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宇文逸风想不出这里头有什么玄机。宇文长风道:“璎璎自从和齐王府断绝往来,也就不再是齐王府的人,她到云家自然也不会再提起这段身世。可是琅琊云氏毕竟是名门望族,总不会娶进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宇文逸风赞同的点点头,等他的下文。

“公子襄认她做妹妹,她的身份便是梁王府的郡主,你说够不够资格嫁给云飞扬呢。”宇文长风笑了一笑。宇文逸风这才恍然:“怪不得呢,我说云家怎么会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公子襄果真是令人钦佩的谦谦君子。”

宇文长风微微颔首:“公子襄向太后写了奏表,认璎璎做义妹,母亲一向喜欢璎璎,太后又有心做这个顺水人情,就给璎璎赐了郡主的封号,让她和云飞扬顺利成婚。”宇文逸风哈哈一笑:“母亲和太后是因你当年的事向云家补偿吧,送给他们家一个好儿媳。”宇文长风知道他在揶揄自己,给了他一拳。

“如此甚好,很久没有听到这么顺心的事了。”宇文逸风由衷的一叹。宇文长风转脸回望不远处坐着的凤藻,笑谑:“你的好事接二连三,再等一个多月,凤藻也快临盆。”

“你什么时候和二嫂团聚呢?”宇文逸风望着哥哥的眼睛,望尽他眼睛深处的一丝惆怅。宇文长风淡淡一笑:“很快了。”“你这么有把握?”“是的。”

这半年来,宇文长风已经渐渐将手里的军务交给其他人,自己不再主理一切,王府的日常事务也都交由宇文逸风处理。他和太后也提到过由宇文逸风接替自己掌管父亲宇文松当年移交的兵权,太后一直有点犹豫,见他无心恋政,也就不再勉强。皇帝渐渐长大了,也要开始为他培养自己的势力。

“你那个结拜兄弟桓温,是个大有本事的人,但此人野心不小,将来你和姐姐要小心提防他,不能用之便杀之,千万不能养虎为患。”宇文长风想起这个人,总有点不安的感觉。

宇文逸风见他忽然严肃,知道他的顾虑,道:“二哥,你真的想好了,朝廷和家里的一切都放得下?”宇文长风望着远方,有些倦淡的笑意:“本来我就志不在此,勉为其难主理军务是因为父王年迈、姐姐势单力薄,恐他人有不臣之心,如今父王早已仙去,姐姐的势力在朝廷也早已渗透。这几年我在战场看多了杀戮和血腥,淝水之战后便萌生退意。功成身退,也是时候了。”

他本是淡泊的性子,为了家族利益才不得不肩负重任,如今他早已看透,不愿再久留,因此太后并没有强留他,就连长公主,也知道儿子去向已绝,没有阻拦。宇文逸风听到他的话,叹了口气。

“三弟,选一个良辰吉日,我就将王位传授给你,将来这个王府的一切也都交给你了。”宇文长风侧目看着弟弟。宇文逸风眉头一拧:“你以为我喜欢管事吗,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操心不知道多逍遥快活。”

“这个家总要有人来主理事务吧,大哥不管,你也不管,谁来担负这个责任?况且我看凤藻自从嫁给你之后变了不少,不再是先前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当王妃倒是你的贤内助。至于紫苏,我看你还是把她们母子送的越远越好。”宇文长风若有所思的说。

宇文逸风又叹了口气:“紫苏倒也罢了,我儿子我可舍不得送走。”宇文长风嗯了一声,也确实是这样,明知他母亲有些过错,对孩子却总是不忍心的,这就是父子连心,天性使然。假如现在有人将月牙儿从他身边带走,他也是一般的舍不得。

渐渐起了风,凤藻见他们兄弟俩站在湖边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没有上前,独自回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写文写的肩周炎有点犯了,右胳膊酸疼,耽误了更新,亲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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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

和宇文长风的一席谈话,让宇文逸风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沉重。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走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本想先去看看凤藻,心中忽然记起宇文长风的话,倒是有了些计较。

雪雁看到他,上前问了安。宇文逸风思忖片刻道:“去叫小夫人到我的书房,就说我有话跟她说。”雪雁应声而去。

紫苏听雪雁说宇文逸风找她,心中有些忐忑。这半年来,她专心抚养儿子,他则协助二哥宇文长风处理府中事务,两人虽不冷不热,倒也相安无事。这会儿他叫她去,会有什么事呢?

她走进他的书房外间,远远看到他正坐在书案后,像是在沉思,心中忽有些不祥的感觉。宇文逸风看到紫苏,挥手示意:“你坐吧。”紫苏没有客气,坐到一旁。

“我找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宇文逸风决心开门见山。紫苏没有言语。宇文逸风继续道:“二哥要离开金陵,把这座王府和城郊的封地王庄都留给我们。”紫苏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却仍不动声色。

宇文逸风暗中观察着紫苏的脸色,正色道:“王庄地大,没有人看管也不行,所以……”“所以你希望我到城郊的王庄去住是吗?”紫苏猜到了他的用意,直截了当的替他说出来。宇文逸风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紫苏嘴角一挑,有点似笑非笑:“既然你希望我离开王府,我也只能照办,明天一早,我就带着适儿走。”宇文逸风心中微叹,却不得不道:“你没懂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走。”紫苏一愣,嘴唇微微哆嗦:“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有点变了。

“适儿留在府里,你一个人去王庄。”宇文逸风硬起心肠。紫苏顿时脸色煞白,秀眉紧锁,半天才道:“为什么……我们母子一起走,不是正好称了你们的心……”

宇文逸风侧目不看她:“紫苏,事到如今,适儿已经不能再跟着你。你明白吗,你做的那些事,我和二哥其实早就知道了,是我一直不忍心……当初娶你进门,却没有好好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他说的断断续续,终不忍把话说得太绝情。

“我做什么了?你有什么证据?你娶我之后,何曾对我有过真心,我在你心里只是孩子的娘,你从未把我当成你的妻子。”紫苏的情绪释放出来,显然是被宇文逸风要将他们母子分离的提议刺激到了。

宇文逸风一脸沉痛:“到了现在你还不醒悟,你真是无药可救了。”紫苏见他心意已决,趁他不注意忽然拔出他的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哭道:“你让我走我就走,绝不会皱眉头。但你不让我带走我儿子,我宁可死。宇文逸风,你不要逼我,今日之事,是血溅五步还是好聚好散,全在你一念之间。”

宇文逸风见她要寻死觅活,心中烦躁,忙上前要夺她手里的剑。紫苏固执的很,死死的抓着剑柄,满脸的泪。两人争执间,早有多事的婢女将此事回报给凤藻。凤藻一听就急得不得了,顾不得八九个月的身孕,扶着腰往书房去。

“你们别闹了!”凤藻呵斥一声。房里那两人闻声都是一愣,宇文逸风手上又使了把力,终于把剑从紫苏手里夺过去。

“紫苏,你先回房去,不要激动,有什么事再商量。”凤藻先劝紫苏。紫苏却不理会,傲然站立不动。凤藻又望向宇文逸风:“有多大的事,值得你们这样舞刀弄剑的,还嫌这府里不够热闹是不是。”宇文逸风此时已经平静,向凤藻道:“你先回去。”他向凤藻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走,凤藻见他一脸严肃,也不敢辩驳,只得转身而去。

“从今日起,适儿跟着你,不再由紫苏抚养,紫苏明日就动身去城郊王庄。”宇文逸风忽然宣布了这个决定。凤藻和紫苏闻言皆是愕然。凤藻悄悄打量紫苏脸色,见她原本就苍白的脸渐渐颜如死灰。

紫苏的脸上忽然挂着怪异的笑,一步步的往后退,惨笑着:“你非要把我逼到绝路,让我忍无可忍,我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却未想到会这样快。”话音未落,她飞快的从腰间拔出随身的匕首,怨恨的刺向凤藻,凤藻没有防备,那匕首不偏不倚插在她心口。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鲜血顿时飞溅,凤藻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躯就缓缓的倒了下去,她根本想不到紫苏会有这么一手。等宇文逸风飞扑过去,凤藻的脸上已经渐渐失了血色,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她紧紧的抓着丈夫的衣襟,生怕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他,然而眼前越来越黑,世界越来越冰冷。

“来人……快来人……凤藻……凤藻你醒醒……”宇文逸风摇晃着凤藻的肩膀,心口的剧痛令凤藻迷迷瞪瞪,她茫然的看着丈夫,半天才伸手轻抚他脸上的血。宇文逸风想把她抱起来,却感觉到她身子渐渐失去了温度,心中像撕裂一般疼痛。雪雁闻声而来,见到这个情景,吓得尖叫起来,忙飞奔出去找人请大夫来。

凤藻闭目片刻,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死亡的窒息感慢慢将她包围。宇文逸风抱紧凤藻,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你别睡……凤藻……不要睡……”锥心的痛令他泣不成声。

“找大夫……将我腹中的孩子取出来……我求你……别让,别让孩子跟我一起死……我求你……”凤藻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弥留之际,反复念叨这话。宇文逸风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好,但见她殷殷的眼神,忍得住泪却忍不住伤心。

凤藻苦苦支撑,端详着她深爱的人,始终舍不得咽气,想叫他一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的眼泪再次落在她脸上,紧紧的贴着她的脸颊,才听到她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说出的那句话:“我不后悔……”话说到一半,她的气息就已经如游丝般散去,任凭宇文逸风怎么亲吻她的脸,她也没有再醒过来。

齐王府众人赶到时,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颖夫人踉跄一步:“这是怎么了?”茜雪怕她摔倒忙扶住她。宇文啸风还有点搞不清状况,宇文长风却猜到情形,怒视着紫苏。紫苏本跌坐在一旁,看到宇文长风凌厉的目光,缓缓站起来,跌跌撞撞往自己的房里去了。

大夫来了,可是已经迟了,一号脉就知道凤藻已经死去。众人见宇文逸风像呆了一样抱着凤藻的尸体一言不发,皆是心痛难言。“三弟……”宇文啸风叫了他一声。

宇文逸风缓缓放开凤藻,吩咐婢女们把凤藻抬进内室,又命人迅速去找稳婆。颖夫人惊讶的看着儿子,猜不透他是伤心地糊涂了,还是要有什么怪异的举动。“逸风,你这是……”她征询的看着儿子。“这是她的遗愿。”宇文逸风的神情渐渐平静。

孩子的啼哭声传来,雪雁边哭边出来告诉众人,凤藻生的是个男孩儿。宇文逸风眼中的泪光渐渐隐去,吩咐婢女们去替凤藻穿戴,同时命金管家差人去凤藻的娘家报丧。“明日一早对外发丧,就说少夫人因难产而去世。”他的冷静让众人不可逼视。

宇文长风望着弟弟的神情,不忍多说一句话。他知道,人伤心至极时往往不会嚎啕大哭,那种隐藏在深心里的悲哀,会一点一点持续的吞噬心灵。人间至苦,莫过于痛失所爱,那种苦,完全找不到替代物。

那一晚,宇文逸风就那样坐在凤藻的棺椁旁,一夜无眠。他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心已经不在了一样,想哭哭不出来,脑子里始终不能接受她已经死去这个事实。

“三弟……”宇文长风的声音传来。宇文逸风抬头一看,宇文长风推门进灵堂来。“这个结果谁都不愿看到,你不要太自责了。”宇文长风了解他弟弟。宇文逸风惨然一笑:“你不用劝我,这是我的报应,只是没想到苍天无眼,报应在凤藻身上。”

“你何必这么想,把过错全都归咎在自己身上,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宇文长风温和的劝宇文逸风想开一点。宇文逸风没有立刻言语,良久才道:“二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要以王妃之礼为凤藻发丧。”宇文长风闻言一愣,随即道:“好。”如果能让逸风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当哥哥的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我已经命人看守紫苏,不让她出门一步,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宇文长风问了一句。宇文逸风长出一口气,没有说话往灵堂外走。

宇文长风有些好奇,跟在他身后,却见他往紫苏所居的厢房走去,怕他一时伤心会杀了紫苏泄愤,忙出言阻止:“三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紫苏理应明日交由官府处置,你不能擅自杀她。”宇文逸风没有回头,推门进了紫苏的房间。宇文长风无奈,只得等在门外。

诺大的厢房里,只有窗台上的孤灯一盏,紫苏端坐梳妆台前,若无其事的梳理长发。听到宇文逸风的脚步声,她丝毫没有意外,只顾注视着铜镜里模糊的人影。

“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紫苏忽然问了一句。“男孩儿。”宇文逸风答道。紫苏面色平静,站起来望着他:“你那时说过,适儿虽然是庶出,但将来和嫡出无异,不要忘了你曾说过的话。”“你放心,我儿子我自会抚养成人。”宇文逸风冷冷的说,不带一丝感□彩。

紫苏冷漠的看着他:“中山王府一百八十三口的灭门血债,今日终于有了了结,当初你和你父王没有杀我,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血债要用血来还,这是齐王府欠我的。”意识到大限将近,她凄厉的声音仿佛来自异域。

“我宁可你杀的是我。”宇文逸风淡淡说道。紫苏心里剧痛,她以为会激怒他,以为他会歇斯底里的跟她大吼大叫,却万万没想到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来,恨道:“想死还不容易,我知道我的身世后,就已经死了一回。忍辱偷生,就是为了看到你们的报应。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我儿子会替我活着,会替我看着这个家一步步走向灭亡!”

宇文逸风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因为你太渺小。我从来也没有真正把你放在心上,你说得对,我娶你只是因为可怜你,现在我不杀你,还是因为可怜你,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生的意义,你的心里只有仇恨。”说完这句话,他漠然的转身而去。紫苏颓然的看着他的背影,精神彻底垮了。

翌日清晨,婢女发现紫苏自缢,将消息回报给宇文逸风。“知道了。”宇文逸风淡淡说了一句,就没有再理会。

溪月收到报丧的书信,匆匆从钱塘赶往齐王府。她的车马到时,已是黄昏时分。宇文长风听到婢女回报,往灵堂去找她。

灵堂上,溪月看着正中央的牌位,简单的写着几个字:“爱妻郗凤藻之灵位”,心中感慨万千。回头看到丈夫宇文长风,溪月道:“凤藻看到这几个字,也会含笑九泉了。”宇文长风点了点头,凝望着妻子。夫妻俩对望,彼此都有千言万语,却只紧紧攥着对方的手,什么都说不出。

“我去看看三弟。”溪月征询的看着丈夫。宇文长风嗯了一声,松开她的手:“你劝劝他,让他不要过于悲痛,别人的话他也听不进。这几天,他总是有些古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溪月依言而去。

走进宇文逸风所居的院子,到处漆黑一片,溪月有些好奇,叫住一个婢女问究竟。婢女苦着脸道:“公子不让点灯,说少夫人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棺材里,又冷又黑,他要陪着她。”溪月叹了口气。

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宇文逸风如常坐在书案后。溪月走上前去,才看到他的神情,那种眼睛深处的悲哀,令人过目不忘。

“孩子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孩子吧。”溪月温婉道。“你回来了……”宇文逸风答非所问。溪月知道他伤心,没有直接劝他,只是道:“听说孩子落地时尚未足月,我心里惦记的很,从钱塘到金陵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这会儿带我去看看孩子吧。”宇文逸风这才站起来,和她一起往外走。

孩子出生才两天,紧紧的闭着眼睛睡着。溪月走到摇篮边,看着他的小脸:“长的真像你,也像凤藻,将来必定很漂亮。”她抱起孩子给宇文逸风看,宇文逸风怕看到孩子就会忍不住想起凤藻临终时缠绵不舍的情状,自出生后就没有看过他一眼,此时仍是别过头去,不忍看孩子的脸。

溪月注意到他眼角的泪光,动容道:“三弟,你若是不好好照看孩子,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人。他是凤藻用生命换来的,你快抱抱他。”她要把孩子交给宇文逸风,宇文逸风索性侧过了身。溪月跟过去,把孩子放到他怀里。

“你看看,这孩子多可爱,这是你儿子啊,快看看他。”溪月逗着孩子的小脸,孩子打了个呵欠。宇文逸风终于忍不住看了孩子一眼。溪月说的没错,孩子长得很像凤藻,他一看到孩子,心就痛的揪到一起。

溪月看着他的神情,缓缓道:“虽然孩子的母亲不在了,孩子却是你的希望,你不能丢下他们。”宇文逸风抱着儿子,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一言不发。溪月静静的站立一旁,看着这对父子的情形,也是伤感不已。过了很久,宇文逸风才看了溪月一眼。

“你跟我二哥走吧,这个家我会好好照看。”他向她说了一句。溪月微微有些笑意,目光中满是赞赏和鼓励。宇文逸风也淡然一笑,怀中抱着孩子,视线却落的很远很远。

他的面容渐渐坚毅,早已不复当年年少气盛时跳脱飞扬的青涩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可逼近的沉稳之气。当他的脸上看不见悲哀时,他的神情令人敬畏。

五年后,风景秀丽的富川江畔,有一处雅致的庭院。庭院的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

宇文长风和溪月带着孩子住在此地已有五年。自离开金陵后,他们没有再回去。这一日,宇文长风正在书房里教四岁的儿子写字,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父亲,一副聪明可爱的神情。

“父亲,这些天为什么总是要写这个字?”孩子指着藤纸上的字问宇文长风。宇文长风温和的一笑:“这是你母亲的名字,百善孝为先,从你启蒙之日起,首先要牢记这一点。”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认真的写起字来。宇文长风疼爱的看着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溪月从庭院中来,一只手牵着女儿月牙儿的手,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年幼的小男孩。月牙儿已经长成了十岁的亭亭少女,容貌非常美丽,和溪月长得非常像;小男孩大概两岁不到,走路还很蹒跚,紧紧攥着母亲的手。

三人走进书房里,小男孩看到宇文长风,忙歪歪斜斜的向他跑过去。宇文长风走上前抱起他,亲了亲他的脸,问溪月:“熙儿今日不发烧了?”他伸手去试探孩子额头的温度,孩子向他嘻嘻一笑。

“烧退之后好多了,我本不想带他出来,他非要来找你。”溪月松开月牙儿的手,走过去看大儿子写的字帖,见藤纸上写的是“溪”字,向儿子淡淡一笑。“弘儿的字写得越发好了。”溪月称赞道。弘儿见母亲夸奖,极是高兴。

孩子们在一处玩耍,溪月向宇文长风道:“三弟派人送了封书信来,好像很厚,你先看看,他写些什么。”她从衣袖里取出书信交给宇文长风。宇文长风接过去看,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神色稍展,最终长吁一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溪月抱着熙儿坐在他对面,有点紧张的问。宇文长风道:“桓温在朝中兴风作浪、意图不轨,三弟准备和王谢两家一起秘密上书参奏,如果此人拒不悔改,则要将此人除去。”溪月听到他说起的是朝政,没有搭腔,她不关心这些朝廷里的事。

宇文长风见溪月的表情淡淡的,猜到她心中所想,于是道:“三弟在信中说,再有一个多月就是中秋,邀请我们今年回金陵共度佳节。”溪月望着他的眼睛,试探的问:“你想回去吗?”宇文长风没有答话,脸上带着点深深的笑意。溪月于是明白,他想回去,那里毕竟是他的故乡,他离家已经五年了。

“弘儿也四岁了,是该带他出门去开开眼界。”溪月主动道。宇文长风看了她一眼,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心照不宣的向她一笑。

“三弟还是孑然一身吗?”溪月一直挂念着这件事。宇文长风点头,溪月轻叹一声:“三弟真是个长情的人,凤藻去世也有五年了,他一直未娶,就这么孤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真是不容易。母亲和颖夫人也没有再替他张罗一门亲事?”

“三弟不会再娶的。凤藻一去,他的心也跟着去了,如今他一心扑在朝政,已经成为朝廷的肱骨之臣,未尝不是一种寄托。”宇文长风若有所思的说。溪月摸了摸怀中儿子嫩嫩的小脸,感慨不已:“想那时他和凤藻成亲后总是磕磕绊绊,等他知道要珍惜了,却已经没有机会,真是造化弄人。”

月牙儿走过来在父母身边坐下,问溪月:“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回金陵去?”她和弘儿本在一旁掷骨牌,听到父母提起要回金陵探亲,饶有兴致的走过来询问。

溪月看了丈夫一眼,笑着向女儿道:“等过了乞巧节,咱们便回去。”月牙儿很高兴,带着弟弟到院子里玩去了。

“为什么要等过了乞巧节?”宇文长风好奇的问。溪月神秘的一笑:“你猜猜?”“我猜不出。”宇文长风笑着看妻子。溪月嘴角一撇:“你总是这样,每次让你猜你都不猜。你不猜也罢,我告诉你,璎璎和云飞扬自武夷山云游而来,路过此地要来探望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替他们接风?”

“是吗,璎璎要来,好些年没有见到她了。”宇文长风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溪月也是一笑:“这几年大家难得相聚一场,我们可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那是自然。”

两人走到院子里,伫立在花间,看到孩子们玩耍的情形,心里都充满了幸福感。没有什么比天伦之乐更能让他们满足的了。

有的人得到了整个世界都不会觉得满足,而有的人,只要有个温暖的家就会觉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