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君臣立马关了短信,蹙紧的眉,在费镇南眉飞色扬的脸上望了眼,吐出道“没事。”

奉书恬把短信发出去后,才继续走近医生办公室。

安日晨等几个人在办公室里,一个个坐的很不耐烦,看着墙上的钟,望着表。见到他恭候大驾后走进来,对待他的面色都不大客气。

奉书恬对于该打发这些人,早就心有成竹。但是,在进来后,扫到安日晨时,与安日晨眼镜后面的眼瞳对了下。一刻,周旁的人都发觉他们两人在瞬间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他们俩认识?”罗婷婷靠近到兄长身边,脱口就是这句话。

“不可能吧。”关浩恩话虽这么说,心里边没有底。

“奉教授,原来是中科院的人啊。”安日晨迅捷地收回了目光,指头压在黑框眼镜中间,略似叹了叹的口气道。

“既然都是认识的人,安日晨先生对于我的职业道德,应该是信得过的才是。”奉书恬一向清清和和,不与任何人交恶的姿态。

“见了面,知道是认识的人了。那么我表妹与孩子就都交给你了。”安日晨说完这话,做决定十分爽快。

“行。有什么问题我会再联系安日晨先生的。”奉书恬也不客气,就此送客。

安日晨和关浩恩同时起身,两人之间似有眼神交流。

罗婷婷见两个兄长都出了门,小跑跟了上去。见四下无人了,揪着问:“他是什么人?安大哥你认识他?”

“好好,女人要懂得安分守己,知道男人的事越少越好。”安日晨木讷地笑了笑。

“我不是普通的女人。”罗婷婷对于他这话很不喜欢,翘了眉有争锋相对的味道。

“我知道好好你是个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女人。”安日晨恭维女友两句,却没有打算松口风,道,“但是,我希望我的女人,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

听着这话,傲慢的罗婷婷自然气火,恼怒地抛给他一个示威的白眼:你说我是你的,我真的是你的女人了吗?还不一定!

关浩恩抱着双臂旁观,没有插嘴的欲念。是时候给罗婷婷一个教训了。

等着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安日晨一个箭步上去,大手直接触到罗婷婷胸前的衣服,“撕拉”一声响,罗婷婷引以为傲的白色银纹衬衫掉了几颗纽扣,露出了胸口处一大片皮肤和一条链坠。罗婷婷的脸哗地怒白了,双手刚要先护住暴露的皮肤,安日晨的指头更快地在她胸前掠过。她只觉一道冰凉害过自己的胸前,张口吸住一声长痛的同时,不免惧怕地抱住了自己,踉踉跄跄退到了墙壁上。安日晨手里抓的是从她脖颈上扯下来的项链,一条看起来不显眼的用黑绳组成的项链,坠子却是个子弹壳。

“还给我!”罗婷婷固然畏惧着,但见到从49那里抢来的东西落到了他人手里,心里更多的是着慌。如果没有这个东西,罗铮会怎么样对她?

现在看来,罗铮,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安日晨冷笑一声,语气模糊:“你还真将它当成救命草了,47。”

“你是谁?”罗婷婷两眼睁得大大的圆圆的,瞪着他。她是47的身份,就是关家的人都不知道的。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只有当年那个在特训后,告诉她如何到罗铮身边的军官。

安日晨把子弹壳兜进了贴身的裤袋里,然后是脱了自己的西装,走到她面前。

罗婷婷再傲慢,也因他刚刚蛮横的动作受到不小的惊吓,现在见他靠近,全身抖成条乱蹦的虾米,嘴里头却忍不住继续骄慢:“你不怕?电梯里有摄像头的。”

安日晨将西装披到了她肩膀上,对于她犹如小动物似的反抗,嘴角衔了丝好笑的:“这种小case,一点点的干扰波就能消灭掉。”

罗婷婷已经感觉到这人背后强大的力量,咬紧了唇,将畏惧裹在了他的西装服下面。

安日晨拍拍她哆嗦的后背,嘴角一翘:“老实说,我对于你这种女人,兴趣缺缺,要不是老头子的意思,我会娶你吗?”

“哪个老头子?”罗婷婷捉摸不清是哪个老头子了。

“做我的女人,要学会安分守己。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这个东西怎么来的事儿,通通告诉罗部长。”安日晨贴着她耳畔,吹了口气。

提到罗铮,罗婷婷紧紧咬着发白的唇瓣,更是不敢出一声大气。

“我听说了,罗部长的叔叔,要从墨尔本过来。你帮我安排一下,让我和他见个面。”安日晨冰凉的指头轻轻拂过她脸边的几偻头发。

“我爸爸和他叔叔见面时,不喜欢遇见任何外人。”罗好好被他的指尖触摸到,浑身马上打着抖儿,那种惊惧的感觉仍然没有去除。但是,她清楚罗铮有几条底线,哪怕是她这个爱女都是不能触及的。其中一条,就是罗铮的这位叔叔。

“什么外人?我都是你的未婚夫了,马上和罗部长就是一家人了。”安日晨的指头打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而且刚好打在她的动脉上,等于似是把刀搁在了她的命脉上。

罗婷婷唯一的寄望,射向了由始自终没有开口的关浩恩。在见到关浩恩背对着她,像是完全放弃了她一样,她心里狠揪起一簇,肉疼肉疼的。她是个孤儿,是个真正的孤儿,不像49,还有爸爸没有死,还有许多人因爱着49的妈妈而爱着49。她一无所有,所以,她恨49,恨到了骨髓深处。如果她要下地狱,她一定会拖着49一块沉下去。49永远不要指意得到罗铮。至于选择了四的费镇南,她会毁了他!

“如果我帮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呢?”罗婷婷在真正感觉到孤身一人时,声音冷却下来了,发出阴暗的气息安日晨对于她的突然转变,些有一愣,继而指头这回温柔地在她脸上抚摩了两把,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办到。”

“我想杀一个人。你能帮我办到吗?”罗婷婷朱红的嘴唇张开,冷冰冰吐出几个字,混着寒气喷到他的眼镜上。

安日晨对着她狰狞而变形了的五官,轻轻地按了按眼镜:“能。”

——《司令夫人》——

费君臣是最后一个下车的,这是应他本人的要求,先是把其他人都送回各自的单位去。在送自己兄长费镇南回军人招待所时,费君臣有一刹那望着兄长的背影,想叫住。可始终没有出声,是由于费镇南一路都沉浸在与妻子说话的喜悦中。他现在说什么话,都无疑是在兄长头上浇一盆冷水。

摘下眼镜,望着没有星星的夜色,他感到了一丝左右为难的迟疑,眉间布满了苍郁的沉凝。

奉书恬这时打来电话说要和他见个面。他应声好。两人接着是在454设立在首都的一间研究楼碰上面。

“政委,那个安日晨你知道是什么人吗?”奉书恬见上面后,开门见山地说。

“我听白局长说,好像是中行的什么人。”费君臣对于部下第一个迎面而来的问题,眉梢提起,觉得部下这个问题有些蹊跷。

奉书恬解释缘由:“我和这人见过几次面。你知道的,我那个研究基金,大部分是由国家支助,成果归属于国家所有。这人想通过中科院的老头子,与我达成协议,私下支助我。”

“贿赂?”费君臣蹙起的眉,若有所思的。对于科研方面的贿赂,可大可小。像他和奉书恬这种,是属于国家完全拥有的人才,研究出来的东西只能归属于国家所有,因此他们的研究成果,都是重大到可涉及国家利益的。

“我只知道,他和中科院的几个老头子关系都很好。”奉书恬深感今晚的谈话会许久了,环顾冷清的实验室环境,道,“这里太久没来。嗯喝杯热茶都没有了。”

“隔壁办公室应该有茶叶和开水,只是我忘了带钥匙。”费君臣望了下腕表,快两点钟了。今晚真是有够折腾的。

“我想,有台电脑足够了。”奉书恬发现了角落里设的电脑像是没有坏,走了过去。

费君臣其实比较担心的,还是兄长的问题,既然部下都怀疑了,就此多问了句:“今晚病人怎么了?”

“政委,嫂子这事儿,没有和费省长说吗?”奉书恬看得出来,首长见了面后愁虑的神色一直凝结在眉间,没有散开过。

“她答应我,会自己和丈夫说明白。”费君臣道,眼睛却看着地面。

“政委,我觉得她不会和她丈夫说的。”奉书恬以今晚与墨兰见面的结果,断论。

“你和她交谈了吗?”

“没有。不需要。我见的人多了呢。像她这种,一看就知道。”奉书恬相当有自信,开口直言,不需顾忌任何人脸色。

费君臣不用他提醒,心里也明白:墨兰是不会和他兄长说的。

“政委,最好和费省长说清楚了。”奉书恬知道他们两人的兄弟关系,特意地再三提醒。

“事情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费君臣眉头固然紧锁,语气却是没有那般寒森奉书恬观察他的神色,问:“需要我马上和那边的人再联系一下吗?”

“你现在马上和他们再联系,看愚看到了哪里。”费君臣发出指示,”我就在这里等结果。”

奉书恬明白:赌注都在愚者那里了。因此,他的指头在键盘上快速地敲打着,试图通过国家科学院的网络终端,与他们想要联系的人联系上。要联系上十圣心的人是很困难的。一般来说,只有十圣心的人主动联系他们。所以,奉书恬需要做的,就是发出请求联系的讯号,并且能被十圣心的人注意到。

在等了大约三个钟头后,在他们两人都几乎是趴倒在电脑面前的桌子上,准备沉沉入睡的时候,电脑屏幕忽然整个一黑,跳出了张小丑脸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电脑突然染上了病毒。

“愚者亲自发来的联系。”奉书恬眸子里精光一闪,用鼠标锁住了愚者的头像。

十圣心那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愚者aida,只和墨兰联系,从不会主动与他们进行来往。现在aida突然在他们面前出现,是什么原因?

费君臣以为值得深究。aida的声音通过电脑终端,从屏幕自带的音箱里缓缓释放出来:很久不见了,海军朋友们。我现在已经来到中国。我们应该在不久之后可以见上面。在此之前,49和她的孩子,还是需要麻烦你们照顾。希望你们不会辜负我的期望,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办到的话……

第一百零三回:走进丈夫的心里

“那时候我十三岁,一个说是懂事又是不懂事的孩子。知识晕了不少。调皮捣蛋也学了不少。暑假时与一群朋友去了爷爷的故乡,说是下乡锻炼,但是,有亲戚在那里,管吃管喝,我们只负责玩乐。其实,有些人说我们是红四代,也有点儿道理。或许我们没有被娇惯坏了,可是至少不饿肚皮,没有真正经历过红军当年的艰苦。”深夜了,丈夫的声音并没有在耳边停止,墨兰静静地听着,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走入了丈夫的内心里去了。

费镇南也是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没能合上眼,四周寂静得像是深谷里的黑暗。这一刻,或许是酒精的影响,他眼前忽现幻觉,时光一个回转,回到了十三岁那年。

“出事了。”

他太记得了,当时事情的开始,源于婶婶急奔入大院时第一句话:“出事了。三儿呢?”

出了什么事?那个时候,没有人和他说,是不敢和他说。他毕竟才年仅十三岁。可是,爷爷马上派来了陆叔,第一时间飞回了北京。迎接他的,是葬礼。

对于父母,他所知不多。只知道自己的父母与费家的其他军人不同,常年在外不说,哪怕是春节都不会归家探望上老下小一欠在他的房间里,连父母的相片都是没有的。以至于与他最亲的,向来是爷爷。他的衣服,都是奶奶和婶婶们买的。他对父母长什么样子,早已依稀不记得。

他没有因此而怨恨过父母。固然爷爷和众人不常提,但是,偶尔爷爷口漏的一两句话,他明白,父母进行的是一项可以令他骄傲的工作。只是,十三岁就离开他了,他当年只有十三岁,懵懵懂懂的少年年纪,也意识到:双亲这会儿便是离开了他,未免太早了。

家里人都说他少年老成。然而,在面对父母遗像的这一刻,他哭得像个三岁大的孩子,哭声难听,一张英俊的少年脸蛋哭成了只大花猫。没有人责怪他,哪怕是那个性格乖戾对待子孙苛刻的费老爷子,只是把孙子紧紧搂在怀里无声地安慰:十三年来,他压抑的实在太久了……

十三岁,他同舍弟费君臣,同自小一起在军大院里成长的其他伙伴们,宣誓加入了少年军,从此继承父母遗志,成为了一名战士,一名立誓为部队贡献一生的军人。

“我到今天,仍不知道我爸妈的工作是什么,是因为什么而牺牲了。可是,爷爷是不主张我去寻仇的。因为保护活着的人,比去寻仇的意义更大。这才是一个军人的意义。”

墨兰感觉窗前的白帘飘开了一角,雪白的清华伴随丈夫的话,映入了自己的内心里。

“墨兰。在监狱里看见你的时候,我当时心里真的是有些怕的,因为仿佛看到了埋藏在自己内心中一直挥散不去的阴影。我到现在还是很担心你,何况,你现在有了孩子。我不需要你像穆桂英还是花木兰身怀六甲上战场。我承认我很自私,但又觉得很寻常。没有一个丈夫希望自己的妻子还是孩子出事吧。”

墨兰心口里添上了堵儿,嘴里涩涩的。是自己太焦急了吗?总是想早一点获得平安,早一点全家团聚,却在不知觉中伤害到了丈夫的情感。

“不管怎样,三个月前,已经有人和我说过,要放你自由和无条件支持你,才是爱。可我,发觉我现在很难做到这点。我要用绳索把你捆在我身边,或许你会恨我,但是,至少你是毫无发损的。”

手摸到了胸口那里,嘭嘭嘭,是不安静的跳动,宛如是那年初见吴梓阳对于自己的阳光笑容,心动砰然,如今一点点,更深地进入到了骨头里。本来一直以为,是不会再爱上一个人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眼睛干涩地合上,她没有办法控制眼角溢出的一滴泪珠,滚落在枕头上。

“你睡吧。我不能再让你和孩子没能好好休息了。”

耳朵里的声音咔一声,应是断了通话。她的手便是不自主地在空气中抓了一把后垂落下来。

——《司令夫人》——

清晨六点,城市的公路上已是车马水龙。喧哗的声音,传到了病房中。

墨兰醒了,没有马上打开眼睛,静静地回想昨晚上丈夫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大约是七点钟的时候,王医生提早来了。

“听说奉教授昨晚上来过了。”给她把脉并听了心跳后的王医生问说。

“是的。”墨兰答,对于这位奉教授的身份,有许多的疑问,虽然她知道他昨晚应是丈夫那边的人派来的,“王医生,你与奉教授熟悉吗?”

“不熟悉。”王医生老实地摇摇头,接而对她安抚地一笑,“他是费教授部队里的人。我想,你尽可以信任他。”

“什么意思?”墨兰听出了言外之意,微微眯了眼睛。

“昨晚上,好像是你的家属要求,让奉教授接手你的病例。当然,如果奉教授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会继续来看望你的。”王医生说。

墨兰对于奉书恬这人,初次印象还可以。只是,一听说是费君臣的人,潜意识里相当的排拒。不提别的,她对自己的教官六六没有意见,可是六六毕竟费君臣的兵,是要听费君臣的话行事的,等于说费君臣是通过了六六在控制她。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和王医生正用眼神交流着费君臣部队嘲的秘密,奉书恬静悄悄地进来了。不,不止他一人,跟他来的,还有她的教官六六。他们两人进来时,不像王医生穿了医生的白大褂,而是一身军人的戎装,实在不大像是医生。

“昨晚上睡的好吗?”六六于她毕竟较为亲近,先奉书恬开口询问她的情况。

“还好。”墨兰点下头。

然而,她眼睛周围两个青淡的眼圈,是瞒不了人的。

“在医院里人多声杂,要好好休息反而不太可能。”王医生替她解释和着想,说,“你若有好去处,在家静养比较好。

“我租了一处房子,环境可以。”墨兰道。

“有谁照顾你吗?“几个医生主要担心她一人会不会乱跑。

“我会找个人来照顾我,这不用担心。”墨兰想好了,雇个钟点工回家就可以轻易解决这个问题。

六六听了她这话略一沉脸,说:“这个别说我不同意,政委应该不会同意的。”

你家政委关我啥事?墨兰对于费君臣那只货真的很头疼。

一眼能看出她的抵触情绪,奉书恬若有所思,口气稍微掂了掂,因此不会有费君臣和六六的那种刚硬,道:“我们不可能天天来看你。所以,我建议,你租的房子迁到我们足以能照顾你的地方附近比较好。这样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照应。”

“搬家?“墨兰认为问题大了。因为如果只是自己搬家还好,可走路米和卢巧巧两只小鬼跟着自己呢。

“有什么问题吗?“六六瞧出她脸上忽闪而过的一抹神色,语气尖锐地问。

墨兰忽然意识到现今自己的身份十分尴尬。一方面丈夫是海军的人,一方面又是加入了十圣心的人。简直是双面间谍的角色了。固然,她一直坚称自己的原则,绝不会向双方互泄秘密。

王医生只是名部队医生,不是身负有其他任务的军人,因此对于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不懂。但是,她能感受到屋内的气氛,在忽然之间凝重起来。

“王医生,请你暂时出去一下。”六六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但这时候不适合有个外人来插嘴,于是以高一等的身份发出命令。

王医生走出去时,未免不是为了墨兰怀了丝担忧。嘲的人说是军医,但事实上,说是冷血军人差不多。

近九年没有见,墨兰在这会儿见识到了教官成长的不止是一点点。九年前的六六,或许只是个言听计从的费君臣的兵。现在的六六,无疑在费君臣之外的地方,是一个擅于发号司令的军官了。费君臣不在的时候,他必须代替费君臣贯彻费君臣部队的原则。九年前的六六,会因为她是个孩子而心软。现在的六六,墨兰以为他不会。

大姑娘六六不眯眯笑的时候,是很可怕的,一双墨瞳似是对岩石,只有硬气,没有情波的流动。九年前的六六,一直对她都是眯眯笑的,即便是生气,眼睛里也含有对一个孩子恰惜的情感。现在的六六……

墨兰眉头深深地皱起:自己真的了解这些人吗?如果昨晚上不是丈夫醉后吐真言,自己恐怕对于丈夫的了解,不过是冰山外的一角。

“我们来之前,才让人控制了这个房间的所有监控装置。”六六把军帽脱了搁在桌上,准备对自己的学生长篇教训的模样儿。

墨兰不能对教官口头不敬,心里明白这是谁的主意。那只货,想必在九年前有意把六六安排在她身边时,就猜到今后的一切了。她只能对某人恨得牙痒痒的。

“别埋怨政委。他是为你好。”六六都这么久了,能看不出她与费君臣之间的矛盾吗。

“我不是。”墨兰张口说瞎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口气很虚。

“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现在不是让你有意见不能说。政委和我们都不是拒绝意见的人。”六六带了训斥的口吻说。

“我只是认为,他有点多管闲事了。”墨兰被激火了。说到底,这不应是她和教官之间的矛盾,可是,被那只货给设计转移过来了,不是吗。

“你认为我们在多管闲事?“六六好看的眉毛现在都皱成了一团,是没有想到她对于他们的芥蒂这么深。难道是因为九年前的疤痕留到现在的缘故?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大了。”墨兰尽可能缓和语气,不想冒犯教官。

“他昨晚在这里给你把完脉后,整整等了一个钟头,见你没有事才敢走。”六六指着奉书恬道。”你把我和政委的话都当做了耳边风,对不对?”

“你们想要我怎么样?“墨兰直接问了,既然她怎么做他们都不满意,还不直接问他们什么目的。

“告诉你丈夫。把你的实际情况告诉你丈夫!“六六黑黝黝的眼珠子直瞪着她。”不要拿谎话来欺骗我和政委好不好?我们替你隐瞒是有责任的!

墨兰没想到教官真的怒了,一时胸口的各种情绪也翻滚着。奉书恬见他们两人之间达到了拔弓弩箭的地步,赶紧用手拍拍六六的肩膀:“你要么冷静下来,要么出去一会。我来和她说。”六六背过身,没有出去。是想,今日这个事不能解决,他身为教官是不能就此向学生妥协。“你不想告诉你丈夫对不对?“奉书恬走上来,心平气和地问。“是。”墨兰事到如今,不承认也没用,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个事,还有周旋的余地,我觉得没有必要让我丈夫知道。”“你信心这么大?“奉书恬微微眯着琥珀色的双眼,端详她脸上隐藏的思绪。“是。”“你的信心从哪里来的?能告诉我们吗?”

墨兰暂沉默。“只有你告诉我们,我们也能安心。不然,我们只能选择告诉你丈夫。“奉书恬这话带了半恫吓的成分。“离生产的时间还很久。办法还能想出来。没有必要就这么紧张。”墨兰才不管怎样,坚持己见。“那我们会告诉你丈夫。”“你说什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墨兰猛地坐了起来,看着奉书恬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火怒起来。”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告诉他?”“因为你不告诉他,而他是我们部队首长的兄弟。应该说,都是军人,就都是兄弟。我们不可能欺瞒我们的兄弟,且欺瞒的后果很严重。”奉书恬说到这儿话题一转。”我问你,你认为告诉你丈夫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是不是?”他们的理墨兰都听得懂,但是,她更了解她丈夫的为人。这是不用多想的,如果她丈夫知道这个事,肯定是要把孩子流掉。她阴沉沉的脸色里,便是吐出一句凶狠的:“如果你们让我丈夫知道,让我丈夫同意这么做,我会离开的。”听到她这话,六六掉过了身,要走上来,被奉书恬拦住。奉书恬在她阴森的脸上停驻了会儿后,道出:“昨晚上,我和政委与十圣心那边的人联系上。aida说有个策略。”aida?墨兰一直倒是没有问过他这个事的意见,只是因为费君臣说过,aida也苦于无法。她想他自己眼睛本身带伤,是该静心养伤,不应该为她的事烦忧,所以不和aida提这个事。“可是政委说,如果这个策略失败,孩子就必须得拿掉。aida同意了,就此和我们达成一致的协议。”奉书恬说。”你清楚的,孩子愈早拿掉,对于你的身体伤害会愈小。”希望之光,同时是绝望之火。墨兰感到四面楚歌,现在是缸幽就这个事都站在他们那边了吗。“你今早要办出院吧?我先帮你找房子。”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奉书恬语声一直不大,秉持书生不愠不火的性子,绝不会与她起正面冲突。

墨兰对他眯了下眼睛,感觉对于这人,也不会有好感了。果然是,费君臣的人,都是不得她好感的。六六为她遭过罪,除外。六六这时怒火平息了,安静地把军帽戴回头上,语重心长地说:“安心休养。 ”等他们两人走了,墨兰一个拳头砸在床板上:这事儿,绝不能这样算了。奉书恬和六六一起走到了医院门口。见到了门口停着安日晨的车,奉书恬就此和六六分道扬镰,说:“我遇到个熟人,你先走吧。”六六也瞅到了对方。”嗯“了声,低下头,迅速跃上了来接自己的军车,离开了这里。安日晨从车里面下来,看见了奉书恬,便手插着裤袋走了过来:“奉教授,今早真早啊。”

“早。”奉书恬简单一个字答了他,有点儿敷衍的性质。“我来看望我表妹,一起上去吧。”安日晨边说,边是往六六离开的那辆军车上望一眼。”是奉教授的部下吗?””是。”奉书恬依然简单一个字。

“你今早看过了我表妹吧。”安日晨与他同时踏进医院大楼里。“是。”奉书恬还是那个字。安日晨提提浓而不黑的眉,在望到电梯那处人潮拥挤时,说:“不介意的话,我们走楼梯吧。我有点洁癖。”“东”

两人遂之从楼梯上走。爬到十一二层楼的时候,基本是没有人走楼梯了。安日晨在楼梯拐弯处停了下来,双手拢着打火机的火,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一口。

奉书恬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面向大楼外面广阔的天宇,书生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竞“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安日晨低头,看着手指夹的烟条燃烧,烟灰一点点滴落在地上,云雾笼罩着他那张没有模糊的脸。“如果没有那人的血,孩子肯定保不住。”奉书恬语调不高不低,在平淡中带着浓浓的残酷,与在病房里说起部队兄弟间感情时的激情流露,截然判若两人。“这样啊。”安日晨轻轻地,仿佛是呼出口气一样地叹声。”我以为对于我们来说是个机会。他们应该是有什么策略了吧。”“十圣心那边的人将会有动作。”“很好。这样机会就把握在我们这边手里了。”安日晨轻轻点着头说。“你什么时候发现她是故意接近你的?“奉书恬对他敷衍似的答话,似乎不大满意,质问道“很多女人想接近我。你这不是不知道。对于我来说,她就是兜儿。”安日晨踩了烟头,木讷地笑了笑。”她想做间谍,在我这儿肯定得不到什么。但是,我讨厌抛妻弃子的人,所以,我会遵守承诺,保住她和她的孩子。你能做到吧,如果拿到那人的血?”“当然能。只是你这样做,不怕老头子生气吗?“奉书恬不是善意地提醒他,而是明显地表露出厌恶他到时候把自己拖累了。“不会!“安日晨斩钉截铁,拍拍胸脯。”她到时候会感激我。我能从她口里得到更多的情报。老头子开心还来不及,不是吗?”

奉书恬对于他夸张的动作恹恹的,转了话题:“她昨晚给了我一本《摩斯码通解》,可能是她妈妈的遗物。我仔细翻读了后发现,里面应该含有秘密。”“哦?是我们要寻找的那个特工留下来的十年前的国宝吗?“安日晨话这么说,却没有表现出惊喜非常的语调,木讷地按着黑框眼镜。”这事儿,可得赶紧和老头子说。”“是不是,难说。但是,我觉得,应该不止一本。”奉书恬从衣服里面掏出了那本《摩斯码通解》,指头带着风一般撩撩几页过去,俨然如他自己所说的,这本书已经被他翻烂了,内容都了然于心。“如果你猜的没有错,有另一本书的话,应该在傅家。但是傅家老太太被老头子一个怒火给杀了。书会在谁手里?傅想兰吗?“安日晨说这些话像是随心所欲,没有经过思索的,随口说出来的随便。“你不是一直在负责调查这件事吗?“奉书恬反问他,声音有些咄咄逼人,责怪的气息浓厚。“我一直在办事呢。”对于对方的质问声,安日晨恹恹的,双手拢着火,继续点燃下一条烟。奉书恬懒得和他继续话下去了,转身走下了楼梯。安日晨朝他背影吐出一口浓烟,倒不像是对他有多少讨厌的样子。把这条烟抽完了,他这才一只手插回裤袋,走下楼梯,来到墨兰的病房。墨兰已是起身在收拾行李了,见他进来,笑一笑:“安先生,你今天好早。”“我怎么能不早?不早,谁来接你?“安日晨如公子爷一般的语气与她调侃,步子迈大过来,手一提,将她的小包行李拎在了手里头。“我自己就可以了。”墨兰急急忙忙客气地说。“别!这种事儿女孩子家做不好。听哥的。”安日晨拦住她的手,佯装有些怒地吓吓她。”走吧。下楼去。我的车在门口等着呢。”“结账呢?“墨兰跟他走出去时,说。”昨晚的住院费还没结账。”“我早让人帮你结好了。”安日晨回头,将眼镜往下拉一拉,瞅着她小,兔子般紧张的脸,木讷地笑了,”有我在这。放心吧。”

墨兰见他这般积极,心里几重疑惑。或是说,这个人究竟想对自己怎么样,到现在,她仍捉不到感觉。再有,心里始终沉甸甸地掂着奉书恬的警告,与丈夫昨晚的告白纠结在一起,让人不得安心。”我听说安先生昨晚来医院了?“墨兰小小声在后面问。”是。他们说你睡了,我就不好打扰了。”安日晨拨一把头发,”对不起。昨晚本来说要陪你的。结果被你说中了,这里的床我还真睡不惯。”

墨兰似被他这话里的沮丧语气给逗笑了,哧了一声。”兜儿。”安日晨一只手按下了电梯,背对着她,带了丝暗哑的声音说,”你和你的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知道吗?我一定帮你办到的,以我安日晨的性命担保!””喔。”墨兰应着。朝前望去,能见到他那张木讷的脸反映在电梯像镜子般的铁壁上,面容中带了一丝模糊不可察觉的异样,像是真诚的,与他头一次向她说起自己的故事时候一样。——《司令夫人》——

自从有了安日晨之后,路米和卢巧巧就改住到墨兰的隔壁。

听着楼道里有人说话,声音像是墨兰与一个男人。

卢巧巧小小的眼睛一睁,叫道:”是姐姐来了。”

路米立马捂了小女孩的嘴巴,竖起指头”嘘“,一边自己则恼骂:”昨晚没有回来,也不告诉一声。害我们等了一夜。”

咔嗒。对面防盗门门开,接着男人的脚步声离开。

路米见时机到了,直蹿出门口,杀到对面屋子里,因为他有对面屋子的钥匙。

墨兰正在玄关处脱鞋,见他和卢巧巧两个人忽然出现在自己背后,不被吓到才怪。”姐。你昨晚去哪里了?“路米以一副抓到犯人的口气怒问。”你们俩个,赶紧收拾东西。我听儡山来了。你们要搬到他那里去。”墨兰指挥道。”你呢?“路米大吃一惊:老哥亲自出动了?可是,老哥的眼睛不是没有好吗?”我有地方去。肯定比和你一块住麻烦小。”墨兰实事求是地说。

路米被这话打击到了,嘎吱嘎吱咬牙齿:”你等着。我马上会和巧巧做出一番大事业给你看。”

墨兰没空搭理小鬼头们,直接进入书房,要马上与aida取得联系。

第一百零四回:抢亲(不懂的看看)

没有联系aida。

而且,听fane离开aida去了其它地方,aida在是一人单独行动。看到aida的眼睛,墨兰实在是担忧。fane听说她来找,通过越洋电话,告诉她aida没有她想象中虚弱。墨兰通过迈讯辨析,发现fane在美国。弘比说,自己是回美国帮aida取一些东西。十圣心在世界各处都没有隐秘的驻军地。aida在美国是鼎鼎大名的天皇巨星,肯定立有私人宅邸。因此墨兰对于沁业的解释并没有疑问。

第二天奉书恬打了电话给她,称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墨兰乘车按照他所说的地址去看了一下,见是北京北土城西路附近的一幢小区民宅,与他所说一样,靠近他工作的中科院研究所。除去这点,小区内环境优雅,购物方便,是个适宜休养居住的地方。

墨兰却以为,这个事儿再听听aida的意见会比较好。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渐渐养成了要聆听aida的建议。于是,她一边答复奉书恬,需要时间整理物品,一边,等待aida的出现。

时间一晃,便到了周末。安日晨这两天倒是没有来打扰她。说是与关老头子那边说好了,这几天她要在家里休养没有办法过去医院陪病人。到了周末,他出乎意料的出现,称是履行约定接她去观看朋友的婚礼。

墨兰想着那天既已答应他了,临时拒绝不好。况且,看个婚礼而已,顺便可以当做调养情绪,或许可以借机再套到秘密。接近安日晨的计划,进行的出乎她想象。不,是接近得越多,这个男人愈是发出某种神秘的信息试图在吸引她。是什么呢?

拎了个包,临出门口时,她再次交代路米:不要随意外出。因为这几天她发现了,这小鬼偷偷带卢巧巧往外跑。虽然她知道以路米的能力,一个十圣心军团长的能力,保护自己和卢巧巧绰绰有余。但小鬼始终是小鬼,总是容易令人担心的。

路米拍一下胸脯:“姐,没有问题。ok。”

墨兰听了他这话蹙了蹙眉,下了楼梯,心想早点让aida来接他们比较好。安日晨开了辆奔驰在楼下等了有一阵了,见她来到,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

墨兰见他每次都开不同的车。这人与清吧老板说的一样,不是普通的有钱。就不知这些钱是不是正当途径来的。还有他这么明目张胆的炫耀,居然也没有人查到他头上?果然很匪夷所思。安日晨仿佛一眼看穿了她的神色,木木地按了按黑框眼镜:“赞助公司借开几天的车子。我本人没有车的。主要是难养。”

“安先生真会说笑。”墨兰坐进这辆几乎全新的奔驰A60里,嘴角衔着讽刺客套一句。

“我知道很多人不相信我。其实我很穷的。”安日晨类似哀叹地耸耸浓而不黑的眉头,替她关上车门。接下来,他们驱车前往市内的一家教堂。

“婚礼是在教堂里举行吗?”墨兰问。

“是。这位朋友只是我生意上的一个朋友。但是,他算是小有名气的一位公众人物了,或许兜儿听过他的大名。”安日晨介绍说。

“叫什么名字?”墨兰故意装作被他挑起了兴趣,“我娱乐报看得多,或许真是听过,是明星吗?”安日晨一路是把车开到了教堂。

墨兰在车上,便是望见了教堂外面立着的婚礼昭示牌,上面有用玫瑰花围绕的新婚夫妇名字:吴梓and傅蕙兰。

心脏的某处紧缩起来,血液全数涌向头部,她的脸色一度绯红,嘴唇一度青白。然而,这只是很快的几秒钟的事情。当脑海里回想起姐姐在老太太葬礼上说的话,墨兰迅速冷却成一块冰。安日晨见她安静得像块木头,停车后帮她打开车门时说:“兜儿,进去之前需不需要在哪里休息一下?”

“不用了。”墨兰一笑,笑容在她如常的脸上绽开,像带刺的玫瑰花儿。安日晨木讷地张张口,没有出声。从她身上发出是一股股的寒冰,傻瓜才会在这时候选择撞冰山。

两人在门口签名到场后,随大众步入了教堂里。里边,花儿锦簇,圣洁的白布与粉红的丝带,妆点着神圣的婚礼殿堂,布置得庄严而美丽。来观礼的宾客,大都与他们一样穿着正式的西装礼服,气质不凡。宾席上偶尔有交头接耳,都是带有礼貌的声音,不会使得礼堂在婚礼开始之前像是菜市场一样喧闹。

这是一个上流人士的婚礼,不容置疑的。

墨兰低着头,像是静默地冥思着。三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她没有和崽兰有过联系。是想,丈夫会帮自己照顾到姐姐。结果是这样吗?

安目晨两手安放在西装扣子上,向着堂上的神像,像是虔诚地注目,谎:“这是一块让人忤悔的好地方。”

墨兰望他一眼,接上话:“安先生认为自己需要忏悔吗?”

“不。”安日晨微微闭了眼睛,道,“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