇有没有遇到危险,要是像傅尚惠那样……

“奶奶。”费镇南主动夹了块菜肴放进奶奶的碗里,深眸里富含了寓意说:“有什么事我都看着的。”

曼青只觉得这个三孙子愈来愈似神仙,让人捉不着了。为何这么说呢?费镇南每天拎着公文包到单位上班,在公众面前除了那次为妻子挽回身份,低调的像是遁入了无形中。但是,只要提起费省长,却是家喻户晓。因为只要那一次的露脸,足以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省长是个爱妻的清官。所以,本来费镇南能藉此机会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的,结果变成了默默无闻。

就这天,还有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对费镇南穷追不舍,想为费镇南做个独家专访,认为费镇南的个人魅力无可抵挡。

“费省长,只要打搅你一点的时间。”女记者在费镇南要进入省政府办公厅门口时,直接把话筒搁到了费镇南的面前。

费镇南回过来的俊脸,呈现出平日里完美的缄默特征,默默中蕴藏着骇然的肃气,一个眼神扫过去便是不言而喻。

那女记者再厚脸皮,遇到他这种杀气一样的眼神,也不得狼狈的退了两步。

费镇南在电视镜头面前笔直回头,带着素来稳健刚毅的军人气息,大步踏入了省办公厅。 

在这三个月内,他在新任的岗位上成功组建了只听命于他个人的工作团队。这个专门为他运营的小组成员,全都是白烨为了他专程从军队借调过来的,都是他所悉心了解的部下。

这些成员在见到他时,不称呼他省长,而是直接敬军礼,充满敬意的喊:“司令!”

他们知道,费镇南终归有一天是回部队的。在他们心目中,费镇南只能是一个铁血汉子,嫉恶如仇的铁血汉子,无论是去到哪里。费镇南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召集他们来,就是为了扫除恶势力的。

费镇南走到了办公桌的最前面。他如山一般屹立着。长桌两侧,军官共有五十四名,身着笔挺的海军陆军空军作战服,军衔最高达到校官级别,最低也是个尉官,他们脸上的每一条线纹,与费镇南一样有如刀割出来的削挺。费镇南鹰鸷的目光,在这一张张铁铮汉字的脸上掠过,在他们富含生气的眼睛中留驻。在长久的静默中,犹如大海酝酿着一场风暴,最终,他一声宛如雄狮低吼的命令从肺腑深处发出:“在此我宣布,六省政府与六大军区联合大黑行动,正式启动!”

“执行上级发布的命令,完成任务!”齐口的声浪,如掀起的巨涛,击打悬崖,发出千钧重的回响,在室内长久的余音未尽。

一家私人飞机从美国西部海岸跨越了太平洋,在到达中国大陆是,先抵达了首都北京。

专机不是在首都机场抵达,而是在首都的军区机场放下了起落架。

墨兰掀起了窗帘,从机舱窗口里望出去,见到了五星红旗展风飘扬。近来在世界各地飞行,每次看到自己祖国的国旗,总是会想着一些人。所以,要看五星红旗,回到家看,是最幸福的。

“到家了,姐。想家吗?”路米坐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双眼微睁,含着的小心如摄像机一样摄录她脸上的微妙情感。

“不想就怪了。”墨兰一只手还是撩着窗帘,两眼凝视窗外的动静。

既然是隶属于军区的机场,武装部队整齐排列在机场四周戒备。军区出动了防恐装甲车以及武装坦克,在机场周围的沙地上待命。一辆越野军车从机场入口进入。看见驾驶座旁坐的男人,墨兰在心底里叹息:生平最不想要托这只货办事。只是现在没有办法——

他们之所以被迫在这里降落,是由于一个病人。这个病人身份比较特殊,不能再十圣心里进行医治,所以只能送到费君臣这里来。

看到了该来的人来了,她放下窗帘,回身,对那卧榻在飞机沙发上的老人用流利的英语说:“张伯爵,已经回到祖国了。马上,会有专业的医生为你医治。”

“谢谢你,傅小姐。”两鬓银发的老人,睁开炯炯的眼睛看了她一下,疲乏的何时眼皮。

墨兰接下来命人将老人抬下了飞机。

跟着费君臣过来的部队救护车,打开了后车厢。跳下来的军医里面,墨兰一眼就看见了以前自己的教官六六。六六也看见了她,简单含个头示意,护送担架上了救护车。

墨兰便是走去与费君臣交流几句。

费君臣倚在越野军车车门上,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沾染上的路上风尘,低着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奶奶问话了。”

“我暂时没有办法离开十圣心。因为aida——”墨兰说到这,止住了口。

“如果十圣心里面的医疗部队没有办法,可以让他到我这里来试试。”费俊成还是低头拿布擦拭眼镜,声音里压了丝严厉的责备,“但是,你不该让镇南等太久。”

“不会等太久的。”墨兰语气轻松而坚定。

“行。你没有这么快回去吧?到军区喝杯茶再走。”费君臣戴回眼镜,打开车门。

墨兰没有办法拒绝,因为路米也被赶下飞机了。两人简直是被强迫着上了越野军车。墨兰便想:幸好跟来的不是其他人,不然要拔枪大干一阵了。路米这小鬼,好奇心大,遭到如此绑架似的行为,还左右观望,时而哇哇叫:“军区。生平第一次进贵国军区。”

越野车出了机场,在平直的大道上奔驰,迎面来都是待沙的风,迷煞人的视线。

墨兰眯着眼,在这风尘滚滚中不免回忆起自己这三个月来的行程。

那一晚,aida说必须先去解决一个人。结果,在去机场的半路,aida和fate下了车,由其他人护送她和路米先到达机场。她和路米,在车内可以说是坐立不安,因为aida和fate去的时间太久了。

路米一向乐观的小脸蛋这会儿皱成了一团纸,不停地像老鼠似咬着牙齿,望着车内划过的表针骂道:“都过去两个小时了。等老歌回来,我要揍他一顿。”

然而,首先是他们平安回来。不知为何,墨兰没想到老太太的悲剧,总是挥之不去一团阴影。她甚至想,可能在自己上次去病房探望老太太时,已经有人盯紧她和丈夫了。所以,自己有危险,丈夫费镇南同样也有危险。两个同样身陷危险中的人是不能时刻在一起的,不然,敌人一动手,这边就是全军覆没。她也不能,时刻靠丈夫来支持自己,最少得有力量能自己保护自己。所以才终究选择了aida。可为什么aida突然间说是要去收拾掉一个什么人呢?还必须是她前往他们家园之前?

机场夜里的风,冒着酷热与寒气交融的错觉,再加上此刻焦虑的心境,宛如陷入了地狱的水深火热中一般。

墨兰与路米等到后来,都走出了法拉利跑车,站在无人的机场周围沙地上,远远眺望着路的尽头,等到了半夜两点钟,一辆黑旋风出现了。不,不止,是十辆。

十辆宛如幽灵的顶级跑车没有亮起车灯,墨兰只能听见发动机风驰电掣的啸声。它们在路的尽头出现,像咆哮的大军向他们迎来。

路米看见这样庞大的阵容,真真是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亲卫队都出来了?”

“亲卫队?”墨兰没有真正接触过十圣心军团,对于这样的阵容自然也是吃惊的,并带了疑问,“什么亲卫队?”

“我老哥的。”路米跳着脚,慌里慌张的,“我老哥很傲气的。从不让亲卫队吹安在别人面前。现在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亲卫队都跑出来了。”

“会出什么事愚者的亲卫队才会跑出来?”墨兰追究仔细,毕竟自己此次就是为了更深入的了解十圣心,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当然是愚者自己本身出事了。”路米在第一辆黑旋风抵达的时候,狂奔过去。

然后,是一家庞大的飞机,浑身外壳漆黑,表面为特殊军用装甲,也犹如幽灵一般降落在了机场外围。

墨兰立在原地,暂时没有动,因为她这个现在对他们来说还是外人的人根本无法插足。

飞机降落后,机舱门打开。几乎是同时抵达的九辆黑旋风围成了个圈,中间的那辆毫无置疑乘坐的是愚者。墨兰看着路米冲到了那辆车前面,打开车门,要钻进去。可是在前座的fate也下车了,绕个弯,拎起了路米的领子,道:“冷静点。国王,你这样会让愚者更担心的!”

“眼睛触及不明镭射光线,现暂时看不清楚东西。但没有生命危险。”fate简明扼要的说,也是不想说太多让小朋友担心。

“皇后呢?”路米呼吸吃紧,好像回忆到什么而全身周瑟。

“在给愚者看伤。你不要太担心,你这样会让愚者更担心的。”fate不断地重复这些一模一样的安慰,说明了他自己本身也是被突来的意外给吓到了。接着,他只能把路米狠狠地搂在怀里,抚摸小朋友的脑瓜:“别担心。事情没有到最坏的结果。最少他没有死。你不会想起你爸爸死的事情。”

“可他的眼睛——”路米没有办法摆脱这种悲伤与愤怒交集的情感。要知道,眼睛是一个杀手的生命。如果aida不能恢复失明,aida的职业生涯也将到此结束。他便是抡起了拳头在fate怀里捶着,用尽了全心的力气。

fate一直搂着他,搂着他到渐渐息气,接着忠贞不二的说:“不用担心。我们对aida的忠心不会改变的。aida能领导我们是用他的心灵,而不是职业技能。我们崇仰他,也是因为他的心灵,不是他的职业技能。”

墨兰当时走到了他们旁边,聆听他们的对话。

fate抬头看见了她,向她慎重的含了下头:“aida说了,要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他这次眼睛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不过,敌人也不好过。”

“我不明白。”墨兰蹙着眉头,“为什么你们决定突然要单枪匹马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和海军联手吗?”

“你肯定没有试过狙击一个目标。杀手与杀手的对决,属于暗中的决斗,大规模的部队是无法参与的。”fata道,“海军是没有办法收拾这些人的。只能我们自己动手。”

“究竟是什么人?让你们突然下这样的决心?”墨兰再问,“你们今晚这样的行动的目的是什么?付出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fate大概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以这样质问的口气发出一连串的问题,且是针对他们的行动计划。fate一直沉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些。虽然她是要加入他们中间了,但是大家还没有完全接受她。她对于他们十圣心的种种,可以说是基本陌生的。说了,她能理解吗?

“fate。”aida的声音从车里发了出来,还是平平静静的,没有一丝感情起伏,也听不出受伤后的焦躁与虚弱。

路米的八爪马上从安慰自己的fate身上离开,直扑从后座出来的兄长:“老哥,你怎么可以让我和姐姐担心呢?”

aida出来后,甩开弟弟过来搀扶的手,自己在众人面前站立着。他的眼睛,此刻又戴回了平常的那双墨镜,因此,基本上没人能洞知他是不是眼睛受伤。

众人对此相当吃惊,简直以为他是没有受伤的。因为他能准备判断每个人的位置,并将脸朝向对方说话。

然而。当路米怀了希望问:“老哥,你真的受伤了吗?”

aida的手迅捷的挪了一寸复位,移动的速度快的是一般人不能发现的,才能准备搁在了弟弟的头顶上揉揉:“是的。以后,你必须自己学会照顾自己了。”

第九十四回:你怀的是可是费家烈士的孙子

军车进入了军区里的一幢办公大楼。

车门打开后,墨兰与路米尾随费君臣进入了办公大楼里的一个办公室。

“你们随意坐。”费君臣不与他们两个客气,指着桌子中间的茶壶茶杯说,“我的勤务兵被我派出去办事了。”

路米不介意,一直以为这个戴眼镜的海军将领别具一格,大咧咧地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

墨兰站着,环顾一圈办公室内部环境,道:“是你暂时的办公室吧?”

“我近来一直在外头跑。近来才把队伍拉了回来作训。这里是临时办公点,为了接你这个病人设的。可以说,你这个病人我是不大想接。”费君臣在庞大的办公桌后面坐下来,拉开抽屉取出一沓资料,“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病人?”

墨兰听得出来,如果不是看在费镇南的而子上他真的是不接她这个病人的,便坐在了他对面认真地说:”张伯爵是多年前被我妈妈救下的一名外交官员。”

“十圣心不对他进行救助的原因是什么?”费君臣单刀直入,薄薄的眼镜片后面是一双深思熟虑的眸子。”当年那场交火,前愚者有参与,与我妈妈是对立关系。而且,十圣心向来不对组织外的人进行枚助小以前有aida,可以有特例存在。现在aida这样,不是内部的人不听愚者的话了,而是aida需要休养。我不想给他造成太多麻烦。”墨兰诚恳地说。

“aida的眼睛看不见,没有想过到我这里试试吗?”费君臣挑着眉路,似乎是想在她脸上查找一丝话里可疑的行迹。

“十圣心有他们自己的骄傲。”墨兰道,平静的音容里让人无法察觉出任何迹嘉费君臣收回目光,指尖在纸页上燎过,宛如低眉沉思的:“这样吧。晚餐时间也差不多了。今晚你们在这里用完饭再走。”

“这个,恐怕不大好。”墨兰直接婉拒,“四少你工作繁忙。我们本不该继续打扰你的。”

感觉得到她严重的防心,费君臣笑吟吟地撩了撩金丝眼镜架:“我再忙,招呼嫂子吃顿饭是应该的。不然三哥会说我招待不周。再有,你的教官六六也在这里。久别之后,和你的教官吃顿饭应该的吧。”

几句应该,墨兰难以拒绝,一样很难直接拒掉这只货的”不怀好意”。毕竟,飞机降落在他管辖的军区,他们想走,能说走就走吗?

“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有关这个病人的具体情况,你还得和六六做一番沟通。我不亲自过手了。”费君臣最后来一句婉言,把她将住。

因此当费君臣达成了留她下来用饭的目的洒脆离开时,墨兰真想在心里骂他个狗血淋头的。

“这人真可怕。”路米拎起茶壶给自己和她倒茶,年茸肩膀。”姐,这样的人真是你的小叔吗?”

与费镇南结婚后,费家哪个人不是被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哪怕那个最难对付的奶奶。唯独这只货,让地几次曾经冒出念头要丈大出而狠狠收拾他。”你说他的坏话亲好不要被他听到小他这人很记仇的!”墨兰好心提醒不懂事的小鬼头,一旦在费君臣面前乱说话会有什么后果。

“真是可怕!”路米噎噎口水,“我怎么感觉他比我老哥比你老公都要可怕三分呢?”

本来就是。墨兰在心底里腹诽。”你说他非要留我们吃饭做什么?”路米百思不得其瓣,想到连墨兰都畏惧这个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不会是给我们下毒药吧?可你是他嫂子,我谅他应该不会给我们使什么狠毒的手段刁”

墨兰默声,有关那只货想干什么,她或许能猜到个两三分,只是这事哪怕对路米也是不能透露的。接下来,两人在费君臣的办公室里,像是被囚禁了一般,等到了傍晚的开饭时间。

饭局设在办公楼里的一间小接待室。中间摆了一张四方形方桌,刚好容下四个人的坐席。如费君臣允诺的,只有他、六六、地以及路米一块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