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逸风惊愕的不能再惊愕,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紫苏看来并不知道这一切,若是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正是他父亲齐王。虽说齐王是奉命行事,可她被抄家灭族、从此颠沛流离也是事实。紫苏虽然明理,却未必看得开这样的仇恨。难怪她第一次见到他,就说眼熟,想来是小时候颖夫人带着他回乡省亲,见过她。

“儿子啊,不是娘不通情达理,实在是她的身世太复杂了。若你把她娶进门,万一哪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恨你父王才怪。”颖夫人不无担心的说。

“我父王奉皇命而行,又没有错。”宇文逸风烦恼的说,颖夫人叹息一声:“可紫苏未必这么想。”宇文逸风沉着声道:“但是如果我不娶她,让她流落在风尘,岂不是更可怜?”颖夫人点头道:“是啊,当时她家里被抄家时,她还是个孩子。她父母也未见得有什么大错,只不过曾和叛军统帅有过书信往来。”

宇文逸风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才是好。颖夫人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要和你父王商量。你也别多想了,还是由你父王来决定好了。”宇文逸风刚想反对,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以宇文松的行事作风,他必然不会同意儿子娶紫苏进门。她的身份那样敏感,若是娶进门,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然而,出乎宇文逸风意料的是,宇文松知道这件事之后,不但没有反对,反而还催促宇文逸风赶快娶紫苏进门。

按凤藻的要求,宇文逸风只是以纳妾的名义娶紫苏进门。紫苏甚至不能和茜雪一样被称为夫人,宇文家的众人只得直呼她的名字。

这一晚,齐王府的剑庐里,已经成为太后的宇文秀风再次来拜见自己的父亲齐王。“父亲,您急着叫女儿来,有什么急事?”宇文太后不解的问。自从她辅佐儿子称帝以后,已经很少和父亲密议朝政大事。

“你三弟纳妾了,你知道不知道?”宇文松问。宇文太后一愣,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明白父亲怎么问起这个。“你知道娶的是谁吗?就是当年中山王叛乱时,陶家的那个女孩儿。”宇文松看了女儿一眼,果然见她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当年中山王带兵叛乱,是宇文太后亲自下懿旨命自己父王去剿灭叛军,陶家的一个儿子当时是中山王府的幕僚,因此受到牵连。传说中山王知道自己即将事败,将自己的印信交给了陶家人,可是宇文松带兵抄了陶家之后,却什么都没找到。中山王的印信从此下落不明。

陶家被抄家后,男人全被发配充军,女人则全都被辗转送到各地充为官妓。然而,想不到的是,紫苏竟是陶家的后代。

“父亲是觉得,从紫苏那里能找到中山王印信的线索?”宇文太后思忖道。宇文松道:“中山国目前平安无事,这个天下也早已易主多年。为父曾听人说过,汉代中山国的第一代国主靖王刘胜的墓中埋有大量珍宝和名剑,只是墓穴中布了机关,要开启中山靖王墓,必须要有中山国的印信。司马氏得天下之后,并没有废掉中山国,而是让刘家人继续驻守,因此那时中山王叛乱时遗失的印信很有可能就是中山靖王家族世代相传的那枚印。”

“父亲的意思是,珍宝归朝廷,名剑归父亲?”宇文太后当然猜到了父亲的用意。宇文松点点头。宇文太后道:“可是这么一来,势必要告诉紫苏她的身世。她一旦知道,只怕要恨咱们齐王府。况且女儿想不明白,这和三弟娶她有什么关系。”

“紫苏并不是陶家的后代,她是中山王的女儿。这一点,为父本来不知道,后来颖夫人跟为父提起,她那时回乡省亲,见过紫苏一次。陶家人把紫苏当成公主一样礼待,你想想,对自己的女儿会这样吗?必然是中山王夫妇早就做好了准备,把女儿和印信一起交给了陶家人。而且,最重要的是,看守剑庐的老陶恰恰也是陶家人,曾是中山王的贴身侍卫。”宇文松向女儿释疑。

宇文太后这才恍然,老陶在齐王府多年,对宇文松忠心耿耿,但从来没听宇文松提起他的身世,想不到竟是中山王府的侍卫。只是他怎么会归顺到齐王府麾下,这大概也只有宇文松和老陶自己心里才有数了。

“十八年前,中山王夫妇生了一个女儿,很快将女儿送到幕僚陶家抚养,对外宣称女儿死了。十年前,中山王死于叛乱,他的这个女儿和陶家的女眷一起,被送到各地的教坊司。为父当时忙于军务,无心查访这件事,等为父再去查访,早已无所踪。看来世事不能强求,越是强求越是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反而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宇文松志得意满的说。

宇文太后终于点了点头:“三弟娶了紫苏,紫苏必然会将印信作为嫁妆带进齐王府。她虽然不见得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印信却必然会随身携带。陶家人不可能不跟她说那印信的重要性。只要那印信进了齐王府,还怕落不到咱们父女手里?父亲,您果真英明。如今朝廷财力日益匮乏,正需要这一大笔珍宝扩充军备,以备不日北伐。”

朝廷偏安一隅,终究不是回事,这也是宇文太后日夜悬心的忧虑。朝中虽有良将,然而粮饷却支不出来。这么多年,司马氏皇族只知享乐,早已坐吃山空,如不是因此,朝廷又怎会被迫放弃北方疆域,导致江山沦陷、皇室东渡。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让大家都消停过日子,我还混什么混啊,哈。

子嗣

紫苏嫁进王府后,与人为善,很快在齐王府上下深得人心,连凤藻对她也渐渐消除了敌意,与她和平共处。

长公主见宇文啸风和宇文逸风接连纳妾,而自己的儿子宇文长风和溪月生了一个女儿后,就再没有生孩子,心中有些着急。想让儿子纳妾,又怕他不答应。就算儿子答应,儿媳妇也未必答应。儿子虽然孝顺,却也很听妻子的话,这一点,长公主早就看出来了。

就在长公主犹豫不决的时候,颖夫人和菊夫人来给她请安,无意中说起青鸾怀孕的情形。颖夫人笑道:“看青鸾的胎气,像是儿子。啸风倒真是好福气。”菊夫人也附和道:“我上回去看她,大夫正在给她诊脉,也说像是儿子。”长公主勉强一笑:“那当然好。”

只是她心里如何不急,没有儿子就是没有继承人,意味着王位不保。她担心儿子若是因此而失去王位的继承权,岂不是得不偿失。不行,必得想个办法劝说儿子纳妾。

找了个机会,长公主试探的和儿子提起此事,宇文长风一脸难色,婉拒道:“母亲,我们成亲也不过三年,溪月才二十岁,您何必那么着急,我们迟早会生儿子的。”

长公主知道儿子不会就此答应,又不能不劝,只得道:“就算不是为了生儿子,你也可以纳妾。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嘛,子嗣越兴旺越好。”宇文长风淡淡一笑道:“娶那么多干什么,女人多了呱噪的很,我不喜欢。”

长公主瞥了儿子一眼,没好气道:“你才多大,怎么就和你父王一样,嫌女人多呱噪?也罢,本宫也不逼你,这事本宫改日和溪月说说。”宇文长风听了这话,忙道:“母亲,您别和她说。我……我去和她说。”长公主审视的看着儿子,见他有点讪讪的,嘲讽道:“你和她说,能说得出口才怪。到时候她跟你哭闹一番,你又要心软。”

长公主虽然说不逼宇文长风,可是宇文长风知道她一旦动了什么心思,离行动也就不远了,只怕已经开始物色人选。这件事不能拖,必得先说给溪月知道,不然她又要伤心。对于纳妾这件事,溪月虽不曾明说,但是从她平日的言辞,宇文长风也很能听出她的心意。

记得那时她说起惠芝的叔叔谢安要纳妾的事,就曾经表示赞同谢安夫人反对丈夫纳妾的观点,而且大哥宇文啸风纳茜雪为妾的时候,溪月也曾开玩笑的说,如果宇文长风也和婢女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会非常生气。

由此可见,溪月不会赞成丈夫纳妾,自己若是向她提起,不知道她心里会怎么想。说起纳妾,宇文长风和所有世家子弟一样,并不会强烈反对,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事。只是妻子若不高兴,那就不纳妾也罢,反正除了溪月以外,他没什么中意的女子。

这么想着,宇文长风也就释然,决定找个机会和溪月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免得她听到什么风声疑神疑鬼。

他走进竹雨斋,在院子里就听到女人的笑声,想必是来了客,出于礼貌,他必须得去见一下客。溪月和紫苏正坐在水晶帘后品茶,见到宇文长风进屋来,溪月和紫苏忙站起身。紫苏向宇文长风一拜,就告辞而去。

溪月服侍丈夫更衣,笑道:“太阳还没下山,你怎么就回来了?”宇文长风答道:“怎么,太阳不下山,我还不能回家来了?”“你每日总是太阳下山以后才回来,像今天这样早,可是这半年来头一遭。”溪月笑着打量他一眼。

宇文长风坐下后,溪月道:“璎璎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她和刘伶到了江陵。她这回可是游历不少名胜山水。”璎璎和刘伶写来的信中,都没有提到云飞扬,因此宇文长风和溪月不知道她和云飞扬在一起。

“其实我很为她和公子襄的婚事可惜。男人总是这样,以为女人只要能嫁给他,就不计较名分,却不曾想,璎璎是如此决绝的女子。”溪月由衷的说了一句。宇文长风心中一动,顺水推舟的问她:“你呢?你也是这样想?”“那当然,你要是不明媒正娶的娶我,我不如死了算了,当妾室永无出头之日。”溪月随口道。

宇文长风默然不语,溪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慧黠一笑:“好啊,我猜到了,你是看着大哥和三弟纳妾,你也心动了,也想纳个妾是不是?”“我没有。”宇文长风委屈的说。溪月哧的一笑,打趣道:“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这个人,又善妒又不容人,你要是纳妾,就先把我休回家去。”

宇文长风知道她虽是说笑,却也是她真实的想法,只得赔笑道:“你说哪儿去了,我何曾提过要纳妾。再说了,把你休了再纳妾,这也太吃亏了。妻子没了,多了一个妾有什么用。”溪月眯着眼看他,犀利道:“哦,你是权衡之后,觉得休了我纳妾吃亏才不纳妾啊,要是我同意,你就再娶十个八个的,是不是?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倒不赖。纳妾可以给你生儿子是不是?”

“你不要越说越远了。”宇文长风眉头一皱。溪月看出他有一丝不悦,看起来更像是被说中心事,有些心虚才会不大高兴,于是侧着身子不语。他再宠她,但是她不生儿子,他还是会觉得遗憾,就算他此时真的没动纳妾的心思,将来别人都是儿女绕膝,他也很难一直坚持想法,尤其他还有个时时撺掇他的母亲长公主。

溪月越想越委屈,生儿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是不想生,她也想生,替月牙儿生个兄弟姐妹,以免月牙儿将来孤单。可是这也不是说生就能生的出来,迟迟怀不上怎么办。难道就因为这样,要把丈夫分给别人?然而,青鸾和凤藻已经妥协了,她还能坚持多久?宇文长风想要一个儿子,也不是没有他的考虑,有了子嗣才能顺利继承王位,溪月其实也很明白这一点。

宇文长风见溪月情绪忽然低落,伸手探着她的肩,溪月转过身来,靠在丈夫怀里。“我们会有儿子的。”宇文长风劝慰她。“是吗,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会算卦?”溪月带着哭音问了一句。“对,我会算卦。”宇文长风低头吻了她一下。

“如果一直没有呢?将来父王百年之后,王位总要有人继承,你想过没有?”溪月提出心中的疑虑。宇文长风思忖道:“继承不继承王位,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就连这个骠骑将军,我还不想当了呢。”溪月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并不是不想继承王位,而是说最坏的打算。

“真有那么一天,咱们带着孩子走吧。”溪月道。宇文长风沉吟半晌,却没有表态,于是溪月更加知道他的心意,他还不能抛下眼前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当父母的,真是操不完的心。忙完儿女结婚,还得想着抱孙子。

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没有几年是为自己过的。

牙痛

紫苏回到房里时,宇文逸风还没有回来,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轻轻梳理长发。习惯性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与往日没有任何异样,却总让她觉得不安。

她看了眼床铺,叠的整整齐齐,身上有点乏,过去躺一会儿也好。谁知躺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宇文逸风把她拍醒,她才连忙站起来,向他行了个礼。

宇文逸风温和的笑笑:“干嘛这么多礼数,又没有外人看到。困了吗?我瞧你这两天精神不大好。”紫苏服侍他更衣,打了个呵欠,道:“我也不知道啊,下午从二少夫人那里回来,就犯困了。”宇文逸风转过身去看着她,动容道:“你都嫁过来了,何必那么见外,叫一声二嫂,谁也不会难为你。”紫苏淡淡的一笑,宇文逸风吻了她一下。

“你去二嫂那里做什么了?”他饶有兴趣的问。紫苏抿嘴笑道:“我去跟二少夫人……我又忘了……”她俏皮的吐吐舌头,继续道:“我跟二嫂学着做针线活儿,我小时候学过,进韶音坊以后,再也没摸过针线,整天不是让我学着弹箜篌就是吹笛,女工全生疏了。”

“你学那些做什么,府里有裁缝和绣工。”宇文逸风随口说了一句。紫苏想了想才道:“学了总没有坏处。”溪月心灵手巧,府里上下一直称颂,紫苏也想学着她的样子,做个贤惠的儿媳妇。只是她的手长期不摸针线,已经不怎么灵活。

宇文逸风拾起她的手一看,十指上都是针眼,有点心疼,道:“以后别学了,我看做针线也没什么意思,我二哥也总是不让二嫂做的,既伤眼睛又费时间。”紫苏听他这么说,心里一热,高兴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还是要好好学。

“凤藻……她对你不坏吧?”他试探的问,直视她的眼睛,捕捉她真实的情绪。“夫人对我很好,夫君不必挂怀,我也适应的来。”紫苏乖巧的说。不管她好不好,她都不会告诉他。告诉他,除了让他担心,一点实际效果都没有,凤藻对她说不上坏,可态度着实冷淡。

她也能猜到是为什么,因此碰了几次钉子之后,也就不再巴巴的送上前讨人嫌,凡事做过头了不仅达不到效果,反而让人觉得她虚伪。她聪明的很,知道抓住丈夫的心才是首要的。府里人人待她不错,她也没有兴风作浪的心,只要别人不为难她,她也不会无事生非。

宇文逸风深知她性格,因此道:“要是她说你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她毕竟是少夫人,我们都得给她面子。”“我理会得。”紫苏点点头。

其实日子久了,她也能感觉得到宇文逸风对凤藻微妙的感情,表面上淡淡的,心里还真是有点疼她。不过他俩总是别扭着,说不了两句就争上了,紫苏不敢劝任何一方,只能默默守着本分。

而宇文逸风对紫苏的感情,紫苏也清楚地很。他确实是非常喜欢她,也疼爱她,可是总有些怪怪的,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有时她故意做错事,看看他的反应,他总是不当回事,也不责备她,其实她宁愿他数落她几句,那才是把她当亲人。就像他骂雪雁,损得很,可是她知道,几个丫头里,宇文逸风最宠着的就是雪雁那胖丫头。

见紫苏发呆,宇文逸风轻轻捏了下她的脸,笑道:“想什么心事?”紫苏这才回过神来,见宇文逸风已经脱下外衣,只穿着一件中衣,道:“我和小婵好久没见,你方便的话,替我带一封书信给她,好不好?”“好啊,这不是举手之劳吗。”宇文逸风点点头。

紫苏正要去关上房门,见凤藻陪嫁的婢女站在房门外张望,看见自己连忙往花树后躲闪,猜到她必是有什么事,叫住她。那婢女听紫苏叫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是不是来请公子?”紫苏主动问。那婢女不说话,眼睛却往房里瞧。紫苏淡淡一笑,回头去跟宇文逸风说了,宇文逸风披着外衣出来,问那个婢女:“有什么事?”那婢女看了紫苏一眼,似乎不大敢说,紫苏识趣的往内室去了。

那婢女见紫苏走了,才大着胆子道:“姑爷,小姐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您……”宇文逸风眉头一皱,问:“她又怎么了?”“没……奴婢也不知道……”婢女见他皱眉,不敢多言,不等宇文逸风说话就跑了。宇文逸风看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

跟紫苏说了一声之后,他想着要去看看凤藻究竟又闹什么别扭。一进房门,就看见凤藻支颐坐在桌边,对着一桌子饭菜发呆。

“怎么不吃饭呀?”宇文逸风问了一句,心想她还真够别扭的,对着一桌子美食发愣。凤藻看了他一眼,撅着小嘴道:“我的牙都疼一天了。”她抚着半边脸颊,苦着脸。宇文逸风走到她身侧,拿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一侧脸颊确实有点肿了。

“我叫你少吃点糖,你总是不听。上回买的松子糖,你是不是都吃光了,馋丫头。”宇文逸风在凤藻脑袋上戳了一下。凤藻撇着嘴没好气道:“人家在府里无聊的很,又总是看不到你的影子,不吃糖还能干嘛。”宇文逸风哧的一笑,捧着她的脸,安慰道:“明天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不行就拔掉算了。”“不行!我怕疼。”凤藻抗议道。

“那随便你,长痛不如短痛,你自己忍着吧。”宇文逸风坐到桌边,看到桌上的菜都冷了,喊婢女来把冷菜都端下去,换上热的。“不用热了,反正我也吃不下。”凤藻仍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自从紫苏进了门,宇文逸风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倒是好多了,但凤藻反而觉得不适应,觉得他不过是向自己补偿什么。他对紫苏虽然没有特别的宠,可是却比对自己温柔的多,这一点让凤藻心里酸溜溜的。

“还干坐着干嘛呀,都这么晚了。”宇文逸风站起来要往床榻边去,凤藻却以为他要走,忽然抽泣起来。这女人,真是拿她没辙了,好好的又哭,以前怎么没发觉她这么爱哭。

“牙疼的受不了啦?再哭还是疼啊。”宇文逸风调侃一句,走过去端详着凤藻的小脸,带着笑意。凤藻冷哼道:“你要走就快走,别在这里碍眼。”她神经质的又往嘴里塞松子糖。

“切,走就走!”宇文逸风故意往房门外走去。凤藻见他真的走了,眼泪一颗颗落下来。牙痛得不得了,他又那么不体贴,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正当她心情低落,满心酸楚的抹着眼泪的时候,忽然感觉他在身后抱住她,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她顿时有点呆住了,这是他吗?他怎么忽然对她这么温柔了。

“你怎么那么别扭啊?牙疼还那么大脾气。”他在她耳畔笑道。凤藻哼了一声:“我上火!”宇文逸风轻声一笑,没有再和她斗嘴。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因此对她的态度也温柔了许多。

其实自那次两人因为纳妾的事争执过后,宇文逸风也觉得自己对凤藻过于冷落,想着要对她好一点。夫妻和睦才能家宅不乱,既然知道凤藻是这样任性的脾气,他身为男人应该让着她一点,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对别人都能谦让,一遇到凤藻就莫名其妙的和她针锋相对。

他捧着凤藻的脸,在她眉心一吻。凤藻的脸本就因为牙痛而红肿,此时更加发烧。她望着他,瞪了他一眼。他笑笑,点点她道:“这回我真走了,明天替你找大夫来瞧瞧。”他轻轻拍着长袍。凤藻心里一痛,主动抱住他,泣道:“你别走……我都病了,你还要走。”

“你那是吃糖吃多了,怪谁?”宇文逸风故意斜着眼睛看她。见凤藻眼泪汪汪的撇着小嘴,他心里软了,顺势回抱住她。

宇文逸风还真是会疼人,只要他愿意。凤藻感觉自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牙也不那么痛了。之前和她在一起的次数虽然不多,他倒也不是敷衍她,常常令她偷偷回味到脸红。凤藻依偎在丈夫怀里,想起他对自己的态度,始终觉得他是因为紫苏才对自己温柔起来。

因为娶了可心可意的人儿,他对谁都和蔼了。对紫苏他是温柔惯了,因此连带着凤藻也跟着沾光。凤藻依然记得,那时的上元灯节,她和二哥二嫂去看灯会,遇到宇文逸风带着紫苏去看灯,不管是不是为了故意气她做出来的样子,看到他紧紧的牵着紫苏的手,那温柔宠爱的目光,想想都令她心痛。再后来,看到他看溪月时那种隐忍的深情,对比对她的无情,她嫉妒的心都要碎了,顿时明白他的心里很难再容得下自己。

可是她不愿放弃,希望他可以回心转意。他能不能回心转意,发现她的好呢,她不知道。尤其是现在紫苏已经进门,把他分走了一半。原本他的心里就不大有她,这回只怕更糟。想到这里,凤藻忽然很害怕,怕失去身边这个男人。无论他对她如何,她总是爱着他,这一点,她对自己无能为力。

黑暗中,凤藻紧紧的抱住宇文逸风,宇文逸风也有点感知,轻抚着她的秀发,在她小嘴上深深一吻,于是凤藻心满意足的在他怀里睡着了。这是他们成亲后相处最融洽的时光,但是凤藻却始终觉得,这种平静背后隐藏着让人不安的东西。

紫苏独自在房中睡着,她知道宇文逸风去看凤藻后必然不会再回来,也就没有等他。她并不想霸着他,在她看来,这么做也没什么意思,总归她不会是正室。既然当不了正室,谦卑着点儿总不会错。

别人看不出来,紫苏看得分明,宇文逸风虽然那时说他不喜欢凤藻,可平日里留意观察,能感觉到他对凤藻有点儿宠,对她却没有,可能是他觉得紫苏太聪明懂事了,不用他多费心,她总是好好地,反而是凤藻任性,令他不得不惯着她一点,以免她惹出事来。这一点,只怕连宇文逸风自己都没有发觉,凤藻就更不会发觉了。

到底是让他担心着点儿好,还是不让他替她操心好呢?让他担心,固然一时怜惜,日久必生厌;事事不用他操心,又少了那份被人疼爱的感觉,看来是各有利弊。紫苏叹息一声,这些年来她早就学会了照顾自己,刻意为之还是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她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宇文逸风回来了,忙坐起来,却看到黑暗中一个人影在房间里一闪,到窗前就不见了,惊骇的差点尖叫出来。好在她平日里冷静,见没了动静后,大着胆子点起了烛台,悄悄离开房间往那黑影逃遁的窗后走去。

“小郡主……”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到紫苏耳朵里。

小郡主?是叫谁?紫苏纳闷不已,环顾左右,并没有其他人在,她心里不寒而栗。

黑暗中,一个人影闪到她面前,跪在她膝下,拱手施礼道:“小人参见郡主。”

紫苏彻底愣了,向后踉跄了一步,这人是人是鬼?还是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和张爱玲齐名的女作家苏青说的那句话,“我家里的每一颗钉子都是我自己买的,没用男人一分钱,但是,这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紫苏的烦恼大概就是源于此,尽管她也要依附于男人而生存,可是她在思想上是独立的,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感性。

她的智商不低,她的情商更高,但是有的时候,是不是傻一点会比较快乐?

身世

黑衣人见紫苏非常惊讶的样子,上前道:“小郡主,小人找了您十年,没想到能齐王府相见,王爷和王妃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也很欣慰。”

紫苏被他说得云山雾罩,但见他非常谦恭,大着胆子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我可不是什么郡主,只是三公子的妾。”那人忽然吹熄了她手里的烛台,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声音因害怕而颤抖:“你……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压低声音道:“郡王出生不久就被王爷和王妃送走了,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郡主若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明日申时小人在王府剑庐后的一处石室外等候郡主。”说完,他又向紫苏拜了一拜,身影向花树后一闪就不见了。紫苏张望半晌,竟看不出他隐遁的方向。

为了弄清情况,紫苏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宇文逸风。翌日午后,宇文逸风在自己书房里歇午,平日里,紫苏总会伺候在一旁,这一日她有心事,就没有前往。到了申时,她吩咐了婢女一句,说要去花园里走走,就往剑庐的方向去了。

紫苏到时,并不见那黑衣人身影,环顾四周,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她不禁有些害怕,正当她要离开,却看见看守剑庐的家人老陶正向她走过来。老陶一脸严肃,紫苏有些心虚,不敢和他对视。

“小夫人请跟我来。”老陶路过她身侧时,说了一句。紫苏心中一惊,猜测昨晚那神秘的黑衣人是否就是老陶,看身形并不像。这老陶佝偻着背,十分老态,一双鹰眼却炯炯有神,昨晚那人则一看就是身怀绝技的习武之人,乍看之下,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人。

紫苏踌躇了片刻,还是跟着老陶进了石室。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胆子竟会这样大,大概是急于了解自己身世的真相,因此战胜了本应有的恐惧之心。

老陶关上石室的门,在墙上摸了一下,触动机关,点起火把,领着紫苏进入密室。几层台阶下,一个宽敞干净的密室呈现在紫苏眼前。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个供桌,供桌上摆着两个灵位。紫苏仔细一看,灵位上用篆字刻着一行字。她识字不多,也不认识那是什么字。

“小郡主,您应该向王爷和王妃的灵位磕头行礼。”老陶直起了腰,声音也有所改变。紫苏见他忽然间好像变了一个人,心中一惊,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并不是陶家的女儿,而是中山王夫妇的千金。”

紫苏更糊涂了,她知道自己姓陶不错,但是幼年的种种记忆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早已变得不清晰。老陶猜到她不甚明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给紫苏听,紫苏越听越心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复杂的身世。父母都是前朝王族之后,因叛乱被朝廷剿灭,全族覆灭,只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只能隐姓埋名,不能认祖归宗。

这人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呢?紫苏还在犹豫。“陶伯,你刚才说,中山王叛乱是被朝廷剿灭,能不能告诉我,奉命带兵去剿灭的是什么人?”“是梁王。”“梁王?”她想了想,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印象,但既然封了王,必定是司马氏皇族没错了。因着河间王司马虢的缘故,她一向最痛恨这些皇族子弟,梁王做出这种抄家灭族的事,自然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爷当年将中山国的印信和小郡主一同送到陶家,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司马氏觊觎靖王墓的珍宝,从而对中山王府不利,想不到后来的一切果然如王爷所料,司马氏以平乱为由派兵把中山王府洗劫一空,王府一百八十三口,除了小郡主,全部成了刀下亡魂。”老陶暗中观察着紫苏的神色,见她脸色渐渐苍白,像是在思考,酝酿着该怎么盘问出印信的下落。

“陶家因为和中山王府有来往,也被抄家了是不是?所以我……我被卖到韶音坊?”紫苏的声音微微颤抖,原来害得她身世凄惨、零落飘零的恰恰是皇家。

老陶点了点头,道:“小人原本是中山王府的一名侍卫,曾受王爷大恩,王爷和王妃遇难后,小人冒死将他二人的尸首掩埋了,此后到处寻找小郡主的下落。八年前,小人在凉州身处险境,差点被匈奴人所杀,是齐王救了小人,小人从此便进了齐王府为仆,暗中仍在查访小郡主的下落。这么多年一无所获,没想到,小郡主竟嫁给三公子为妾室。”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报仇,何况我现在哪里还是什么郡主,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妾。”紫苏从未对自己的身世有这样的感怀,自怨自艾、自怜自伤。想起父母,更是别有一番苦涩滋味在心头。

老陶看了紫苏一眼,见她垂首自怜,试探道:“王爷当年将中山国的印信交与陶家人,不知道陶家人是否将此印信转交给郡主?”紫苏摇了摇头,说她从不知道有什么印信。老陶心中有些失望,却仍是不动声色,假意叹息一声:“小人原本想实现王爷当年的遗愿,将郡主和印信一并带到王爷王妃墓前,让逝者安息,只可惜怕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紫苏仍在思索,像是没有在意她的话。老陶又道:“郡主快些回去吧,出来久了,免不了遭人疑心。”他仍是在前头引路,带紫苏离开了石室后的密室。

老陶回到密室后,看到宇文松立于密室里,恭敬的向他一拜。宇文松摆了摆手,道:“本王都听到了,看样子那丫头对你的话并不十分尽信,咱们还得继续想办法。”

老陶点点头,想起紫苏刚才的神态,思忖道:“一时间说出她的身世,她必然难以接受,回去肯定会思来想去。小人觉得三公子的这位小夫人心细的很,胆子也大,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宇文松负手而立,向老陶莞尔一笑:“她在韶音坊毕竟待了八年,再蠢的人在那种环境下也早就学精了,何况她本来就不笨,当初逸风为了她,差点闹出一场大风波,风波过后她竟能顺顺当当的嫁进来,就说明她不是个简单女孩子。”

老陶叹了口气,又有些不解:“王爷,照理说,她和陶家女眷一起被发送到各地充为官妓,随身携带的物件早已被搜刮的干干净净,只怕她真的不知道印信的下落。”

宇文松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何以见得?陶家人难道傻到把东西带在身上?他们必然早就把印信藏在安全之处,至于地点在哪里,除了藏印信的人,大概也只有紫苏知道,她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老陶这才沉吟着点点头。

宇文松捋须半晌,脑海里一思量,道:“你和紫苏再说起这事,务必要启发她想起以前的事,但千万不可令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小人明白。”老陶谦卑的应了一声,见宇文松凝思不语,那神情像是在酝酿什么计策。

紫苏虽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可不知道为什么,宇文松总觉得她像是蕴藏着一种无比危险的东西,若是给她知道真相,知道他才是令她家破人亡的元凶,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宇文松思忖着,一旦得到印信的下落,要尽快想个法子除掉她,以免她对宇文家不利。这桩婚姻本来就是场冒险的赌博,一旦发生什么状况,最直接受伤的必然是宇文逸风。虎毒不食子,宇文松再狡猾,终究还是疼爱自己最小的儿子。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紫苏一时难以接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往自己所居的院落走。迎面遇上菊夫人,她忙施了一个礼。说来也怪,自打紫苏进门,菊夫人看着她就觉得特别顺眼,大概是两人身世差不多,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是不是累了,怎么脸色这样差?”菊夫人见紫苏脸色煞白,没有什么血色,关切的问了一句。紫苏失神的摇摇头,勉强道:“多谢姨娘关心,我很好。”菊夫人这才没有多问。看着紫苏柔弱的背影,菊夫人叹息一声。身为人妾,还是没有任何名分的侍妾,心里怎么可能好过呢?丈夫再宠着,却不愿给名分,这是任何女人都不可能看得开的。

菊夫人一路往长公主的院落走去,转过月亮门,看到服侍长公主的一个小婢女端着茶盘走过来。那婢女向她施礼,告诉她,二公子正在长公主房里说话。菊夫人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我过会儿再进去。”婢女走后,菊夫人却悄悄绕到了厢房的另一侧廊下,在那里,有几株高大的树木遮挡,房里的人看不到她,她却能将里面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宇文长风道:“母亲,这件事我希望您能让我自己做主,我已经说了不愿纳妾,就不会改变想法。”菊夫人心里一咯噔,原来他在和长公主说纳妾的事,看来长公主开始对他施压了。他当然不会同意纳妾,就算他想,溪月也不会答应。如果没有溪月的阻拦,他想不想呢?对这一点,菊夫人很感兴趣。

果然,他的话引起了长公主的不满,只听她道:“本宫早就猜到你会这样说,你和溪月商量,她能同意你纳妾才怪。”宇文长风又道:“您既然知道,又何必逼着我们闹别扭呢。我和溪月过得好好地,您非要横生些枝节出来。”

“放肆!长风,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语气?本宫看你是为了女人昏了头了。”长公主用力拍了下案桌。宇文长风没有说话。他们的声音忽大忽小,长公主又说了些什么,菊夫人没有听清,只听到后来宇文长风又说了一句,表示他坚决不会同意纳妾。

菊夫人叹息了一声,悄悄离开了窗下,往自己的院子走,心中有些莫名的感觉。为什么自己没有在最好的年华遇到宇文长风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他偏偏是自己丈夫的儿子?

别人一个个的往家里娶妻妾,只有他,为了妻子的心情,坚决不纳妾,这样的男子,她从未遇到过。不知为什么,菊夫人竟有些暧昧的缠绵之感,能成为他的妻子,自然是上辈子的造化,而对于她来说,就这样爱着他,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所谓爱情,有时只是心灵上的一种寄托,就像宇文逸风爱紫苏,当初对她动心,也只是因为她某个瞬间的神态和溪月有点像,渐渐熟稔之后,才发现她的优点。她和溪月并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子。人世间的美,虽然不尽相同,却仍可以驻足欣赏。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饿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不管她是什么身世,是什么身份。

就算你爱的人不爱你,心中有爱就是幸福的。忘了爱的感觉,活的麻木不仁的人,那种人生才是行尸走肉。

紫苏爱得太理智,如果她可以任性一点点,或许会可爱很多。她总是压抑着自己,怕受到伤害,到头来,也许受伤最深的也恰恰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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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宇文长风回到竹雨斋,走进内室,水晶帘后,溪月正喂女儿月牙儿吃饭,看到他,垂下眼帘没有和他说话。月牙儿看到父亲,站起来蹒跚着向他走过去,扯着他衣袍,亲热的叫了声父亲,向他张开双臂:“抱抱!”宇文长风抱起女儿,疼爱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月牙儿嘻嘻一笑,也在父亲脸上亲了一下。

父女俩亲热的说了一会儿话,宇文长风不时用余光看着溪月,只见她把月牙儿吃饭的小桌子收拾利索后,就喊来妩儿把桌子抬走,自己也跟在妩儿身后到外室去了。

他去见长公主,和溪月说过,此时她不高兴,必定是猜测长公主不知又要在他面前说什么。溪月一定是恼恨他那天当着她的面没有赌咒发誓坚决的反对纳妾,她哪里知道,他从来不喜欢发誓,与其发誓,不如用行动证明自己。一旦他对她许下誓言,就一定会做到,不然的话,他宁愿不说。

溪月走进屋来,身后跟着长公主身边一直照顾月牙儿的李嫂。李嫂向月牙儿拍了拍手,月牙儿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宇文长风膝下爬下来,向李嫂走过去,李嫂抱起她,向宇文长风和溪月说了一声就走了。

溪月始终没有看丈夫一眼,宇文长风有些坐不住,探着她的肩:“溪月……”溪月没有回头,默默的垂首不语。宇文长风从她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道:“我跟母亲说了,我不纳妾,这辈子都不娶第二个。”溪月心里一凛,心想长公主能答应他才怪。

“母亲答应了?”她终于和他说话,语气仍是冷冷的。“嗯。”他没告诉她,目前长公主能接受的,也就是给他们三年时间,三年后还没有儿子,长公主还是要作其他计较。

他不愿告诉溪月,是怕溪月心里会有包袱。三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只要他们在这期间生了儿子,长公主也就无话可说了。

溪月这才转过身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在他脸颊上一吻,笑道:“我什么都可以和别人分享,就是你不行。你是我丈夫,是我一个人的,这件事我绝不会妥协。你娶我的时候跟我说,会好好待我,照顾我一生一世,你不会忘了吧?”

宇文长风摇摇头,笑道:“我记着呢,在驿站里跟你说的,那时你还不大理我。我每回去看你,你都对我爱理不理。”溪月听他提起旧事,不由得撅了下嘴,宇文长风低下头在她红唇上一吻。

“我们新婚那一夜,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宇文长风揽着溪月的肩,故意这么问她,溪月脸上有点红,摇了摇头。那一晚,她始终糊里糊涂,只记得他抱着她,缠绵了很久,那记忆令她心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说的话。宇文长风在溪月耳畔轻语几句,溪月笑了一声,记起往事,颇有些甜蜜的滋味。

“我今日去了卫兄府上探望,他身体恐怕是不行了。”宇文长风想起病榻上卫玠羸弱的样子,心中轻叹。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就这样病入膏肓。溪月微一诧异:“那时他到咱们府里来赴茶会,不是还好好地?”宇文长风解下腰带,溪月接过去,他又道:“那时他就有些微恙,这半年病情加重,药石已无力医治。”

“他若是去了,朝中又少了一位品性高洁、才华横溢的名士。”溪月感叹道。因着宇文长风和云飞扬的关系,她和卫玠府上颇曾来往,此时听到他病重的消息,心里很不好受。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云飞扬,不知道他此时怎么样了。对他,她始终有一份牵挂。

另一边,宇文逸风带着大夫到紫苏房里时,紫苏正歪在贵妃榻上休息,听到脚步声,忙站起来迎接。“凤藻牙痛,我找了大夫替她诊治,想起来你这些日子也有些懒洋洋的,趁着大夫在,给你也诊诊脉。”宇文逸风扶紫苏坐下。

大夫替紫苏号了脉,说她脉象虚弱,是阴虚之兆,要好好调理,开了些滋阴补气的方子,吩咐婢女按日煎药给紫苏服用。紫苏本就心事重重,大夫走后,她怔怔的落下泪来。“怎么哭了,紫苏?”宇文逸风有些好奇的问。

紫苏想起老陶所说自己的身世,心中哀伤不已,以袖拭泪,勉强向宇文逸风道:“我只是有些感怀罢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那时病了,除了小婵,也没人搭理我。”她不是没过过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日子,十岁以前,她生在官宦之家,后来才境遇凄凉,也是上天待她不薄,竟在风尘中遇到宇文逸风,总算是有了安定的生活。

“好好过日子吧,别想那么多。”宇文逸风忽然想起那时颖夫人说起过她的身世,心中怜意顿起,轻抚着她的秀发。紫苏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抬头问丈夫:“对了,你刚才说少夫人牙痛,好点了没有?”“好多了。”宇文逸风点头,“牙痛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忍,大夫让到药铺买些金银花给她泡水喝。”

紫苏道:“我以前听人说起一个偏方,牙痛的时候,把胡椒含在嘴里,可以缓解疼痛,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宇文逸风笑了笑,道:“下次谁牙痛,可以试试看。”

心中有了秘密,就好像负了千斤重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睡到半夜,紫苏迷迷糊糊中梦见了血淋淋的屠杀场面,尸首遍地、血流成河,而那凶手,面目狰狞,正要对年幼的她举起屠刀。“啊!”紫苏被噩梦惊醒,睁开眼一看,周围一片漆黑。

宇文逸风睡梦中听到声音,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身侧的紫苏喘着气,像是非常害怕,拍了拍她,安慰道:“做恶梦啦?别怕,只是场梦而已。”

真的只是场梦?可为什么那么真实,真实的让紫苏心惊肉跳。一百八十三口被灭族,这种惨祸如果真的发生在她头上,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承受这样的苦痛。

她侧过身,紧紧抱住丈夫的胳膊,在他身边,她才感到温暖,那么踏实,他就好像她的避风港,总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你那时说,梁王府有意和咱们王府联姻,可是没成,是不是有这事?”紫苏依稀记得宇文逸风提过。

宇文逸风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有此一问,却如实告诉她,梁王的独子公子襄看上了菊夫人的妹妹璎璎,想纳璎璎为妾,璎璎却不愿为妾室,拒绝了这门婚事。

“璎璎就是你们常提起的姨小姐吧,没想到她竟是个刚烈女子。”紫苏感怀的说,要是她,才没有勇气为了名分不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从小就是那样,脾气像个男孩子,与众不同。”想起璎璎,宇文逸风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