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张特写照片都让人毛骨悚然,对面的柳开元夫妇看的心惊胆战,两人目光陷落在照片中身体抖动的厉害。

苏锦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些照片是正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她正想开口阻止被我拦住,景承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一定有原因和目的。

当所有的血腥的照片摆满桌面,如同用尸骨和鲜血拼凑的地狱,柳开元夫妇的呼吸都变的急促惶恐,而景承依旧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们:“认识照片上的死者吗?”

“不,不认识。”柳开元捂着头脸色苍白,目光避开了那些照片,而丁玲早就偏过头去。

景承的指头敲击在桌面沉默了好久,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们说的是真话。”

我越听越迷糊,柳开元夫妇当然不可能认识这些凶案中遇害的死者,不明白景承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可以走了吗?”柳开元面如纸色额头还渗出豆大的汗珠。

景承的身体慢慢往前靠,目光慢慢变得锐利,他正直视着柳开元:“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走。”

“什么问题?”

“你根本不认识照片中的死者,那么……”景承嘴角的笑意在凝固,他的样子如同被唤醒的恶魔。“你在害怕什么?”

……

第三十九章 杀戮的起源

柳开元一愣,我觉察到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从他眼神一闪而过,但很快镇定下来拍案而起,他情绪的突然波动并非因为愤怒而是心虚。

“我为什么不能害怕,你给我看的这些,这些照片谁看了不害怕。”柳开元指着景承大声说。

景承身体慢慢靠的椅背上,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柳开元:“我能分辨一个人言词的真伪,亦如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可遗憾的是,这一次你在说谎。”

“无理取闹。”柳开元避开和景承的视线接触,带着丁玲往外走。

“我说过,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让你走。”景承翘起腿声音在加重。“在你没有说实话之前,你们两个都不能离开这里。”

“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你凭什么限制我们人身自由。”柳开元异常气愤冲着会议室外大喊大叫。“来人啊,来人啊,警察擅自扣押人啦。”

闻讯赶来的警员推开会议室,我看见走廊上全是不明真相的警察,柳开元看见人多喊的更大声。

“你不是要王法天理吗,那好,我们就谈这个。”景承抬手指向苏锦对柳开元说。“她身上穿着警察制服,你们两人公然在警局袭击在职警务人员导致其受伤,按照王法暴力袭击正在依法执行职务的人民警察是袭警罪,聚众冲击警局是妨害公务罪,够让你们留下了吗?”

“你,你简直信口开河颠倒黑白。”柳开元指着景承破口大骂。

景承都没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我,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让门口的警员把柳开元夫妇暂时扣押,会议室门关上后我还能听见柳开元和丁玲大声的喊叫。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柳开元是知名记者,我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擅自扣押他们是违反的。”我解开衣领的纽扣透口气。

景承泰然处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苏锦面前指着她手说:“你这血没白流。”

“你到底在搞什么?”苏锦心烦意乱问景承。“如果柳开元把被扣押的事曝光,这将会引起很严重的社会影响。”

“放心,我保证他不会曝光的。”景承不以为然浅笑看向陆雨晴,莫名其妙伸手掐了掐她脸颊。“你这一次可立大功了,这起凶案一直没有进展就是因为我们始终不能确定杜织云的作案动机,就在刚才你帮我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景承把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事实上他本来就是疯子,之前还对陆雨晴大发雷霆而如今又嬉皮笑脸。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陆雨晴一脸茫然。

“你的不小心让柳开元看见了凶案照片。”

陆雨晴更加茫然:“这,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杜织云的作案动机了?!”苏锦捂着手激动问。“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这些照片。”景承回头看着桌上摆满的凶案照片。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相信你也看出柳开元最后在说谎。”

我点点头但还是很疑惑:“柳开元的反应的确很不寻常啊,他看见这些照片为什么要心虚呢?”

“雨晴不小心把照片散落在桌上,我就发现柳开元表情瞬间大变,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景承指着杜织云的照片。“我问他认不认识照片上的女人,他的回答是真话,柳开元并不认识杜织云。”

“杜织云行凶模式有特定的目标,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目标以外的人身上,柳开元不认识杜织云合情合理。”陆雨晴说。

景承没有解释而是指着桌上凶案照片:“我又问他认不认识这些死者,他的回答仍然是真话,他不认识凶案中任何一名死者,但在他看这些照片过程中,我却发现柳开元极不寻常的心理反应。”

“没看出柳开元有什么异样啊?”苏锦冥思苦想说。

“我是把凶案照片一张一张摆放在他面前,当柳开元看见某张照片时瞳孔会瞬间收拾,这说明他大脑反应速度急剧增加导致视力在高度集中,并且手臂肌肉紧张这是害怕的表现,可这种反应并不是连贯的,会快速的缓解但又会在瞬间爆发出来。”景承看着桌上的凶案照片说。“渐渐我意识到,这些照片是让柳开元害怕的根源,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照片,只有其中几张会让柳开元有这样的反应。”

“这些照片全都在凶案现场拍摄的,每一张都是对死者的特写,说实话没接触过刑侦工作的普通人看见表现出害怕很正常。”苏锦说。

“害怕是很正常,可如果按照景承所言,柳开元只对其中某些照片害怕就事有蹊跷。”我沉稳冷静问。“他对那些照片表现出害怕?”

景承从桌上的凶案照片里挑选,很快分成两类,左边是柳开元看后没反应的,右边是让柳开元害怕的。

我们从两组照片中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不同,飞溅的鲜血和残破的肢体以及诡异的死者身躯,相信任何一个普通人看见都会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会在意柳开元会不会害怕这个问题?他怎么说也是没有经历和见过这些场面的人,有害怕表现合情合理啊。”我好奇问。

“问题是柳开元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景承一边说一边把一份档案递到我们面前,翻开后才知道是柳开元的简历,他从事摄影记者很长时间,档案中还有柳开元作品收录,他拍摄过多组让其名利双收的摄影作品,甚至还得到过普利策奖提名,而让柳开元被提名的作品叫焚天之怒。

坦克的履带碾压在破裂的道路上,一位母亲抱着婴儿的尸体跪在钢铁洪流前面,眼泪将脸上沾满了鲜血冲洗出两道泪痕,她高举的手握着一把锈钝的刀仰天痛苦嘶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坦克火炮的轰鸣以及坐在上面士兵冷漠的注视,在母亲的身后家园早已是一片火海。

这张震撼人心的黑白照片将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完美的展现出来,不可否认柳开元的确是一位杰出的摄影记者。

“柳开元是战地记者?!”我忽然感觉不对劲,往后翻看他的简历发现柳开元的这些照片拍摄于不同的各国战争。

“一个经历过战争的记者,他见到的死亡恐怕远比这些凶案照片要更多更血腥。”景承淡淡一笑意味深长说。“他亲眼目睹并且见证的毁灭和杀戮早让柳开元对死亡习以为常,所以我才好奇柳开元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放下档案重新把注意力专注到桌上两组照片中:“柳开元害怕的不是这些照片,而是照片中出现的某样东西。”

陆雨晴和苏锦也反应过来,都埋头仔细甄别,景承在旁边提示:“如果你们认真分辨就会发现,右边这组照片中比左边的多了一样东西。”

突然陆雨晴指着两组照片说:“右边的照片都是死者面部特写,而左边全拍摄的是身体,死者的面部被杜织云放有金币。”

“让柳开元害怕的是金币?!”苏锦一怔猛然瞪大眼睛。“柳开元认识古希腊女神金币。”

“对,这就是他害怕的根源,古希腊女神金币在所有的凶案现场都有出现,这是杜织云行凶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景承笑着点点头说。“在这起连环变态杀人凶案中金币预示着死亡,你们就不奇怪柳开元为什么知道金币的含义吗?”

“仓库凶案中杜织云留下《莱茵的黄金》,借用了歌剧内容在暗示金币和被诅咒的黄金一样,占有过金币的人都会死亡,就是说柳开元曾经得到过古希腊女神金币。”我神情严峻说。

“我们一直试图找到死者的共同点,来推测杜织云行凶的规律,离奇的是所有的死者并没有交集,事实上从一开始我们就调查错了方向,连环凶案中的死者其实是有交集的只是我们一直没想到。”景承在会议室边走边说。

“死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陆雨晴问。

“杜织云的杀戮带有明显的复仇心理,所以她才会灭门,她为什么要复仇呢?”景承反问。

“杜织云和二十年前的无名男尸是父女关系,无名男尸属于凶杀,她是在为父亲复仇。”陆雨晴回答。

“无名男尸遇害时杜织云才九岁,她所杀的人当时也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为什么要杀一群同龄人复仇?”

“柳开元见过古希腊女神金币……”我嘴角蠕动几下慢慢张开嘴。“凶案中死者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父母认识杜织云的父亲,杜织云是在向他们的父母复仇!”

“杜织云曾经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也是导致她心理扭曲的重要原因,现在她要把这种痛苦百倍偿还回来,所以她才会灭门杀戮,死亡已经无法满足杜织云的愤恨,她在真正开始杀戮之前,要让亏欠她的人承受无以复加的哀伤。”景承停在窗户边表情凝重。“所以我才会把柳开元留在警局。”

“开始真正的杀戮?”苏锦大吃一惊。“她已经杀了二十一个人,难道在杜织云的死亡名单上还有更多的人?”

我揉了揉额头缓缓坐回到椅子上,案情到现在终于开始渐渐明朗,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杜织云之前灭门行凶不过是她惩罚的方式,死者的父母才是她最终复仇的目标,等她完成惩罚后,真正的杀戮将拉开帷幕。”

第四十章 死亡循环

刑侦调查重心转移到遇害者父母身上,他们的档案也陆续调送到局里,葛宏帆和柳开元夫妇我们已经接触过,剩下就是宋连桥的父母,陆雨晴翻阅档案后有些吃惊。

“宋连桥的父亲竟然是宋山月!”

“你认识?”

“我爸认识。”陆雨晴把宋山月档案摆放在我们面前。“我爸是搞诗歌创作的,宋山月在诗歌界算是很有名的人,他是象征主义流派的代表人物,被誉为国内诗歌圈里的教父。”

档案中有宋山月的照片,温文儒雅颇有风度,我好奇问:“为什么宋山月被称为教父?”

“这个人的一生完全是一部励志小说,他早年的诗歌并不出名,微薄的稿酬让他入不敷出穷困潦倒,但一直坚持创作并没有放弃,后来他自费出版了诗集引起轰动,在诗歌界开始崭露头角,他顺势而上成立了出版社,在宋山月的经营下成为国内最权威的诗歌出版社,而且为其带来可观的经济回报,只要从他出版社出版的诗集一定会让作者成名,所以他被称为诗歌界的教父。”陆雨晴对我们说。

宋山月的妻子叫吴思雨,年轻的时候也是诗人,很仰慕宋山月的才华,在宋山月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了他,夫妻两人感情甚好,宋山月出名之后也没忘了糟糠之妻,两人相濡以沫携手白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葛宏帆和柳开元以及宋山月有一处相似的经历。”苏锦说。

“葛宏帆最早就是从事海运贸易,慢慢规模越做越大,到现在海城市一半的海运船只都是属于他的,柳开元之前是记者,后来成立报社,宋山月刚才雨晴已经介绍过,这三个人都是中年发迹而且全都家境殷实。”我看着档案说。

“而且这三个人发迹的时间都是在二十年前。”苏锦在旁边补充。

“三个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段相继发达,从他们各自的档案看,在发达之前还一直默默无闻,发迹的过程如同是一夜之间完成的,这说明他们都获得了一笔数量惊人的资金。”陆雨晴说。

“如果杜织云真正的目标是这三个人,说明他们和二十年前无名男尸凶案有关,这笔来历不明的资金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苏锦说。

对着这些档案我们已经研究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我疲惫的揉揉额头:“葛宏帆是搞海运贸易,柳开元是记者而宋山月是诗人,这三个人怎么看也没有共同点,而且交叉核对过他们的档案奇怪的是相互之间并没有交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和无名男尸凶案扯上关系呢?”

“二十年前发现无名男尸是什么时间?”景承蜷缩在会议室的沙发上睡了一晚,他躺在上面睁开眼睛。

苏锦翻查资料后回答:“2月14日。”

“死亡时间呢?”景承平静问。

“根据当时法医的验尸报告,无名男尸死亡时间是在发现尸体的一个星期前,大约在2月3日到5日左右。”

陆雨晴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什么,在凌乱的档案中翻找,很快拿起一份报告:“柳师培失踪的时间刚好也是2月5日,这也是他一家遇害的时间。”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仓库凶案是杜织云第一次犯案,事实上两年前的柳师培一家灭门凶案才是开始,2月5日对杜织云有特殊的意义。”景承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

“无名男尸的忌日!”我反应过来。

“她选择在忌日杀掉柳师培全家具有象征意义,她是在宣告复仇的开始,这将会是一个封闭的循环,杜织云对这个时间刻骨铭心,说明……”景承喝了一口水沉稳说。“说明二十年前无名男尸遇害时杜织云也在现场,并且目睹了整个凶案过程,仇恨赋予了这个时间特殊的含义。”

“封闭的循环是什么意思?”陆雨晴不解问。

“今天是多少号?”景承端着水杯走过来。

“12月8日。”陆雨晴回答。

苏锦瞬间瞪大眼睛:“杜织云在两年前选择在无名男尸忌日开始杀戮,而这些遇害者并非是她真正的目标,杜织云会在下一个2月5日完成最后的复仇,整个杀人计划如同一个循环,从二十年前开始最终会在相同的时间结束。”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是说杜织云会很快开始犯案,她会在2月9日之前陆续杀掉她死亡名单上剩下的人。”陆雨晴大吃一惊。

景承晃动着水杯摇头:“不是陆续,既然是循环,那么结束和开始会是相同的,杜织云会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杀掉所有人。”

“我已经让警员把死者父母全都带到警局,杜织云的杀人计划已经被我们识破,她如果真要一意孤行继续行凶的话反而是件好事,我们就能以逸待劳将其抓获。”苏锦说。

“你以为我们对付的是杜织云?”我和景承对视一眼,他沉默的注视着水杯,相信他心里和我想到一样。“所有的杀人计划都是有人为杜织云布置好的,她和陈贤只不过是提线傀儡而已。”

“要知道我们在幕后人眼中甚至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这个人帮助杜织云唯一的原因就是将她和陈贤变成怪物,这个人创造了让我们追捕的猎物从而来检验我们真实的能力,我不认为这个杀人计划会有任何瑕疵。”景承心平气和说。

“你的意思我们发现杜织云行凶真正的目标也是整个杀人计划中早就安排好的?”陆雨晴一脸惊愕。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宋连桥全家灭门凶案中,不一样告诉了我们时间、地点以及目标,甚至还把杀人手法都和盘托出,结果呢?我们并没能及时阻止惨案发生。”我重重叹息一声低沉说。“这一次对方同样先亮出底牌,而且还加大了难度,要在我们严防死守下完成行凶,对于杜织云来说她在复仇,但对于真正的幕后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

“没有输赢,只有生死。”苏锦和陆雨晴对视,她们都经历过两年前的事,知道怪物游戏的规则。

“要破解这个循环首先就得知道起源,不用交叉核对葛宏帆等人的共同点以及交集,分别调查二十年前2月5号这些人在什么地方。”我声音坚定。

“我还是不相信,你说的这个人即便亮出底牌,在杜织云被抓获前,我会安排警力24小时监管式保护,这个人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让杜织云得手。”苏锦一脸正气胸有成竹。

“如果说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是有意让我们发现,那么我们如今知道的其实是对方想让我们知道,到底有没有看见对方的底牌还是未知数。”景承双手捧着水杯目光睿智。

“你有什么想法?”我问。

“杜织云已经不满足用死亡来复仇,这种方式宣泄不了她内心的仇恨,所以才会先让葛宏帆等人承受她经历过的痛苦,如果说这是杀人计划的第一步,那么杜织云既然已经完成,为什么迟迟还不动手呢?”景承喃喃自语。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一个封闭的循环,她必须等到忌日来完成最后的复仇。”陆雨晴表情有些迷糊。

“杜织云被仇恨扭曲心智,但并不意味着她愚笨,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罪恶深渊中顶级怪物筹划一切,距离忌日只剩下两个月时间,要在同一时间相同的地点杀掉所有人,如果你们是杜织云会怎么做?”景承抬头注视我们问。

“我会现在就开始行动,首先把目标人物控制并且集中起来。”我已经习惯用怪物的思维去分析怪物。

“不错,这是她最应该做的,错过今年的2月5号她必须等到明年,可问题是杜织云病入膏肓,她已经没有时间在等一年,说明还有更重要的事她还没完成。”景承又喝了一口水淡淡说。

“还有什么比杜织云完成最后复仇还重要的?”苏锦疑惑不解。

“我说过,死亡已经满足和平复不了她的仇恨,她要让葛宏帆等人在死之前承受无以复加的痛苦。”

“可杜织云已经杀了他们的子女并且还是灭门,这已经足够……”我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吃惊的看向景承。“还有另外的人!除了葛宏帆他们还有人与二十年前的无名男尸凶案有关!”

“如果葛宏帆等人和二十年前无名男尸凶案有关,那么除了杜织云之外,他们也知道当时还要谁在场,要是能撬开他们的嘴,就能提前阻止杜织云的杀人计划。”苏锦激动不已说。

警员敲门进来报告,葛宏帆和宋山月夫妇已经被带到警局。

“把葛宏帆和宋山月以及柳开元夫妇分开安排在审讯室,不允许任何警员与他们交谈,一日三餐按时送过去。”我深思熟虑后对警员说。“对了,不能让这些人见面,让他们先走审讯室呆上一天,我要为他们准备一场出其不意的二十年重逢相聚。”

第四十一章 鬣狗群

扣押一天后我让人把葛宏帆等人全都安排到一间装有单面可视镜的审讯室,透过镜子我们能看见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出乎意料的是见面出奇的平静,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惊诧和意外,他们之间甚至都没有视线交流,进入审讯室以后各自和家人坐在一起一言不发。

“他们的反应好像相互并不认识?”陆雨晴有些疑惑。

“不,他们如今的反应刚好证明是认识对方的。”我斩钉切铁说。

“为什么?”陆雨晴是法医对刑侦并不在行。

“你试想一下,突然把你带到警局并且扣押一天,这中间没有任何人与你交谈,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问。

“当然很着急,想尽快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个小时,你见过审讯室里的这些人说话吗?”我面色严峻盯着房间中的人说。“他们的反应是不正常的,相互之间在刻意回避接触,这说明他们是认识的。”

“这些人既然很可能和二十年前无名男尸凶案有关,为什么不立即进行突审,将他们安排在一起有什么作用?”陆雨晴问。

“无名男尸的凶案发生在二十年前,没有足够的证据和线索,我们只是推测这些人和凶案有关,但是却不能证明,同样房间中这些人也深知这一点。”苏锦沉着冷静回答。“相信在这二十年里,他们无数次练习如何应对被警方询问,不管我们怎么审问他们都会对答如流。”

“心理素质再好的罪犯在觉察到罪迹败露时都会表现出恐慌和焦虑,但这些反应在这些人身上并没有出现,他们要么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相互之间早已订立了攻守同盟,而且还是互相牵制牢不可破的同盟。”我的目光逐一扫视过房间中每一个人。“我更相信是后者。”

“既然他们之间有攻守同盟,为什么不单独分开审问,将这些人安排在一起岂不是更难突破?”陆雨晴说。

“见过鬣狗吗?”一直沉默的景承意味深长问。

“鬣狗?”苏锦和陆雨晴一脸茫然。

“鬣狗是很性情凶猛的动物,而且拥有极大的耐力和忍受力,它们社会性群居并且等级森严,成群猎食体型远大于它们的猎物,因此鬣狗对于群体极其忠诚,这是确保它们能在族群中活下去的最基本条件。”景承抬手指着审讯室中的人说。“我们面前的就是一支鬣狗群。”

“将他们单独分开审问,房间中的每一个人就如同一只离群的鬣狗,想要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和族群汇合,它们不相信任何族群以外的动物。”我点点头说。

“鬣狗群也会面临毁灭,但很少是因为它们天敌的攻击造成的,而是内乱引发的族群冲突,和所有土崩瓦解的同盟一样,真正原因并非是外界因素而是内讧,把这些人放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它们狗咬狗。”

“可他们之间并不交流啊。”陆雨晴说。

“鬣狗群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由一只首领统领整个族群,首领控制着族群所有事物,包括猎物的选择以及狩猎部署和食物分配,下面的鬣狗会忠心不二的服从,如果首领死亡那么族群也会随即分解。”景承慢慢走到镜子前锐利的目光审视房间中每一个人。“它们一直能保持沉默和镇静,说明它们的同盟如今还很牢固。”

“这支鬣狗群的首领就在房间中!”苏锦反应过来。

“要突破它们的同盟,首先得先找到这个首领,只要击溃它这个联盟就会不攻自破。”我走到景承身边,视线逐一从房间中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他们之间没有交流互动一直保持沉默,怎么才能找到首领?”苏锦问。

“他们以为这样就不会露出破绽,可言语和动作往往是最虚假的,但心理行为导致的肢体变化却无法控制。”景承手轻轻触碰在镜子上,刚好指着葛宏帆。“先从他开始。”

审讯室中的葛宏帆接连不断抽烟,他拿起干瘪的烟盒时发现已经空空如也,葛宏帆心烦意乱将烟盒丢在地上,侧身翘腿面对审讯室门口的方向移动身体,手指没有节律的敲击自己膝盖。

“你们有没有发现葛宏帆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最远。”苏锦说。

“任何群体的组织结构都是由核心、骨干和一般群众组成,鬣狗群也一样但等级更森严。”

景承指着葛宏帆不慌不忙说,翘腿和侧身则是戒备行为,精神处于高度集中状态,这种戒备随时能转变成攻击态势,说明他心理素质稳定行动坚决。

葛宏帆在进入审讯室以后就坐在门口位置,很多时候会误认为他是想逃离目前的环境,但实际上他的位置是由身份决定的,鬣狗群在休息时为了防止被其他动物袭击,首领会让身体强壮的鬣狗在最外围构架防护屏障,同时首领自己也会身先士卒担任警戒。

“这么说葛宏帆有可能就是首领?”陆雨晴问。

“注意到葛宏帆抽烟吗?抽烟代表着他的不安与焦虑,他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紧张,这源于审讯室中其他人对他造成的压力,是一种畏惧的表现。”景承摇摇头肯定说。“作为首领必须有强势的统治力和对族群不容置疑的威慑力,一旦表现出软弱就会丧失对族群的控制,所以首领是没有畏惧的,葛宏帆不符合成为首领的特质,他在这个鬣狗群中是最忠诚的骨干。”

“我认为柳开元很像是首领。”苏锦说。

“为什么?”景承笑着问。

“按照你对首领的定位,柳开元完全符合这些特质。”苏锦回答。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首先柳开元很强势这一点从他上次冲击警局就能看出来,而且他是战地记者亲眼目睹过战争,死亡和毁灭对于他来说习以为常,相信他的心理素质远远超过审讯室中其他人,死亡是人最大的恐惧根源,从柳开元拍摄的照片不难看出他对死亡见惯不惊,这样一个人的内心无疑是冷漠无情的,当首领再合适不过。”陆雨晴也赞同苏锦的意见。

“那我是不是该认为你也有当首领的潜质。”我看着陆雨晴淡淡一笑。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陆雨晴一脸茫然。

“柳开元虽然经历过战争但我相信他见过的死亡远不及你要多,而且你见到绝对要比他更血腥恐怖,可你的内心为什么不是冷漠无情的呢?”我笑着反问。

“这,这……不一样啊。”陆雨晴解释不清。“我是为死者说出最后的证词,为含冤莫白的无辜讨回公道。”

“柳开元何尝不是,他的照片揭露战争可怕的真相,让世人对战争敬而远之从而阻止战争的发生。”我心平气和对陆雨晴说。“人的善恶往往是在一念之间,柳开元冒着生命危险去拍摄战争的罪恶,不可否认这是一种高尚的行为,单靠职业去判定柳开元太过武断。”

“咬人的狗不会叫。”景承双手插在衣兜里浅笑。“他冲击警局和在你们面前大喊大叫刚好反应这个人内心的敏感和脆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行为,说明柳开元性格怯弱胆小。”

景承的目光透过镜子落在柳开元的身上,他心绪不宁皱着眉头,身旁的丁玲轻轻拍着他的背,柳开元握着丁玲的手不停变换着坐姿。

“鬣狗群在遭遇危险时,首领必须处变不惊审时度势指挥族群,很显然柳开元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他在座位上的姿势在两性关系中是被动方,相反丁玲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就是说在生活上柳开元事事都会听从丁玲的,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又怎么能成为首领。”景承胸有成竹摇头说。“而且在鬣狗群中,只有老弱病残的鬣狗才处于族群的最中间,因为它们需要其他鬣狗的保护,柳开元在这个群体中属于边缘人,也是等级最低的鬣狗,它听从首领的指令并且忠心的服从。”

“那么丁玲呢?”苏锦问。

“丁玲在审讯室中一直在来回注视其他人,她试图得到视线和言语的交流,并且迫切的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没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同时也不遵守族群的规矩。”景承不假思索回答。

“丁玲不属于这个鬣狗群,她根本不认识审讯室中其他人,丁玲和二十年前的无名男尸凶案没有关联。”我注视着丁玲说。

“如果这些人都不是首领,那么只剩下宋山月他妻子吴思雨,宋山月是诗人,在精神层面有极高的追求,他本身就是想要自己的诗歌去传递思想,说明他有影响别人的能力,同时从审讯室每个人选择座位的方式看,他和葛宏帆都处于外围,这么说他就是首领!”陆雨晴回头看看我们说。

景承终于缓慢的点点头:“鬣狗看见首领会低头表示臣服,绝对不会敢去直视首领,这是一种挑衅行为会招致惩罚和驱逐,而宋山月的位置在审讯室最里面,他的视线能看见房间中所有人,并且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其他人的身体。”

“宋山月就是首领!”苏锦兴奋不已。

“不对,宋山月的目光没有威慑力,他虽然在注视其他人,但视线中更多是想要得到其他人的交流,这样的行为和丁玲一样,他只不过是想试图打破沉默通过交谈获取信息。”我眉头微微一皱说。

“可他是唯一符合首领特质的人啊。”陆雨晴说。

“他的确符合成为首领的条件,他追求精神统治有与生俱来的领导力和执行力,可在这间审讯室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符合这些特点。”景承淡淡一笑。

“吴思雨?!”苏锦大吃一惊。

“吴思雨坐在宋山月的身后,她的位置是审讯室中所有人最远的一个,她是族群最前沿的警戒线,密切监视和威慑着所有人。”景承嘴角缓缓上翘透过镜子死死盯着吴思雨。

“你,你早就知道吴思雨就是首领,所以你才会把审讯室中这些人比喻成鬣狗群。”我突然明白过来震惊看向景承。“心情凶残的野兽群体有很多,但鬣狗群却与众不同最显著的分别就是,鬣狗群的首领不是雄性而是鬣狗女王。”

“吴思雨就是鬣狗女王!”陆雨晴恍然大悟。

“不管二十年前这些人到底做过什么,吴思雨就是始作俑者的主谋。”

景承露出自负的微笑,就在这时一直背对着我们的吴思雨忽然慢慢转过头,她仿佛能看见我们一样,从来没见过如此冰冷的目光,她完全没有审讯室其他人的焦灼与不安,脸上没有丝毫神情的变化,冷静的让人感到可怕。

“我立刻安排人对吴思雨进行突审。”

“不用。”苏锦刚要转身就被景承叫住。“鬣狗女王只会被打败但绝对不会妥协,何况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撬不开她的嘴。”

“那,那怎么办,要阻止杜织云就必须先知道还有谁与二十年前无名男尸凶案有关,否则她很快就会再次行凶,而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审讯室里的人。”苏锦心急如焚。

“每个人都有弱点,咱们这位鬣狗女王也不例外。”景承的目光移到吴思雨旁边的宋山月身上。“丁玲和宋山月对无名男尸凶案不知情,把这两人带出来,宋山月就是鬣狗女王的弱点。”

第四十二章 暗战

警员从审讯室带走丁玲和宋山月后,我明显发现剩下的三人表情各异,没有丁玲的陪伴柳开元更加六神无主,葛宏帆也表现出烦躁的焦虑,即便处变不惊的吴思雨脸上也泛起不安的神情。

“他们已经乱了阵脚,不管能不能问出什么,我认为有必要敲山震虎让他们更加恐慌,他们越是心虚防线越容易突破。”苏锦说。

我透过镜子注视着吴思雨,五十多岁的她保养的很好,几乎看不见脸上的皱纹,衣着打扮得体透着精干,头发柔顺不乱指甲圆滑光洁,一看便知吴思雨很注重细节,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即便是坐在审讯室中依旧透着风过无痕的从容,很难让人相信她居然会是鬣狗女王。

“我赞同苏锦的想法,即便撬不开她的嘴,也不能让她有恃无恐,得给一些压力来促使他们之间的同盟松动。”我点点头看向景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