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海说过我什么么?”蔡满心忍不住问。

“他很少评论别人,也不说自己在想什么。”成哥摇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能看出来,昨晚你想和他说什么,但他似乎有些不想谈。你在等他,但是他不想我们大家走,于是叫了一打啤酒,又一打啤酒。他有些害怕。”

他怕什么?蔡满心“哼”了一声,难道怕大家走开我对他不轨?真是岂有此理。

“刚刚你告诉我们说,决定晚回去。我很开心,阿俊也很开心。但是,我不知道阿海怎么想。而且我们不可能一直把你留在这儿。你的父母亲友,一定都很为你骄傲,你对他们而言太宝贵了,而我们的生活,和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或许我不该想太远,只要这两天开心就好。”

“这样最好。为什么不和阿海他们一同打排球去?”成哥指着沙滩上的一群人,“还有阿俊,都是你认识的。阿海以前是校队的,打得非常不错。”

蔡满心弯弯嘴角,摇头道:“我有点累了。而且,我不想表现的好像随时都要出现在他身边一样。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我明白。”成哥点头,“你不想打扰他的生活。”

但又是谁,扰乱了我曾经平静的生活和坚定的追求?让我质疑人生道路倒底要选择哪一个岔口?

蔡满心将调料放下,也没有留下吃晚饭,一路走回旅舍。陆阿婆用猪骨和鱼头吊了一锅清汤,用来和白米、香菇、带子一起熬粥,又切了薄薄的鱼片,用粥的热度烫熟,嫩滑鲜美。蔡满心没有什么食欲,其他住客将生滚鱼片粥哄抢一空,她碗里还是满满的,原本颗粒分明的白米都要凝在一起。

“不吃别浪费。”阿俊噔噔噔跑上楼梯,看见发呆的蔡满心,将她面前的粥碗抽走,三两口吃干净。

“怎么回来了?”

“打球打得太脏了,回来冲个凉,晚上喝酒,又不知道几点回来。”

“还喝酒?昨天不是才喝了那么多。”

“不知道,海哥提议的,你不去?他在那边和大家聊天呢,最近似乎很开心。”

“有什么可开心的?”蔡满心嘟囔。

“还用问?”阿俊在她面前盘膝坐下,“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一样会很开心。”

“我可不认为,我在这儿有什么男朋友。”蔡满心扯扯嘴角,“快去冲凉吧,你一身的汗味!”

她拿出在儋化买的旅游指南,上面并没有关于白沙镇的只言片语。好在后面附了这一地区的行政简图,在连接峂港和儋化的省级公路上,细小的一线,在一比百万的缩略图上,像伶仃的顿号。尽头标着细小的斜体字,白沙镇。

在刚刚回来的路上,蔡满心已经打听清楚,峂港和白沙镇之间没有直通的长途客车,要在岔路口的村落下车,然后搭电动三轮或摩托到达白沙镇。每日只有一班停靠的客车,她已经买好清晨出发的车票。

从行李中捡出必备的随身物品,装在双肩包里。阿俊在门廊里唱着歌,大声问满心是否要一同去成哥的店里。“我想早点睡,你好好玩,别喝太多。”她喊回。

门外脚步踢嗒,歌声远去,渐渐安静下来。

蔡满心趴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椰子树在玫瑰红渲染的天幕下随风摇曳,夕阳下的大海也是温柔的金红色。又想起了那个和他一同看日落的傍晚,还有那一夜的星光和浪涛,不过是数日之前的场景,却如同蒸发的晨雾般烟消云散,让她从云端狠狠摔下。

她想起了两个人关于白沙镇的对话,那里是他的家乡,山里有许多瀑布。在淡水咸水交汇的河口,丛生着繁茂的红树林,夜间落满了萤火虫,像圣诞树一样。曾经幻想和他一同划一条小舢板,荡过静夜里的红树林,现在实现这个愿望的,恐怕只有自己一个。

蔡满心早早起身,留了字条给陆阿婆,蹑手蹑脚推门而出。

这班车与她从儋化来峂港时搭乘的长途客车正是对开。她选了来时的位置,靠窗坐下,忍不住下意识擦拭着身边的座位。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是希望一切如此发生,还是宁肯从没有结识江海?

蔡满心意识到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与其假设过去,不如努力争取未来。但未来如何,二人之间似乎也不存在圆满的解答。她趴在车窗边,怅然叹息。

汽车启动,掠过路边的行人。蔡满心忽然听到阿俊的声音,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她自车窗探出头,挥着凉帽:“我一两天就回来,别担心。”声音大半湮没在轰鸣的汽车声中。一阵疾风,没有抓牢,卡其色的凉帽翻滚着跌到路中。阿俊追了半条街,终于被汽车甩下,怅然地拾起帽子,向着长途客车挥动着双臂。

好在这不是一场真正的离别。蔡满心不禁庆幸。

穿过峂港的街巷,那些碧绿山坡上面向大海的白色房屋,在朝阳映射的薄雾中醒来。街上的店铺开了,新鲜的鱼虾和水果涌向大小摊床,有人在路边支起炉灶卖汤粉米线。火红的凤凰花和水粉的木槿带着夜里的露水,格外鲜亮明艳,叶子碧绿青翠,在渐渐明亮的天空下舒展开来。这一座小城,因为他的存在,变得如此充满温情,让人依恋。

这只是短暂的离开,蔡满心无法想象,和它真正说再见那一天,将是如何的心绪。

【江海·过去完成时】

第十一章 白沙镇(上)

白沙镇并不大,只有纵横四五条街巷,蔡满心很快转了一圈,镇上只有一所小学,她到达的时候,孩子们正在上课间操。

学校没有围墙,操场和路边的人行道用花坛隔开。蔡满心绕到背阴的房檐下,给米黄色的二层校舍拍了张照片,有几个小孩子发现了她,不断扭头看过来,顽皮地拌着鬼脸。蔡满心耸耸肩,学着他们的姿势比划起来。这是她没学过的最新一套广播体操,难免和标准动作南辕北辙。有个小男孩憋不住,“哈”地一声笑出来,被站在队伍前面的老师狠狠瞪了一眼。

蔡满心吐吐舌头,抓起背包溜之大吉。

“我在那儿出生,上小学;在峂港读初中。”他说。

那时候的江海是怎样的孩子,淘气或是寡言,应该很聪明,但也向来不守纪律的吧。

蔡满心想要仔细看看他的故乡,一条街一条街地又走一遍。不知他家在哪里。那么多老旧的房子,棕褐色木质凉棚斑驳了颜色,白墙上经了雨水,一条条黑色的印记。从墙角蔓生出茁壮的绿色植物来,大朵的夏花开在风里。

她沿着穿过镇中心的主路一直走下去,路边的屋舍渐渐稀落,出现了大片的农田和果园,继续向前十余分钟,公路旁转过一条舒缓的河流,灰黄色安静地流淌,如果不是河流中间沙洲上有随水漂曳的水草,几乎看不出它的流向。对岸出现了扎根在水中的茂盛树木,根系密集而发达,从水面上都可看出交错纵横的支柱根。

蔡满心激动起来,沿着公路一路小跑,片刻后来到公路的尽头,翻过土埂,一片泥泞的滩涂将海面阻隔在视线边缘。她的背脊已经被汗浸湿,额头上渗出晶亮的汗珠。

这里和海风拂面的峂港相比,有一些濡湿闷热,空气中的味道似乎都是不同的。

让她想到江海的怀抱,这是属于他的故乡,他的童年的味道。关于他的一切,她想知道的更多,她想走过他曾经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回到镇上,才觉得口干舌燥。蔡满心在一家茶寮前站下,掏出手机来看时间,一瞥之下,居然一格信号都没有。她无比惊诧,抬起头,身边的白墙上赫然六个蓝色大字――“神州行,行神州”。蔡满心不禁笑出声来,坐在茶寮外择菜的阿婆也抬起头,对她友善地微笑。

她坐到室内吹着风扇,要了一杯凉茶。三三两两的顾客进来,都对她报以好奇的目光。有人捧了茶壶坐到她邻桌,打量许久,用蹩脚的普通话试探着问:“你从哪里来?”

“北京。本来是到峂港旅游,听说这里有红树林和瀑布,想过来看看。”

有三五个人围过来,七嘴八舌描述着镇子附近的风物,蔡满心听不懂他们自以为是的普通话,但也能看出他们是争先恐后地要带她去看瀑布,难免受宠若惊,略带尴尬向后仰身,都要贴到墙上。

“你们别吓到人家小姑娘!”一个抱着幼儿的少妇大喝一声,“等会儿放学了,让阿海带她去。”又转身安慰满心,“别紧张,他们没有恶意,白沙镇很少有外地人来旅游。这里的人都是很热情的。”

凉茶喝完,一个小男孩飞跑进茶社,书包“啪”地扔在屋角,捧起水杯咕咚咕咚仰头畅饮。唤作阿海的小男孩被少妇训斥了几句,飞速吃了一碗粉,将嘴一抹,歪头看着蔡满心。

“我姐说你想去看瀑布?”

“嗯。”她颔首,学他的样子歪着头,“能带我去么?我请你吃冰激凌。”

小男孩被这个许愿收买,对满心立刻热络起来,还去房后的院子里摘了两只芒果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在路上,蔡满心问前面蹦跳着的孩童。

“陈定海。”他大声回答,“你呐?”

“要叫我大姐姐。”

“切,大姐姐也是有名字的啊?”

“哦,你叫定海,我叫神针了。”蔡满心笑,“喂,你的小名叫金箍棒么?”

“哈!”定海学着小猴子抓耳挠腮的样子,“他们都叫我阿海。”

“我能叫你阿海么?”她问。

“那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蔡满心。”

“阿心。”

“不,听起来怪别扭,满心就好。”

“满心,满心,满心!”他重复了几次,“我记住啦!”

“我也记得你了,阿海。”蔡满心笑。她随定海转入路边的小径,穿过一片树林,淌着清澈的小溪逆流而上。她一个踉跄跌倒水里,膝盖蹭破了皮,裤筒衣角都湿透了,清凉的溪水驱散暑意,她不禁咯咯地笑起来。

回到镇上,已经错过了当天返回峂港的班车。当地并没有什么正规的旅店,定海的嫂子芳姐留满心在家里住下,说第二天是每月一次的大集,不妨去看看。

“为什么想到来白沙镇?”吃过晚饭,芳姐问,“我只知道现在去峂港旅游的人越来越多。这边好多人都在峂港和儋化打工。”

“我想看萤火虫,有一个朋友家是白沙镇的,说这里有红树林。”

“但现在可能看不到萤火虫。”芳姐摇头,“因为围海养殖,很多树林都被砍掉了。但这边的海货销路还不好,一些养殖场也成了荒废的泥滩了。我小的时候,河边真的是一树一树的萤火虫,那时候不觉得有太漂亮,现在还挺怀念呢。”

“那个朋友也觉得我少见多怪。”

“哈!对了,你说的朋友叫什么,镇上的年轻人,我们应该都认识。”

“江海。”

“是阿海啊。”芳姐大笑,“他和我,还有我老公阿德,都是小学同学啊。我还和他作过同桌,他总是写不完作业,每天一早抢我的来抄。他小时候很淘气的,没有女生愿意和他同桌。”

“看他现在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真想不到呢。”蔡满心饶有兴致支着下巴。

“他沉默?哈!”芳姐又笑了一声,“上课的时候属他最能说,老师在台上讲,他就在台下讲,还给我看他捉的蛐蛐,没少被老师罚站,还问他,‘你说你,是不是有多动症?’”

“我下次好好问问他,还有这样的把柄。”

“不过……”芳姐叹气,“自从阿海的父亲过世,他的确就话少了。那时候他妈妈身体也不好,到了初中,家里的果园基本上就是阿海自己打理了。初中学校又设在峂港,忙的时候他每天骑车往返,那时候又黑又瘦的。不过他还是很聪明,我们这群人里,最后考上大学的也只有他。像我们,初中毕业就没有继续读,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

蔡满心笑:“只是生活的道路不同而已,就算上了大学,现在也回到了峂港啊。”

“他大四那年母亲去世了,好像学校那边也遇到什么问题,总之挺不顺心的。”芳姐摇头,“详情也不知道。阿海很少说自己的事情,就像你说的,他后来真是沉默呢。谁想得到,以前是那么多嘴乱动的淘气孩子。”

蔡满心望着趴在桌子上做功课的定海,他显然也为芳姐不断提到的阿海感到困惑,时而抬头看过来。蔡满心想到了童年的江海,淘气又倔强。如果光阴能够逆转,她能穿梭时空看见那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一定会将他紧紧拥入怀里。

当时她并不懂得,当自己如此温柔地心疼怜惜着另一个人时,便已经心甘情愿,做好了被他伤害的准备。

定海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把他的房间让给满心。墙上挂着两幅大玻璃画框,里面夹了许多照片。一瞥之下,还有定海和同学去峂港旅行时的合影,在成哥的店里吃海鲜。背景中,有熟悉的身影叉着腰,和店员交待着什么。她饶有兴致地继续看过去。芳姐和定海已经睡下,蔡满心不想房间里一直亮着灯,于是举起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荧光一张张看过去。还夹杂了一些芳姐婚礼的照片,新郎有些面熟,江海也站在宾客间。

手指隔着玻璃,反复划过他的面庞。

你并不了解我,可能0.1%都没有。他曾这样说。

蔡满心扬扬下巴,笑着自语:“喂,小淘气,多动症,现在有0.2%了吧。”

第十一章 白沙镇 (下)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没有海风驱走濡热,只能开了风扇,吱吱呀呀响了一晚。天蒙蒙亮时,听到芳姐出入厨房的声音,蔡满心睁开双眼,半梦半醒间听不到熟悉的海浪声,一时恍惚,才想起自己并不在峂港。

芳姐已经备好早餐,又将整理好的两只大编织袋放在门厅,抱怨道:“你说阿德,知道今天有集市,昨天还是那么晚回来,根本不能指望他早起帮忙。”

“我帮你拿过去吧。”

“没事,我先带一部分过去,等阿德起来,会把另一半带过去。他要是上午赶不过去,看还有没有午饭吃!”虽是抱怨,语气里也带着亲昵的娇气。

集市在白沙镇的边缘,热闹非凡,肉类禽蛋、瓜果蔬菜,服装鞋帽、日用百货,一应俱全。旁边还有动物市场。蔡满心目不暇接,帮芳姐摆好货床,便自在地闲逛去了。走走停停,转回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芳姐的摊床前多了手提大包的男人,蔡满心在照片上见过,正是她的丈夫阿德。芳姐戳着他的胸口,嗔道:“懒鬼呀,要不是我当时走了眼,谁会嫁给你。”

“被朋友们拉住了么,好在昨天没有多喝,”阿德拍着妻子的手臂,低声哄劝,“你看,我还是记得今天的集市,不能误事的。”

蔡满心在几步之外站下,双手揣在口袋里,耸了耸肩膀,眼睛从左转到右,自忖还是不要插嘴。

“逛完了?”芳姐看见她,“没什么可看的吧。”

“不会呀,很好玩。”蔡满心应道。

阿德转身,面露惊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芳姐奇道:“你们认识?”

蔡满心在记忆中搜索:“好像见过。”

“在成哥的店里,我们一群人,”阿德“哈”地笑了一声,“不过你一直看着阿海,没注意到我吧。”

她脸颊发热,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阿海的女朋友啊,挺好的一个姑娘吧。”阿德拉着芳姐,“我和你说过的,你还说八成又不是什么正……”

芳姐狠狠瞪了阿德一眼,他把后半句生生吞了回去。

“不是,别误会。”蔡满心摆手辩解,“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而已,成哥、阿俊,还有江海,比较照顾我,带我在峂港四处转转而已。”

“你怎么忽然跑到这儿来了?”阿德问,“他们起初都以为你回儋化了,但后来发现东西还在陆阿婆那里。”

“在峂港呆了太多天,想出来转转而已。”蔡满心暗想,他们,他们都是谁?他有没有问起我到底去了哪里,还是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个问题?

“你给阿海打个电话吧。”阿德说,“阿俊说你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原来你在这儿,难怪,镇上的发射塔前些日子被台风吹倒了,临时机站总是不稳定。”

“我想不用了,再过一两天就回回去。我给陆阿婆留字条了啊。”

“还是打一个吧,老人家哪识字啊,搞不好当废纸扔掉了。我昨天看阿海喝酒的时候总掏出手机来看,八成是在担心你。”

你又以什么身份担心我?兄长,朋友,路人甲乙丙丁?蔡满心自嘲,不要自作多情了,或许他只是担心她会弄出什么更大的麻烦来增加他的压力。

这一点现在已经显现,隔壁的摊主听说江海的女朋友来了,都寻机过来探视一番,带着好奇或品评的目光。

“都是老街坊了。”芳姐解释,“你别介意啊。”的

芳姐继续照顾摊位,阿德和定海要去果园收芒果。蔡满心好奇心起,也不想再留下被更多的人围观,于是搭着阿德的小货车,和兄弟二人一同去河畔的芒果园。

一排排齐整的果树,圆圆的树冠,浓绿光滑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蜡质光泽,枝叶间缀着青绿的芒果,有一些渗出淡淡的黄绿色。

“这些树也就6,7年,产量不是特别高。”阿德指着远处一片蓊郁高大的芒果林,“那边啊,都是10多年的成龄树,亩产比这边多一多半。那一片以前是阿海家的,后来他去儋化上高中,离得太远,就转给别人了。”

“那怎么贴补家里?”

“他妈妈开了个小杂货店,而且,阿海那小子啊,可是个人精。”阿德笑,“有什么能难住他?”

“他是有点老奸巨猾。”蔡满心评价。

阿德大笑:“对了,他一会儿开车来接你,再过半小时就能到,你去路边的小码头等他吧。”

“你告诉他我在这儿?他怎么说。”

“他说,那挺好的,就在那儿呆着吧。清净。”

蔡满心扯扯嘴角:“你语气都学得很像。”

“他就那个臭样子。”阿德了然的神情,“末了还不是说,‘让她别再乱跑,我一会儿开车过去’么。话说回来,他以前真没带女孩子来过白沙镇。”

这次也没有。蔡满心暗想,是我自己跑来的。他肯定又是一副拧着眉不耐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