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化验报告我等陆检回来再给她送过来。”

“要不,要不你就放我这儿。”我目光落在孟沉手中拿着的档案袋上,想起之前景承让陆雨晴化验秦沈峰的血迹。“等她回来我帮你转交。”

“也好,谢谢秦队了。”

“这么客气干嘛。”

等孟沉关门离开后我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望着摆在桌上的档案袋有些入神,直到现在我都在等景承告诉我,可他似乎完全没有打算向我说出来的意思,当然,我并不会因此而去质疑他,想必他隐瞒着我应该有其他原因。

但秦沈峰毕竟是我父亲,而且我也很好奇景承到底在调查他什么,甚至这次调查连赫楚雄都有参与,可见绝非普通的小事,如今答案就在我面前,思前想后我终究还是打开了档案袋。

里面装有一份化验报告,姓名栏填着大写的q,秦沈峰名字第一个字的字母就是q,报告里是各种专业数据和曲线,我看到最后的结论。

送检血液中提取的dna样品与案件物证dna吻合,基因相似系数99.999%,确认系同一人。

我目光落在案件物证四个字上,景承在用秦沈峰的dna匹配案件物证!

我心里暗暗一惊,这意味着秦沈峰牵扯到某件案件,化验结果足以证明他和案件有直接关系。

可我还是看不懂这份化验报告,也不清楚物证指的是哪一起案件,我心烦意乱将化验报告重新装回到档案袋中,原本打算等杜织云案件结束后再问景承,可现在一秒也等不下去,我必须知道他为什么调查秦沈峰。

我开车前往安全屋,为了防止屋内的情况被外面看见,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厚窗帘遮挡,景承看见我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

还没等我开口就听见敲门声,进来的警员神情疑惑:“秦队,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我一愣。“谁找我?”

“送,送快递的。”

景承吃惊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和他一样震惊,谁会把快递送到安全屋来?而且还是我的快递?

在门口看见快递员,把一个不大的箱子交给我,上面清楚的写着安全屋的地址以及我的名字。

我回到屋里一脸茫然看着景承,刚想打开快递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喂。”

手机那边没有人回应,但我能听见轻微的鼻息声。

“你找谁?”我问了一句。

在短暂的沉默后手机话题中传来声音:“谢谢你。”

“谢谢我?”我眉头一皱感觉今天所有的事都让我不知所措。“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你是谁?”

“杜织云。”

我猛然一惊,万万没想到杜织云居然会给我打电话,连忙按下免提让景承也能听见。

“你的杀人动机我们已经调查掌握,如今你不可能在完成杀人计划,自首吧,不要再冥顽不灵下去。”我义正言辞说。

“我帮你纠正一下,不是你们调查到的而是我告诉你们的,如果不是我故意把柳师培的书留在书桌上,你们认为能发现这一切?”

“距离你一家人的忌日还有两天,如今吴思雨等人被警方保护,我认为你是没有办法完成复仇了,怎么看主动权好像都在我们手中,而且我也相信你等不到下一个2月5号。”景承声音冰冷。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打这个电话不是炫耀更不是挑衅,我是发自肺腑想要感谢你们两件事。”

“感谢我们两件事?”我皱眉和景承对视。

“第一件事谢谢你们追查到吴思雨他们二十年前杀我全家的事。”

“他们的子女是无辜的,你杀了这些人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我大声斥责。

“无辜?我也很无辜,我不到一岁的妹妹也无辜,还有我父母她们同样无辜,可结果呢,到现在我连他们尸首都找不到,我只不过让这些人感受一下失去一切的痛苦。”杜织云的声音很平缓。

我说:“他们的罪行自然会有法律公平裁决,轮不到你私自复仇。”

“公平?如果真公平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得到制裁而不是被警方保护,你们明明知道他们所作所为,可你们的法律能定罪吗?”

我和景承一时哑口无言,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吴思雨等人谋杀杜停春一家。

“不过没关系,我还是要感谢你们对我锲而不舍的追捕,从而知晓了吴思雨他们的罪恶,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相信你现在已经收到快递。”

我从杜织云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慌乱,她似乎充满了自信和把握。

我连忙打开快递,里面放着一个信封,从信封里取出好几张黑白照片,当我和景承看见照片时瞬间瞪大眼睛。

照片是在一艘船上拍摄,我们看见了吴思雨、葛宏帆和柳开元以及严耀初,他们轮流出现在照片中,每一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照片阴冷的基调让他们看上去格外狰狞。

杜停春和抱着婴儿的谢佳莹跪在甲板上,他们惊恐无助苦苦哀求的神情定格在照片上,而下一张照片里他们已经被捆绑,头被塑料袋套住,急促的呼吸模糊了塑料袋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脸,而站在他们身后紧紧抓住袋子的正是葛宏帆和吴思雨还有严耀初以及柳开元。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照片亦如目睹一场凶案的全过程,最后几张照片中,是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的杜停春和谢佳莹,还有那个双手孩子挥舞的婴儿。

他们被分别装入麻袋,一旁的吴思雨等人往麻袋里放入重物,婴儿被丢进去的时候还是活着的,然后麻袋被推下海中……

这些黑白照片记录了凶案始末,那些静止的画面让人毛骨悚然,我愤怒的握紧拳头,双目溅火盯着照片里那些禽兽不如的畜生。

照片并非是偷偷拍摄,从角度以及曝光看有人专门拍摄了谋杀过程。

我很快明白这些照片存在的用途,这就是吴思雨他们攻守同盟的关键,为了防止有人泄露秘密,所有参与谋杀的人都被拍摄了照片,而这些照片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份,这样就可以相互制约确保谁都不能说出来。

杜织云一直留在严耀初身边就是为了找寻父母下落,可她最终却从严耀初那你发现了这些照片,很难想象当杜织云看见这些照片时该是什么样的痛苦,她的杀戮应该也就是从看见照片那一刻开始的。

“有这些照片足够让吴思雨他们认罪伏法。”我大声对着手机说。“你自首吧,我向你保证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能把照片交给你,只是希望你能将吴思雨等人的罪行公之于众,她是不会收手的。”景承神情沉稳说。

“吴思雨他们罪大恶极,但不代表你就能杀人复仇,他们的罪行自会有法律去审判,在此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再行凶的。”我冷冷说。

“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杜织云回答的很干脆。“快递里除了照片之外还有一件送给你们的礼物。”

我放下照片看见箱子里还有两个金属环,看上去像是手镯,我刚从箱子里拿出来,手就被景承紧紧抓住:“不要动!”

看见景承异常震惊的表情我有些茫然:“怎么了?”

“这是磁性炸弹,威力足够摧毁整栋房子,只要金属环闭合炸弹便开始启动,除非有关闭密码否则任何强制行为都会触发炸弹爆炸。”

我举着炸弹大吃一惊,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杜织云送来炸弹说明她还以为吴思雨等人在安全屋,她是想要把这里的所有人一起炸死完成复仇,这说明她还不知道吴思雨他们的下落。

“你感谢人的方式挺特别。”我冷冷一笑。

“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想炸死他们。”杜织云也在笑,而且笑的很轻松。

“你必须在2月5号忌日那天完成复仇,所以你绝对不会允许提吴思雨他们提前死。”景承慢慢从我手中接过炸弹苦笑一声。“看来这两个磁性炸弹是为我们准备的,可问题是金属环不闭合炸弹无法启动,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老老实实启动炸弹呢?”

我冷静下来感觉事情不对劲:“你刚才说要感谢我们两件事,第二件是什么?”

“我的身体情况相信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陈贤被你们抓到后我失去了能协助我的人,吴思雨他们的子女被我杀掉后,他们做贼心虚请了很多私人保镖保护他们,我很难靠近这些人,所以我必须重新再找一个能帮我的人。”

“帮你杀了他们?”我不屑的冷笑一声。“要知道像你这样的怪物并不多,你应该很难再找到和你一样……”

景承突然抬手示意我停止,他嘴慢慢张开:“你不是找人帮你杀吴思雨等人,你需要一个能把他们聚集在一起的人!”

我骤然一惊目瞪口呆看向景承,之前景承就很疑惑为什么杜织云要提前暴露吴思雨他们,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了答案,这些人身边有私人保镖负责安保就如同在严耀初家里看见的一样,杜织云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靠近她的目标。

所以杜织云才会有意让我们知道她的动机和真正的目标,这样警方出于安全考虑势必会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统一保护。

杜织云需要找一个帮手,而我们正是她需要的帮凶!

“谢谢你们,这就是我要感谢你们的第二件事。”杜织云的笑声充满了胜者的欢愉。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杜织云算计好了每一步,甚至连我们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确切的说是她身后那个恶魔,杜织云从两年前开始实施杀人计划,就是说这个恶魔竟然能在两年前就算计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

“如果是有意让我们把吴思雨等人聚集在一起,那么……”景承脸上大变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手机的铃声在我们所在的房间中响起,声音是从快递箱中传来,我找到两个手机,和景承同时认出那是苏锦和陆雨晴的手机。

“你把她们怎么了?”我慌乱的大声质问。

“她们是安全的,至少暂时是安全的,手机里有一段视频,我想你们应该看一看。”

我在苏锦手机中找到视频,她和陆雨晴昏迷不醒被锁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每个人身上都紧紧捆绑着一圈东西,前方的显示屏有跳动的数字。

我放大视频仔细一看额头冒出冷汗,捆绑在她们身上的是通过手机引爆的定时炸弹:“你想干什么?”

“你们刚才不是问我,凭什么让你们启动磁性炸弹,我应该为你们找到理由吧。”

我和景承面面相觑,但大家都没有犹豫,如果说杜织云想杀我们,不必搞这么多事,而且苏锦和陆雨晴被她挟持,她要我们做什么都不能拒绝,我和景承毫不迟疑将磁性炸弹戴在手腕上,金属环闭合的瞬间一圈红线在外围亮起。

“只有我们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而且我在房间中装有摄像头,如果有人试图拆除炸弹我会立刻引爆,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们,只要你们肯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她们会安然无恙,而且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把关闭炸弹的密码告诉你们。”

“她们既然在你手里,说明你已经把吴思雨等人抓走,还需要我们干什么?”景承问。

“你们是警察当然要有始有终,既然知道了开始和过程,最后的结局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见证。”

“你打算杀掉吴思雨他们!”

“不是打算,从始至终我就没有想过要他们活着,他们能苟延残喘到今天不是他们命大,而是需要他们在我全家人忌日的那天祭奠我父母和妹妹的冤魂!”杜织云的声音冰冷入刀。

“你要我们看着你杀人。”

“不,我是要他们当着警察的面承认自己的罪行,你们应该能猜到我会去什么地方,我在那里等你们,但是……”手机话筒中杜织云的声音变的低沉。“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们通知警察,那么你们再也看不见她们!”

我从桌上拿出纸笔打算通知外面的警员,景承按住我的手摇头,他的意思我懂,如今苏锦和陆雨晴在杜织云的手上,复仇是支撑她活到现在唯一的动力,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止破坏,因此她的警告也绝非危言耸听,我们不能有心存侥幸置她们生死于不顾。

“好!”景承掷地有声回答。

第五十二章 伪善者的恶囊

我和景承赶到海城时刚好是2月5号凌晨,我们驾船前往二十年前杜停春一家被杀的海域,果然在那里看见停泊着两艘相聚一百来米的船。

我们刚想靠拢忽然手腕上的磁性炸弹发出鸣叫,距离船越近鸣叫的频率越快,景承连忙将船停下来,这时对面的船上陆陆续续有人从甲板上爬起来。

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从另一艘船上照射过来,我和景承看清船上的人正是吴思雨他们,好像才从船上清醒过来,严可卿应该是看见我们,在船尾抱着不能动弹的严耀初大声呼救。

她刚站起来就痛的跪倒在地,她摸向后背的手在探照灯照射下,我和景承看见满手的鲜血,这时其他清醒的人也痛苦不堪捂着自己后背。

“杜织云剥去了他们后背的皮肤。”景承反应过来。“这是她特有的行凶手法,看来船上的这些人在她眼里和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杜织云如今只有一个人,距离船有一百多米,她打算怎么杀掉这些人?”我皱眉自言自语。

这时船舱里传来电流的声音,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杜织云无情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回荡在幽暗的大海之中。

“相信你们对这里应该不会陌生,为了这一天我等待了二十年,能看见你们再回到这里我很高兴。”

“你是谁?”葛宏帆拿起话筒问。

“我是杜停春和谢佳莹的女儿,请你们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杜织云,你们的子女全家都是被我杀的!”杜织云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戾气,她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而且你们很快也会死在我手上。”

船里顿时一片死寂,吴思雨等人面面相觑对视,这时景承拉拉我衣角示意我看向另一艘船,透过船舱里的灯光我依稀能看见杜织云。

“你,你想干什么?”吴思雨问。

“拜各位所赐,今天是我一家人的忌日,为了祭奠我的家人,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游戏,在游戏开始之前我先告诉你们游戏的规则。”

我伸手到腰后解开枪套,景承伸手过来按住,摇头小声说:“我即便相信你可以一枪命中杜织云,但问题是她的死活我一点都不在乎,当务之急是如何救苏锦和陆雨晴,而且杜织云筹划这么久的复仇计划不会因为你一枪被终结,静观其变看看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我无力叹息一声手慢慢从枪套上松开,深夜的大海格外宁静,从船上对讲机中传来的杜织云声音很远都能听的清晰,她用很慢的语速宣布游戏的规则。

“你们每一个人手腕上都装有磁性炸弹,只要离开船超过十米就会自动爆炸,规则的第一条,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不能离开船!”杜织云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是对我和景承说的。“你们也不要试图上船去救他们,你们戴着的磁性炸弹只要靠近他们也会自动触发炸弹,我让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和我一起见证游戏的结果,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拯救,相信不会为了这些恶贯满盈的人送命。”

我抬手伸向对面的船,果然只要稍微靠近手环就开始鸣叫。

“我在你们每一个人身体中注射了蝰蛇毒素,这种毒素通过血液循环会在6小时之内致命,规则的第二条,不要妄想有人会来救你们,在你们生命最后的6个小时内完成我要求的游戏。”

我和景承看见船上的人纷纷在探照灯下卷起衣袖,我看见他们手臂上皮肤呈紫黑色而且流血不止,看来杜织云并非是危言耸听,的确是蛇毒开始发作的症状,蝰蛇毒素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最后会导致心力衰竭死亡。

“疯子!”宋山月是文人,身上有一股文人的傲气,应该是知道说话的就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拿起话筒大声咆哮。“你这个杀人凶手,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我宋山月绝对不会向你这样的人低头,要玩游戏你自己玩,我就是死也不会奉陪!”

杜织云似乎根本没被宋山月的话触动,她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既然是游戏,有惩罚自然也应该有奖励,我为你们准备的游戏一共有五个环节,谁要是在这个游戏结束后还活着,那么我会放过这个人,我在船上放了一支能解除你们身上蛇毒的血清,只有等到船上还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我才会告诉血清的位置。”

杜织云这句话显然是触动了船上某些人,二十年前他们见财起意不惜杀人,二十年后为了自己活命一样可以不择手段。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吴思雨捂着后背冷静问。

对讲机那边沉默了片刻,当杜织云声音再响起时透着毋容置疑的冷酷。

“我以我父母和妹妹的名义起誓,我会兑现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最后一个活着留在船上的人,我会告诉此人藏在船上解毒血清的地方。”

杜织云说完,嘈杂的船上立刻安静下来,我能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眼中看见蠢蠢欲动的暴戾和算计。

“按理说杜织云应该赶尽杀绝才对,可她刚才说的是真话,她最在乎的就是她家人,能用已死家人的名义发誓可见她绝对不会食言。”景承若有所思说。

“相信你们已经听明白规则,那么现在开始游戏的第一个环节,在但丁的《神曲》中我最喜欢的是地狱篇第二十三首,因此这个环节我借用但丁的诗名称之为伪善者的恶囊。”杜织云声音从容不迫说。“在这个环节中,只需要吴思雨、葛宏帆和柳开元以及严耀初四个人参与,游戏的方法很简单,在家人面前剥去你们的伪善,把二十年前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在讲述完以后不肯承认自己罪行的那个人将会被扔下船。”

杜织云的声音停止了很久,我和景承看见船上的吴思雨等人相互对视,毕竟是承认杀人罪行而且还是在自己一直隐瞒的家人面前,谁也没胆量开口。

“我可以一直这样等下去,结果是6个小时后,船上只会剩下你们僵硬的尸体,而且忘了告诉你们,蛇毒发作的时候会异常痛苦,你们会在清醒的情况下承认生不如死的剧痛,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杜织云仿佛并不着急。

柳开元终于按耐不住,站起身指着不能动弹的严耀初:“不关我的事,是严耀初找到我,说是想帮他朋友带些货物离开雅加达,让我帮忙疏通军方装货上船,我原本根本就不认识杜停春。”

“很好,不错的开始,在第一个环节中你占得先机。”杜织云甚至在鼓励柳开元。

“我是开船的,柳开元找到我想坐船带货回国,给了我一大笔钱,我当然不会拒绝。”葛宏帆也忍不住指着吴思雨对着话筒大声说。“是她,所有的事都是她出的主意。”

“你……”吴思雨一惊。

“没错,就是她。”柳开元也指着吴思雨说。“船在海上遇到风浪,颠簸中装货的箱子撞坏,当时她和严耀初发现散落在货仓里的金条,就把我叫去,我到货仓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了,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当时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干什么,她让我们撬开其他的箱子,发现里面装着的全是美金和金条。”葛宏帆把矛头对准吴思雨。

吴思雨居然还能处变不惊:“我只是让你们撬开箱子看看,又是谁提出要分掉那些钱的?”

柳开元应该是极力想撇清关系,手又指向葛宏帆:“是他,他说如果分掉这些钱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我是这样说的吗?!”葛宏帆勃然大怒。“我只是说把洒落的钱和金条分掉,是严耀初看见那些画像是中了魔障,死死盯着那些画不肯松手。”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主要,是你最后提议要分掉那些金条的。”柳开元理直气壮说。

“是我提的又怎么样?你难道就没有拿吗?”葛宏帆着急指着吴思雨说。“我只是说分掉那些钱,但我没说过要杀人!是她说一不做二不休,杀掉杜停春一家人。”

“葛宏帆!”吴思雨也乱了方寸。

“思,思雨……”宋山月目瞪口呆看着她,嘴角不停蠕动好半天才说出话。“他,他说的是真的?你,你为了钱竟然杀,杀人?!”

吴思雨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来不及理会宋山月,她来回盯着葛宏帆和柳开元冷冷说:“不错,是我提出要杀了那家人灭口,可你们有一个人反对吗?杀人的时候你们有谁没参与?别把自己说的无辜,到这个时候谁也别想把自己洗白。”

啪!

宋山月一巴掌打在吴思雨的脸上,她吃惊的捂着脸愣住。

“你,你为了钱杀人!我和你几十年夫妻,竟然从来没有看清你,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值多少钱?你竟然可以教唆杀人!”宋山月痛心疾首声音颤抖。

“为了钱……”吴思雨惨笑一声。“我是为了钱吗?我是为了你,为了你那些看不到希望遥不可及的理想,你以为没有钱能出诗集,没有钱你能创办诗刊,你现在可以大义凛然的斥责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杀人换来的。”

宋山月手抖动一下,毕竟是几十年夫妻,而且吴思雨的的确确一直在背后支持和鼓励他,没有吴思雨也没有他的今天,宋山月闭眼重重长叹一声,手抚摸在吴思雨的胳臂上:“我不要这些,真的,我一点都在乎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宁愿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理想,一辈子穷困潦倒,我有你已经足够了,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去杀人……”

吴思雨的冷静让我有些吃惊,她完全没有因为局势失控而乱了方寸,指着躺在严可卿怀里的严耀初说:“杀人灭口的主要是我提出来的,但严耀初是杜停春的朋友,当时我们都征求他的意见,他虽然没有说话可他是第一个点头同意。”

严耀初全身瘫痪无法辨别,只能不停转动眼睛,收缩的瞳孔透着惊恐的畏惧,严可卿瞠目结舌看着怀里的严耀初,震惊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吴思雨又指向柳开元:“我记得你是第二个点头同意的吧。”

“你,你带回来的那些钱和黄金,是,是你杀人抢来的?!”丁玲张大嘴吃惊看着柳开元,好像他在自己眼里变的陌生。

“我,我能不同意吗?我要是不同意你们会放过我?”柳开元着急的有些结巴。“吴思雨,你不要混淆视听,就数你最歹毒,杀人是你提出来的,拍照也是你提出来的,你要我们轮流去闷死杜停春一家人,还要拍照作为彼此的把柄,还有葛宏帆,第一个动手杀人的就是你。”

柳开元显然没有吴思雨聪明,她一直在攻击柳开元但并没有说过葛宏帆,她是在建立属于自己的同盟阵线,而柳开元为了自保和盘托出,他同时树立了吴思雨和葛宏帆两个敌人。

“柳开元,别把自己说的无辜,杀人的事我们都动手了,这事我承认,但最后那个婴儿可还是活着的,是你把她扔到麻袋里。”葛宏帆果然调转枪口。

柳开元惊慌失措擦拭额头冷汗不知道说什么。

听到这里二十年前吴思雨等人合谋杀害杜停春一家凶案真相终于清楚,我放在包里的录音笔把每一个人说的话都记录下来,他们即便今天能侥幸逃过杜织云的复仇,那些照片物证和这些对话足以让他们面临死刑。

亦如杜织云这个游戏的名称,伪善者的恶囊。

船上这些在人前风风光光道貌岸然的禽兽,在相互指责中褪去了伪装,露出他们肮脏可憎的真实面目,作为警察来说他们不但是受害者也是凶手,可我对他们如今的处境没有丝毫同情。

幽暗的海面又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我猜想这些真相杜织云已经从严耀初口中得知,只是当她在从这些参与杀害她家人的凶手口里再听一次该是如何的心情和感受。

充满着死亡气息的沉寂令人感到压抑的窒息,当我再听到杜织云的声音时,却暗暗吃惊的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话语而感到愤怒,她平静的声音反而更让人害怕。

“很好,游戏的一个环节你们完成的很好。”我甚至能听见她的笑声。“接下来你们必须选出在第一个环节中出局的那个人。”

船上的吴思雨他们顿时表现出不安的紧张,相互充满敌视戒备的对视。

“不用这么紧张,这个环节中我不会因为你们做过什么,谁是主谋谁是帮凶而判定谁出局,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我需要你们在各自家人和警察面前褪去伪装,你们都做的很不错,但是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罪行的人会被踢出这个游戏。”

吴思雨等人在听完杜织云的话以后,目光纷纷转向严耀初,我猜他并非不想说,而是他根本开不了口。

“看来你们已经选出谁出局了,那么现在这艘船上已经不需要这个人,杀人沉尸的事情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陌生吧。”杜织云的话语中带着轻松的笑意。

我和景承明白杜织云是让他们把严耀初扔下船,而吴思雨等人显然也领悟到杜织云的意图,三个人愣在船上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都忘了怎么杀人?这才过了二十年而已,杀人对于你们应该轻车熟路才对,难不成这二十年让你们弃恶从善?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在你们身体中蔓延的蛇毒不会因为你们善恶而化解。”

在杜织云的蛊惑下,葛宏帆阴沉着脸目露凶光向严可卿抱着的严耀初走去,宋山月应该意识到葛宏帆想干什么,正打算阻止被吴思雨一把拉住,她的冷静如今变成冷漠,而柳开元拉着一脸震惊的丁玲背过身。

我大吃一惊想要何止,被景承拉住抬起的手:“你救不了他。”

我手无力的放下,眼睁睁看着严可卿充满恐慌的目光望着葛宏帆,紧紧抱住怀里的严耀初,但她终究不是葛宏帆的对手,被他一掌重重推倒在地,抱起不能动弹的严耀初扔到海里。

扑通一声,严耀初根本没有挣扎的沉入海底,船舷边是大声痛哭嘶喊的严可卿,她绝望的看着严耀初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片刻我们听见从海底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激起的水浪在海面荡起一圈圈血红色的涟漪,支离破碎的尸体碎块漂浮上来,严可卿捂着嘴目光呆滞的坐倒在甲板上。

爆炸激起的海浪溅到我和景承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景承抹去脸颊上的海水,声音缓慢而阴郁。

“杜织云根本不会亲自动手杀掉这些人,她会让这些鬣狗自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

第五十三章 赎罪者的灵魂

随着时间的推移蛇毒已经开始发作,船上剩下的人身体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肿大伴随着流淌的鼻血以及难以抑制的抽搐。

“我小时候父亲给我讲述过一个故事。”

杜织云沉寂了很久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缓从容,她完全没有复仇的兴奋和快感,亦如真的仅仅是在完成一场游戏,这种对死亡的麻木才最让船上的那些人绝望。

“一位富有的商人带着货物穿越大海,不幸遇到了暴风雨,单薄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船体被撞开裂缝海水涌入船舱,商人必须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将货物扔下船减轻船的负重来确保水位低于裂缝,但这样他会损失自己拥有的财富,同时富商也可以选择保留货物,但意味着最终富商将和财富还有船一起沉没于汪洋。”

我们静静听着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回荡在深夜宁静的海面如同亡灵宣读的审判书。

“父亲给我讲述这个故事是想告诉我如何在贪婪和生命之间做出选择,那么现在你们也将面临一次选择,如今这艘船上还剩下六个人,游戏结束前我只希望还有四个人留在船上,相信这个环节对于你们来说应该轻车熟路,二十年前你们已经选择过一次,那一次你们所有人都选择了贪婪,既然你们认为贪婪比生命更重要,那么就在同一个地点把你们曾经做过的事再做一次。”

“再这样下去她会杀掉这里所有人。”我心急如焚低声对景承说。

“这一切都是她杀人计划中早已安排好的。”景承抬起手露出磁性炸弹。“我们根本阻止不了她,自始至终我们仅仅是参与者,我们存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希望我们见证这场复仇。”

“我是警察!”我攥紧拳头义愤填膺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草菅人命而无动于衷。”

“对,你是警察但问题是你不是神,不是任何一件事你都能控制和掌握,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景承神情平静望着对面的船。“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隐瞒你的事,是的,我的确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景承回答。

我没有追问下去,但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我等他这句话等了太久时间,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其实对于我已经不重要,我只是不能接受我最信任的人会隐瞒我。

船上的人开始躁动,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极大的胆量,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消亡毁灭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心理摧残,所以正常人才知道敬畏死亡从而远离杀戮。

但这个定律似乎对于船上的吴思雨他们来说并不成立,毕竟只要杀过一次人后这种负罪感便会荡然无存,二十年前他们可以因为贪婪选择杀戮,二十年后当然可以重来一次,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这艘船上的人成为他们彼此活下去的筹码。

宋山月和丁玲都用吃惊的目光看着身旁的伴侣,我猜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生活在身边几十年最亲密的那个人竟然会如此陌生,严可卿依旧呆滞无助的缩在船尾没有声音的抽泣,我想今晚会成为她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既然是我的游戏就必须按照我的要求。”杜织云充满欢愉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中响起。“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所以现在离开这艘船的必须是一男一女,而且你们要用二十年前对付我父母的方式来处理这对男女,甲板的纸箱里有我为你们准备的道具,我要提醒你们的是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认为有人会主动离开这艘船,所以你们必须尽快商量选择出暂时能让你们活命的人选。”

葛宏帆在甲板上找寻,看见纸箱打开后从里面拿出塑料袋和两个麻袋,我们看过柳开元拍摄的那些照片,知道吴思雨等人是如何杀掉杜停春一家,装在纸盒里的正是当年这些人行凶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