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海楠能聪明一点。”黎立桐对于妻子与自己一样一根筋的脑袋,还是比较担心的。

“我让她耳朵里塞了电话线,随时与我们保持联系。”白烨也担心这点,所以做好了准备,“有我们给她支招,应该没有问题。”

费海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间谍活动,但她毕竟不是情报局的人,参与这种活动的机会渺小。何况今天是自己一人孤身杀入敌区作战!进入到作战区时,她的心马上像小鹿嘭嘭嘭跳个不停。

“白大哥。”对着领子上装的手机对讲器,她开始做现场报告和申请指示。

“怎么样?你现在到了嫂子的病区了吗?”白烨问。

“我现在连该用什么身份去问都不知道!”费海楠开始后悔自己逞能了。真是所谓做贼心虚,她现在随便在医院里遇到个人,都避开眼光不敢直视。

白烨心想,如果自己哪个手下敢这样向他汇报情况,他还不得一顿痛骂回去。忍了忍气,他尽可能放小了声音引导对方:“费海楠,你是个军人吗!”

“我怎么不是军人了?”费海楠嘟囔。

“如果你是个军人,你现在又不是在干可耻的事情,你马上给理直气壮抬起头来,向所有与你对上眼睛的人微笑!”白烨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是一步步现场教导雏鸟怎么做间谍了。

“可我心虚。”

“你心虚个p!”白烨隐忍不了,粗话爆口了,失态也有稍微醉酒的原因。

“来,电话给我!”费君臣向白烨伸出手,要电话。

白烨终于意识到他刚刚那一口粗话,可是对着车内其他三个兄弟的老婆和妹妹骂的,顿时懊恼万分,乖乖交出电话。

费君臣接过了手机后,代替白烨向费海楠指挥:“你先问她在哪个病区?是不是还在原来那个病区?”

“我怎么问?去咨询台问吗?以什么身份?”费海楠一问三个问题。

“去护士站问也行。咨询台应该晚上没人值班的。你先到急诊部的护士站问一问。至于身份嘛——”费君臣对于妹妹自然没有白烨粗暴,温柔加耐心地说,“你就说你是她以前的朋友,突然听说她住院了,很吃惊,过来探望。”

“嫂子如今的名字是?”

“兜儿。”

有四哥一句一句的引导,费海楠不迷路了,咚咚咚跑到了护士站那里问:“请问兜儿是在这里住院吗?”

“兜儿?她应该是转到耳鼻咽喉科去了。”

“耳鼻咽喉科?”费海楠讶异,“可她不是孕妇吗?”

“因为她的家人强烈要求要一间单人病房。只有耳鼻咽喉科有单独病房”。

费海楠立马转战到耳鼻咽喉科病区,结果被护士给截住,道“不行。病人现在在休息。病人家属离开前才慎重交代过,什么人都不能进去探病。”

“怎么办,四哥?”费海楠走到角落里,对着电话跳脚,“那个护士进去和医生说了,他们好像开始怀疑我了!”

费君臣的手放在眉心里揉了揉,没想到进个病房的门这么难,当然他可以理解医院里的人都是按照规定以病人为着想才这么做。

“让王医生过来一趟,行吗?”白烨提议,“毕竟,她是病人的主治医生,去看一下病人应该没有问题。”

“现在都几点了?让人家半夜三更爬起来到这里?只为了递个电话的话,明天也可以这么做,不是吗?”费君臣以不近情理驳了老二的议案。

“如果明天再来,我们这不输了第一局,接着输第二局吗?”黎立桐咕哝着,不赞同让自己兄弟这样窝囊下去。黎立桐这话也说的没错。第一局是始料未及,无可奈何。第二局已经有了机会,如果放弃,不符合他们军人打仗的顽强风格。

“我怀疑,安日晨在医院里有人,不然,不会这么快能帮她弄到单人病房。”费君臣认为这个事,还是必须谨慎行事一些。

“说不定他在部队里都有人呢。”白烨接着他的话,长眉纤动,暗沉的眸子里露出隐忧与沉思的光。

“让海楠先搬回来吗?”黎立桐担心自己老婆了。不是担心老婆被人怎样,是担心老婆接下来沉不住气把事情彻底搞砸了。

一直默默的费镇南这时忽然打开车门,下了车。白烨慌忙跟着他跳下去,怕他按捺不住做出什么事。

“我想,直接将电话扔到她病房窗台那里去。”费镇南仰头,目测楼下与楼上的距离。

“兄弟!”白烨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是,这样危险的事情,还是在众目下的部队医院里,摇摇头,“你扔到了,也不一定能逃过摄像头对不对?”

费君臣同时下了车,道:“我让书恬过来了。让他以医生身份进去。称是王医生托他过来看就可以了。本来我也可以进去的,可我喝了酒,被里面的人闻到不好。”

“也好,顺便问问他向十圣心那边的人了解到情况没有?”白烨点头附和他这个主意。

所以,他们两人在公众未注意到前,强硬把费镇南重新拉上了车。

费海楠听见四哥的指示,扯到了医院门口,等着奉书恬的人来到。

大概等了约十五分钟,在费镇南又忍不住要跳下车时,载着奉书恬的军车在医院门口将奉书恬送下了车。

费海楠冲下楼梯,来到大门侧边的暗处,与奉书恬做了交接。

奉书恬没有接她手里的手机,说:“不用了。政委交代过了,我带了其它更好的通讯器材过来。”接看见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他不免以向来温玉恬静的微笑安抚她:“不是只有我和你,有这么多人想主意,会有问题吗?”

费海楠搔搔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就是感觉里担心。奉书恬带着众人期望走进了医院大楼,费海楠打算绕回老公的车子里。过大门口时,忽然前后两辆车冲了进来。她反应快,急速退后两步,才没有出事。在遥远的距离见老婆差点被车撞了,黎立桐当仁不让下车准备教训人。

“等等!”白烨使劲儿拉住他,用力地喝道,“你等等!看清楚是什么人!”黎立桐被兄弟有些气急地接连喝了两声,脑子里猛然被冷水灌醒,站稳了脚。

费海楠站在路边上,小脸上满是吃惊的神色。不是因为自己差点成了车下魂,而是与她冤家路窄的那两辆车,一辆是安日晨的,一辆是罗婷婷和关浩恩的。

“shit”难得费君臣骂人了,可见事情骤然间急转直下。

“让书恬撤回来,还来得及。”白烨急忙发出指示。

“迟了。”费君臣拨了下电话见奉书恬没有马上接,恼道,“他这会儿应该走进去病区和那里的医生交涉了。”在这个关头上,黎立桐远远的,给老婆费海楠使了个眼色。夫妻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费海楠望不清老公的表情,但是,感觉得到老公是要让自己做什么。对,这个时候就是得争取时间,把人给拦住。安日晨和罗婷婷关浩恩的两辆车让司机去停车,他们三人是直接在大楼门口下了车。

费海楠冲了上去,对着罗婷婷的背后喊:“喂!你刚刚开车差点儿撞了我?!不道个歉吗?”听着一个很冲的女声,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罗婷婷转了身,见到是费海楠,讶然地闪了下睫毛,忽而银铃般的笑声飞扬起来“我以为是谁呢?是海军基地里有一面之缘的费上尉,是不是?”

关浩恩跟着妹妹回头看,发现了费海楠,也有点儿诧异的:“费上尉,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探望我爷爷的一个战友。他在这里住院。”费海楠出口这番谎话时,在心里祈祷着爷爷别怪罪,一边对这两个从来印象不好的人,扬着英秀的眉峰显出女军人的刚气,“哪知道刚探完病要走,便遇到你们的车又撞过来了。”

“我们的车刚刚差点儿撞到你了吗?我怎么不知道?”罗婷婷一面像是惊诧地闪着眼睫毛,一面嗤嗤嗤笑个不停,仿佛费海楠说的每句话都是很好笑一样,“还是,像在海军基地那样,是你自己故意走过来被车撞的?”

“那次车祸后来认定,肇事责任主要在你们身上!”不提过去还好,一提,费海楠火冒了起来,跺脚,上了两步台阶。对方忽然的怒气冲冲,让罗婷婷心有一丝惊惧地小退半步,然而很快她定住了脚,冷傲地撇着眉看着费海楠:“是你们海军的人做的肇事认定,能有公平可言吗?”

“有没有公平,你自己清楚!”费海楠一只指头点到了她胸口前。这个动作,令人想起了墨兰在婚礼发布会上那句“扪心自问”。

罗婷婷蓦地怒了,举起手,正要挥下。

“婷婷!”关浩恩一声怒喝同时,用力扼住了妹妹差点犯下大错的手。

“哥,这种人何必!”罗婷婷昂着头,与兄长怒目相对着。

“你都长这么大了,不知道事情轻重大小吗?”关浩恩是不得已才训斥妹妹,眼看着这场争吵已经引来不少人围观。

他们几个人都是在官场里有头有脸的人,如果在这时候被媒体抓到什么,吃亏的不都是他们自己吗?毕竟,费海楠不过是部队里的一个通讯兵。媒休抓费海楠没用,但抓他们就有用了。

因而,站在暗处远观的黎立桐等人,没有过去给费海楠支援,只是站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待命。

罗婷婷蹙着娇好的眉,心里头这股气一时平复不了,固然兄长的话没有错。忍,这段时间忍的太多了,尤其是对于49和费家。这要说到费镇南与她的婚事,因费镇南那次公布的婚礼发布会不了了之,导致她在社会圈里丢尽了脸面,这股气说什么都得找到凶和费镇南狠狠报复不可。现在费海楠主动来找茬,她再忍,不是在费家面前变成了只乌龟吗?

“婷婷。”本来持观立态度的安日晨突然开了口,低厚沉醇的男性嗓音在女友身边绵绵道,“别为难大哥了。有什么事儿,等会儿你和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安大哥?”罗婷婷对他的忽然殷勤,飞眨了下弯弯的睫毛,吃惊和欣喜在她眸子里流转着。安日晨木讷的脸温文地笑着,将她的手抓在自己掌心里,同时对关浩恩点个头:“大哥,这事由你处理。我和婷婷先进去。”

“好。”关浩恩听见他的话,见妹妹口软了,不由松口气,向他首肯。

费海楠看见罗婷婷和安日晨就此走掉了,不免心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跟费上尉一样,来探望病人的。”关浩恩此时,是对于她形色于外的焦心,瞟过一眼时在心底里也有了份思索,问,“你自己一人来的吗?”

费海楠抬起脸,在怔忪的一刻后方是答道:“是的。我一个人来。”

但关浩恩已经对于她的这个反应再度疑惑在心了,眸里划过一抹又一抹的沉思,同时把目光放到了门口各处,意图寻觅到什么可疑线索。

幸好,在关浩恩把目光扫过来之前,黎立桐等人已跳上了车,关上车门车窗,避开搜索的视线。

“让海楠撤到门外去。她对付罗婷婷还行,对待关浩恩肯定不是对手。”白烨马不停歇地发出指令。

费君臣是不用他说,也马上让妹妹在关浩恩这条狐狸面前撤了。

可关浩恩这会儿反过来拿话套住费海楠不放了。

“费爷爷的战友我有幸认识几个。是哪位长辈生病了?我也想去拜访一下。”关浩恩在费海楠的脚悄然挪了一寸时,关键时机关键出手。

“我爷爷的战友——”费海楠悄悄地喘气,感觉到关浩恩像针一般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扎着,让她心跳加速简直快停了。

费君臣在听话筒里似乎能估算到他们两人对话的内容,眸中神色一变,在通话里给妹妹支招:“爷爷有一位战友,应该在我们部队医院消化科住院,姓刘。”

听见了四哥的回答,费海楠面色稍缓,向着关浩恩说:“刘爷爷在这里消化科住院。但是,现今这么晚了。我刚刚探完病房出来,病区就不让人探病了。关大哥呢?在这个时候来探望病人?”

“是我一个朋友的表妹住院了。我朋友和这里的医生熟悉。所以,待会儿我顺便去探望刘爷爷应该没有问题。”关浩恩镇静的语气,表示她说的种种阻碍对于他而言不足为惧。

费海楠撇一下眉,心里怒道:你以为只有你有人。我四哥在这里的关系更铁呢。只是现在不好出面。

“那费上尉是要走了吗?”关浩恩看她郁闷着脸,也大概能猜到她所想的,冷酷的嘴角弯了弯,道“是。”费海楠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冷冰冰应一声,走下台阶,直接走出了医院大门口。一切行动迹象,指明她现在是要单独去拦车离开。

关浩恩在她没有迟疑的背影上掠过深沉的一目,掉头走进了医院里。

医院大楼里,因为罗婷婷和安日晨一直在等电梯,或许是有意等的,直等到关浩恩走进来。

罗婷婷向兄长招手:“这边。”

关浩恩几步过去。

罗婷婷立马挑起秀眉,骄慢的口气问:“那死丫头呢?为难大哥了吗?”

“倒是没有。见你一走,口气就软了。”关浩恩实事求是,对于费海楠刚刚的表现疑惑众多。比如,她本是气汹汹地跑上来向他们问罪,并索要道歉赔偿。然而罗婷婷一走,她本人倒像是畏惧了他一样,急着要跑了。

“哼。没有底气的丫头。是想着我好欺负吗?!”罗婷婷对于兄长的答案,愤怒地啃下朱红的唇瓣,“以为欺软怕硬吗?!下次被我遇到——”

“婷婷。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安日晨将手安放在女友肩膀上,轻柔地拍一拍搂一搂。

看来很温柔很体贴的举动,却是被罗婷婷冷漠地一甩肩头。安日晨的脸上顿然有丝冷,像是毫不在意地收起手,眸中仍盈盈地笑道:“好好是个小龙女啊。”

关浩恩见此,忍不住又斥了句妹妹:“就你这个样子,费镇南才怕了你,不敢要你!”

这话戳到罗婷婷的痛点了,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倏地冲了进去并立马关上门。

幸亏了安日晨反应快,拿手在快要闭合的门缝里一搁,才阻止了闹剧的继续进展。随之,他和怒气未平的关浩恩一同进了电梯。比起一脸怒相的关浩恩,他一手插进裤袋,由始自终都是公子爷的潇洒,不见有任何情绪被左右。

罗婷婷看着他面色自如,微眯了下眼睛,道:“安大哥,我从没有见过自家父母兄弟这般的漠不关心,反倒是你这个隔了一层亲的表哥,对一个表妹和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此上心。这个事,说给外面的人,哪个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听得出女友刁难和质疑的口吻,安日晨若是早有预料的,轻松自如地按了按黑框眼镜,答:“婷婷,正是怕你这么想误会了,我不是才邀请你和关大哥一块来探望病人吗?”

“不管怎么说,兜儿这个事爷爷也关心。”关浩恩插了话,表明自己不是像妹妹那样心胸狭窄。

罗婷婷鼻子朝天,冷凝出一声哼。不过,安日晨的解释,听起来有些道理,让她心安不少。再有那个兜儿,即使是安日晨的小情妇,又能怎样?以安日晨的地位身份,都不可能明媒正娶一个风尘女子的。这么一想,她碍以继续趾高气扬了。

电梯上达到了耳鼻咽喉科病区。三人走进病区时,已走到了深夜十二点钟,病区里一片肃静。安日晨在护士站与护士打个招呼说:“我带我朋友过来,来探望我表妹”。

“请稍等一下,安先生。现在医生正在给病人进行检查。”护士回答。

“医生检查?”安日晨讶异地拿指头使劲儿按了按眼镜框,“我出去的时候,我表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像是病人自己感觉到哪里不舒服,打电话给了她的主治医生。她的主治医生不方便过来,便委托了另一位医生给她检查。”护士对于病人家属的质问,当然不敢怠慢,一句句地耐心解释。因为病人毕竞是在医院的病区出状况的,家属有理由质疑医院有没有照顾好病人。

“张医生在吗?”安日晨皱褶眉,几乎是要把黑框眼镜拉下来在桌上打一打。

他这种生气的面貌,罗婷婷从未见过,不由不忧地蹙了眉尖。

关浩恩可不想好事变坏事,在妹妹耳边悄然两句:“不要误会了。日晨他只是讨厌在他预设的计划里出现问题。”

罗婷婷对于兄长的说法和解释,眯了下眼,看回安日晨那张木讷脸,眸子飞转。

这边面对安日晨的声声逼问,护士紧张了,看得出这个病人家属不好惹。她立即跑进了医生办公室里,把张医生叫了出来。

走出来的这个张医生,明显是与安日晨认碍的。出来见到安日晨阴郁的脸,他的胖脸上掠过一丝紧张,继而走过来,向安日晨好言好语地说:“安先生不必担心。这样,到我办公室先坐坐。”

“不能现在去见我表妹吗?”安日晨一只手放在了护士站台面上,眼睛隔着镜片对那些医务人员的脸冷厉地扫视着,“我要知道她有没有事,现在就要知道!”

第一百零贰回:情意绵绵

病房里,墨兰在听到门口的响动时,马上合了眼睛。

“这样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王医生嘱咐我要和病人单独谈谈。”

听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嗓音,像是无处不含着微笑的风韵,向其他人说话的样子。

“那么奉教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马上按呼叫铃告诉我们。毕竟这个病人的家属离开前一再交代过我们。”尾随这个男人过来的人,似乎执意想跟着进这间病房。

奉教授轻轻一笑,轻而易举挡了回去:“你尽可以告诉病人家属,我的医术远比王医生还要高明。他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因此,那些人只好悻悻地先走了。一边走,那些人一边窸窸窣窣地耳话:“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张医生你要听从他的话?” “454的奉书恬。与费君臣一样的怪物。被中科院研究生命科学的老头子当成宝贝的人,但是本人声明不进中科院。”

等到声音都消失了,应该是没有监听迹象了。

墨兰听到门轻巧的咿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并按下了墙壁上的灯管开关。

室内立马变得一片明亮。

墨兰在光亮中适应转换的光线,继而辨认眼前这人的轮廓。俊逸的身形,书生气质,恬静的脸,忽而闪过一抹狡黠的墨眸。仅凭一眼,墨兰认定了这人是与费君臣一个等级的学者。

奉书恬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走近床边,充满睿智的眸子在灯下变成琥珀的绝美颜色,俯视着她:“王医生让我来的,我姓奉。”

“我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你帮我把一下脉吧,奉医生。”墨兰能接到他眼里传递的消息,把一只手伸给他。

奉书恬的手从口袋里拨出来,滑过她的掌心,再到她的手腕,指尖是在她的珠脉上仔细地审视。

墨兰见他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脉搏上,只能耐性地等待。竖起耳朵,似乎能听见走廊里的动静由远及近。归宗,安日晨木讷的嗓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想见一下我表妹。如果她平安无事,我可以马上退出病房,不打扰医生的查房。”

“安医生,你听我说两句。奉教授是我们部队有名的医学教授,不会有问题的。”张医生苦苦地哀求。因为两方人马都是不好得罪的人。一般教授查房,是特别讨厌有无关人士打扰的,尤其是无理取闹的家属。

“这位奉教授很了不起吗?”安日晨压抑的声音里可以听到浓浓的怒气。

“就是。一位部队的教投,也是一个为病人和病人家属服务的人而已,有什么权利阻止病人家属和病人见面?”罗婷婷为未婚夫两肋插刀。俨然在关浩恩关于安日晨的几句话解释之后,她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改变。

“日晨。”总是在关键上,忽然冒出反对意见的关浩恩,再度出声向朋友耳语,“这位奉教授我是听过一二的,确实是不大好得罪的人。我看,不如我们去办公室,等他一会儿。医生查房应该不会很久。”

墨兰暗沉的眸子里的光,转了又转。安日晨把关浩恩、罗婷婷都带来了,不知安什么心思。

“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让他们今晚不要来打扰你。”奉书恬的指尖仍在她脉搏上按着,一边抬起脸与她说。

墨兰看着他,定定地看着这个人,想:以他这样一个温润的人,怎么把这群饿狼赶跑呢?再说了,她从他这张温文如玉的脸上,始终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奉书恬的手指离开了她的脉搏后再度滑过她掌心。墨兰收起手藏起被子里,感觉到掌心里多了样小玩意儿。她翻个身,像是畏冷似地拉起被子盖上了头。指头粘住掌心附着的那颗米豆,塞进了一边耳朵里的内壁。这是个极小的听器,恐怕是新科技的产品。说话给对方听不大可能,但是,听对方的声音是可以的。

滋滋滋的电波调试音后,费镇南沙哑的略带酒气的嗓子嗡嗡嗡地传了过来“墨兰吗?没事。我知道你不能回应我,你听我说就可以了。”

一听是丈夫的声音,墨兰周身打了个哆颤的激灵。他今晚喝酒了,跑回到她这里来。她一想,便以为他是想得到什么确定。她很想回应他,可是没有办法……

“墨兰,别担心。我会和aida取得联系,很快,我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我今晚真是忍不住了,在知道你怀上孩子后一二,墨兰周身再一个抖,忽然想到了费君臣说过的话。虽然她声称自己会和丈夫讲明这个问题,但是,她心底里打定了主意是不会讲的。现在丈夫遇到了费君臣,希望四少没有失约。

哒哒,哒哒哒……病房的门板传来急切的敲打音,一阵阵如催命符一样。

墨兰立马警觉。知道不能把被子拉起太久,如果这屋里有监视器看见必是会遭人怀疑。她佯装着呼吸困难,将头露出了被坑,顺便观察外界的情况。

奉书恬走到了门口那里,没有打开门,隔着门说话,声音一再温润有礼:“有什么事吗?”

“奉教授,病人家属说要和您谈谈,有关病人的病情问题。”张医生在外面答,就嗓音而言,能听出他被两面夹攻,大汗涔涔。

“你们先过去。我过五分钟就过去。”奉书恬答。

“可是——”张医生应该是还在看的脸色安日晨等人的脸色,试图在他这里争取。

“没有什么可是的。”奉书恬一句话断了他的想念,“让他们过去等。如果他们没有办法做到,说明是不信任我和王医生,但病人已经选择信任了我和王医生。作为家属的人不是不该千涉病人就医的权利。”

张医生对此无话可说。安日晨凑了过来,道:“我表妹不想见我吗?”

“医生在给病人做检查。等做完检查后,病人亲属想见病人,也要医生看病人情况后决定。这是个就医的正常程序,你到哪个医院见哪个医生都一样。如果你们再无理取闹,我会视你们影响医院内病人正常医疗情况的轻重,建议保卫科派人过来处理这个事。”

言外之意,就是打算动用武力遣人。

声音温温和和,说起话来发起狠来一点都不含糊。罗婷婷总算是见识到学术界学者的威风了,不禁都了嘴已:“这么凶的医生,生平第一次见——”

“好好。”关浩恩小声警告妹妹。

“哥!”罗婷婷对于兄长一再的忍让怕事风格,也是愈来愈讨厌的。

但不管如何,这群人碍着自己高高的身份,不可能硬看来,比如砸门进病房之类。被奉书恬这话一堵,终是悻悻地返了回去。

听见外边一干人的脚步声都走远了,奉书恬完成任务,预备拧开门锁。

“奉医生。”

突然背后一声,奉书恬只得停下手,折回。

墨兰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这张充满学者气息的脸,终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说:“我枕头下有一本书,我不想看了,你帮我扔到卖破烂的吧,总比扔到垃圾箱好。”

奉书恬听了她这话,把手伸进了她枕头底下,取出了本书。见是个破烂的插红色封面,印着“摩斯码通解”几个白色字样。他一时眸子里浮出迷惑,却还是将书掖进了衣服里面。

这回他走了出去顺便帮她反锁上门。墨兰没有再叫住他,是聚精会神地听着丈夫说话。

费镇南坐在车内。能与妻子通上话后,他心里冷静了不少。他不想这么快停止通话,便是拨肠刮肚地找东西说。车内的人,都是第一次发现他能这么呱噪,一点都不似往日的沉默寡言。如果他是能说会道那就算了,可是不是。众人听他从一开始正常安慰妻子不用担心的话,到后来慢慢变得无话找话说,涉及公务的不能说,只能谈起自己的私人生活。这可好,一说,竟是说到了他们几个人小时候爬树偷梨,乃至当着女孩子的面脱裤子下鱼塘抓鱼的事。

“喂。我说哥儿们,老三肯定喝醉酒了,说胡话了。”黎立桐愈听愈是着急呢,你说他们几个这些丑事儿听进了墨兰耳朵里,将来能不被墨兰生出多少事来吗。

费君臣一样蹙了眉,墨兰讨厌他,他也整天害怕她拿什么恫吓他还书,于是推了把老二:“你,想个法子让老三闭嘴或是让他说别的。”

“老三肚里能有什么话说吗?平日里不看笑话不看肥皂剧的人,连张柏芝和谢霆锋都不知道的人,你能让他们说什么?”白烨干脆把这个难题推回给众人,反正,要死一块死呗。好歹,他们几个当中,墨兰对于他算是好的了。

“老二,你小心一点。别以为你最早结婚,老婆对你忠心耿耿,老三媳妇就不能对你老婆煽风点火了。”黎立桐严厉警告他,要死一块死,但是有你白烨这话出口,其他哥们决定了,第一个死的人肯定是你白烨。

“好。好!”白烨举手投降,摇了摇费镇南的肩膀,“镇南。”

费镇南全身心投入妻子的通话中,充耳不闻身外事,嘴里继续津津有味地絮叨着:“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立桐可爱哭了,摔了一政马上哇哇大哭要找妈妈。我们都叫他流涕鬼。”

黎立桐一听变了脸色,他如今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军人了,如果被人知道自己以前有个流涕鬼的外号,脸还往哪里搁。他的手伸了过去,一下子揪起了老三的领子:“老三,你知不知道你都说些什么?!”

“我,就说我们小时候一些趣事。她好像很喜欢听。”费镇南面相无辜。

黎立桐不能当着兄弟的面斥骂兄弟的老婆黑心,干脆一拳想把兄弟揍晕了。

白烨赶忙挡住他的手,插进另一个话题:“书恬到现在还没有下来,不会和海楠一样遇到那些糟货,被刁难了吧。”

“书恬不像海楠,怕什么?”黎立桐认为他是杞人忧天,指向老四,”是他的人,他都不担心。”

“是不需要担心。以书恬的身份,要压住人绰绰有余。”费君臣摘下了眼镜,打算靠在车枕上打会儿盹。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先回去吧。免得打草惊蛇。反正老三和他媳妇联系上了。”白烨道出这句才是目的,“我叫个兵来给我们开车。”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他拨个电话就近叫来了个人。

车离开医院的时候,费君臣接到了奉书恬的一条短信。他戴好眼镜,一看,写的是:我可能要半个钟头后才可能离开。不是被人拦住,是嫂子的脉搏不大好。我等会儿看看情况再回去。

“怎么了?”白烨见他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没有移开视线,凑近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