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浣溪伸手拍一下黄芩拎着的药箱,淡然笑道:“怎么,不像吗?”

男子又朝她看了看,脸上的迷惑与怀疑总算是收敛下去,忽然张开手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跟我走!”

“哎,你做什么?!”黄芩惊跳起来,要想发作,却是被君浣溪按了下去。

“请问…”君浣溪转过头来,正视于他,这男子眼中只有焦急,并无凶气,看样子应该是有求于自己,想起方才嗅到的血腥之气,莫非是他的什么人需要救助?

“黄芩,你可终于来了,君先生呢,怎不见人影,药行里来了大人物,我们还等着他救命呢!”正当此时,一人急急忙忙奔过来,却是一名身着深绿长衫的矮胖男子,神情又是欢喜,又是惶恐。

黄芩认出是普济药行的掌柜,行礼道:“李掌柜,实在对不住,雪天路滑,我们在路上耽搁了时辰,来晚了…”

“没事,没事,来了就好,赶紧进去吧!”那李掌柜抹下额上的薄汗,摆手说着,望向他身后,没有看见预想中的老大夫,只见得一名陌生少年立在寒风之中,灵秀雅致,光华内蕴,不觉愕然,“这位是…”

虽是强敌当前,却忍不住暗地喝彩,这个少年,较黄芩年纪稍长,一身宠辱不惊的气度,却是不知强了多少倍,绝不是与黄芩白芷一般身份的药僮,他,到底是谁?

“在下是君先生的弟子,今日代替老师坐诊…”君浣溪话声未落,那立在身旁的男子已经是连拉带拖,将她带到前方大开的店铺之前,厉声道:“别废话了,快些为我家主子诊治,耽误了时辰,唯你是问!”

君浣溪来不及看清里面的情景,已经是被那人一把给推了进去,接着,脚步声响起,黄芩也是抱着药箱追了过来,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这做下人的都是如此专横无礼,那要诊治的主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的医患关系,不是出于救死扶伤的医生职责,而是来自强硬逼迫,实在不喜欢。

捏下黄芩的手,示意他镇定,自己却是冷下脸来,对着那一屋子挺直站立,面色肃然的黑衣人,沉声问道:“你们,谁是病人?”

那数名黑衣男子相互看看,并不作声,一个因为虚弱而带着沙哑的嗓音从众人身后传了出来,语调不高,却极是清冷:“怎么是个孩子?君正彦呢,不是说他在这老家行医吗,难不成躲着不敢出来见我?”

哦,听起来像是老师的故人,可是这腔调里带着强自压抑的怒火,这怒火到底是来自自身伤病,还是跟没见到老师有关?出门没翻黄历,首次坐诊就遇到这凶主与恶仆,不由心中哀叹流年不顺。

“老师今日身体不适,我是代他出诊的的…”君浣溪沉吟道,对于这所谓主子方才直呼老师姓名十分不爽,正思忖如何将他奚落一番,却听得有人击一下掌,原本挡住视线的黑衣人如潮水一般,转眼退开,一名侧靠在软榻上的中年男子身影骤然落入眼底。

“你是君正彦的徒弟?”中年男子低喃了一句,只手倚在矮几之上,姿态很是随意,侧头转向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旁,让君浣溪很是不满的那名恶仆,询问道,“这老头以前不是出了名的固执,发誓不愿收徒吗?”

那黑衣男子垂首道:“回主子,好似有此一说,不过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中年男子好笑道:“莫非是当年处罚太重,令得这老头连心性都变了?”

听得他们对话,君浣溪眯起眼,小心观察起这中年男子来,先前见黑衣人的衣着服饰已经不俗,这主子便更是如此,一身明光锦服,雪色貂裘披肩,更衬出双颊深陷,面色灰败,胡须凌乱,只那一双气势冷厉的眼睛,闪耀着深幽的光芒,肆无忌惮朝她上下打量着。

老天,这个男人如此气势,非富即贵,到这僻静小镇来做什么?会不会是来找老师的麻烦?

正在惊疑不安之际,中年男子却是朗声一笑:“没找到师傅,倒把弟子给等来了,不过既然是君正彦的高徒,我也放心,吴寿,你带他过来给我诊治吧。”

“是。”那名唤吴寿的黑衣男子如释重负,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浣溪压下疑虑,随他过去,眼见他小心翼翼掀开中年男子身上搭着的一条毯子,轻轻拨开已然解扣的层层衣襟,露出白布缠绕的胸膛来,一股腥臭气息迎面扑来,令人作呕。

那白布上血迹斑斑,已成褐色,还夹杂着灰黄的印记,却不知白布之下,是喂了毒的刀伤还是箭伤?真难得,他还能笑出声来!

一声低问,打断她的思绪:“这伤,你能治不?!”

卷一 初绽风华 第四章 小试身手

不等君浣溪说话,背后的黄芩已经按捺不住,朝向问话的那中年男子哼道:“这是君先生的亲传弟子,连君先生自己都说是青出于蓝,你还不信…”

“大胆!”吴寿抢上一步,便要发作。

君浣溪赶紧将黄芩拉了过来,冷眼看着吴寿:“与其凶我家童儿,倒不如担心下你家主子的伤势。”

吴寿闻言一惊,面色更加苍白,着急道:“你到底能治不,不行的话,我们另请高明…”这话说到后面,声音逐渐低下去,在先前到这小镇之时,就已经四处查访过了,镇上就这一家药行,并无医馆,整座小镇连个半吊子大夫都难找,到哪里去另请高明?

君浣溪看出他的窘态,不禁轻笑一声,回头道:“芩儿,请李掌柜准备一间宽敞明亮的病房,榻上被褥全部换成全新,再烧几锅滚水备用。”

黄芩得令,也不废话,急急出门准备去了。

这样一个简单的外科手术,在前世的时候,曾经看导师做过多次,自己也在动物身上试验过,只不过手有些生罢了,手生,速度就快不起来,这过程漫长,不知道这人承受得住不?看他模样,年近半百,养尊处优,而这伤势看样子也有一段时日了,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身体已经虚弱不堪,全靠过人的意志力在勉强支撑…

想到这里,不由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年男子,对他的身份有些好奇,不想他也是盯着自己看得饶有兴趣,目光对上,君浣溪轻咳两声,放柔声音道:“那个,等下清理伤口会有些痛楚,怕你受不住,我需要让你沉睡,请不要介意。”

中年男子点一下头,沉声道:“我姓…文。”

“好的,文老爷。”很斯文的姓氏,与自身气势完全不符,不用说都知道是化名,君浣溪懒得多想,去门边洗净双手,打开药箱取了器具过来,这边黄芩已经熟练用剪刀破开那文老爷胸口腹间的白布,露出红肿不堪的伤口来。

伤口共有两处,一处在右肩胛骨下方,一处在左下腹,看创口大小深度,并非刀剑所伤,倒像是羽箭射中,脓水长流,血色带黑,与自己所想一致,的确是中了毒。

君浣溪仔细查看下伤口,转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炉,点上支熏香,放在那文老爷身边,自己挥手让一干人等退后,这秘制熏香有着安眠镇痛的作用,没过一会,那文老爷就眼帘垂下,昏昏欲睡了。

这还不行,必须是进入深度睡眠,要不等下的清创过程会痛得他跳脚,君浣溪想了下,一个眼神过去,黄芩已经是递了只盒子过来,笑得很是开心,压低声音道:“真好,终于不再拿我和白芷试针了。”

君浣溪瞪他一眼,从中取了银针,在那文老爷身上几处要穴小心扎下,慢慢捻动针尾,配合熏香,令得他彻底沉睡,做完这些,心中不免郁闷,若是在现代,打一针小剂量的麻醉剂就好,何必如此麻烦,效果还不好,看来自己那一直潜心研制的麻醉散该加快进度了。

等把麻醉工作做好,那边李掌柜的病房与相关物事也准备好了,两名黑衣人小心抬了那文老爷过去,放平躺好,守在榻前一脸戒备。

君浣溪跟着进屋,见此情形不觉失笑:“如果不信,大不了不让我治便是,何必如此?”说着,拉了一旁的黄芩转身欲走。

“请先生不要介意。”那跟在身后的吴寿赶紧伸手拦住,望向屋内喝道:“两位出来吧,在门外候着便是,主子的伤势可耽误不得,若有什么闪失,你我都是掉脑袋的下场!”

君浣溪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等到屋中闲人散尽,那李掌柜提了水壶进屋,室内烛光通明,这才慢条斯理将滚水消毒后的器具取出,开始一系列吸取毒血脓水、割除腐肉与清洗伤口的工作。

毕竟手生,一切都在极其小心与缓慢之中进行,黄芩恪守本分立在一旁,不时递取刀钳,为她拭擦汗水,好在处理好第一个伤口之后,慢慢找到了感觉,接下来就顺畅多了,等到屋中数枝蜡烛将尽之际,刚好撒上消炎药粉,包扎完毕。

君浣溪舒了口气,见那榻上之人痛得身子轻颤,将醒未醒,上去又是几针扎下,让他继续安睡,立在榻前观察一阵,感觉血脉心跳都算正常,身上温度也无大碍,这才将善后事宜都交给黄芩处理,自己放下衣袖,推门走了出去。

那吴寿与几名黑衣人就守在门外,一见她出门,霎时冲了过来,吴寿率先问道:“我家主子没事吧?”

君浣溪摇头道:“不知道。”这是真话,现在看着没事,不能说就已经安然无恙,至少也有个把时辰的观察期。

“什么?!”其中一名黑衣人面上一凛,便要朝屋内奔去。

“如果你想让他伤口感染,势态加重,便尽管进去。”君浣溪淡淡说道,这句话绝不是玩笑,方才清创手术,根本没办法做到严格消毒,这些黑衣人满身风尘,自己身上也有着些许伤口,让他们进屋去,与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在一起,简直是胡闹!

吴寿脸色凝重,止住黑衣人的去势,朝向君浣溪深深一躬:“先生有所不知,我家主子不能有事,方才一时情急,得罪之处,还请先生原谅勿怪…”

想不到,这恶仆,还真是忠心。

君浣溪见他神情恭敬,心中微软几分,一把扶起,温言道:“放心,我家药僮在里面服侍,他是熟手,比你们任何人都强。”此话一点不假,在自己的悉心调教下,黄芩和白芷已经具备一定的基础护理知识,在这个朝代,算是佼佼者了。

想到那文老爷先前随意的神态,清朗的笑声,以及自己探得的沉稳脉搏,此人也算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如今手术完毕,只要好生将息休养,这身子恢复起来不会太过艰难。

带着一行人来到正厅,寻了桌椅坐下,君浣溪沉吟片刻,提笔开了方子,交代了用法,让李掌柜捡了消炎解毒的内服药物,早早加水煎了,等着病人醒来服用。

懒懒喝着香茗,打着瞌睡,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黄芩过来,汇报病人心脉与体温情况,一切正常。

君浣溪听得满意,这才觉得已过午时,却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李掌柜也是个善解人意之人,此时正好将饭食送来,招呼大家来吃,一顿热饭过后,身上愈加暖和,心情更是舒畅无比。

看一下天色,唤了黄芩,收拾好药箱背囊便要告辞退出,医资都是小事,关键是这一帮子人身份不明,来者不善,实在不想过多接触,沾惹是非。

“不行,这药僮可以回去,你不能走。”吴寿一言既出,几名黑衣人迅速挡在门口。

哦,凶恶嘴脸又露出来了?

君浣溪闻言冷笑:“伤也治了,人也没事了,我这救命之人却连人身自由都没了,这天下还有王法吗?你们信不信,留我下来,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若是强行为难,惹恼自己,一针下去,扎上个死穴,大不了便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正当对峙之时,忽然听得顶上有人低沉说道:“不是不放你走,只是担心病人的伤势有变,要不明日一早再走,这半日一夜,不论如何,我可以担保你二人平安无事。”

君浣溪闻声望去,只见一人从院墙之上飞身而下,转眼立在面前,一身墨色衣衫,裹住那健硕挺拔的身躯,时至暖阳照耀,红光投射在他面上,容貌一览无遗。

这男子,好生出色!

卷一 初绽风华 第五章 长夜无眠

自从穿越来此异世,这算是她见到的第一个美男子吧,虽然黄芩与白芷也算得上清秀少年,不过比起眼前之人来,真真是差了大截。

但见那人约莫二十上下,细看那五官也并非十分完美,剑眉浓黑略粗,双目狭长隐有倦意,鼻梁倒是高挺,嘴唇线条过于分明而显得冷硬有余,柔和不足,不过,顶上大雪初停,暖阳高挂,那一抹艳色正好落在他面容之上,唇边又是带着一丝淡然笑意,使得整张脸庞霎时亮堂起来。

自己两世为人,思想自然异于寻常女子,此时又是男儿装扮,也不必矜持自律,对于这外形养眼的男子,毫无顾忌上下打量一番,不禁暗自赞叹,肩宽腰直,气度恢宏,不错,实在是不错。

“楚公子,你可来了!”吴寿一见来人,立时撇开君浣溪,疾步上前。

那男子朝他点一下头,眉头紧蹙,开口道:“你怎不劝劝你家主子,何苦如此折腾,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是闲云野鹤,无拘无束惯了,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不愿有所改变…”

“楚公子!”吴寿轻声打断他,垂头叹道,“主子为了公子,这几月时间,千里迢迢,从豫北追到漓南,横跨大半个天宇,还被奸人偷袭受伤,公子难道就没有一点动心吗?”

男子两道剑眉轻轻一拢,朝着黑衣人环绕守卫的屋子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忽而沉声问道:“知道是谁吗?”

吴寿摇头道:“暂时不能确定。”

君浣溪在一旁听得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说到箭伤文老爷的凶手,对于这些江湖寻仇之事,实在提不起兴趣,见得顶上天色不早,药行大门已然紧闭,咬一下唇,眼神安抚黄芩一下,暗自寻思对策。

男子询问几句过后,苦笑一声,朝向君浣溪抱拳道:“这位先生,看在楚某面上,再待一晚吧,只要病人无恙,明日一早楚某亲送先生返回,绝不食言。”

这一笑,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却是极好缓解了他脸上棱角分明的线条,无端生出几分柔情来,直把君浣溪看得心头一突,眼见就要点头答允。

“先生,若是不回,家里人会担心。”黄芩的低声提醒,扯回了她的神智,是啊,家里还有一老一小眼巴巴望着他们回去呢,这头一回出诊就彻夜不归,那生性严苛的老师不把她骂死才怪。

君浣溪侧头想了下,将黄芩肩上的药箱拉了下来,随手递给对面的那位楚公子:“芩儿,你一个人回去,跟老师说清原委,请老师不必担心,我明日一早一定回返。”

男子双眉一挑,对于这略显熟稔的姿态动作只微微一诧,当即接过,稳稳捧住,倒是黄芩面上沉稳顿失,跳将起来,握拳叫道:“先生!这怎么行!你…你…”

若不是当着这一干人等的面,他的下句,肯定是要喊出,你一个女子,跟一大帮子凶神恶煞的大男人共处一夜,成何体统,哈哈!

君浣溪摆了摆手,推他到门边,压低声音道:“不用担心我,你姑姑的能耐,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赶快回家去,就跟老师说,药行里有病重妇人,李掌柜希望我留守医治,明日一早即回。”

“可是,你…”黄芩看一下那房门处的一队黑衣男子,直觉不妥。

“没有什么可是,明早你早些来药行接我便是,我可不想让别人送,一言为定!”君浣溪见他还在迟疑,肃然教训道,“怎么,才多大岁数,就不听我的话了么?你再可是可是,小心人家起疑,到时候给我惹祸上身!”

不想多说,扯开门闩,一把将他推出门去。

“先生,你保重。”黄芩被她一训,不敢反驳,回头看一下那立下保证的男子,见他面色柔和,微微点头,一咬牙,转身急急而去。

见黄芩去得远了,君浣溪回过头来,摆手道:“我们进去吧,我药箱里宝贝不少,你要注意轻拿轻放。”这个男子,虽是头回见面,莫名让人觉得信任,而且这样的处境,也只能选择信任于他,一句说罢,也不管吴寿等人,背负双手,自顾自走进大厅去。

男子面色沉稳,朝吴寿使个眼色,捧着药箱几步跟上。

进了大厅,穿过走廊,又去了病房查看一阵,病人睡得正沉,伸手搭一下其脉搏,脉象略显沉滞,不过心脉还是十分稳定,重新包扎的白绢上浸出的也是鲜红的血渍,看这样子,估计还要睡上一阵才能服药了。

转身过来,却见那男子立在房中,双目一眨不眨,正怔怔望着榻上之人,那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谁准你进来的?满面风尘,衣衫不洁,弄得一屋子晦气,出去!”君浣溪冷下脸来,见他犹在发愣,急得伸手去推,已经跟吴寿讲过,除她自己之外,任何人不能踏进病房一步,却怎么把这人给放进来了!

手掌下传来坚实温热的触感,以及强劲有力的跳动,令得她瞬间回神,这是做什么?一穿男装就得意忘形了,竟然双手抵住陌生男子的胸膛,还舍不得放手!

“对不起,我没注意。”男子嗓音低沉,将药箱放在桌上,怅然一望,立时退了出去。

还很听话呢,就是表情太过严肃,君浣溪促狭笑了笑,自己也是跟着踏出,回身关门,再一转目,男子已经不见。

用了晚膳,闲来无事,便在药行里东走西逛,看着那院子里挺直站立的数名黑衣人,目光找寻一阵,不觉微微诧异,那男子被自己随意一句,便是给吓跑了吗,一直不见人影,真是奇怪。

天色渐黑,李掌柜收拾出病房隔壁的一间屋子,请她过去歇息。

屋内打扫得很是洁净,榻上被褥应该也是新近换上的,只是这大堆虎视眈眈的大男人守在门外,就算再困,却哪里敢上榻去睡?点上油灯,看会医书,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

算了一下时辰,病人应该快被痛醒了,挎上药箱,执起桌上油灯,轻轻巧巧推门出去,抬眼一看,不觉愕然。

病房之外,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不是那消失多时的男子,却又是谁?

半夜不眠,甘心守候,他和这房中病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慢慢走过去,正值疑惑,小手却是被一双忽然而来的大手紧紧裹住,强大的力道透露出男子焦躁忧心的情绪,话声很低,也很急:“先生,他为何还没醒过来?”

君浣溪微微皱眉:“别着急,应该快了…”

男子目光深沉,没有松手,却是抓紧了她,重重一握:“他是…请你,一定要治好他,不能有任何闪失!”

说话间,听见房中一阵轻咳,果真醒了!

君浣溪呆了一下,但见眼前之人也是身躯一震,及时收手,一双眼眸立时转了过去,望向房门,却是迟疑不动。

指间尚有微痛的感觉与残留的余温,酥酥麻麻,对于他强制性的嘱咐,心底竟然没有太多的抗拒,真是奇怪…

“主子!”不远处候着的吴寿也是听得分明,见得两人均是不动,着急奔来门前,高声唤道,“主子,奴才可以进来服侍吗?”

屋内沉默一阵,话声缓缓响起:“不必,楚略来了没有,让他进来见我。”

哦,原来他名叫楚略。

楚略…

卷一 初绽风华 第六章 君子爱财

闻听屋内那一声唤,楚略立着没动,倒是吴寿着急道:“楚公子,主子在叫呢,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君浣溪将手中油灯凑近过去,见他已经换过一身浅色衣衫,头发面容也不似白天那般风尘仆仆,正一脸犹豫望向自己,便是点头道:“进去吧,不要待得太久,也别让他说太多话。”

见他推门进去,正欲转身之际,吴寿恰到好处过来:“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不用借一步,我没兴趣听他们谈话,这就走。”她才懒得在门外守着呢,既然病人没事,便回屋歇息去也,想了下,又道,“等下楚略出来,就把炉子上温着的药汁端一碗去给你家主子服下。”

吴寿不敢怠慢,赶紧查看去了。

回到隔壁屋子,继续翻看医书,过不多时,油灯燃尽,人也困倦,索性趴在桌上昏昏睡了。

迷迷糊糊之际,感觉一双大手过来,拭一下自己的额头,有人轻叹一口气,然后整个人瞬间温暖起来,就好像被包围在一片温软柔和的海洋之中,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是梦吧,真想一直沉醉其中…

等到一觉醒来,窗外已经天色初明,肩上不知是谁给盖了条披风,很是暖和,即使如此僵坐半夜,也不致受凉。

桌上油灯之下压着一张素笺,上面几个龙飞风舞大字:“有要事先行一步,护送之事深感抱歉,后会有期。”署名是楚略。

这个男子,还真是细心,君浣溪心中一动,扯下披风定睛细看,这披风看起来像是灰狼皮的,厚薄适度,做工精细,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事。

心弦被微微拨动一下,渐起涟漪,可是,这个楚略,到底是什么身份?

“先生,起身没有?可以进来不?”房外传来吴寿的唤声。

“起来了,请进。”答应了一声,刚将披风收起叠好,就听得咣当一声门响,一名黑衣男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温水,水盆上还搭着布帕。

那男子显然是训练有素,一声不吭将水盆放于门边架上,转身就走。

君浣溪已经见惯不怪,稍作梳洗,整理好身上衣衫,拎着药箱走出门去。

病房里,那文老爷已经醒了,正平躺在榻上,也许是因为伤口痛楚,不时发出几声低吟,脸上的神情却极是愉悦,一见她进来,眉目舒展道:“昨日多谢你啦!”

君浣溪被他轻松畅快的语气吓了一跳,微怔一下,勉强谦虚道:“治病救人,乃是医者天职所在,无须道谢…”不过,等下的医资也是不能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