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跪拜行礼,宇文敬与另一名服饰华贵的中年男子大步过来,在主席上坐定,方才呵呵笑道:“免礼,都起来入座吧。”

行礼谢恩之后,两位皇子殿下均是去了右方坐下,而宇文明瑞身为太子监国,则是入了主席,与宇文敬坐在一起。

君浣溪被带到左方次席坐下,见卫临风与沈奕安则是一左一右将自己夹在中间,不禁有丝莞尔,这场景,活脱脱就是一块夹心饼干了。

待得众人坐定,宇文敬便是环顾四周,沉声问道:“楚略呢?怎么还没到?”

吴寿上前一步,答道:“楚统领已在路上,即刻就到。”

什么,楚略也要来?

君浣溪吃了一惊,看了一眼卫临风,低声问道:“喂,你可知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临风压低声音道:“是月诏王,他想…”

“来了!”

只听得主席上一声低叫,一身墨袍的英挺男子已在席下,俯身叩首:“楚略见过陛下!”

宇文敬点头道:“来了就好,赶快入座吧。”

“是。”

楚略立起身来,眼望了次席,径直朝君浣溪这边走来,目光掠过几人,微微停留一瞬,当即坐下,沉静点头,“你们都也来了…”

待得众人坐定,宇文敬侧身朝向那身边的中年男子,笑道:“月诏王,你要见我天宇四大公子,如今人已经来齐了,你就好好看看吧。”

月诏王面上得意,哈哈笑道:“陛下,不止是我,还有一人也是对贵朝四大公子慕名已久,这回非要跟着我一起来见识下,我没有恳请陛下同意,就把她带来了,还请陛下不要介意…”

“还有一人?”宇文敬微怔一下,略为不解。

旁边的宇文明瑞却是两眼发光,惊喜低叫:“月诏王方才所说,可是贵国的泠月公主吗?”

泠月公主?花瓦儿的表姐?

她也是跟着月诏王一起来了宛都?

君浣溪心头一动,不知为何,竟是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自己极不情愿,又不能自主控制的事情将要发生。

这样的感觉,好生奇怪,怎么会这样…

“月儿,快出来吧!”

月诏王一声宠溺轻唤,不远处的树林处,莹白颜色微微闪动,一人低低应声,语音确实说不出的柔媚:“若非陛下提起,父王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人家来!”

卷二 欲揽天下 第二十四章 命定皇后

御花园中,仙乐飘飘,舞步蹁跹。

宾客一番详尽介绍之后,众人继续端坐品茗,听歌观舞,好一番悠闲景象。

月诏王却是无心歌舞,只有意无意盯着左下方次席四人看了半晌,方才叹息:“早就听说贵朝四大公子名满天下,气度非凡,今天一见,可真是人中龙凤,仙人之姿,有这等贤臣良将,陛下真是好福气!”

此话一出,天子宇文敬面上声光,口中却是谦虚笑道:“哪里,若说仙人之姿,泠月公主才是当之无愧,相比之下,朕那几个公主真是云泥之别了。”

月诏王急声道:“陛下过奖了,小王这个月丫头一向粗野惯了,哪里能和天家尊贵的公主相提并论…”

这边,泠月公主已经另外赐席就坐,眼光却是不由自主望向对面的四名年轻男子。

身为月诏国第一美人,从小到大,见惯了世间男子惊艳震撼的目光,对于先前几位皇子殿下的反应,除了心里极大的满足,倒也不觉什么,只是,这天宇王朝四大公子见了自己之后的神情举止,就有些奇怪了。

首先,是那位位列四大公子之首的南医公子,君浣溪。

四人之中,他似是最为年轻,一身朱红色官服,如烈焰一般静坐其间,怡然自乐,与一白一青一黑搭配,却是丝毫不显突兀,反倒是相当和谐自然,她也从来没见过哪名男子能将这红色穿得如此俊秀绝伦,沉着悠然。

而且,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开始也有一丝惊艳,只微微一瞬,便是恢复如初,只是以一种纯粹欣赏与赞叹的神情在关注自己,那种冷静自持的姿态,让她心里极其不喜。

眸光流转,随即看向坐在君浣溪两旁的男子,一名青衫,一名白衣,容貌气质也是毫不逊色。

方才听得介绍,在其左位,是已经接受世袭侯位的东士公子,卫临风。

这位新接任的年轻侯爷青袍玉带,俊朗异常,显得霸气十足,在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之后,竟是再不抬头,自顾自喝起茶来,神情极是不屑,面色也是清冷得吓人,她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惹怒过他。

右边,则是闻名天宇的鸣凤山庄少庄主,西商公子,沈奕安。

这位一袭白衣,绝美无双的翩翩公子倒是面若春风,神情温柔,只不过在匆匆看过她一眼之后,心思却是尽数转向身着红裳之人,与其低低说笑起来,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竟是引得那沉静男子眉目舒展,启唇微笑,那一笑,不过刹那之间,却是令得园中百花都似失了颜色一般。

泠月公主看得分明,微微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不过是一个微笑而已,如此简单的表情,但是到了那一张柔和细致的俊脸上,竟是带着一种特殊的气质,令人移不开眼,情不自禁被其吸引过去,这南医公子,据说是四人之中唯一不会武功之人,却能够位列四大公子之首,想必是真人不露,暗藏玄机。

如此想着,继续往下看去,那席位静坐不语的墨袍男子,一身装束与宫中侍卫无异,听过方才介绍之后,才知竟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武林盟主,北侠公子,楚略。

这位北侠公子,容貌气质却是与先前三人的俊秀飘逸大大不同,显得英挺硬朗,沉稳内敛,只那么默然端坐,凝神不动,竟是气度恢宏,隐隐有着王者风范。

如若说那君浣溪是这四人的中心,那么楚略则绝对是这四人的领袖,而卫临风与沈奕安,一个霸气,一个阴柔,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东士西商,南医北侠,这天宇四大公子,当真是名不虚传。

泠月公主这一圈目光巡游完毕,心里已经大致了解,朝月诏王微微点头。

月诏王面色不变,只以眼神示意一下,便是与天子宇文敬继续交谈起来。

太子宇文明瑞在一旁浅笑作陪,目光却一直盯着席上的佳人,兴致浓厚,一瞬不眨,而另一方,二皇子宇文明泽虽然还是和一旁的四皇子宇文明翔说笑,眼里却已经快要冒出火来。

君浣溪看着对面席上人等的神情变化,心中了然,这样一名倾国倾城的尊贵公主,对于几位尚未册立正妃的皇子殿下来说,确是梦寐以求的人选,而且诏王应该也有此意,不然也不会带着泠月公主抛头露面,出席这皇家宴会了。

不过,这泠月公主对于已方四人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比对那几位皇子殿下还要热切许多,显得本末倒置了…

轻摇下头,甩开这些本不该自己思考的问题,浅抿一口茶水,刚还杯于案,身旁的沈奕安早已挥推一旁服侍的宫女,举着茶壶为她斟满。

动作虽然细微,却不由得心头一暖,于是道了声谢。

卫临风见状,眉头挑起,凑过来低声打趣道:“奕安,这泠月公主可是一等一的美人,我看她方才可是打量了你好几眼,弄不好是看上你了,想要让你去月找过当驸马呢,话说你这张脸,女人缘可真是不错!”

沈奕安恨恨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吧,这边弄丢了个驸马的身份,就去别处再弄一个回来,这下侯府可光耀门户了!只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月诏王当年可是一介武夫,脾气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到时候你要想要耍什么退婚的把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沈奕安,我可没想着要当什么驸马!”

“你不想,我便更不想!”

“你…”

君浣溪听得皱眉,直扯两人衣袖:“你们两人小声一点,陛下正往这边看呢…”

这两人,自从被花瓦儿施了催眠术之后,倒是完全忘记了她的女子身份,不过后遗症却是来了,只要沾上自己的事情,小孩子脾气登时上来,不问青红皂白便是胡搅蛮缠一通。

幸好,歌舞声响够大,这些争吵倒不至于让主席位上之人听了去,要不可真是麻烦了。

“泠月公主不止是看了奕安一一”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略放下茶杯,终于低沉开口,“我们四个人,她都分别看了好几眼…”

君浣溪点了点头道:“楚略说得是,这个泠月公主出现在宴会上,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略侧目,满脸狐疑:“醉翁,那是谁?”

“那是欧阳…”君浣溪张了张嘴,顿时醒悟,作势轻咳几声,方才笑道,“那是我老家那边的一位老者,复姓欧阳的,对,欧阳,他老人家极爱喝酒,每回喝了酒都是醉态可掬,笑料百出,呵呵,呵呵呵…”

也不知自己胡扯了些什么,总算给盖了过去,见他仍是一副思忖模样,心中有些发虚,索性朝向卫临风,转了话题,轻声询问:“对了,临风,这月诏王的事情,你给我说一说吧。”

卫临风点头,面色一整,唇边笑容一并敛去:“月诏国这几十年来连历叛乱,却没成大祸,这月诏王确是个用兵的帅才,月诏军队也是名将如云,人才济济,加之地处戈壁边塞,易守难攻,却是天子的一块心病。”

君浣溪奇道:“依你所言,朝廷岂不是很…危险?”

卫临风摇头,轻轻一笑:“奕安,阿略,你们觉得呢?”

沈奕安不懂朝政,此事也不妄言,只随后又给君浣溪斟满茶后,静静听他们说话。

楚略抿唇,低声道:“倒不至于,月诏国就算兵马强盛,刀剑锋利,也只能是固守一地,若说别的异谋心思,他却也不敢。”

卫临风点头道:“正是,我与陛下所说也是这个意思,如今看来,月诏王其实是很想让女儿坐上太子妃之位,这样一来,有了朝廷的扶持,他月诏国才能不惧内乱,稳定发展。”

“我并不这样认为一一”君浣溪沉吟一阵,仍是蹩眉,“若只是为两国联姻之事,何必把我们四人拉来作陪,我不觉得我们名气大到可以令得人家一国公主亲自接见的地步。”

沈奕安凑过来,柔声想询:“浣溪,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一一”君浣溪脱口而出,话声随着场中乐音的停顿,慢慢顿住了,是啊,她在担心什么呢?难道要告诉他们,她只是出自女性的直觉,感觉泠月公主的注意力全在他们四人身上,而让她忐忑不安吗?

一曲歌舞终了,场上响起阵阵掌声,四人不好再说,也跟着鼓掌起来。

待得下一曲乐音初起,君浣溪轻轻叹息:“没事,可能是我想岔了。”

抬眼看去,当朝太子宇文明瑞坐在天子身边,神情自若,谈笑风生,却有一番温润生辉,光华明净的情态,目光不时投去泠月公主的席位,笑容亦是和熙有礼。

那泠月公主被他一阵打量,渐渐晕红了脸颊,更添妩媚神韵。

或许,真是自己想错了吧?

四大公子再有名气,又怎么比得上这未来的天子身份尊贵呢…

如此想着,不觉释然,话音也是渐渐低下去:“应该是我想错了,没事。”

这两三个月,平平静静度过便是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到时候,她还要逐一面对他们的怒气呢,天知道会怎样…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恭送天子驾从与贵宾离开之后,几位皇子也是相继离去,四人借故慢行,落在后面。

沈奕安一直不安,此时终于放下心来,轻笑道:“只要不是让我们四人做那什么驸马,那就不必担心,好了,这宴会也结束了,等下散了值之后,一起去我新置的宅子喝一杯如何?”

楚略第一个摇头:“宫中有贵宾,须得严密保护,加强防卫,我指责所在,确实走不开。”

卫临风就走在他旁边,侧头瞥他一眼,轻笑道:“这个严密保护,加强防卫,到底是针对新客呢,还是针对旧主?先前只要我与奕安在争,倒忘了你这个准驸马了…说说,你与那子婴公主究竟如何了,你有没有在陛下面前提过?”

见楚略不语,又凑过去笑道:“要不要我去找我那太子表哥,一起在陛下面前帮你美言几句,反正这个子婴公主只是个庶出,身份也不见得尊贵到哪里去…还有,你为陛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大可…”

“够了,临风,你别逼我动怒。”楚略声音沙哑,面无表情,眸光深邃不见底,手指也是将那茶杯捏的咔咔作响。

这个卫临风,也真是嘴臭,说话尖酸刻薄,对于人家女孩子的闺誉丝毫不顾,张口就来,也实在过分了些。

而楚略,果然还是在意她的,甚至不惜为了她与结拜兄弟翻脸…

君浣溪苦笑一声,赶紧扯住卫临风的衣袖:“得了,你少说两句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沈奕安也是挑眉笑道:“临风,你这个刺猴儿,到处咬人,这下得到报应了。”

卫临风哼了一声,低头喝茶,却也没有再说。

沈奕安赶紧又道:“好了,阿略走不开,那浣溪和临风就跟我一道吧?”

君浣溪摇头道:“不行,瓦儿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到了时候不回去,她会担心的。”

而且,好多事情自己还需要和瓦儿问问…

沈奕安脸色黯了下,轻声一叹,只得作罢。

卫临风却是冷声低叫:“花瓦儿那个妖女,你留她在府中长住,还真是想明媒正娶过门不是?”

君浣溪怔了一下,哈哈笑道:“不错,你方才不是一直在说什么驸马不驸马吗,我倒险些忘了,我才是个货真价实的准驸马呢!等忙过这一阵,我便请三位来喝我的喜酒!”

东夷驸马,听起来也算不错,就是少了个金刀之类的信物!

“你…真是不可理喻!”卫临风冷着一张俊脸,招呼也不打,出了御花园的大门,就急急去了。

楚略面色郁郁,朝两人抱了抱拳,也径直大步而去。

这一场皇家宴会,倒是让某些人蹬鼻子上脸了?

君浣溪哑然失笑,见这散值的时间眼看到了,转头朝沈奕安简单告别,也是慢慢步回太医署。

回到府中,顾不上其他,直接去了花瓦儿的房间。

关上房门,急急过去,还没开口,花瓦儿已经扑了过去,将她紧紧抱住,泪流满面:“阿姐,对不起,我要走啦!”

君浣溪愕然一惊,扶住她道:“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花瓦儿一边啜哭,一边点头:“我今日闲着,出去走了走,不想竟然在街巷看见大哥和二哥,他们是冒险混进宛都来了,给我带了口信,说是阿爸病了,一直念叨我的名字,说不怪我了,喊我会山寨去…”

东夷头人的儿子,来了天子脚下?这可不是件好事!

可是,最近出了行刺太子的大事,那通缉令四处张贴,城门处戒备森严,以他们的外形气质,怎么轻易混得进来?除非是另有渠道…

君浣溪转瞬明白过来,点头道:“我明白了,他们是随着月诏王一行进城来的。”

“月诏王?”花瓦儿微微怔愣,含泪问道:“我姨夫月诏王,他来了宛都?!”

“是,不仅是他,还有你的表姐,泠月公主。”

“泠月表姐也来了?”花瓦儿睁大了眼,想了想,忽然惊喜叫道,“我知道了,姨夫是为了表姐的婚事来的一一”

花瓦儿一句说罢,即是面露疑惑,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不过也不对啊,你们汉人的天子那么老,姨夫怎么舍得表姐嫁一个老头子?难道是太子?也不对啊,阿姐不是说他才当上太子监国吗,这么快就要即位了…”

君浣溪听她叽里呱啦念了半天,大惊失色,急忙上去捂她的嘴:“瓦儿,你在胡说什么?!”

花瓦儿抬起眼来,退后一步道:“阿姐,我没胡说,你不知道泠月表姐不是一般人,她有一位异术师傅,教她从小学会夜观星象,占卜算命,她师傅曾经给她算过,说她是…天降鸾凤,将成为全天下至尊至贵的女子!”

君浣溪心头一跳,喃喃道:“夜观星象…天降鸾凤…”

那么,星相打乱祸患世间的情景,她也能看出来,所以才会对己方四人加以关注?

而连自己在内的四灵,不仅有一位主子,还将有一位主母?唉,这局面怎么会越来越复杂了…

“是。”花瓦儿一字一顿道,“泠月表姐是注定要当天宇王朝的皇后的,这是她不可改变的命运。”

卷二 欲揽天下 第二十五章 星辰缭乱

关于星相的问题,在窗前看了半夜,也想了半夜,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入睡之后,再一次做了关于四灵神兽的梦来,睡梦中,朱雀、青龙、白虎与玄武的形象更加清晰,吼声也是震得人心发颤,它们与自己,离得好近啊…

早上醒来,怔怔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发呆,那梦中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印在了脑海中一般。

唉,要是王思怡也穿越过来了该多好,至少她喜欢研究这些问题,对于那些关于四方神的位置啊,布局啊,传说啊,却是如数家珍,如果有她在一旁助解惑,则远比自己一个人胡乱瞎蒙好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