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忆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地方出现破绽,一时好奇问对面的老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跟踪你?”

“从幼儿园出来,你的目光就一直在我身上,我蹲下去系鞋带时目测你和我之间距离是十五米,这是标准的跟踪距离,我在橱窗前停下通过橱窗看见你也停下,过了两个街道后,我还是在凸面镜中看见你,不排除这是巧合,所以我折返向你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留意你的脚步声,正常情况下没有谁会控制自己脚步轻重,而你明显下脚很轻每一步都很均匀,说明你在刻意的控制,但也有可能你谨小慎微,因此我故意把孩子留在滑梯处,如果你再出现的话,那么你就是在跟踪我。”

老人面无表情说完,我目瞪口呆看着他,瞬间有一种被猎食者逼到绝境的感觉,回头看向景承:“他,他是谁?”

景承舔舐着手里棒棒糖笑着回答:“他今年都67岁,十分钟不到就发现你在跟踪,你可是要成为警察界精英的男人,如果你连打败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那岂不是笑话。”

我受不了被景承挖苦讥笑,揉着胳臂重新打量对面的老人,然后仔细回忆见到他后的所有细节,很明显他具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之前控制我时所用的是散打套路和擒拿,他扣住我手腕时我触摸到他虎口的死茧,那是长时间握枪才会留下的。

具有这些特征的人要么是惯犯匪徒,可这个老人显然和悍匪格格不入,我大感意外皱起眉头:“你,你是警察!”

“再年轻几岁,你这条胳臂今儿就算是废了。”老人站直身体,即便背有些苍老的佝偻,但却一脸正气犹如一把这不弯的钢刀,他看了景承一眼声音缓和了许多。“不是说以后不会再见了吗?”

“凯撒。”景承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老人瞬间脸上大变,他和景承是认识的而且还知道凯撒的存在,凯撒的事过了这么久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老人脸上都泛起如临大敌的不安和紧张。

“从时间推算凯撒现在也快要被正法。”老人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上了岁数,刚才一招制敌控制我后气力有些跟不上,乏力的坐到长凳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景承坐到老人身边,把之前发生的命案一五一十说出来。

“门徒?!”老人大吃一惊。“从c档案收录的案件和证据看,凯撒一直都是单独作案从没有发现协同的痕迹。”

“目前只确定了一个门徒叫萧映真,应该是凯撒在慕尼黑法学院学术交流期间归化的,萧映真一直没回国我推测也是凯撒的意思,他被关入城北监狱后萧映真回国开始成为凯撒的行刑人。”景承含着棒棒糖回答。

看着景承和老人对话,我像完全被排除在外根本插不上嘴,这个老人不但知道凯撒的存在,而且还接触过被列为机密的c档案,我越来越好奇他的身份。

“我能做什么?”老人大义凛然问,甚至都没有质疑我如今通缉犯的身份,像是随时准备出征的战士,不会问敌人要多少,只需要告诉他战场在什么地方。

“一个小时内我必须看到魏平海的全部档案和资料,越详细越好。”景承神情专注对老人说。

老人搀扶着长凳的扶手颤巍巍站起身,拿出手机走到远处的角落,我终于有机会说话,坐到景承旁边问:“他到底是谁啊?”

“他叫疯狗。”景承直言不讳告诉我。“是追查凯撒专案组成员之一。”

我恍然大悟点点头,难怪他知道这么多关于凯撒的事,只是对于疯狗这个名字我有些疑惑,棒棒糖在景承嘴里滑动,他看了还在打电话的老人背影一眼对我说,专案组成员是由他亲自挑选,考虑到凯撒的特殊性,担心凯撒会报复成员家属因此所有人成员一律不用真实姓名。

至于老人叫什么就连景承也不知道,他在专案组中的任务就是负责追踪凯撒留下的痕迹和线索,从他成为警察第一天起追踪凶手从未失手过,唯一的一次失败就是被凯撒发现。

当时凯撒的身份还无法确认,完全是根据景承对凯撒的心理画像在追踪,一次凶案现场经验丰富的老狗认为凯撒会混迹在人群中观看自己的杰作,因此对围观的人群中逐一排查。

竟然真的发现一个符合凯撒特征的人,只是当时雨夜那人穿着雨衣无法看清样子,疯狗刚打算上去询问那人似乎也觉察到什么转身消失在人群中,因为专案组其他人员都在案发现场,疯狗一时间无法得到支援,为了不让凯撒逃脱只身一人跟踪。

结果被凯撒觉察故意将其引到人行道上,当时是下班高峰期等待过马路的行人密密麻麻,凯撒出现在他身后直接用刀割开他颈部,还从后背连捅了三刀,最后应该是出于泄愤割断疯狗脚筋。

但疯狗用最后的气力死死抓住他,夺过手术刀刺伤了凯撒手臂,正是这道伤痕为最后抓获凯撒起了决定性作用。

“很庆幸他捡回一条命。”景承话语虽然漫不经心,可望向老人背影的眼神却充满了敬意。

听完景承的话我对这位用生命捍卫职责的老人肃然起敬,难怪他的声音嘶哑刺耳原来是被凯撒伤到声带,就连他的名字也感觉亲切可爱:“就因为他擅于追踪,咬住敌人绝不松开所以他才叫疯狗吧。”

“擅于追踪并且永不放弃的人有很多,但配得上疯狗的只有他。”第一次在景承的眼神中看见敬重。

“难道疯狗这个名字还有其他的由来?”我看看景承好奇问。“对了,专案组成员都是你亲自挑选,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质,他的特质是什么?”

“怕死。”

“啊?”我一脸惊诧半天没反应过来。“怕死为什么还能奋不顾身追踪凯撒?”

“他不是怕自己死,他是怕生命在他面前消亡,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真正敬畏和珍惜生命,疯狗就是这样的人他会尽自己全力去捍卫生命的神圣,这就是他的特质,他和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凯撒背道而驰,疯狗就是凯撒的宿敌。”

“经历过死亡的人……”我望向还在打电话的老人。“他经历过什么事,让他对生命如此敬畏和珍惜?”

景承沉默了一下缓缓告诉我,七九年对越反击战他那个时候还是侦察连一名战士,他的连队奉命向敌军后方迂回穿插,被堵在一个无名高地上,死磕三天双方都是损失惨重,敌军攻上高地时双方都弹尽粮绝。

白刃战最为惨烈,战友和敌人同归于尽,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支离破碎的尸块和鲜血覆盖整个阵地,他从尸体堆中爬出来时,犹如在鲜血中洗浴过一般,当时他身受重伤无法动弹,等主力部队完成围歼回撤的时候到达高地已经是半个月之后,战友在清理遗体时竟然发现他还活着。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老人为什么会如此敬畏生命,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人或许更能体会死亡的真谛,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白刃战的时候,双方都已经弹尽粮绝,他身受重伤没吃没喝怎么能活了半个月?”

景承从嘴角取下棒棒糖,面无表情看向我:“狗不挑食,只要能活下去有什么就吃什么。”

“可总得有吃的才行,阵地上除了死……”我说到一半整个人震惊的愣住,他是靠吃死人的肉和血才活下来。

“我看过他的档案,里面记载部队发现他时,他已经不说话甚至都没有表情,正坐在一堆敌人的军服上旁边是被肢解的尸体,他满脸的人血手里正拿着一根人的腿骨,撕咬着上面的筋肉如同一条疯狗。”景承晃动着手中棒棒糖,舔舐几下又重新放回嘴里,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我感觉胃在翻滚。

我现在才明白疯狗这个名字的由来,他不但经历过死亡的洗礼而且还承受过地狱的锤炼,茹毛饮血的十五天,没有让他沉沦于黑暗而是领悟到生命的真谛,他用捍卫生命的方式来敬畏死亡。

是的,疯狗就是凯撒的宿敌。

他们两人对生命有这截然不同的认识和理解,一个是守护而另一个是剥夺,凯撒的黑暗永远无法笼罩疯狗,因为直面过是黑暗的人,将不再惧怕黑暗!

第三十章 信使

疯狗一瘸一拐步履蹒跚走过来,如今虽是英雄迟暮,但却让我对他这位老人平添几分敬意,连忙起身给他让座。

“十分钟后我把魏平海的档案和资料交给你。”疯狗声音依旧嘶哑。

“本不该来找你的,可在c市如今能帮上忙的只有你了。”景承看了看还在滑梯上嬉戏的小女孩。“退休后的生活可还习惯?”

“像废物。”疯狗在身上摸索,从皱瘪瘪烟盒中摸出烟放在嘴角,点烟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在家里他妈的还不让我抽烟,我感觉从退休那天我就死了。”

“女儿承欢膝下共享天伦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生活。”景承摇头苦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己岁数,你以为还是当年的疯狗,接受现实当一条老狗吧。”

“我他妈还没老。”疯狗的脾气和年龄成正比,但听两人的语气应该交情很深。“要不,这次还带上我?”

疯狗在缭绕的烟雾中看向景承,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号令随时可以冲锋的战士。

“那才是你现在该去珍惜和守护的。”景承望向不远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你已经习惯了光明就别再回头了,下次见面估计是在你的葬礼上,你的墓碑前会有我的白菊。”

疯狗深沉的吸着烟,脸上泛起的笑容把皱纹挤压的更深,或许只有像他这样曾经直面过死亡的人才会如此淡然的接受死亡:“自己小心点,这次你要一个人面对黑暗了。”

景承坐着的地方正好被茂密的树枝遮挡了阳光,他整个人犹如被黑暗笼罩一般,我看见他淡淡的浅笑:“我从未离开过黑暗。”

疯狗仿佛很了解景承没再问下去,目光看向我用夹着烟头的手指着我问:“警察吧?”

我木讷的点点头,还以为他们两人把我遗忘。

“叫什么?”疯狗问景承。

景承皱起眉头,第一次看见他很为难的样子,迟疑了好半天:“死神。”

“死神?!”我一愣,很快明白这是之前追查凯撒专案组的规矩,相互之间不会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有另一个代表身份的符号。“为什么我要叫死神?”

“等以后有机会告诉你。”景承搪塞过去。

“我看这小子挺不错,跟踪也有模有样就是没实战经验,擒拿格斗也是好手而且有不服输的劲,刚才你要是晚出来一步,他就打算自己把手臂挣脱脱臼,就凭这股狠劲能帮上你的忙。”疯狗对景承说。

“前辈,您怎么会弄到魏平海的档案。”听疯狗夸我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部队转业后我被分配到c市当公安局副局长,后来被他征调去追查凯撒,谁知道破案之后我稀里糊涂当上了厅长,顶着这头衔什么事也做不了,好不容易熬到退休,什么也没留下倒是下面一群管事的都是我之前的部下。”

没想到其貌不扬的疯狗竟然是公安厅厅长,我连忙站起身敬礼:“首长好。”

“别他妈整这套,穿没穿制服都要提醒自己是警察,你的职责是捍卫正义守护弱小,不是用来奉承我这个老不死。”疯狗一脸正气冲我摇手。

“那你可看错他了,他当警察可不是为了这些。”景承笑意斐然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本正经问疯狗。“对了,有些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凯撒被抓获后我就离开了专案组,后面的事都是由你负责,凯撒收押在北城监狱的事,一共有多少人知道?”

“我、老九和泥鳅,就我们三人知道,后来对凯撒的提审也都是我们三人去的,怎么了?”

“凯撒被关押在北城监狱期间一直和外界有联系,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关押地点是怎么被泄露的。”

“你该不会是怀疑……”疯狗神情严峻很肯定说。“老九和泥鳅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别说泄露了,就是拿着枪抵在他们头上也问不出一个字。”

“当然不是,专案组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他们不可能泄露出去,所以我才疑惑到底如此机密的事怎么会有人知道。”景承摇摇头继续问。“在你们提审凯撒期间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凯撒应该是知道穷途末路提审的时候很配合,所有的案件都全部交代,问他什么说什么,很多都是我们之前没有掌握的。”

“他不是配合他是在炫耀,在你们面前证明他的强大。”景承从嘴角取下棒棒糖沉思一下。“凯撒从被抓开始就有恃无恐,这说明他早就有了计划,有件事我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你还在纠结凯撒为什么会被抓的事?”疯狗问。

我顿时来了精神,认识景承这么久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如何抓到凯撒,景承面色变的认真喃喃自语说他不是纠结,而是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也第一次从景承口中得知了凯撒被抓的细节。

那还是疯狗遇袭之后,景承在医院等到疯狗脱离危险的消息他才回家,第一次距离凯撒这么近,不但没有抓到凯撒还差点让疯狗送命,不过也从清醒过来的疯狂口中得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这让景承可以重新完善凯撒的心理画像。

那段时间景承如同疯魔一般在c档案中分析每一条线索,试图找出凯撒的破绽,周末的晚上他接到老师姜谨电话,因为很久没看见景承想要见见他,而景承刚好有一些疑惑想向姜谨求教。

景承如约而至去了姜谨家中,景承试图从凯撒这个名字入手,想弄明白这个变态杀人狂为什么会选用凯撒当自己的符号,在与姜谨的探讨中,姜谨说出他对凯撒的认识,凯撒并非代表了征服和力量,而是永恒和不朽,任何人提到凯撒首先想到的并不是他的丰功伟绩,而是都认识他。

但事实上,又有谁见过凯撒呢?

凯撒犹如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你好像了解他的一切,但却从没见过他,偏偏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熟知凯撒,就如同凯撒一直都在身边一样。

景承从未从这个方面去思考过凯撒这个符号的含义,在姜谨的分析中,景承突然领悟,凯撒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但他却无法看到凯撒的存在,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凯撒,但事实上凯撒更了解他。

所以在每一个凶案现场,景承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用那些零散的线索去拼凑凯撒的画像,却始终无法触及到真相,景承一直以为自己忽略和遗漏了什么,其实并不是。

亦如每晚都会出现的明月,从来没有隐藏过它的存在,就在所有人的面前,可谁会去注意头上的明月呢?

景承震惊的意识到,凯撒就在他身边而且还是他很熟悉的人,熟悉到他完全可以忽视存在,这让景承有了新的思路,立刻打算向姜谨告辞,姜谨告诉他难得一聚吃顿饭再走,姜谨盛情难却又是自己授业恩师,景承也就不再推脱。

姜谨擅于烹饪西餐,这源于他在国外留学时养成的爱好,景承在一旁帮忙顺便聊案请进展,姜谨烹饪一向得心应手,可那晚好几次他都没端稳平底锅,最终失手把熬好的烫打翻在地,姜谨一脸歉意蹲在地上收拾,景承去帮忙时发现姜谨衣袖中渗透出的血渍。

姜谨解释在学校不小心摔倒,景承并没有在意去卫生间拿医药箱打算给姜谨包扎,景承在医药箱中看见缝合针头和线,旁边的垃圾桶边缘有血红的纱布,景承也诧异为什么姜谨受伤后没去医院缝合,突然想到什么,打开垃圾桶看见里面全是才换下来的纱布。

灯光下有一抹光亮投射出来,在血红色的纱布中格外刺眼,景承慢慢拨开纱布,整个人噤若寒蝉的愣住。

一把带血的手术刀!

景承顿时震惊的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最熟悉的陌生人,最了解自己的凯撒,再加之被疯狗刺伤的手臂,景承终于把这一切联系在一起,第一次清楚的勾画出凯撒的画像。

景承说那或许是他吃过最漫长的一顿饭,姜谨的谈笑风生和他的沉默寡言形成鲜明的对比。

离开姜谨的家后,景承把偷偷从垃圾桶里拿回的纱布与疯狗遇袭现场凶犯遗留的血液,提取上面的血液样本比对dna,得到的结果让景承瘫软无力,姜谨就是他一直在追踪的凯撒。

“原来就是这样抓到凯撒的。”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景承问。“为什么都抓到凯撒,你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为什么凯撒要让我去吃饭?”景承仰起头愁眉不展。

“这个问题很好解释,凯撒狂妄自大根本没有想过会被你发现,关于追捕凯撒你是最清楚案件进展和细节的,凯撒被我反伤,是他第一次暴露在我们面前,估计他也担心自己有纰漏,所以想从你口中打探侦破的结果。”疯狗说。

“为什么用手术刀?”景承摇摇头表情疑惑。“凯撒行凶靠的是智商并不是暴力,他为什么要在身上带一把手术刀呢?”

“自卫。”我说。

“自卫是在意识到自己有危险的情况下,而凯撒的心理极其自信,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疏漏,既然不会被发现又何必自卫?”景承面色严峻反问,然后看向疯狗说:“从c档案中所有案件看,凯撒行凶手法准确利落从未有过失手,而你是唯一一次意外。”

“当时他被发现,因此心虚所以才有偏差。”疯狗说。

景承伸手拨开疯狗的衣服,脖子上赫然一道长长的伤疤,景承指着疯狗颈部说:“这道伤口距离你的颈总动脉不到一寸,如果说凯撒是因为心虚才失手,那他在割开你脖子后应该立刻离开才对,可他却停下来割断你的脚筋,你不认为这个细节很不寻常,他明明是有时间和能力杀掉你的。”

“割断我脚筋是出于报复,因为我发现了他的行踪。”疯狗说。

景承从长凳上起来,蹲在地上模仿疯狗当时遇袭时候的姿势,抬头看着我们说:“在凯撒割断疯狗脚筋的时候,他的侧身是完全暴露在疯狗的面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凯撒才会被疯狗刺伤,同时在现场我们第一次得到凶犯的血液样本。”

“这有什么问题?”疯狗一脸疑惑。

我细细推敲也发现不正常:“您当时身受重伤全凭意志力支撑,您即便能死死抓住凯撒不放,但您也没有能力刺伤他,而且当时你既然还没有死,凯撒为什么不再补一刀,要知道您可是最接近他的人,甚至您还有可能看见过他的样子,您只要活着对凯撒就是最大的危险。”

“你,你们想说什么?”疯狗越听越惊诧。

“不是你刺伤了凯撒,而是凯撒有意被你刺伤。”景承站起身说出我心里所想的话。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疯狗大吃一惊。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亦如我一直试图想明白,为什么凯撒要让我去吃饭,为什么明知道用力会导致伤口裂开还要做饭,为什么要把手术刀丢弃在垃圾桶,他太了解我,知道丁点破绽都会被我觉察和发现,可他那一次的破绽太多,多到以至于后来我每每想起,就感觉……”景承双手插在风衣中来回走了几步,似乎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和接受要说出来的话。“感觉凯撒是故意让我抓到。”

我和疯狗惊愕的看向景承,好半天我才回过神:“凯撒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景承停在我们面前,双手梳理长发,摇头重重吸了一口气:“我把自己关了两年,也没能想通这个问题,不过我感觉应该和这次凯撒的门徒出现有关。”

我一直很好奇景承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神病院,为什么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会跟着我离开,以前我以为他是想逃离那个地方,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对于景承来说我其实就是一个信使,我为凯撒向他送去了新的战书。

第三十一章 无声的誓言

景承把话题返回到凯撒被收押在北城监狱以后,询问疯狗在提审过程中可有发现凯撒的异常。

“不管凯撒是选择认罪还是炫耀,在我看来他并没有出现抗拒的行为,至于异常反应我留意到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异常。”疯狗抽着烟头回答。“提审最初凯撒就提出要看书的条件,为了尽快结案经过商量同意了他的要求。”

关于凯撒看书的事,我和景承也听齐国栋提及过,疯狗告诉我们,原本是让凯撒在监室看,可他坚持要去图书馆,为了防止凯撒影响到狱警和犯人,给凯撒安排的看书时间只有下午两小时。

“凯撒借阅的每一本书我都查阅过,可奇怪的是他看的书很杂,每次都借很多本,每一本随手翻看,其中甚至还有儿童读物和画册以及诗歌等,这些书他每次不到十分钟就看完。”

“凯撒喜欢看书,虽然涉猎很广但都很有针对性,他是一个很尊重时间的怪物,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景承丢掉手中吃完的棒棒糖若有所思说。

“不到十分钟就看完?”我细想了一下连忙追问。“您不是允许凯撒可以在图书馆看两个小时的书吗,那剩下的时间他做什么?”

“他很少和我们正面交流,所有他犯下的凶案都是以书面形式写下来,而这些材料都是凯撒在图书馆中写的。”疯狗回答。

“都是他在图书馆里写的?!”景承忽然一惊望向疯狗。“里面都是什么内容?”

“招供的材料啊,每起凶案的策划以及实施过程,还有挑选被害人的原因,并且对每个凶案他自己的想法和阐述,其中还有他根深蒂固变态的思想全都写下来,每一篇我都仔细看过,凯撒虽然交代了犯罪事实,但从字里行间我感觉他并没有认罪。”

“他在写自己的回忆录,或者说他是在写杀人教科书!”景承低头在我们面前来回走动。“凯撒写出每次行凶的过程,但同时也是他扭曲心理的展现,这些案件综合在一起便是一本完整的邪恶法典。”

“如果这些内容被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我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或许已经泄露,凯撒和外界一直有联系,第三个门徒和凯撒保持着通信,从来信内容中明显可以看出门徒的完美蜕变,这需要凯撒的指引和思维灌输,而凯撒所写下的内容就是这个门徒最好的教材。”景承停在疯狗面前问。“凯撒书写的这些东西在什么地方?里面一定隐藏有和门徒交流指导的东西。”

“在我眼里凯撒所写的就是认罪书,至于里面有没有隐藏其他内容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很肯定,凯撒写的这些东西绝对不会有其他人可以接触到。”疯狗和景承对视很肯定回答。“凯撒每次书写行凶过程时我都在场,他写完后我是第一个看到里面内容的人,然后这些材料会被密封装入c档案,整个过程都是严格保密,不可能有外人知晓上面的内容。”

“这上面一定有问题。”景承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c档案如今在什么地方?”

“专案组解散以后c档案呈报公安部归档,被列为一级绝密档案,如今封存在公安部的档案馆,随着凯撒被正法相信这份档案不会再被打开。”

“我想看看c档案中凯撒书写的那些内容。”景承说。

“没有这个可能。”疯狗斩钉切铁摇头。“别说我现在退休,就是当厅长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权限,有权重启c档案的只有他,你应该很清楚,他是绝对不会让你再沾指这份档案。”

“他?他是谁?”我问。

景承和疯狗都没有回答,关于景承的过去我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景承一直缄口不提像是在逃避过去,因为他父母的原因,我生怕触痛到他的伤痛因此也始终没有细问。

“先不说c档案的事,你也在c市应该知道魏平海,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景承把注意力转到魏平海身上。

“魏平海的父亲是海员,很小就随同父亲出海闯荡,后来回国后开始经营出口贸易的生意,主要是向非洲出口服装,但企业规模并不大加上他员工一共不到20人,可魏平海却好像赚到不少钱,这个人和其他成功商人完全不同,在c市极其低调从来不出席任何应酬,一直都深居简出没有任何负面新闻。”

“出口服装的商人?”我眉头再一次皱起。“一个小企业能让魏平海买的起价值昂贵的防弹车?而且他身边的保镖绝对不是一般人能请到的。”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一辆警车停在路边,我心里顿时一紧,从车上走下一名警察,走到疯狗面前把一个档案袋递过去:“这是您要的资料,您怎么突然对魏平海感兴趣?”

“回去工作吧。”疯狗点头声音短促。

我瞟见警察制服上的警衔,职务应该不低可在疯狗面前很恭敬,离开的时候扫视了我和景承一眼,也不再多问一句转身开车离开。

疯狗把档案交到景承手中,我们连忙查阅里面的资料,越往后看越吃惊,魏平海出海闯荡曾滞留在安哥拉,在那里他父亲死于当地战乱冲突,魏平海为了生计在安哥拉当了矿工。

因为过人的经商天赋很快让魏平海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座价值连城的宝藏之上,他开始偷偷私自倒卖矿石,安哥拉一直处于军阀割据的内战,得不到军阀的许可无法采矿,在安哥拉最值钱的不是黄金而是军火,魏平海用赚来的钱购买军火,然后用军火向当地军阀换取采矿权。

人生犹如一场豪赌,不过在战火纷飞的安哥拉赌错的代价就是死亡,幸运站在了魏平海的这边,他所支持的军阀在内战中取到胜利,占有了大面积国土,从而也让魏平海掌控了很多采矿权,巨大的利润也让魏平海积累大量财富。

“钻石!”我放下手中的档案充满了震惊。“魏平海从事的根本不是服装贸易,他是非法的钻石掠夺者,难怪他身边的保镖都是退役的特种部队军人,这些人都是去安哥拉的雇佣兵,魏平海的财富到底有多少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血钻。”景承重重叹息一声。“魏平海用军火换取开采权,他虽然没有参与战争,可不知道多少无辜平民死在他提供的军火中,安哥拉的长达二十多年的内乱,就是因为太多如同魏平海这样贪图财富和私欲的人造成。”

“这里有一份国际刑警要求引渡魏平海的文件。”疯狗递过来一张传真件。

读阅上面的内容让我和景承更加震惊,安哥拉长达二十多年的内战随着叛军首领被击毙结束,随后对内战的调查中,从被抓获的叛军口中得知,魏平海为了获取大量钻石原矿,胁迫平民采矿并且为了得到矿区要求叛军屠杀当地居民。

但是魏平海未雨绸缪,从来没有直接参与过这些罄竹难书的罪行,他都是在幕后策划并交由手下执行,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魏平海和屠杀有关,因此魏平海不符合引渡条例,只要他留在国内不离开,国际刑警也没办法对他提起诉讼。

“这王八蛋赚的每一分钱都沾满鲜血,这种畜生死一万次都不嫌多,居然让他有可乘之机无法被审判。”疯狗义愤填膺说。

继续往后看魏平海的档案,他虽然回国但由他所操控的非法钻石交易并没有结束,安哥拉的内战目前仅仅是停战,但割据的军阀还牢牢掌控着大面积领土,为了占据主动因此需要大量军火扩充实力,所以魏平海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他肮脏的交易。

每天都有死于他提供军火下的难民,因为魏平海离开安哥拉,其他竞争者为了夺得他的矿区,想方设法要除掉魏平海,这应该就是他出入身边都有保镖保护的原因。

“这就是报应吧,他用一颗颗血钻换来的财富并没让他舒坦,反而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他的竞争者知道魏平海有严重肾病,估计一定会大肆庆祝狂欢。”我放下档案冷冷一笑。

“你们要拯救魏平海?”疯狗声音嘶哑低沉。“这样的人死不足惜,竞争者也好变态杀人狂也好,我并不介意最后杀死他的是谁。”

“我也不想救这样的人,如果可以我宁愿他被杀,至少每天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因为他而死,不过这些资料并不能看出魏平海出现在死亡名单上的原因,他是唯一活着的线索。”我低头看看手表,时间只剩下48小时,这场有预谋的杀戮策划了两年,既然凯撒门徒发来魏平海的名字,我相信如果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阻止他必死无疑。“要杀魏平海没那么简单,必须要靠近他才可以,或许这是抓到凯撒门徒的机会。”

说完后我看向景承想听听他的想法,却看见他目光敏锐扫视四周,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听见他的声音。

“怎么了?”疯狗应该也看出景承表情不对劲。

“我们来的时候,健身器材旁边一共有十二个人,如今一个人都没有包括你的孙女。”景承声音平静。

疯狗大吃一惊站在原地寻找一圈,正想大声喊被景承拉住说:“现在是下午5点,这条不是主街道正常的人流量每分钟应该在2到6人,过去的五分钟内,我没见到一个行人路过。”

景承一边说一边看向街道对面,那里站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景承说这个男人是七分钟之前出现,任何人在接电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移动脚步或者出现其他的肢体动作,可这个人偏偏没有。

景承又看向我们的侧面,一对情侣正坐在距离我们不远的长凳上,景承说情侣靠西面坐,阳光刚好能照射到他们身上,没有女人喜欢被阳光直射,除非是有意坐在那个地方。

“这条街道被截流管制不允许行人通行,这些出现的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出入口……”我心里猛然一惊环顾四周说。“我们被发现了!”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想起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四辆警车堵住各个出口,从车里快速下来全副武装的警察,并且四周的便衣也持枪将我们团团包围。

“秦文彬,你已经被包围,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扩音器中传来义正言辞的声音。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第一时间找寻逃脱路线,景承在旁边警告:“别动!你现在是在逃凶犯,你任何举动都有可能被视为反抗,警察可以当场开枪击毙。”

“我不能被抓!”我目光坚毅说。“能不能证明清白不要紧,但如果我被抓,只会让凯撒的门徒继续逍遥法外,死的人还会更多。”

就连一向临危不乱的景承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看着步步向我们逼近的警察一筹莫展,渐渐警察穿过树木出现在我们面前,走在最前面双手握枪的是之前送魏平海档案的警察,应该是那个时候他认出了我。

我没有打算反抗,但奇怪的是所有警察严阵以待却迟迟没有上前。

“您过来,他不敢动的。”前面的警察对疯狗说。

我这才意识到警察担心投鼠忌器,怕我和景承会加害疯狗,他怎么说也是厅长,这些警察不可能不认识他。

疯狗看了我和景承一眼,面无表情一瘸一拐向警察走过去,等到他离开抓捕范围带头的警察刚要下令,可走到他身边的疯狗竟然一把将枪夺过去,二话不说朝天连开三枪,然后枪口直直的抵在警察的太阳穴上。

“把枪都放下!”疯狗嘶哑的声音穿透四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所有警察始料未及,全都愣在原地,疯狗是厅长而且如今还持枪袭警,不管公私警察都不敢乱动,相互对视应该顾忌人质安全把枪都放下,疯狗把一支枪提到我们面前,景承向来对暴力嗤之以鼻,但形势危急我还是把枪拾起来。

被挟持的警察一脸惊愕,嘴角蠕动几下:“爸……您,您这是干什么?”

我和景承多少震惊到,想起警察之前在疯狗面前的态度,我原本以为他是疯狗以前的下属,怎么也没料到疯狗会挟持自己儿子。

“我在做自己该做的事。”疯狗声音坚定。

“爸,他是变态杀人狂,身上已经背着三条人命,如果不及时抓获他还会杀更多的人,您,您怎么能帮罪犯,您可是警察啊!”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警察。”

“您现在的行为是协助包庇凶犯形同同犯,您一直都是除暴安良的英雄,为什么突然是非不分?您,您还对得起警察这两个字吗?对得起您曾经穿过的制服吗?”

“我虽然脱下了那身制服,但我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和誓言,我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疯狗转身看向我和景承,他一只手整理好皱巴巴的衣服并且扣好颈扣,努力让自己的腰挺直,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向我们行标准的举手礼。“这里交给我,做你们该做的事。”

一股热流从心间上涌,举手礼这个动作我做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机械性的重复,从未明白和领悟过这个动作的意义,看着对面迟暮的疯狗,我眼睛有些湿润,他让我懂得什么才是警察,不是那套制服也不是肩上的警衔,而是无怨无悔的职责和使命,那是最忠贞坚毅的誓言,融入血液之中永不背弃。

我不再感到惶恐和紧张,当着所有围捕警察的面,我双腿并拢动作简洁有力向疯狗敬礼,他让我想起自己还是一个警察,一个被赋予使命的卫士,我什么也没说相信疯狗会明白,这是无声的誓言我会用生命去捍卫。

第三十二章 死神

在疯狗的掩护下,我和景承有惊无险逃离警方的包围,但随着我们行踪暴露,相信负责追查这个案件的苏锦很快就会赶到c市。

我和景承用了半天时间才彻底躲过全城搜捕,而景承选择的藏身之所竟然是c市的音乐学院,用他的话说,象牙塔拥有是最纯净和阳光的地方,罪犯疲于奔命都希望躲藏在阴暗的角落,但有时候站在阳光下却没有人会去留意身后阴影的黑暗。

坐在校园南门的沉香湖边长椅上,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有一种惬意的慵懒,果然如同景承所说,在这里似乎没有人会去注意你的存在,但这种轻松在我看见手表上时间时荡然无存。

“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必须要告之魏平海,虽然我并不愿意救这个人,但他是整个凶案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只有从他身上或许能了解到他出现在死亡名单上的原因。”

“怎么去告诉魏平海?”景承闭上眼睛懒洋洋享受着落日的余辉。“你的照片出现在c市各个角落,新闻里滚动播放也是关于你的通缉令,只要从这里走出去你就有可能被发现,姑且就算你瞒天过海没被抓到,你认为自己能见到魏平海?”

我一时语塞我的擒拿格斗虽然不错,可要面对身经百战的特种部队退役军人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估计还没见到魏平海就被揍的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