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他是不是年纪很大?是武将出身?”紫苏试探的问。宇文逸风嗯了一声:“梁王当年和我父王齐名,是朝中有名的武将。只是他后来身体不好,再也没有带兵上过战场,早早的卸甲归田了。”

紫苏听在心里,暗中思索着。带兵剿灭叛乱,这事朝野内动静必然不小,可为什么唯独中山王府被灭这事众人一直讳莫如深?她在韶音坊中多年,对此事竟是闻所未闻,好像从未发生一样,被掩盖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犯了司马氏皇家的大忌,因此知情者都被下了禁言令,没人再敢提及,唯恐祸从口出。

这样的例子历朝历代并不鲜见,为了铲除异己,当权者制造了许多莫须有的谋反罪,从而党同伐异、天下归一,而司马氏一族开国之初正是玩弄权谋的好手。她心中怎能不怨,幼年不幸,家遭惨变,被卖到教坊流落风尘,好不容易嫁给如意良人,却只能委曲求全,看人脸色度日。

还是都忘了吧,既然已经这样,什么王府、什么郡主,都离她太远,就当那是自己可以忘记,也必须忘记的一段记忆。紫苏叹了一口气,她只是个柔弱的小女子,她没有能力去调查自己家族的这桩血案,能苟延残喘活在世上已属不易,当初她父母费尽周折才保存了家族的一点血脉,她必须好好地活着,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人。

故人

江陵,云飞扬和刘伶、璎璎一路游历到此。三人在客栈中打尖,出来的久了,璎璎早已适应,不再做男装打扮。

三人正谈笑,一位佩剑公子从他们身侧经过。璎璎看到他,脸色顿时凝住了。这人相貌俊美、十分出众,正是阔别多日的公子襄。公子襄也看到她,却见她和两名男子同坐一席,眉头轻轻一皱。他和云飞扬曾在别处有过数面之缘,因此颔首向他招呼。云飞扬向他抱拳回了个礼。

公子襄又看了璎璎一眼,才转身上楼去了。璎璎没有正眼看他,余光却瞥见他瞧着自己,心里一痛。没想到竟会在这样荒僻的地方遇到他,乍见之下,彼此都有些造化弄人的感觉。他那时离开金陵,想必是一直都没有回家去,而他为什么会离开,她也能猜得到。

猜得到,所以伤感。这一天,璎璎郁郁不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下午,他们去荆州城,这里人文荟萃,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城里的华容道,更是闻名遐迩。

两侧山势陡峭,云飞扬和刘伶走在前头,璎璎走在后面。她不想和他们交谈,她要静静地想一会儿心事。

果真是冤家路窄,路上又遇到公子襄,大概他也是冲着华容道之名,过来参观。这回公子襄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程姑娘……”璎璎只得向他还了一个礼:“公子别来无恙?”

“我很好。姑娘呢?”

“我也很好。”

“那就好。”他淡淡的说,除此之外,他大概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云飞扬和刘伶见他二人说话,没有上前,只在一旁等候。璎璎和公子襄像是都有点不自在,匆匆说了几句就各自离去。

次日,他们在荆州渡口上了船,要沿江而上返回金陵。云飞扬已经收到卫玠府报丧的书信,要亲自前往金陵吊唁故友。夜晚,璎璎站在船头,遥望着两岸点点渔火,惆怅萦绕心头,挥之不散。

云飞扬从船舱出来,听到一阵笛声,幽怨清冷,不由自主的往笛声的方向去,却看到璎璎坐在船尾,吹笛的正是她。看到云飞扬来,璎璎收起笛子。

“怎么不吹了,你吹的很好。”云飞扬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璎璎道:“我心情不好,笛声即是心声,云公子既然听到了,我又何必把坏情绪传染给你。”云飞扬又是一笑:“你和公子襄相识?”璎璎点了点头。

“公子襄出身皇室名门,却从不以贵胄自居,年纪虽轻,人品却极其难得。”云飞扬评价道。璎璎耷拉着脑袋,嘟囔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云飞扬侧目看她的样子,笑道:“你心情不好,难道不是和他有关?”璎璎哼了一声。

云飞扬见她一副失落的神情,猜到她有些话不愿说,也就没有再多言。璎璎侧目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表情淡淡的,到有些忍不住话,主动道:“我和他曾有过婚约,只不过他父亲梁王瞧不上我的家世,让我给他当妾室,我不愿意,所以这门婚事就作罢了。”

她在心里幽幽叹息一声,此时说起这事,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心情。旧情就像一道旧伤疤,不痛不痒的,却永远存在。

“你的家世不是挺好吗?齐王府权倾朝野,难道还配不上梁王府?”云飞扬有些诧异。璎璎当然知道他这么想是理所当然,幽幽道:“我又不是齐王府什么人,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我姐姐是齐王的侧妃,我哪有什么家世啊。”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见到公子襄总是怪怪的。看来他们彼此倾心,只因为长辈的阻挠,不能得成姻缘。世上的事往往如此,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自己也是,原本以为水到渠成的姻缘,一转眼就风云突变。然而姻缘的事再大,也不过是桩姻缘,不成也就不成了,难道日子不过了?

“如果长辈执意不接受,就算勉强成了姻缘也不会好。你还是看开一点吧。”云飞扬劝璎璎。璎璎轻叹:“我并不是看不开,只是感怀身世。在这件事以前,我从没有因自己的身世烦恼过,为这件事,我烦恼了很久。不过我到现在依然觉得,我和他只是出生在不同的家庭,人格上并无贵贱之分,我不认为我低他一等,我凭什么要去委屈自己当没有名分的妾室。”

“你瞧瞧,你说了半天还是在介意,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云飞扬一针见血的说。“都怪你,若不是你,我才不会再提这件事。”璎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云飞扬看着她任性的样子,不禁笑着摇摇头。璎璎悄悄的侧目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望着自己,脸上忽然一红。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说过这些心事,璎璎竟觉得心里好受了些。看来有心事的时候,还是找个人来倾诉一下比较好。以前有溪月,现在可以倾诉给另一个人听。自从那日在钟子期墓提过溪月,他再也没说过,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很羡慕溪月,宇文长风和云飞扬都心系于她,就连宇文逸风也对她有点莫名的依恋。在璎璎看来,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子,能被其中之一所爱,已属不易,何况是三人。

“当初长风为了溪月,宁可不娶,长公主让他娶郗家的女儿,他不肯,还因此病倒了,长公主这才不得不替他去向溪月家求亲。”璎璎托腮沉思着。这件事她只是琐碎的听宇文逸风提过,此时串在一起,才觉得宇文长风和溪月的姻缘也是历经曲折。

“宇文兄对溪月一往情深,我早就知道了。只要他们夫妻能和睦,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云飞扬淡然道。他已经不再避讳和璎璎谈这件事。“为什么你不去争取啊,你明明也喜欢她。”璎璎侧着脑袋看他。云飞扬思忖片刻才道:“勉力为之,到头来只怕招惹无妄横祸,我是希望三家都好。”

“没意思,你们都没意思,每一个敢抗争的,都是听天由命。”璎璎撅了下嘴。“你们是谁?”云飞扬笑问。“你,我们家三风,还有公子襄,由着长辈摆布,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娶就娶,让不娶就不娶,一点意思也没有。长风横刀夺爱虽然可恶,总比你们有勇气。”璎璎不屑的讽刺了云飞扬一句。

云飞扬又是一笑,半晌才道:“有几个人有他那样得天独厚的身份呢?你别忘了,他的母亲是长公主,姐姐是太后。就算他本人没有仗势欺人的心,长公主和太后却未必。”璎璎这才点点头:“说的也是。”

想着不日就可以看到亲人,璎璎心里也是一阵激动。然而激动之余,也有一丝落寞的惆怅。回金陵,就意味着要和云飞扬分开了。一旦回到齐王府,她总不好再跟着他四处游历。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漂泊的生活,比呆在府里绣花斗蛐蛐有趣的多。

云飞扬站在船尾,举目望月、负手临风而立,江风吹起他的衣衫,湛然如仙,璎璎望着他的背影,嘴角轻扬一丝笑容。虽然猜不出此时他在想什么,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却也渐渐的平和安定下来。

“你去卫玠府吊唁之后,是不是还要往别处去?”璎璎问云飞扬。云飞扬想了想才道:“我离家已有数月,父母写信来催,所以离开金陵后,可能要先回家。”璎璎叹息一声,才勉强道:“别忘了给我写信啊。”有些话,还真不知从何说起。

云飞扬微有些诧异,却仍是说了声好。对璎璎,他很有好感,觉得她有一种让人想亲近的亲切感,可是他也隐隐觉得,和她不可能有什么深入的交集,只能保持目前这样不近不远的距离。

齐王府中,宇文长风和宇文逸风也收到了卫玠府上送来的丧帖,两人商议着,要去卫玠府上拜祭好友。宇文逸风惋惜道:“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去世了。”“他身体一向弱不禁风,不是高寿之相。”宇文长风也是一叹。

“哥,看不出来你还会看相?什么时候学会看相的,也给我看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功成名就?”宇文逸风打趣的说了一句。宇文长风有些笑意,揶揄他道:“你现在享了齐人之福,离功成名就也就不远了。”宇文逸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很羡慕我吗?不行我俩换换?”

宇文长风摇摇头,又是一笑:“娶都娶了,你还说这话,你当心凤藻和紫苏一起咬你。凤藻也就罢了,你当初就不满意这婚事,紫苏难道不是你自己挑选的?你为了她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提起紫苏,宇文逸风叹息了一声,道:“当初为了她和司马虢争执的时候,我和她只见过几次,并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看不惯司马虢仗势欺人、飞扬跋扈的样子,想灭灭他的威风,结果你们都以为我是为了和他争紫苏,真是百口莫辩。”他苦笑一声。

宇文长风这才点点头,笑道:“这下好了,你娶了两个,总该满意了吧。”“有什么可满意的,不过是和众人一样混日子,娶妻生子,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凤藻和紫苏都不省心,一个不对付就这个哭那个闹,害得我整天不是安慰这个,就是哄着那个,真是烦透了。”宇文逸风随手扯了根树枝在手里扯,语气很无奈。

宇文长风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道:“一样的,女人都这样。你二嫂也是,前几天母亲跟我提纳妾的事,我还没答应呢,她就不高兴了,给我脸色看,说她坚决不同意纳妾,我也是哄了她好长时间才哄好。”

听他这么说,宇文逸风也是大笑:“我要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跟她提这事,你傻不傻呀,还当真跟她说。难道你指望她欢天喜地的同意你纳妾?”“这叫尊重,你知道不知道?夫妻本来就应该遇事商量。既然她不高兴,我当然会尊重她的意见。”宇文长风辩解道。

“你得了吧,我那时说大哥是老婆奴,我看你才是,溪月说一不二。二哥,你疼老婆真是疼到心坎里,我们都不如你。”宇文逸风揶揄道,还是忍不住笑。宇文长风哼了一声道:“女人娶回来当然要疼啊,不然娶她干嘛呢,是不是?难道指望她干活?又不是买个丫头。”

“假如你当初娶的是凤藻的姐姐芷烟小姐,你也会像疼爱溪月一样疼她吗?我看未必吧,女人和女人不一样,否则你那时为什么非溪月不娶?”宇文逸风眼蕴笑意。

宇文长风垂着眼帘一笑,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按照他的性格,就算是娶了不合意的女子,也不会对她太坏,也照样和她过日子,只是心底的那份温柔,大概也就慢慢枯萎了。好在他那时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不然也就和逸风现在的想法差不多,觉得日子浑浑噩噩,不过如此。

“凤藻虽然有点……有点任性,但是总归还不错,紫苏性子更是温柔和顺,你对她们好一点,这样你自己也才能过得舒心一点。”宇文长风劝弟弟想开一点。

宇文逸风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凤藻的脾气大大咧咧的,凡事由着性子来,在男人眼里不怎么讨喜,连她哥哥郗子祈那时也说,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嫁得出去。然而和她相处下来,觉得她虽然任性,却也不是十分讨厌。紫苏更是温柔可人,可不知为何,一想起紫苏,他心里总有些疑虑。

宇文逸风看了宇文长风一眼,压低声音向他道:“自从我知道了紫苏的身世,对她总有些奇怪的感觉。”“怎么了?”宇文长风听他说的郑重,又是一脸烦恼,关心的追问了一句。宇文逸风于是把紫苏的身世简单的说给宇文长风听,果然,宇文长风听了之后非常惊讶。

“这可不好,真的不好。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知道她和咱们家是这样的渊源,你真不该娶她,万一她知道真相,只怕不仅要恨父王,连你也要算在内。”宇文长风若有所思的说。宇文逸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是怜惜她的身世,怎么说,她这么悲苦也是因咱们家而起。况且,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要是一直不娶她,岂不是辜负了她?”

“这是两码事,你怎么混为一谈。如今可好,你因为同情她而娶了她,却因着她的身世,始终对她有所隐瞒,这对她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同情并不能长久。三弟啊,你应该早跟我说这事,而不是弄成现在的局面。”宇文长风忧心忡忡的说。

说到此处,宇文逸风也有些烦恼,道:“其实抛开她的身世不谈,我还是很喜欢她的。不过在这件事上,父王的态度着实令人奇怪,我娘跟他说了紫苏的身世,他非但没阻拦,反而极赞成我娶紫苏。这一点最是让我捉摸不透。”宇文长风听了这话,双眉渐渐拧到一起。他预感到这件事非常蹊跷,按照他对父亲齐王的了解,齐王是不会这么不谨慎的,由此可见,这事非同小可。

父亲,一向谋算深远,他做出任何决定,必然是深思熟虑,有他的一番打算。只是他这次的决定,对宇文家是福还是祸呢。想到此处,宇文长风隐隐的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旧情就像旧伤疤,不痛不痒,却永远存在。哪天要是复发,也会让人折损元气。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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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唁

卫玠的头七,和他相熟的朋友纷纷前往他府上吊唁。溪月也跟着丈夫宇文长风一同去。前一日,刘伶送璎璎回府,宇文长风请他饮宴,席间听他说起云飞扬也来了金陵,想着不知道会不会在卫府遇到他,心里倒有些忐忑。

在灵堂拜祭过之后,宇文长风看到他的两个兄弟和郗家、王家、谢家的几位公子站在灵堂不远处的树下谈话,和溪月说了一声之后,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溪月等了他一会儿,见他和那几位公子说个没完,一直也没过来,只得耐着性子又等了他一会儿。卫玠夫人看到她,让婢女领她到供前来吊唁的女眷休息的客房去休息一会儿。溪月跟着婢女去了,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她想着宇文长风和那群朋友也该谈完了,向着前堂的方向走。

卫府里她很熟,没有婢女引路她也能在花园里找到出口,转过一处凉亭,沿着石子路往前走,却不料和一个人不期而遇。她猛一抬头,却看到云飞扬正站在不远处,像是在和卫家人说话。

倏然看见云飞扬,溪月一愣,有些站立不稳。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仍和以前一样潇洒飘逸。溪月心乱如麻,不知道是上前和他打个招呼好,还是就此装作没看见好。宇文长风虽然不在身侧,可若是被他瞧见她和云飞扬相见,他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溪月正心乱,云飞扬已经瞧见她。他也是一犹豫,随即坦然向她走过来。这么一来,她不得不和他见礼。互相见了礼,正思量着如何称呼,已经听到他叫了她一声:“溪月,好久不见了。”他对她的称呼仍是这么亲密,与从前并无二致,可此时听来,却只觉得心酸。

“你这一厢可好?”溪月抬头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和他分开后,她心里时常惦念他,一直没听说他娶妻的消息,不知道他过得如何。“我很好,你呢?”云飞扬问候她。“我也很好,我夫君待我很好。”溪月温婉的一笑。

有些话,压抑在彼此心里,却只能云淡风轻的说一句‘我很好’,这就是物是人非的无奈。当昨日的一切都成为过去,唯一无法忘却的,就是那些记忆。有一天,记忆也会发黄,像故纸堆里的碎屑一样,灰飞烟灭。

“你也该……成个家。”溪月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云飞扬看了她一眼,她温柔的笑容背后隐藏了许多心事,说出来的,却也只有这句话而已。溪月见云飞扬未置可否,就明了他的心意,他仍是那么爱自由,就像当初对她一样,并不会萦绕于怀,叹息了一声。

云飞扬看着溪月,她仍和以前一样漂亮,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只是改梳成已婚妇女的发式之后,比以前多了些成熟的韵致。上一次见到她,她还是未嫁的天真少女,如今,已为□母,时光果真是无情的很,才三年就已经在彼此间刻划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宇文长风远远看到妻子和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站在一处说话,有些好奇,仔细一看,那男人不是别人,恰恰是云飞扬。他们还是遇到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们难得见到一次,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既然他们坦坦荡荡的交谈,自己又何必一副小人之心的样子上前带走溪月。因此他思忖片刻,没有上前,耐心的站在一旁等溪月过来。

云飞扬已经看到宇文长风站立一旁,向溪月道:“你夫君来了,快跟他回去吧。”溪月向他微一颔首,终于道:“飞卿,珍重!”说完她就走了,向着自己丈夫站的方向。

宇文长风看到她,什么都没问,执起她的手,两人一同离去。云飞扬远观他夫妇二人的背影,心底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溪月,你也要保重,再次相见不知道是何时,只要知道彼此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他转身潇洒而去。

回到王府中,在花园里遇到璎璎,璎璎看到他夫妇二人,抿嘴一笑,向他们行了个大礼。“你们那时帮了我大忙,我还没谢过你们。”宇文长风忙扶她:“行这样的大礼,真是折煞我们。且不说你是长辈,那点小忙也不是什么大事。”璎璎向他眨了眨眼,指着溪月笑道:“我跟溪月有些话要说,你先回避一下。”宇文长风淡然一笑,往别处去了。

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亲热的说了一会儿话,璎璎端详着溪月,道:“有些日子没见,你更加漂亮了。”溪月点了她一下,道:“你是说你自己吧。”璎璎耸了耸鼻子:“我这回出去,真是长了不少见识。对了,有个人叫我带句话给你。”溪月听她说的古怪,秀眉轻扬,道:“什么话?”

璎璎举目望着远方,隔了片刻才道:“他说,转告溪月,琴台和钟子期墓他都去过了。”溪月心里一沉,有些恍惚,这是那时她和云飞扬一同望月对酌,她在月下抚琴时两人的约定,将来要一同去拜谒琴台和钟子期墓。

花前月下的情人私语,外人不可能得知,这话必然是云飞扬让璎璎转告她的,他这么说的意思也很明显,那段情,真的已成了前尘往事,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难怪他今天那样从容平和的就和她相见,如果他叫她宇文夫人,反而是真的放不下,要刻意保持距离。那声溪月叫出口,恰恰说明他已经释怀。他们是故交,爱情虽然已经消逝,但这份相知的情意永远在心底,不会变。

溪月想到此处,嘴角轻扬,有一抹笑意,心中虽有一丝水样清愁,却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璎璎瞧着她的神色,觉得她某一瞬间和神情和云飞扬一模一样,想起对方,都是那样浅淡的笑,那大概就是一种知己的情怀吧。溪月和云飞扬在各自的感情世界里,总会在心灵深处为对方留一个位置,即便是双方都有了爱侣,这份情感依然存在。

溪月看到璎璎看自己,问:“他都告诉你了?”璎璎点点头:“是刘伶告诉我的,云公子后来说,只要你过得好,他就放心了。”溪月嗯了一声,笑道:“谢谢你,也让我了了一桩心事。我今天在卫玠府见过他,他很好,我也放心了。”

璎璎听她这么说,又想起云飞扬那时说的话,笑起来:“你和他真是一样的人,那时他说,把这句话转告给溪月,我们的心愿就了了。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反正他的话我已经带到。我的差事完成了。”溪月没有说话,望着天边的夕阳,心情格外的好。

“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不告诉长风。”璎璎故意打趣。溪月想了想道:“你告诉他也无妨,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你不告诉他,我自己也会告诉他的。”璎璎有些诧异,看着她道:“你不怕二风那小子吃醋啊?”

溪月笑着摇摇头:“我跟他要是连这点默契都没有,那还做什么夫妻。我对他的心意,他又不是不知道。从前的种种,他也知道的很清楚。”“有点意思!”璎璎赞叹,“你们三人之间的故事,真是比戏文还好看。”“此一时,彼一时,我们都是随遇而安的人。璎璎,如果你想抓住他,就不能跟我一样,他这个人,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溪月颇有深意的说完这话,就走了。

“我可不喜欢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璎璎嘟囔了一句,最后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听得到。溪月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刺中了她的心,让她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心事,终于明白为什么回金陵这一路,心里始终有点怅然,原来是因为要和他分离。短短数月的相处,他的影子已经深深刻在她心里。

溪月回到竹雨斋,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宇文长风在一旁看着她,好奇的问:“找什么呢?”溪月没说话,只顾四处寻找。不一会儿,在一个檀木匣子里找到了装着云飞扬那缕头发的荷包。她拿出来看看,还跟新的一样。

宇文长风看到她手里的荷包,心中却是一沉,他认出来那时他和溪月争执,正是为了这个荷包,荷包里装着云飞扬的头发。溪月站起来刚要往外走,宇文长风拉住她衣袖。“你干什么去?”他的脸色有点奇怪。溪月故意笑着扬起下巴道:“我出去一会儿。”她轻轻推他的手,他下意识的一松手,她已经走到水晶帘外,向外去了。

溪月到璎璎的住处,把荷包交给她。璎璎有些好奇,问溪月荷包里装的是什么。溪月神秘的一笑道:“是云飞扬的头发,他那时送给我的,如今我已经不需要,送给你了。”璎璎有点纳闷,打开荷包一看,果然是一缕头发,脸顿时红了。

“溪月,你……”璎璎抬起脸看了溪月一眼,溪月笑眼弯弯,道:“我希望你们能幸福,希望你能带给他幸福。”看璎璎低头沉思,仍有些不好意思,溪月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里,看到宇文长风正坐在西窗下看书,心不在焉的翻着书页,溪月抿嘴一笑,没有上前和他说话,吩咐小蝶和瑞雪准备晚膳。

她走到梳妆台前,若无其事拔下发间的钗环,褪去腕间的饰物,换了件家常襦裙,又把灯烛都点了起来,室内灯火通明。一转脸,看到宇文长风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向他眨眨眼睛。

“你过来!”宇文长风板着脸道,表情阴晴不定。溪月一点儿也不怕他,知道他只是有点疑惑,走上前,执起他的手拉他站起来,道:“走吧,吃晚饭去。”“你把那个荷包拿哪儿去了?”宇文长风站起来,直截了当的问。

溪月笑笑,歪着脑袋道:“我偏不告诉你。”“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饭!”宇文长风看出她是存心要卖关子,心思一转,故意和她逗趣。“你怎么跟孩子似的,不吃饭吓得到谁啊?还不是饿着你自己。好了,等吃完饭,我晚点告诉你。”溪月亲昵的笑嗔了一句。

夜里,两人都睡下了,溪月才告诉宇文长风,璎璎和刘伶四处游历时,云飞扬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你怎么知道的?”宇文长风好奇的问。“我猜的,璎璎今天跟我提到云飞扬了。”溪月想起云飞扬,心中总有些明快的感觉,她是真心希望他好。

“你不会是想给他俩做媒吧。”宇文长风忽然道。溪月嘻嘻一笑,半天才道:“我是这么想过,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件事只能靠璎璎自己了,云飞扬是什么性子,她想必也很了解。我只要表了态,她就没有顾虑了。”

宇文长风这才明白,溪月为什么要把荷包送给璎璎。溪月聪明剔透,她知道,她的存在在云飞扬和璎璎之间始终是个障碍。这个障碍,云飞扬和璎璎都会介意,毕竟溪月之前和云飞扬曾有过婚约,也许现在彼此心底还有眷恋,璎璎和齐王府又有着极深的渊源,可是一旦溪月表明了态度,那两人的顾虑无疑会小很多,能不能相处,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今天我在卫府看到他一切无恙,很高兴。”溪月如实道。宇文长风侧着脸看她,看得出来她的确很高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快了,让他心里也温暖起来。“高兴就好。”他轻轻的揽住她,吻她的脸颊。溪月和云飞扬见过这一次,彼此了无牵挂,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

“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啊?”她问。

“我没生气。”他回答。

“没生气怎么吃饭时不说话?你看到我找那个荷包就不高兴了吧。”

“没有啦。”

“什么没有,明明就是有。”

“那你是希望我生气还是不生气呢?”他无奈的问。

她笑了一声道:“我希望你明明不生气,却表现的很生气。”

“哦,这样啊,那我很生气,就要气疯了。”他调侃的笑,两人低低的私语。

夜,静谧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一代美男,就这么香消玉殒,可叹可叹,竟是为了别人的重逢而铺垫。

聚会

这一日,宇文逸风正在书房里看兵书,雪雁拿着一封拜帖进来。“公子,梁王府差人送来拜帖,管家大爷叫奴婢交给你。”宇文逸风好奇的接过去,见拜帖上请他过府饮宴,落款是公子襄,很是惊讶。他已经回金陵了?卫玠的葬礼上,好像的确是见过他。他还会下帖子请自己,倒真是出乎意料。为着璎璎的事,齐王府和梁王府已经很少走动了。

和紫苏说起这事,紫苏嘴角一动,像是要说什么又忍住,半晌才道:“梁王府?”“是啊,真没想到,公子襄还会下帖子请我,他还真是个器量挺大的人。”宇文逸风若有所思的说,猜测公子襄此次相邀是不是和璎璎有关。

见紫苏情绪有点不对,宇文逸风关切的问候了一句:“不舒服吗?脸色不大好的样子。”紫苏勉强一笑,掩饰道:“没什么,秋天天气燥,我有点不适应气候变化。你去吧,不要饮太多酒,早些回来。”她送丈夫到院门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痛楚。

梁王府,这三个字像把刀子,狠狠地戳着她的心,让她的心不断的滴血。回眸看到凤藻从房里出来,像是要往外走,紫苏屈膝行了个礼:“夫人。”凤藻嗯了一声,打量了她一眼,径直而去。紫苏对她的态度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往心里去。

宇文逸风到了梁王府,才发现府中的茶宴规模不小,各府的王孙公子、贵族子弟多半到齐了,其中不乏宇文逸风的熟人。见到郗子祈和谢三公子坐在花园的一处溪边饮酒,宇文逸风向他们走过去,也随意的找了一处坐下。

梁王府的小僮替宇文逸风倒了酒,宇文逸风和那两人饮尽之后,向郗子祈道:“你的二夫人最近好吗,紫苏很惦记她。”郗子祈笑道:“好得很,下个月就生了。”“恭喜恭喜,这是桩喜事。”宇文逸风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三人谈笑了一会儿。

宇文逸风四处看了看,见公子襄和一个青年公子坐在不远处下棋,那青年公子气度不凡,眼熟的很,像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云飞扬。宇文逸风好奇的问谢三公子:“和公子襄下棋那位公子是不是姓云?”谢三公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点头道:“是他。琅琊云家的云飞扬公子。”

他这么一说,宇文逸风脑海中灵光一现,诧异道:“他也到金陵来了?”“他来吊唁故友卫玠,在金陵城中逗留了些日子。说起来,他和你家也有点渊源。”谢三公子笑道。他自幼和溪月、云飞扬相熟,儿时常在一处嬉戏,对他俩的事知道的也很清楚,因此提到云飞扬,开了一句玩笑。

嘿,居然在这里遇到云飞扬,宇文逸风觉得既意外又有趣。那时他只是依稀听宇文长风和卫玠提到他,知道他是溪月昔日的恋人。几年前在韶音坊中见过一次,也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此时一见,觉得他果然有一番出众的气派。衣饰虽不甚华丽,但难掩飘逸贵气,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再看他眉目,清奇俊朗,难怪溪月会对他倾心,这样的男子,只怕不对他倾心的女子都不多。

云飞扬和公子襄下完棋后,向宇文逸风等三人走过来。几人见了礼,云飞扬坐在宇文逸风身边,和他对饮。“上次金陵一别,不知不觉已经有四年了。前几日在卫玠府上吊唁,遇到令兄令嫂,只可惜时间短促,没有来得及交谈。”

云飞扬坦然的向宇文逸风举杯。宇文逸风淡然一笑:“我那日也去了,却未曾见到云兄,好在今日在梁王府得以重逢。”谢三公子忽然插话道:“云老弟不妨在金陵多逗留些时日,我下个月娶亲,要请你喝喜酒。”听他盛情相邀,云飞扬自然非常高兴,忙向他道贺。

“是哪一家的千金?”宇文逸风好奇的问。谢三公子道:“范阳卢家的四小姐。”宇文逸风想了想,始终想不起这家小姐的样子。郗子祈却在一旁道:“哎呀,好得很,听说卢家的几位小姐皆有国色,先帝的卢妃正是范家的长女,谢三哥艳福不浅。”

谢三公子呵呵一笑,道:“只要能对我的儿女好,长什么样子我倒无所谓。要是对孩子们不好,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女人首要是会持家,其次才是容貌。”他性子憨厚,说的也都是实话,几位公子一同笑出声来。

宇文逸风悄悄向云飞扬道:“云兄若在金陵城中小住,务必告知所居之处,我和家兄改日在府中设宴相邀。”云飞扬淡然一笑:“宇文老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日便要返乡,还是不去府上叨扰了。”宇文逸风虽是诚心相邀,云飞扬却不得不推辞。宇文逸风知道他心存顾虑,也就不再坚持,两人把酒言谈。

宇文逸风要回府的时候,公子襄送他出门。“程姑娘已经回到齐王府了吧?”公子襄忽然问了一句。宇文逸风有点意外,他终于还是提起了璎璎,于是笑道:“回来有些日子了。”公子襄神情淡淡的,微有些笑意:“我在江陵遇到她和云飞扬、刘伶结伴同游。”“哦,那还真是巧。”宇文逸风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只得答了一句。

回府的路上,他才猛然醒悟,公子襄说那句话的意思。看来,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璎璎遇到了云飞扬,并和他一同在各地游历。路上遇到公子襄,公子襄瞧出他俩的关系有点非同寻常,有意提醒了宇文逸风一句。那么,公子襄究竟是觉得这桩姻缘应该促成呢,还是对他自己和璎璎的姻缘仍抱有期望呢?

宇文逸风玩味的一笑。想不到这事情倒是越来越复杂了,不知道溪月会怎么想。想像溪月知道这件事的神情,宇文逸风越发觉得有趣。

他回到府里,时辰尚早,便在花园里信步溜达。溪月和茜雪带着两个孩子在池塘边看金鱼,见到宇文逸风,和他打了个招呼。宇文逸风抱起月牙儿,从树上摘了个果子给她吃。月牙儿狠狠的咬了一口果子,宇文逸风看着直笑,转头向溪月道:“你记得这棵桃树吗,那时你刚嫁到府里来,我坐在树上吃桃子,从树上下来,你还踩了我的脚。”

溪月也是一笑,“我记得呀。明明是你自己从树上掉下来摔的,我何曾踩过你的脚。”宇文逸风正要辩解,看到茜雪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是没在意他俩的对话,又像是都听到了,便把话咽了下去。他放下月牙儿,月牙儿又和茜雪的儿子玩去了,茜雪则在一旁照看着两个孩子玩耍。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溪月打量了宇文逸风一眼。宇文逸风嘿嘿一笑:“我今天见到两个很久不见的朋友,又听说了一件喜事,你说值不值得高兴。”“喜事?什么喜事?”溪月随口问了一句。

宇文逸风坐在她身侧,抚额道:“谢家三公子续弦成婚,是桩喜事吧。”“啊,真的?谢三哥要成亲,那真是喜事了。”溪月眉开眼笑的说。宇文逸风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倒好象自己要成婚似的,不禁有些好笑,大概因为她和谢三公子非常熟稔,因此听说他的婚事,替他高兴。

他想了想,又道:“我见到云飞扬和公子襄了,还和他们一处饮酒。”“云飞扬……云公子他还在金陵?”溪月自言自语道。“我请他到咱们府里来饮宴,他不肯来,我也就没坚持,我猜他也未必愿意来。”宇文逸风慧黠一笑。

溪月看到他含笑的目光,就知道他对自己和云飞扬的事有所耳闻,脸上微红,半晌才道:“你应该请他来,这府里有个人盼着见他。”“是吗?这个人是谁?是你……还是璎璎?”溪月刚撅起嘴,他就把话锋一转。

“你是怎么知道的?璎璎告诉你的?”溪月秀眉微蹙。宇文逸风莞尔一笑:“我有神机妙算。”“三弟,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既然知道,倒是说说看,这桩姻缘如何?”溪月探询的问。

宇文逸风道:“她和云飞扬相识的事,是公子襄告诉我的,你想想,这其中关系是否微妙?反正我没琢磨出来,公子襄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怎么又和公子襄有关了?他不是离开金陵,外出游历去了。”溪月不解的问。

“嗨,谁知竟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一路游历,在江陵遇到了璎璎和刘伶、云飞扬。我虽然不知道璎璎和云飞扬是怎么相识的,也料想得到这其中必有些隐情。”宇文逸风如实道。溪月点点头,思忖道:“璎璎说起过,是在我父母家遇到刘伶。我父亲拜托刘伶护送她回金陵,在路上遇到云飞扬,三人便结伴一同四处游历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他看了溪月一眼,思忖着,轻声问道:“你希望促成这桩姻缘吗?”溪月和他对视一眼,微有些笑意道:“我瞧出璎璎对他有意,如果能玉成,倒真是桩不错的姻缘。想那梁王一朝一夕间也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璎璎难道就这么等下去?公子襄是什么意思,我看也不必管,横竖他自己又做不了主。等他能做主,早已物是人非了。”

经她这么一说,宇文逸风不住的点头:“你说的是,我也这么想。只是,你真的这么……”他在如何措辞,迟疑片刻才道:“你真的这么看得开吗?”溪月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事实上,宇文长风对这事也有点疑惑。他们都觉得,云飞扬毕竟是溪月以前的恋人,两人相爱过,就算现在不爱了,为他撮合姻缘,似乎也不那么坦然。

溪月淡淡一笑,笑容很快逝去,幽幽道:“他能幸福,难道不是件好事?我希望他过得好。”宇文逸风细细回味着她的话,颔首不语。半晌,他忽然笑起来,见溪月好奇的看着他,打趣道:“这真要是成了,他可比咱们都高一辈了,本来我们和他是平辈论交。”“还计较这个。”溪月笑嗔一句。

他两人正说笑,菊夫人和紫苏、璎璎自花园里走来。菊夫人先看到他们,装作没有在意,紫苏看到他俩,却有些诧异。什么事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她正有些纳闷,璎璎却已经向他俩走过去,和他俩打招呼。

宇文逸风看到璎璎,笑道:“你猜我今天去了哪里,见到了谁?”璎璎瞥了他一眼,才道:“我怎么知道。”自从她在外游历了一番回来,见到这府里的男人都有点疏远,不再似往日那般亲昵随意。溪月却明白,这是她已经长大了,开始觉得男女有别,即便是亲人,也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

“我去了梁王府,见到了公子襄。他还问起你。”宇文逸风没有再卖关子。璎璎诧异抬起头,倏然听到公子襄的名字,她还有点别扭。紫苏心里却是一沉,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对话。

“梁王身体不好,十几年都没有上朝,依我看,公子襄不久就要继承王位了。”宇文逸风试探的看着璎璎反应。果然,璎璎秀眉一皱,嘟囔道:“他就是当了皇帝,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和他就这么……没有机会了?真是可惜。”宇文逸风颇有些惋惜,如果他们能坚持几年,等梁王病逝,这桩姻缘还是有机会的。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什么好可惜。我和他有缘无分。三风,不要再和我提他了。”璎璎坚决的说。为了公子襄,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去,如今想起他,还会觉得淡淡的伤感,所以,不提也罢。宇文逸风了解的点点头。

梁王身体不好,十几年没有上朝。这本是很随意的话,可听在紫苏耳朵里却是一格楞,如果真像宇文逸风所说,梁王连上朝都免了,又怎么会在八年前带兵平乱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他们只是随意的谈话,因此紫苏认定宇文逸风并没有撒谎,那么,撒谎的就只能是老陶。想到此处,紫苏遍体生寒。

溪月见到菊夫人,心里不大痛快,很快带着月牙儿走了。茜雪带着儿子跟上她,四人一同离去。宇文逸风这才向璎璎道:“我还见到了云飞扬。”璎璎更加惊讶,听他的意思,像是知道些什么,不由得脸红了。

“你也会脸红啊。这么说,你对他真的有点……”宇文逸风爽朗一笑,却没有再说下去。这种事点到为止,大可不必说出来。“我跟云公子,只是认识。”璎璎解释了一句。“嘿嘿,不用解释,我看不错。”宇文逸风笑道。

紫苏恍恍惚惚跟着宇文逸风回他们的住处,忽然心里一阵恶心。这些日子,她一直心力交瘁,闷也会闷出病来。宇文逸风见她要昏倒,忙扶着她,吩咐雪雁去请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额越写越难过呢。

最近诸事不顺,烦得很~

恩仇

大夫替紫苏诊脉之后,告诉宇文逸风,紫苏有了身孕,脉象不稳,要好好的凝神安胎。宇文逸风喜出望外,忙差人把这个消息告诉颖夫人。不一会儿,颖夫人带着婢女来,问了大夫几句,也是满心欢喜。

“谢天谢地,终于怀上了。”颖夫人不住的念叨,高兴得合不拢嘴。“告诉你父王和长公主没有?快点差人去告诉他们。”宇文逸风应了一声,说是已经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