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您的真心话。您明明知道,女儿心中只有云公子一人。您那时还说,得此佳婿,人生余愿足矣。”溪月泪如雨下。石俊有苦难言,偷觑着长公主肃杀的神情,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女儿。

“够了,难道我们宇文家配不上你!”长公主提高声音,想以此震慑溪月。溪月回过头,愤恨的看着她,哭喊道:“你们仗势欺人!先是将我父亲外放到幽州来,又将云公子逐出琅琊郡,现在又登门逼婚。”长公主闻言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恨的看了石俊一眼:“石刺史!”

石俊忙挥手示意两名婢女上前将溪月带下去,溪月挣扎着要和长公主评理,胳膊却被婢女们拉住。“快点下去!”石俊不得不板起面孔训斥女儿,溪月只得未委屈的含着泪退了出去。

溪月走后,长公主才道:“石刺史,从今日起,你和本宫便是亲家。我们齐王府很快会来下聘过文定,本宫希望你好好管教令千金,不要让她再这样无礼。”石俊只得点头称是。“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只要是本宫能办到的,一定会尽量满足你们。”长公主脸色稍和,换了语气。

石俊思忖片刻,道:“下官年纪老迈,早有辞官之念,等小女与宇文公子的婚事玉成之后,下官想告老还乡。”长公主想了想,嗯了一声。

金陵齐王府,长公主自幽州返回金陵当天,便命人把宇文长风找去。

“母亲叫我来所为何事?”宇文长风走进长公主的卧房,见她正对镜梳妆,不禁有些忐忑。虽说他知道长公主要和他说的事必然和石家有关,心中却仍是七上八下,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长公主也不回头,对着铜镜继续梳头,冷冷道:“石家已经答应了婚事。”宇文长风听到这话不禁心中大喜,颤声道:“您说的可是真的?”长公主见他一副狂喜之色,心里直叹气,但也不忍心打击他,只得道:“当然是真的。”

宇文长风抑制住激动,对着长公主深深的作了一个揖。长公主忍不住道:“本宫实在是看不出她有什么好,毫无大家闺秀的礼数。论美貌,不及郗家小姐;论性情更是差远了。”宇文长风也不和母亲争辩,只是道:“她非寻常女子可比,我就是喜欢她,觉得她美。”

长公主听到这话,无奈的叹息。她何尝不知,情人眼里出西施,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儿子已然认定溪月,怎么想怎么看都觉得她妙不可言。

房间里光线不明,落日的余晖将长公主华贵的身影蒙上了一层暗金色。她侧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宇文长风偷觑了母亲一眼,叫了一声:“母亲……”

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继续道:“婚期还没定,等咱们府里下过聘之后,再派金管家去幽州和石俊商议。最早也得等到明年开春,不然办起来太仓促了。”

算一算,也就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便可以和溪月朝夕相对,这幸福来的太突然,宇文长风忽然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宇文逸风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放不下她,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哪怕要经历种种艰辛,他也心甘情愿。

有时候他自己想想也会觉得奇怪,溪月就像是一道魔咒,放不下忘不了看不开。明知相思苦,无奈苦相思。情不知因何而起,竟至一往情深。

惜别

一连两天,溪月不肯进食,急坏了石俊夫妇。他们知道退婚的事对溪月打击很大,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只怕两家人还要遭殃。石俊心疼女儿,让老伴去劝劝溪月,不要再固执了。

石夫人瞅着丈夫,没好气道:“你自己又不去?”石俊双眉一拧,为难道:“溪月心里恨我,你又不是不知道。”石夫人看着丈夫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怪你,总爱把女儿带到人前显摆,这回好了吧,显摆出麻烦来。”

石俊被刺痛心事,讷讷道:“如今你还说这个干什么。快劝劝女儿去,齐王府明日就要来下聘礼交换庚帖,事情已然如此,让她想开了吧。”石夫人叹息一声,只得依言而去。

溪月的闺房里,婢女妩儿正在苦劝溪月。“小姐,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好歹吃一点东西。”溪月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一言不发,眼神呆滞,似乎有说不尽的委屈和心事。自从长公主来逼婚之后,她吃不下睡不着,无心梳妆,整个人混混沌沌。

石夫人进屋后,吩咐妩儿退下去,她母女俩要好好谈谈。溪月仿佛没看到母亲进来,仍闷声不响。石夫人走上前去,看到女儿憔悴的神色,心里凄楚不已,可是又不能不劝。“女儿啊,听母亲的话,不要和自己身子过不去了。你这样不吃不喝,我和你父亲看着心里难受。”她伤心地以袖拭泪。

溪月抬头看着母亲,红着眼睛道:“母亲……”“母亲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喜欢那云家公子,可偏偏皇后的弟弟又看上了你,咱们若是不依他,他家必定不会放过咱们。皇亲国戚咱得罪不起啊,你父亲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石夫人轻抚着女儿如云的秀发,既慈爱又心疼。

“女儿明白,女儿只是怨恨命运不公,偏偏遇到那样仗势欺人的人家。”溪月颓然的垂着头。石夫人道:“齐王府明日就要来下聘了,过了明天你就是人家的人。”溪月看着母亲,见她一脸隐忍,心中也伤痛,眼泪又滑落,“我不想嫁……”

“傻孩子,你总要嫁人的。咱们女人从一出生就受制于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哪里有自己做主的时候。母亲只盼你嫁过去之后,你丈夫和公婆能善待你,这样我和你父亲才能心安。”石夫人想到女儿即将出嫁,心中一阵愁苦。

溪月愣了一会儿神,才缓缓向石夫人道:“母亲,求您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我想再见他一面,您让父亲写信找他来。”溪月此时已止住抽泣,目光定定的平视着前方。

“你现在还见他干什么,万一给你夫家的人知道……”石夫人当然明白溪月想见的是谁,话说了一半,看到女儿哀绝的眼神,心中不忍,硬是把话咽了回去。“好,我去和你父亲说。不过母亲要提醒你,你可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不然将来会遭殃。”

石夫人和石俊说了溪月的要求后,石俊左右为难,怕溪月和云飞扬私下见面的事会让齐王府的人知晓。不找他来,又怕女儿会做傻事,思前想后,只得决定再冒一次险。

云飞扬已经收到家信,知道石家退婚的消息,心情正郁郁。接到石俊的信后,他犹豫了半天,才决定动身去幽州看溪月。毕竟这段感情需要一个了结,不然对两人都是一道沉重的心锁。

溪月听说云飞扬到石府来,忙跑到前厅去见他。走到门边,看到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愁苦,踯躅不前。云飞扬回过身来,看到溪月依在门边,美丽的眼睛里溢满泪水,看着自己时那伤心欲绝的神情,令人心碎。他克制住情绪走上前,淡淡的叫了她一声:“溪月。”

“飞卿。”溪月含着泪看着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云飞扬揽着她向外走,两人一道离开前厅。

在溪月的闺房里,两人再也克制不住情绪,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溪月泣不成声道:“我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这不是来了。”云飞扬轻抚着她的背,怜爱的看着她。“才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他轻抚她的脸。

“这些天以来,我就像笼中鸟。飞不出去也死不了,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溪月沉痛的靠在他怀里抽泣。“我们都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不然,会铸成悲剧。”他强忍着伤心,安慰她。

溪月望着他的脸,鼓起勇气道:“飞卿,你带我走吧。走到什么地方去都好,只要能跟着你。我……我不想嫁给别人。”云飞扬看着她,不知如何面对她纯真的仰望,半晌才道:“你以为我们走得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我们走了,你父母和我父母怎么办?溪月,你忍心让他们风烛残年之际还要忍受颠沛流离之苦?”

这一点,溪月不是没有想过,事实上,如果为不是两府的父母,她是不会妥协的,哪怕是死,也不畏惧。可是眼见着至亲的人受苦受难,她受不了,她知道,云飞扬也受不了。所以听到他的答案,她除了哭,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未来的夫婿,我在广陵府遇到过他。他是个不错的人,你嫁给他,我还算放心,比跟着我这样四海为家的人强。”云飞扬带着一点笑意安慰溪月,但更像是安慰自己。溪月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他很陌生,在她最悲伤的时候,他还是那么从容淡定,仿佛他不曾伤心。

她却不知道,云飞扬是那种很少把心底的喜怒形于色的人。男人的伤心和女人的伤心不同,女人的伤心是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男人的伤心是心底的一缕柔情渐消、心灰意冷。

溪月缓缓的走到梳妆台前跪坐下,取出一把剪刀,轻轻递给云飞扬。“你……”云飞扬有些疑惑,忽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神伤不已。他从发间挑出一缕,剪下交给溪月。

溪月接过他的头发,凄然道:“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的头发我会随身带着。我和你缘分已尽,此生再难相见,看到你的头发,就和见了你一样。”

云飞扬心中痛惜,蹲在她身侧,动容道:“将来你无论遇到什么烦难,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溪月凝望着他深邃的眼睛,苦着脸道:“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我的朋友卫玠住在金陵,你可以去找他,他能找到我。”

云飞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其实他也明知道,一旦溪月嫁了人,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无可奈何。如果他要插手,只会带给溪月更大的灾难。只是此时面对她如此伤心的神情,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溪月嗯了一声,紧紧的抱住他。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探望

下聘礼过文定之后,齐王府就开始为宇文长风的婚事忙碌。宇文长风想亲自去幽州接亲,长公主不许,她觉得溪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刺史之女,又不是公主郡主,哪里用得着自己儿子亲自去接她。宇文长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沉浸在和溪月姻缘得成的喜悦之中,接亲的提议遭到母亲反对之后,也没有坚持。

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石府也开始筹备送溪月去金陵。溪月没有兄弟,石俊只好亲自送女儿上路。车马浩浩荡荡行了一个多月,才从幽州到达金陵。到金陵后,齐王府安排他们住在驿馆,等待成亲的日期。

这一日,宇文长风听说石俊和溪月父女已到金陵,心急想去看溪月,长公主却拉着他和自己一起听金管家汇报婚礼的各项准备事项。

“金玉如意各一对,金茶桶一对、金盆一对、银盆一对、金烛台一对……”金管家边翻着账册,边报出来给长公主和宇文长风听。长公主点头思忖道:“赏给府里众人的金锞子、银锞子也要记上去,别忘了。”金管家忙翻了一页,道:“已经记上了。”

宇文长风跟在长公主和金管家身后,看着库房里堆的到处都是的器物,有些不耐烦的望着天。长公主回头见宇文长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悦道:“这是你自己的婚事,怎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皇后特意从洛阳赶回金陵来替你主婚,婚礼不能出一点纰漏。”

“有您和金管家在,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一切事务你们看着办好了,反正和大哥的婚礼也差不多。”宇文长风见母亲不高兴,陪着笑道。“这怎么同,你娶媳妇是皇后亲自赐婚。你大哥和王家小姐成亲虽也风风光光,却没有这么隆重。”长公主不无得意的说。

宇文长风暗中看了金管家一眼,怕这话传到大哥宇文啸风耳朵里,他会不高兴,却见金管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顾着盘点婚宴中要用到的各项器物,心中松了口气。

“本宫知道,你是惦记着去看那丫头。也没几天了,就这么一时等不得一时了?”长公主嗔怪的瞥了儿子一眼。宇文长风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

“去吧去吧,你在这里除了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了。照理说,成亲前你和她不该见面,所以只此一次,这几天你不许再偷着去看她。”长公主不放心,嘱咐了一句。

宇文长风忙向母亲作了个揖,飞快的跑走了。长公主心中暗道:一听说可以去见那丫头,溜得比兔子还快。她叹息着摇了摇头。

驿馆中,宇文长风恭恭敬敬的和石俊见了礼。石俊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心中不禁想着,若是没有那云飞扬,宇文公子的确是难得的佳婿。

只可惜,溪月那傻孩子一心一意只想着云飞扬,来金陵这一路上整天痴痴呆呆也不说话,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此时若是怠慢了未来夫君,只怕将来受苦的日子还在后头。想到这里,石俊忧心不已。

“溪月在后院,我这就命人去把她叫来。”石俊当然知道他来这里不仅仅是拜见自己,更重要的是看溪月。果然,宇文长风笑了一笑,道:“不用了,我过去看她。”石俊忙命人领着他去后院。

驿馆后院的一间厢房内,溪月已经听妩儿回报说宇文长风来了,心知他是来看望自己,心中一阵慌乱,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宇文长风已经走了进来。溪月只得走过去,轻轻向他一拜。宇文长风忙扶起她。

“听说你到了金陵,我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准备婚宴琐碎的事太多。”他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见她瘦了许多,容色也有些憔悴,以为她是旅途劳累,也没有多想。她总是低着头,他托起她的脸,微笑道:“累了吧,从幽州到金陵这一路是够辛苦的,在路上整整走了一个月。”

她明亮的眼睛仍是水汪汪的,清澈的仿佛山间清泉,只是这双眼睛深处比那时多了一份哀愁。宇文长风心底有一丝愧疚,他可以想象得到,这些日子以来,溪月承受了多少伤心和苦痛。可是这一切终将过去,他会让她的心境重新获得宁静和温暖。

轻轻握着她的双手,宇文长风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上天既然这样安排,说明冥冥中自有天意。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照顾你一生一世。”他瞧着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颌优美的弧线,她是那么楚楚动人,每次见到她都不知不觉就被吸引。

“我累了,想休息。”溪月终于开口,淡淡说了一句。宇文长风察觉出她的冷淡,心知她对自己仍有芥蒂,痛心之余却不得不放开她的手。“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有空我再来看你。”他温和道,恋恋不舍的看着溪月。溪月却好似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向他欠了欠身。

她这是送客还是逐客,宇文长风不禁叹息。看来和她的姻缘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外表虽柔弱,内心却潜藏着不易察觉的倔强。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早已转身去了屏风后。

回到齐王府,见府中来来往往的家人、婢女络绎不绝,都在为自己的婚事忙碌,宇文长风心中忽然一阵烦躁。他随意的在花园中找了一处山石坐着,以手支颐,沉思不语。

“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心事啊?”宇文逸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肩膀上落着一只灰色的鸽子。他拍了鸽子一下,鸽子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宇文长风看了他一眼,道:“你真是无忧无虑。”宇文逸风耸耸肩笑道:“我当然不会像你这样为情所困。新郎倌,你还有什么可忧虑的?新娘子不日就要进门,又是你朝思暮想的人儿。”

宇文长风仰脸望着天,长长出了口气。他的烦恼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说出来别人也不明白。宇文逸风审视的看着他的神情,不解道:“听说她已经到了金陵,住在驿馆里,你没去看她?”

“去了。”宇文长风眉峰一凛。“去了你还愁什么,她没给你好脸?你不会揍她呀。”宇文逸风故意揶揄他。

“去!少添乱。我看我应该揍你一顿,你那时不知和母亲说了什么,她去幽州后很快就把婚事定了,到现在我还云山雾罩的,这一切好像都是做梦一般。”宇文长风始终对溪月刚才的态度耿耿于怀,此时听了宇文逸风的话,更是没好气。

宇文逸风指着他道:“你不要不识好人心,我在母亲面前没少替你说话。这桩婚事是你费尽心思得来的,现在倒好像是栽给你的陷阱。得,你不要,我娶她好了,气死你!”他笑着调侃了一句。宇文长风深知弟弟的脾气,知道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瞪了他一眼,道:“你从来也没少气我。”

宇文逸风见他眉宇间似有一层隐忧,又问了一句:“哥,你到底有什么顾虑?”宇文长风摇摇头,没有说话。宇文逸风心念一转,幽幽道:“你是怕她不是真心想嫁你吧。你去见她,她却对你冷淡,一点也没有新婚的喜悦,是不是?”宇文长风被他说中心事,却仍是不表态。

“如果你这么想,就太傻了。哥,你一向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这都不像你了。不就是一个女人么,你何必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就算她之前是别人的,可现在已经是你的,你没必要太迁就她。我要是你,我就直接跟她说,‘你不要唧唧歪歪的,不然我不客气’。”宇文逸风见他锁着眉,忍不住劝他。“傻小子!”宇文长风被他气的直笑。

“话糙理不糙啊,女人不能惯的。你看大哥,以前他何曾把女人放在眼里,大嫂进门后,他一下子变了,整天围在她身边,跟个大蜜蜂似的,就差每天嗡嗡两声给大家听见。”宇文逸风笑着打趣。

宇文长风笑的岔气,指着他道:“你有本事当着大哥大嫂的面说,看大嫂不给你一个大耳刮子。”“当着他们的面说又如何,我才不怕他们呢。”宇文逸风笑着嘟囔一句。

出逃

石俊把女儿送到金陵后,在驿馆中住了几日,安排好一切后,便要起程回幽州。他走的当日,宇文长风和溪月一同送他出城。

城外的黄尘古道上,芳草萋萋。石俊慈爱的看着女儿,嘱咐道:“为父这就要回幽州去,你以后要好自为之,不要和自己过不去,知道吗?”溪月点了点头。

石俊看了宇文长风一眼,见他牵着马远远地在一旁站着,手里拿着缰绳,轻拍着马背,扭头又向溪月道:“你嫁过去之后,要好好伺候公婆和你夫君。人要往前看,不要总是把以前的事记在心上。”

溪月听了这话,没有出声。石俊知道她心思,叹息一声道:“你从小就执拗,我和你母亲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到了人家,可不比家里。道理你都明白,为父也不想再唠叨。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你夫君等急了。”溪月嗯了一声,满眼不舍的看着父亲上了马车远去,才回头缓缓向宇文长风走去。

宇文长风看着她走过来,伸手要扶她上马车。溪月愣了一下,没有拒绝。宇文长风扶着溪月上了马车后,才转身上马,一路跟随在她马车旁。

车马穿过半个金陵城,路过卫玠的府邸时,宇文长风侧目看了一眼,见那府前车马不绝,知道卫府又在宴客。若不是要送溪月回驿馆,他倒真想过去凑凑热闹。这些天以来,一直忙于婚礼,已经好些日子没和这些朋友饮酒聚会了。

“宇文老弟,听说你就要成亲,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卫玠本在府门前送一位朋友,看到宇文长风,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宇文长风忙下马去,和他见了礼。

“路过卫兄府上,本应登门拜访,只是我今日有要事,只好改日再来了。”宇文长风回头看了马车一眼,却见溪月掀起马车的帘子,正看着他们。看到他回首,溪月立刻放下了帘子。

这一来,卫玠自然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笑。卫玠笑道:“既然你有要事在身,那么我也不强留。改日再备酒相邀。”“一定。”宇文长风拱了拱手。

回驿馆的这一路,溪月一直在寻思,觉得刚才和宇文长风说话的人十分眼熟,像是那时她在云飞扬家的别苑见过的卫玠。但她看这人和宇文长风似是非常熟络,又疑惑起来。卫玠是云飞扬的好友,怎么又会和宇文长风这样熟。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驿馆已经到了,宇文长风掀开马车门帘扶她下车。他送她回到驿馆中,正要转身而去,溪月犹豫着叫了他一声:“公子——”宇文长风回过头来,见她似乎有话要说,询问的看着她。

溪月仍在犹豫,半晌才道:“刚才和你说话那位公子,是否就是官拜太子洗马的朝中名士卫玠公子?”宇文长风点点头:“是他。”刚说完这句,他立刻意识到,因为云飞扬的缘故,溪月必是见过卫玠。他犹疑的看着溪月,溪月有点心虚,回避了他的目光。

宇文长风心中暗叹一声,向溪月道:“快进去吧,这两天好好休息。我有空就来看你。”他很想抱抱她,但看到她神情游离的样子,最终还是作罢。溪月看着他离开,才满腹心事的进屋去。

送走了父亲,溪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远离亲人,孤身一人在偌大的金陵城,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她心里既迷茫又担忧。在这陌生的城中,她还能依靠谁?侯门一入深似海,齐王府就像深邃的无底洞,是别有洞天还是深不可测,没有人能猜得到。

宇文长风会是她的依靠吗?溪月不是没有想过。除了他,她实在也想不到那王府中谁能是她的依靠。为什么偏偏是他,如果换了一个人,溪月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恨,对他,她似乎总也恨不起来。

这几天来,宇文长风几乎天天都来看她,每次溪月都对他冷冷淡淡。看得出来,他不是没有察觉,可是他没有介意,总是很温和的和她说话。这让溪月心里不是滋味,她倒宁愿宇文长风像所有纨绔子弟一样嚣张跋扈,让她可以彻彻底底的厌恶这个人。

这一晚,溪月想这个问题想到头痛,怎么也睡不着,越思量越觉得齐王府狰狞可怕,很想逃离这一切。眼看婚期没几天了,她即将展开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另一段人生。没有了父母的庇佑,一切只能靠自己。

天快亮的时候,她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办法逃出去,到卫玠那里打听云飞扬的下落,然后去找云飞扬。

有了这想法,溪月立刻行动起来。她收拾了一些衣服和首饰,放在包袱里。悄悄走到窗前,推开窗去看,天刚蒙蒙亮,月亮还没落下去,驿馆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怕惊动别人,溪月放轻脚步,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驿馆的大门口有齐王府派来的守门侍卫,堂而皇之的走大门,肯定出不去。溪月站在院子看了一会儿,向后院走去。她依稀记得后院马棚旁边有一处矮墙,从那矮墙翻过去,没准可以走出驿馆。

果然,她在后院找到了那处矮墙。墙虽然不高,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翻出去。溪月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攀在墙头上,把手里包袱向着墙外扔了出去。腾出手来,她才翻过了那墙头,劲道用的大了,一下子跌坐在墙外的地上。忍着痛支撑着站起身来,她拍了拍身上尘土,向着官道走去。

清晨的风还很凉,四野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家早开的店铺,发出昏黄的灯光。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一个两个赶早出城的人,皆是行色匆匆。金陵城中,溪月人生地不熟,只好凭着记忆往卫玠的府邸走去。

天渐渐亮了,行人也多起来,沿街叫卖的小贩也开始出摊。走着走着,她有些疑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问路人,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卫玠的府邸究竟在哪里。她只得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看到路边有卖馒头的,她才想起来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那卖馒头的小贩见她驻足,忙不迭的招呼她。“姑娘,热乎乎的馒头,买个馒头吃吧。”“多少钱一个?”溪月看着馒头,感到肚子有点饿。“五文钱一个。”那小贩见她衣饰华丽,像是富贵人家不知柴米贵的小姐,故意抬高了价钱。

溪月也不还价,从包袱里找出钱袋,拿了一锞银子给那小贩。“够了吧,给我两个馒头。”“够了够了,姑娘慢走。”那小贩喜滋滋的接过银子,忙包了两个馒头给她。溪月接过馒头,边走边吃。

走过一座座桥,竟然走到了秦淮河畔。溪月走到桥上,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忽然撞了她一下,险些将她撞倒。她抓紧了桥栏杆才没落入河里,刚要斥责那人,却见那人早就走远了,消失在过来过往的人群中。她只得自认倒霉。

眼见秦淮河畔商贾云集、热闹非凡,她又向几个人打听了卫玠府邸的下落。总算有一人告诉她,卫玠府在玄武湖附近。溪月又问了玄武湖怎么走,那人往北一指,道:“那里可远,半天也未必能到。”溪月谢过他之后,向北走去。

驿馆中,婢女、仆妇敲着溪月的房门,想伺候她梳洗,总不见她开门,有些担心。几个人一商量,怕溪月会出事,便推门进去看个究竟,却见床褥叠的整齐,溪月却不在房里。众人在驿馆前前后后找遍了,也不见溪月身影,这才有些着慌,一边命人去寻找,一边派人去齐王府报信。

金管家将事情密报给长公主,长公主大为震怒。“哼,那丫头肯定是跑了,真是不安分!”她气愤的拍了下桌子。“你快点带十几个侍卫去找她,务必把她找回来,还有三天婚礼就要到了,不能出纰漏。”长公主吩咐金管家道。

金管家刚要领命而去,长公主又叫住他。“长公主,您还有什么吩咐?”金管家道。长公主略一沉吟,才道:“这事儿不能张扬,你带五六个人去就行。不然传出去,咱们王府的准儿媳妇居然跑了,会被人看笑话。还有,二公子那里你千万别告诉他。”金管家点点头,匆匆离开。

长公主坐着沉思,越想越气,这媳妇还没进门,倒惹了这么多麻烦。真不知长风那孩子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看上这么个女子。想起第一次看到溪月时的情景,长公主心里更是多了一层隐忧,那女孩子确实是长的非常美,但是那种美有一种莫名的妖娆气,让她非常不安。

正在长公主坐立不安的时候,宇文长风过来向母亲请安。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心情非常复杂,沉着声问道:“本宫叫你成亲前不要再去驿馆,你是不是又去了?”宇文长风知道瞒不过母亲的耳目,只得承认。“昨天岳父大人回幽州,儿子去送了一程。”

他偷偷看了长公主一眼,见长公主打量着他,讪讪的笑着。长公主见了儿子的表情,原本的皱紧的眉也松了,缓了语气道:“你姐姐的凤驾今天就到金陵,你跟你父王都要出城相迎,溪月那里就不要去了,少去一次,她也不会跑了。”宇文长风点了点头,脸上微微泛着笑颜。

长公主叹息一声,慈爱的看着儿子,道:“长风,你就快要成亲了,别再像个孩子似的。”“我哪里像孩子了?”宇文长风嘀咕了一句。“凡事都由着性子来,还不像孩子?叫你不要去,你偏要去,还不像孩子?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不要整天想着媳妇。”长公主嗔了一句。

宇文长风听母亲这话,像是对自己常去看溪月非常不满,不禁看了母亲一眼。长公主道:“你也别这样看着本宫,你的行踪本宫知道的很清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是怕她在驿馆里想家,会觉得孤单。”宇文长风笑着向母亲解释了一句。

“你算了吧,本宫还不了解你?你一天不见到那丫头,就浑身不自在。也罢,本宫也懒得管你了,免得你又装病骗本宫。”长公主秀眉一蹙。“我什么时候装病了?”宇文长风故意装作一脸愕然,心中却已猜到是有人回报给长公主。

长公主冷冷一笑,道:“你还说你没装病?菊夫人前些天不舒服,找了那大夫来诊脉,那大夫和本宫说,你那时发烧像是服用过五石散。不是为了装病,你服用五石散干什么?”宇文长风嘿嘿一笑,没有再否认。“为了那丫头,你可是什么招都使出来了,本宫都看在眼里,倒要看你们将来如何。”长公主微有笑意的说。

“将来无论如何,我都好好待她。”宇文长风笑道。“她呢?你能保证她也一心一意对你吗?”长公主挑着眉问了一句。宇文长风微微一怔,思索片刻才道:“她会的。”长公主见他神色间忽然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颓然,心中不禁起了疑。

宇文长风却不愿和母亲多说,推说要去准备出城迎接皇后,就告辞而去。长公主走到廊子上,看着儿子的背影,自语道:儿子啊,母亲能帮你达成心愿娶到她。但是她心里有没有你,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不是你对她好,她心里就会有你。女人的心,有时比这天下更难征服。

落魄

溪月从秦淮河边一路往北而行,走了很久也没到玄武湖。时近中午,离热闹的集市越来越远,人烟也越来越少,她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走了这么大半天,肚子又开始有点饿。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她忙上前去问卫玠府的方向。

那人打量了一眼,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溪月点点头。那人道:“卫府离这里不远,但路不好走。我带你过去,不然姑娘一个外乡人很容易迷路。”

溪月刚要高兴,转念一想,别是遇到拐子了吧。眼前这人三十余岁,一身布衣,眉眼周正,看着倒也不像坏人,可是小心点总没错。

“不用了,您只要把卫府的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找,天黑前能找到。”溪月想起那时被道士迷昏带到道观的事,仍心有余悸。那人见她不肯跟自己走,胡乱扯了一通,溪月听的一头雾水。

“还是我带你去吧。”那人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溪月心里一惧,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不等他答话,她转身就走,几乎要跑起来。

这么满城瞎找也不是办法,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细细打听了卫玠府的地址,再雇辆马车去卫府才是行之有效的办法。溪月这么想着,向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客栈门前。

客栈的伙计招呼她进店,问她打尖还是住店。“住店,找一间上房。”溪月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客栈里吃饭的客人不多。“好嘞,客官请上楼。”伙计提着茶壶在前面引路,将溪月带上二楼的客房。

客房中,溪月放下包袱坐下。那伙计倒了杯茶给她,殷勤的问:“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溪月道:“你随便上几样小菜,一碗面条。”伙计点点头。溪月又问:“小二哥,你可知道卫玠卫公子的府邸在哪里?”

伙计眉花眼笑,道:“呦,您问的是那位有名的美男子卫玠公子吧,经常有姑娘打听他府邸的地址。他家在玄武湖旁的柳叶巷。”说完这话,那伙计又打量了溪月一眼,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神情。溪月有些不好意思,谢了他一句。

一炷香工夫之后,伙计端上来几样小菜和一碗面条,关上客房的门退了出去。溪月吃了几口,觉得那面条硬生生的难以下咽,便不再吃。

她想了想,驿馆中的人此时恐怕早已把她逃走的消息回报给齐王府,齐王府必然会派人四处寻找。如果不在天黑之前赶到卫玠家,只怕很快就会被齐王府的人找到。若是被他们抓回去,那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溪月打了个寒噤。提着包袱下楼,看到先前那伙计,招呼道:“小二哥,请你帮我一个忙。”那伙计正在替几位客人倒茶,听到她叫,回过头来笑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溪月招手把他叫到一边,低声道:“劳驾替我雇辆马车,我要去卫玠公子的府邸。”那伙计点点头,等着溪月给他银子。

溪月见他站着不动,奇道:“你怎么不去?”那伙计笑道:“姑娘,您还没给我银子呢,怎么雇车?”溪月这才想到,应该把车钱提前给他。她翻了翻包袱,却怎么也找不到钱袋。包袱中只剩两件衣服,钱袋和首饰都不见了。她急得不得了,心知必是被贼光顾过了。

“我的钱被偷了。”溪月尴尬的看着伙计。那伙计干笑一声,道:“姑娘,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您要白吃白喝,也别找这个借口啊!直说没银子吃饭,我们店主心善,还能不给您口饭吃。”

溪月脸上一红,道:“我的银子真被偷了,我不是故意要白吃白喝。”那伙计瞥了她一眼,向店老板回报去了。

不一会儿,那伙计过来向溪月道:“您真是遇到好心人了,我们店主说,看您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姐,您要是说得出下落,我们派人去您府上取饭钱。若是您说不出,委屈您到后厨去洗碗,刷上三天估计够了。”

溪月嘴角一扁,道:“我是外乡人,这城里没有熟人。”“卫玠公子难道不是您的熟人?”那伙计挑着眉看她。

“不不,不能去叨扰人家。这事我……我去洗碗好了。”溪月可怜巴巴的说了一句。那伙计又瞧了她一眼,自语道:“如今这么漂亮的人也出来骗吃骗喝,世道真是变了。”溪月委屈的撅了下小嘴,无奈自己理亏在先,人家怎么揶揄,也只得听着。

此时,金管家正带着齐王府的侍卫和溪月的两个婢女在城中四处寻找溪月的下落。找遍了秦淮河附近的大街小巷,也没找到溪月。直到黄昏时分,他们也到了溪月来过的这家客栈。

金管家向伙计问起是否见过一位很漂亮的单身女子经过,妩儿又将溪月的形貌一一叙述给伙计。那伙计打量着他们,刚要说话,店主抢先道:“每天过来过往的漂亮女子多了,谁知道你们说的是谁?有画像没有?”金管家只得摇摇头。见问不出所以然,金管家只得挥手吩咐众人离了客栈继续往前找。

店主见他们一行人走了,心中疑窦顿起,向伙计吩咐了几句。伙计走到后厨,却见溪月正蹲在一旁刷碗,走到她身前道:“姑娘,你是不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溪月心中一凛,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伙计道:“刚才有群人来打听一位小姐的下落,我听着那描述,像是找你。”

溪月惊的站了起来,道:“你没有告诉他们吧?”伙计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这种事我们见多了,是不会轻易多嘴的。姑娘,我看你还是赶快走吧,不然那群人折回来可就晚了。”

溪月忙点头,指着地下的碗道:“碗还没刷完呢。”伙计摆摆手道:“不用啦,店主让我告诉你,请你赶快走吧,我们小店可惹不起那些豪门大户。”溪月只得洗了手,拎着包袱从客栈的后门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又到了上灯时分。溪月无助的走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落脚。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只狗,对着她汪汪直叫。

她跑了几步,那狗也跟着她,眼看着就要扑上去咬她。她又惊又怒,加快了脚步,边跑边回头看着那狗,见那狗追了几步就没追,才放下心来。

一转身,却撞到了人。她捂着被撞痛的脑袋正要看清撞的是什么人,却听见婢女妩儿的声音:“小姐,可找到你了!”原来她撞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王府的金管家。

这回她没处可逃,只得乖乖的跟他们回驿馆。马车上,妩儿问溪月:“小姐,你人生地不熟,怎么就能在这城里乱跑,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可把奴婢吓死了。”

溪月戳了她脑袋一下,没好气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认出我,我怎么会被抓回来。”妩儿委屈道:“小姐,奴婢是担心你。金陵城这么大,你要去什么地方?”“我要去……不告诉你,免得你告诉他们。”溪月气呼呼的说。

妩儿撅着嘴道:“小姐,你这回真是太大胆了。你从来没自己出过门,外面坏人多得很,万一遇到危险,谁去救你啊。你要是有个……奴婢可怎么办,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我不想回客栈去。”溪月苦着脸抱怨了一句。

妩儿看了溪月一眼,见她一脸的不情愿,劝道:“小姐,你还是老老实实嫁到齐王府去吧,奴婢觉得那个宇文公子还不错。他挺喜欢你,每次来驿馆看你都磨磨蹭蹭的舍不得走。你不理他,他也不生气。”

溪月心里正烦着,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瞪了她一眼,怒道:“你怎么帮他说话,你不是不知道,就是他把我害得这么惨。”

妩儿见她不高兴,怯怯道:“奴婢听金管家说,这一切都是长公主安排的,宇文公子根本不知道。”溪月听她还要替宇文长风辩解,轻轻在她头上打了一下,道:“不许替他说话!”

妩儿吐吐舌头,笑道:“奴婢是为你好,既来之则安之。你跟他别扭,自己也吃亏不是。”溪月抬手想再打她一下,见她躲闪到一边,便作罢,垂首不语。

这一天下来,溪月又累又饿。想着自己这次出逃给齐王府的人知道后必是一番风波,长公主也必定会派人严加看管她,想逃走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只能乖乖等着嫁到齐王府去。她靠在马车一侧想着这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写的是武侠,一定要让她到江湖上闯荡一番,至少捞个七八家掌门、寨主玩玩。

受辱

长公主听了金管家的回报,带着几名仆妇赶往驿馆。憔悴不堪的溪月被带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强压心中的怒火,向溪月道:“你以为你走得了?”溪月神情萎顿,似乎也不屑为自己辩护,倔强道:“请您给我一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