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不住了!

一咬牙,正欲用力,忽然听得少女着急叫道:“楚略,你别走,你回来,我没说假话,这药如若不解,真的会要你的命!让我来救你,让我救你啊!”

男子强自压抑的嗓音,似乎已经到了门边不远:“放手!你不要逼我!

“我不放,我不放,楚略,你一直关爱我,照顾我,不就是等着这一刻么?”

“住口!我从来就不是…”

“楚略,求一一”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又没声了?

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房门哗啦一声拉开,一道人影已经旋风一般冲了出来。

“楚…”

还没来得及唤出他的名字,那高大的身影已经是飞身而起,转过茅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怎么回事,自己还没来得及进屋阻止,剧中的男主,竟然跑掉了!

怔在原地,镇定一下心神,便是推门进去。

少女仰面倒在榻上,衣衫单薄,娇颜如火,似乎是被人点了穴道,正昏迷不醒,案几上,一只茶杯倾倒,空空如也。

君浣溪过去,一探她的鼻息,没发现什么不妥,这才转身出屋,四处寻找。

屋前屋后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那男子的身影,出于内心深处对此事的排斥,又不愿扬声大叫,一无所获之后,在院中立了半晌,茫茫然回到自已屋中。

立在窗前,心绪无定,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房门哐当一声响。转头一看,男子浑身湿透,倚门而立,双颊却是赤红,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浣溪,我需要你的帮助…”

君浣溪惊得跳起来,疾步过去,将他拉进屋中,看着那不断滴落的水痕,微微蹙眉:“你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我…被下了药…”楚略咬了咬唇,似乎并不愿意提及刚才屋中之事,顿了一下,又道,“我去溪边泡了水,但是…没用。”

泡水?

这样冷冽的夜晚,跳进溪中去泡水?

“你…”君浣溪哭笑不得,“你疯了么,想得风寒不是?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看着那少年一脸沉静,推门出去,男子吁了一口气,跌坐在榻上,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他是闻名天宇的南医公子,一定会帮自已解除药效…

自己太大意了,真是该死!

没过一会,君浣溪匆匆进来,手里拿着男子衣衫长裤,径直扔给他:“这是颜三哥为陛下准备的,你们身形差不多,先换上吧,免得着凉!”

说罢,背转身子,过去取了药箱,一边整理针囊,一边慢慢回忆。

自已来此异世之后,老师所教授的所有中医知识当中,并不包括媚药这一条,或许也有解除之法,只是像老师那样刚正不阿之人,是绝不会碰这些的。

听着那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尽数停止,君浣溪只得转过身来,面对于他。

“你…感觉怎样?”

楚略已经着装完毕,正略显乏力靠在榻上,低头看向自身,微微喘息:“我…觉得很热…还好…可以忍住…”

可以忍住?

君浣溪随他目光看去,见得男子胯下高高拱起的部位,不禁别过眼去,俊脸血红。

天,看起来有些吓人!

暗自镇定下,在箱底取了几颗药丸,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我没有专门的解药,这些都是清热凉血的药丸,你先吃下…”

楚略依言接过,一把塞进嘴里,仰头咽下。

君浣溪冥想一阵,依稀记起两处穴位,又取了两根银针,咬唇道:“我再用针炙之法试试,并不能保证效果…”

“你是大夫,放心去做——”楚略点头,忽又低声道,“浣溪,我…越来越热了。”

看来,这药丸根本不起效果,得下一剂猛药才行。

“你平心静气,不留杂念,我要下针了!”

楚略闭上双眼,盘腿坐起,静然不动。

君浣溪凑上前去,目光避过他的要害部位,寻到他后腰的肾俞穴,一针扎下,即是缓缓捻动针尾。

约莫半炷香时辰,见他气息稍缓,心中一喜,又捏了另一根针,看准他腿间的阴廉穴,再次下针。

“哎一一”

男子喉结滑动,逸出一声浅弱低吟。

君浣溪正在垂首施针,方寸之际,听得分明,不由抬眼凝望,与男子刚好睁开的双眸对上。

但见他额汗晶莹,狭眸流光,那一双眼中,俨然是满蕴春意,正强自抑制。

“怎么,还是不舒服?”

自己明明是找准了地方,怎会不起效果,反而引得他热情更甚?

楚略直直看她,皱眉苦笑:“这针炙之法大概不行,第一针还好些,这第二针下去,我却有些受不住了…我…”

君浣溪见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急急撤下银针,无奈叫道:“怎办?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之前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症状,我…没法帮你!”

楚略涩然一笑:“没事,我再忍一忍,一会就过去了,浣溪,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君浣溪怔怔望着他,听得那原本醇厚的男中音因为压抑情韵而变得低沉暗哑,呼吸之声也是急促慌乱,想起正是因为这两人半夜幽会,以致生出如此后果,不由气急骂道:“也怪你自己,处事太不检点,老实呆在房间睡觉多好,干嘛要去她屋里!”

骂完,狠狠瞪他一眼,扭头就走:“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把公主找来,让她来救你,这样也好,你们两个生米煮成熟饭,从此万事大吉!”

“别去!”

楚略情急之下,从榻上跳起来,一把将她手臂拉住:“浣溪,你回来!

君浣溪缓缓回头,眼露不解:“楚略,你是个男人,怎么这般扭扭捏捏的?你们两个郎有情,妹有意,正好趁此机会,玉成好事,你这家伙便宜占尽,还犹豫什么?陛下那边,由我去说!”

楚略面色一沉,只哑声道:“你不会明白的,我宁愿一死,都不能碰她一根头发!”

这个迂腐的古人,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君浣溪气得咬牙切齿:“是,我不明白,那就死吧,死吧,我懒得管你!”

见得那少年怒不可赦的模样,楚略喘一口气,裂嘴一笑:“我忍得有点辛苦,我过去榻上躺会,你放心,坚持过去就没事了。你坐在一边陪着我,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

这可是自已的寝室,鸠占鹊巢,更是大大的不好!

心中不住诅咒着,双脚却是不由自主跟了过去,依言坐在榻边,担忧看着榻上蜷成一团的男子,张了张嘴,忍不住同:“真的,很难受吗?”

楚略面色潮红,眉心紧锁,似是在全力抗拒身上的感觉,听得如此一问,不由苦笑:“是,很难受,水深火热…”

自己不是男子,没有经历过这些,自然想象不到是怎样一番痛楚,既然他不愿破坏人家的清白,就只能盼着他能凭借坚韧的心性与过人的意志力,生生熬过去。

这样,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呢?

正想得入神,男子背转身去,沉声开口:“浣溪…你说点什么话……随便说什么都好…”

“哦。”君浣溪应了一声,思索一阵,慢慢道:“我和老师童儿,一直住在山谷里,每到冬天,大雪封山,谷中白茫茫一片,家里亦是冷得要命…”

一一些时他正是挥汗如雨,听听这冬日景致,是否能心思清净一些?

“芩儿还好,一向本分规矩,芷儿可就调皮了,经常用雪球来捉弄我,每当我们闹作一团,老师就坐在门口,看得呵呵直乐…”

——老师,童儿,不知卫临风找到他们没有,是否一切都好?

将记忆里最珍贵的画面轻言细语,娓娓道来,只觉得榻上男子的喘息之声渐渐淡了下去,几不可闻,归于沉寂。

难道,听得睡着了?

皱下眉头,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轻唤一声,朝他靠近过去,将那健硕的身躯翻转过来,一眼看去,心跳都是几乎停住了。

男子双目紧闭,面色如炽,一丝殷红的血线,从鼻间慢慢流出来。

“楚…楚略?”

君浣溪声音发颤,几乎站不稳身子。

七窍流血而亡…

宇文子婴,她没有撤谎,她说的是真的!

忽然想到,那个始作俑者,身上会不会有解药?

“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

在那滚烫的俊脸之上轻抚一下,毅然转身,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公主!你醒醒!醒醒!”

一脚踢开房门,不顾一切扑了过去,搜遍她的全身,以及榻边柜里的各个角落,却是什么都没找到。

想着那一丝醒目的红色,心中大骇,用尽全力,摇动着那兀自昏迷的少女,急声吼道:“你快起来,你的心上人要死了,就要被你害死了!你快些起来救他!”

不知是先前楚略出手留情,还是力道不够,被她这么几摇几弄,宇文子婴竟然幽幽醒转,揉眼道:“我…这是怎么了?”

君浣溪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厌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道:“说,解药在哪里?”

“解药?”宇文子婴眨了眨眼,慢慢反应过来,摇头道,“二皇兄给我的时候,言明是没有解药,只能靠与处子欢好来解除痛楚,否则必死无疑…”

“楚略,他没事吧——”宇文子婴低问一声,见那少年眼睛眯起,面色愈发清冷,赶紧解释道,“二皇兄不知怎的,知道我跟楚略的事情,老早就给我了,说是只要我们做了夫妻,父皇就会谅解了。我当日在皇宫的时候,曾经派人来请你,就是想让你给看看,这个药对身体有害不…”

君浣溪听得瞠目结舌,心念一动,蓦然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宇文明泽设下的计谋,意在让楚略身败名裂,对其再无威胁。

只可惜,这个陷入爱情迷阵的傻公主,担心情郎身体受损,患得患失,以致延误了最佳时机,却在风平浪静之时,惹出另一桩祸事来。

勇于示爱,努力争取的女子,尽管不择手段,却未必全部是错。

心中已有决定,却是忍不住又问一句:“楚略,今晚怎会在你房中?”

宇文子婴面上青白不定,在那明澈沉然的眸光注视下,终于如实相告:“我,见你一直在捣药,就去敲他的门,说我屋中好像进来了一条蛇,他于是过来帮我抓蛇,忙活半天,自然什么都没抓到,我就端水给他喝,他一口喝光了…”

“你!”君浣溪胸口起伏,看着那张泫然若泣的小脸,真想一掌打过去,“你知不知道,楚略现在有多惨!你实在是害人不浅,辜负了他的信任!

“我…”宇文子婴急急拉住她的衣袖,哭求道,“君大夫,我知道错了,可我那是因为太喜欢他啊,你让我去救他,好不好,好不好?“君浣溪压住心底一丝痛,朝她冷冷一瞥:“祸是你惹出来的,自然该你去解救。“一进门,就看见那原本蜷在榻上的男子已经坐起身来,靠在墙边,一头墨发遮住颜面,五官神情全然不见,大惊之下,赶紧扑过去:“楚略,你怎样…”

“浣溪…”男子听得她的声音,抬起眼眸,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还好…刚刚又缓过一阵了…”

目光一转,看清少年身后那一道人影,却是凌厉毕现,嘶声道:“是你,你还来做什么?”

宇文子婴身子一颤,怯怯过来:“楚略,我错了,你别怪我,让我来救你,我以后不乱来了,我好好服侍你…”

“谁叫你来的,我不需要你,你走!”楚略急急转头,朝向君浣溪叫道,“浣溪,答应我,让她走!快走”

“楚略,事已至此,你就别逞强了…”

君浣溪叹一口气,拉过那不住啜泣的少女,往那榻上男子身上一推,转身就走:“好了,你们两个,少说话,多做事!结束之后再叫我。”

楚略身躯一僵,硬声道:“浣溪,你别走!”

“楚略…”宇文子婴仰头而视,大胆攀上男子的宽肩,“你不要再拒绝我了,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怎能如此作践自己!滚——”

随着那一声怒吼,清脆的巴掌声接瞪而至,少女惨呼一声,被一掌打倒在地。

“你…你叫我滚?”宇文子婴犹疑不定,慢慢撑起身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楚略,你好狠心!你知不知道,如若我不救你,两个时辰之内,你就会全身血液流尽,干枯而死!”

楚略面色发白,一字一顿道:“就算是死,我也决不会碰你!你走,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这个男人,到底在坚持什么,竟是连死都不顾?

君浣溪立在门口,正值蹙眉,却见那少女颤颤站起身来,面色灰败,忽然朝外狂奔而去。

不一会儿,就听得马嘶之声,奔出门去,只见蒙蒙亮光中,似乎有人跨上骏马,飞驰而去。

“楚略,公主她骑着马跑了…”

“没事,她会骑马,我听陛下说过——”男子低微一声,下一瞬,却是捂住胸口,重重喘息。

“你!你怎样?”

君浣溪奔过去,刚到榻边,却被他手臂圈过来,拥了个满怀。

“又发作了…”楚略将头埋在少年的肩上,嗅着那淡淡的药香,低喃道,“浣溪,我很自私,我明知应该让你去追她回来,却舍不得你走开,我想你能陪陪我,我不知道后面能不能坚持过去,我不想一个人…”

君浣溪心头一酸,轻声道:“好,我不走,我陪着你。”

楚略欣慰一笑,忍住那丝丝痛楚,手指伸出,抚过她柔软的发丝:“这一阵子,你瘦了好多,到时候奕安来接你,一定会骂死我…”

“奕安脾气好,他不会骂你,要骂你的人,只会是临沁…”

那两个人,天南地北,各在一方,却不知何日才能重聚。

“临风,总是最暴躁的一个…”

“是啊,就是只暴龙,可爱的暴龙…”

你一言,我一语,随意说着,男子眼中的亮光,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迷离。

“浣溪…我…好想…”少年温言软语,吹气如兰,那请新柔润的气息,令得男子神思恍惚,侧头与他鼻翼相对,喃喃念着,“好想…想亲你…”

一声过后,两人都是僵住不动。

君浣溪勉力抬头,怔怔看去,只见他面色血红,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眼中有一团火焰在跳动,熊熊燃烧。

“楚略,你!不——”

他的嘴唇,颤颤过来,像电影慢镜头一般,就在贴上樱唇的前一瞬,忽然一个偏头,别过脸去,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