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严可卿势单力薄而且已经丧失生存的斗志,她是最合适的目标,这些人一定会选严可卿。”我心烦意乱问身旁的景承。“她是无辜的现在有危险怎么办?杜织云要把一男一女扔下船,女的不用说一定是严可卿,男的呢?吴思雨他们会选择谁?”

景承缓缓摇头很肯定回答:“你放心,严可卿是安全的,至少在这个游戏环节她暂时安全,一个族群的毁灭往往是从内乱开始的……”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游戏环节,我称之为赎罪的灵魂,如果你们一直这样站着不动,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就真的要成为灵魂了,我再强调一次,这艘船上只有一个人最终能活下来,想要得到解毒血清就必须按照我的规则完成游戏。”

杜织云的蛊惑让吴思雨等人从躁动演变成跃跃欲试,他们相互注视对方选择着猎物,宋山月一把将吴思雨拉到身后:“你已经错过一次,不要再执迷不悟,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希望看见你双手再沾上人血。”

“山月,回不了头了,我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但你不应该和我一起,我会让你活下的可在此之前你必须知道,你的理想和才华还有清高是救不了你的。”吴思雨恢复了镇定,她似乎拥有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这不是你擅长的事,就交给我吧。”

听吴思雨的话我知道她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山月,亦如她二十年前主谋杀人分赃一样,抛开其他的事不难看出吴思雨对宋山月的确是情深意重。

吴思雨的视线转移到葛宏帆身上,抬手指向柳开元:“这只疯狗为了活命见谁咬谁,留着他只会是麻烦,杜织云要的是一男一女,他们夫妇刚好一对。”

船上身体最强壮的是葛宏帆,而最孱弱的正好是柳开元夫妇,吴思雨再次以成为鬣狗女王,她在和葛宏帆建立暂时的攻守同盟,不管是动物和人,弱肉强食永远是恒古不变的定律。

我看见葛宏帆伸手拿起旁边的木棍,阴冷的视线落在惊慌失措的柳开元夫妇身上。

柳开元用颤抖的身体挡住丁玲,结结巴巴恐慌的质问:“你,你,你们想,想干,想干什么?”

吴思雨从纸箱中拿起塑料袋,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冷漠的戾气,被身后的宋山月紧紧抓住胳臂:“你……”

“闭嘴!”吴思雨阴沉着脸打断宋山月。“今晚这里肯定是要死人的,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砰!

我和景承听见沉重的敲击声,宋山月身体抽搐一下重重倒在地上,他身后是目露凶光双手紧握木棍的葛宏帆。

吴思雨震惊张着嘴跪到地上撕心裂肺摇晃昏迷不醒的宋山月,抬头恶狠狠盯着葛宏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说的没错,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死。”葛宏帆回答的很冰冷,操起木棍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吴思雨打晕,冲着柳开元大喊。“你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她刚才还想杀你,留着这个女人早晚会要我们的命。”

柳开元六神无主吓傻在原地,在葛宏帆的催促下清醒过来,战战兢兢走到他旁边,葛宏帆将塑料袋套在宋山月的头上,将另外一个塑料袋递给柳开元,声音很短促:“动手!”

我实在看不下去,宋山月因为无法呼吸从昏厥中醒来,他拼命的想要挣扎双手却被紧紧捆绑,葛宏帆死死抓着塑料袋,阴冷的目光盯着身旁的柳开元。

他迟疑了片刻一咬牙将塑料袋套在吴思雨头上,我们眼睁睁目睹着吴思雨和宋山月徒劳的挣扎,动作越来越微弱,呼出的气体模糊了塑料袋当我们看不见他们面容时,两人一动不动躺在甲板上。

葛宏帆动作麻利指示柳开元将窒息身亡的两人装入麻袋合力推下了船,景承往后退了几步,没过多久从海底传来的爆炸声激起水浪,在探照灯照射下船的四周被侵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我抹了一把脸色带有血腥味的海水,无能为力叹息一声,这时景承重新走回到我身边,他似乎对发生的事反应很平淡。

“你,你早就知道被杀的会是吴思雨和宋山月?”我吃惊问。

“葛宏帆并不傻,船上这几个人里面最强势的是吴思雨,如果葛宏帆听出吴思雨的建议杀掉柳开元夫妇,那么他将会面对吴思雨和宋山月两人,即便他是最强壮的但要对抗他们也明显处于下风,何况吴思雨和宋山月感情这么深,吴思雨千方百计想要保存宋山月,真要动起手宋山月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恍然大悟:“所以他先联合柳开元除掉吴思雨和宋山月,这样一来他成为船上最强的那个人,他有能力去支配剩下人的生死从而确保自己能活到最后。”

景承的注意力从船上剩下人的身上转移到杜织云所在的船。

“她的复仇杀戮并非是随机的,复仇的顺序都是提前安排好,看见有人教她如何掌握这些人的心理,表面上杜织云把选择权交给他们,实际上她一直在操控这个游戏,严耀初背信弃义在杜织云眼中他罪大恶极,所以他是第一个被处死,吴思雨是主谋所以她和宋山月第二个被杀,按照杜织云的复仇逻辑,我想我能猜到下一个游戏中出局的是谁。”

“是谁?”

景承的视线游弋到柳开元的身上:“他不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第五十四章 良心的颜色

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海面响起有节律的掌声,严可卿蜷缩着身体躲在船尾的阴暗中瑟瑟发抖,葛宏帆和柳开元面无表情盯着传来声响的对讲机,而丁玲面如纸色颤抖着身体瘫软坐在甲板上,好像完全不敢相信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

蛇毒应该已经蔓延到全身,船上剩下的人都痛苦的抽搐着身体,呼吸也随之变的急促吃力,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能明显看见淤黑的浮肿。

时间已经过去3个小时,杜织云精心准备的复仇也接近尾声。

杜织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仿佛在吟唱着诗篇,她平缓低沉的声音宛如地狱深处恶灵的哀嚎。

在那一大片坎坷不平的地带,到处都是墓穴,

坟墓与坟墓之间,散布着熊熊烈焰,

所有棺的棺盖都支在一边,

从里面传出阵阵凄厉的抱怨,

显然这都是些可怜人和受刑者在哭声震天。

……

杜织云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回味在她诵读的诗句之中。

“但丁《神曲》地狱篇第九章。”景承听完后不假思索对我低声说。“颂扬复仇女神厄里倪厄斯的诗篇,在希腊神话中厄里倪厄斯专门追捕并惩罚那些犯下严重罪行的人,无论罪人在哪里,们总会跟着谴责他,使他的良心受到痛悔的煎熬。”

“这是我最喜欢的诗句,复仇女神会谴责罪人的良心,但我有另外一个打算,我妹妹被丢进海里的时候不到一岁,能下手残杀一个婴儿说明你们根本没有人性,我很好奇你们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那个婴儿不是我杀的。”葛宏帆指着柳开元大声说。“是他,是他把婴儿丢到麻袋。”

“不,不是,是你们逼我的。”柳开元惊慌失措解释。

“你们都是罪人不用相互推诿,第三个游戏就叫良心的颜色,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要看见你们两人之中其中一人的心脏!”杜织云从容不迫的声音缓缓传来。“你们面前的纸盒里,我为你们准备了刀。”

葛宏帆和柳开元几乎同时看向纸盒,但柳开元身体明显没有葛宏帆好,等他反应过来时在灯光下折射着寒光的刀已经握在葛宏帆的手里。

看来景承猜错的一点都没有,这场复仇的游戏杜织云根本没有留给这些仇人选择的机会,严耀初的背叛和同流合污在杜织云眼里远比主谋的吴思雨还要可恨,所以他是第一个被处死的人,吴思雨作为主谋自然难逃一死,而柳开元杀掉她妹妹更是不可饶恕。

葛宏帆在船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即便如今老了,但远比孱弱的柳开元要孔武有力,何况加上二十年前的杜停春一家,葛宏帆现在已经杀了六个人,在杜织云船上最后一个人可以活命的承诺下,葛宏帆完全杀红了眼。

柳开元和丁玲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往后退,东张西望试图找到可以自卫的东西,但葛宏帆根本没留给他反抗的机会,上去一把抓住柳开元按倒在地,丁玲不顾一切拉拽分开两人,葛宏帆反手就是一刀,我和景承看见丁玲突然停止了动作,双手捂住自己脖子,等她转过身我们才看见从她指缝中血如泉涌。

丁玲痛苦的张着嘴但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鲜血犹如瀑布般顺着她身体流淌,柳开元痛不欲生喊叫着妻子的名字,但反抗和挣扎在葛宏帆铁钳般的手里完全是徒劳。

我们无能为力的看着丁玲从船上跌落到海中,很快她的身体被炸的七零八碎,和其他尸体碎块混杂在一起在起伏的浪潮中晃荡。

葛宏帆手起刀落刺入柳开元胸口,我们听见一声惨叫后柳开元不停挣扎的身体猛然弓起,僵持了短暂的片刻后无力的瘫在甲板上。

葛宏帆挖出了柳开元的心脏,高高的举起试图让另一艘船的杜织云看见。

“告诉我,他的心是什么颜色。”杜织云饶有兴致问。

“是……”葛宏帆扭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心脏,神情大变。“黑,黑色!”

葛宏帆高举着柳开元的心脏,探照灯光下我震惊的发现,那颗心脏竟然真的是黑色。

“他的心果然是黑的。”杜织云的笑声冰冷。

我吃惊的问景承:“为什么柳开元的心脏会是黑的?”

“我看过柳开元的档案,他有严重的冠心病,心脏周围的毛细血管堵塞导致心脏变黑而已。”景承解释。

“捏碎它!”对讲机中传来杜织云毋容置疑的命令。

葛宏帆一愣咬牙一把捏紧手中心脏,被挤压出来的鲜血溅的他满脸都是,除了眼睛我们已经看不见他的脸,葛宏帆重重把捏碎的心脏扔在地上,杀红眼的他注意力落在船尾的严可卿身上。

他从柳开元的尸体上拔起刀大步走过去,严可卿惊恐万分向后缩动身体,随手拿起一块细小的木板在面前晃动,嘴里大喊着:“不要过来。”

“你好像忘了这是我的游戏,规则由我来决定。”

葛宏帆停下脚步抑制不住内心的暴戾,冲着对讲机咆哮:“你说的船上只能活一个人,现在只剩下我和她,你不是要玩吗,老子陪你玩,说,还要老子干什么?”

对讲机那边只有电流的声音,葛宏帆身体突然一软跌倒在甲板上,他捂住胸口痛苦的呼吸,已经没有站起来的气力,看来蛇毒已经侵蚀到他全身。

“说话啊,还,还,还要我,要我杀,杀谁。”葛宏帆说话都变的吃力,用最后的气力问。

“恭喜你。”杜织云声音充满了轻松。“你已经完成了这个游戏。”

我和景承茫然的对视,按照杜织云的游戏规则船上只应该有一个人活着才对,而现在船上还有葛宏帆和严可卿。

葛宏帆听到后长松一口气,但很快冷静下来,指着严可卿断断续续问:“你说,你说过只,只有一支解毒血,血清,现,现在还剩,剩下两个人,血,血清给,给谁?”

“她并不在这个游戏里面,而且我也没有在她身上注射毒素。”

我眉头一皱:“难怪到现在我没发现严可卿有中毒的迹象。”

景承也有些疑惑沉思片刻说:“杜织云的复仇计划是精心设计好的,每一个环节都把严可卿排除在外,说明她有意要留着严可卿的命。”

“你,你杀了我,我儿女全,全家,为,为什么要留,留着姓,姓严的女儿?”葛宏帆问。

“看着自己亲人被残杀的痛苦相信你已经体会过了,不过你远没有我体会的深刻,你才痛苦了几个月而我足足承受了二十多年,你们呢?你们拿着用我一家人命换来的财富享受了二十年,杀掉你们根本平复不了我的仇恨。”杜织云的声音渐渐变的深沉冷酷。“看看她,严可卿就如同二十年前的我,从今天开始她将会承受严耀初是杀人凶手,承认严耀初剽窃欺世盗名,承受家破人亡,承受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被杀,承受一夜之前失去一切,我曾经经历的所有,从今天开始我要她同样也经历一次,但我比她要幸运,我最终能为家人报仇雪恨而且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彻底的解脱,可她不能,她会承受这些痛苦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我和景承都望向躲藏在阴影中呆滞惊恐的严可卿,杜织云把最残酷的复仇留给了她,她活着就是杜织云为她准备最大的惩罚。

“既,既然她不,不参与这,这场游,游戏,那,那我就是船,船上最后一,一个活着的人,把,把血清给,给我。”葛宏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很遗憾,血清没有在船上。”

“你,你骗,骗我!”葛宏帆怒火中烧,但他已经没有气力再大声喊叫。

“我怎么会骗你,我用枉死的家人名义起誓,就绝对不会因为对你欺骗而玷污了他们。”杜织云很轻松回答。

“你明明承,承诺过,血,血清就在船,船上,你,你会放过最,最后一个在,在船上的人。”

“没错,我的确承诺过。”

“血,血清呢?”葛宏帆上气不接下气。“快,快,快点给,给我。”

“我并没有食言,血清我的确放在船上,而且我会履行自己承诺,我会放过留在船上最后那个人,只不过……”杜织云的笑声透着一种大仇得报的释怀。“只不过我把血清放在严耀初的身上,而你把他丢进海里炸成碎片,所以现在血清已经不在船上,你可以跳到海里去找找看,或许你运气真的很好,在炸弹没有爆炸之前还能找到没有被炸毁的血清。”

葛宏帆一脸绝望的张着嘴,捂着胸口脸色的愤恨被在痛苦中凝固,整个人重重倒在甲板上,身体在剧烈的抽搐后麻痹不动,高举的双手在灯光下透着触目惊心的紫黑色,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依旧瞪大充满恐惧的双眼。

杜织云的复仇杀戮终于结束,我和景承猜到她一定会赶尽杀绝,但没想到杜织云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完成复仇,完美无瑕的杀人计划,她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动手,而且到最后她也没有失信自己用家人名义的起誓。

杜织云承诺会放过船上最后一个人,而现在船上只剩下生不如死的严可卿。

第五十五章 恶魔的邀请函

上一次来到这里我看见的是通往冥界的渡船,而此刻眼前这艘随着海浪起伏的船在夜色同样被亡魂所笼罩,这仿佛是被诅咒的海域,二十年前杀戮从这里开始而如今死亡和血腥依旧在持续。

视线向前延伸我们能看见另一艘船舱中的杜织云,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话筒里传来杜织云的声音:“很感谢你们帮我见证了最后的复仇。”

“如果你把草菅人命当成一场游戏,那么你的确是赢了,但你若是想要为自己家人讨回公道的话,你就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我冷冷回答。

“输?我为什么会输?”

“你原本是有机会和证据让吴思雨等人归案伏法的,可你却选择杀掉他们,在法律上被告人死亡后案件会立即撤销,并且吴思雨他们在死亡前并没有被认定有罪,根据刑事诉讼法只能宣告他们无罪。”我按下免提大声说。“你即便从严耀初那里找到照片以及今晚他们的供述也无济于事,在法律上他们不会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承担责任,你虽然杀掉他们可事实上你反而帮他们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我认为死亡就是最好的制裁。”杜织云不以为然回答伴随着距离的咳嗽声。“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杜织云把解除磁性炸弹的密码告诉我们,从手腕上取下炸弹发现严可卿身上的炸弹也被接触,并且杜织云还将藏匿苏锦和陆雨晴的地方说出来,我连忙联系警方赶往救援,没过多久得到她们安全被营救的报告。

紧接着我拨通梁定国的电话,让他和海警立刻前往我们这里。

景承把手中的磁性炸弹扔到海里,望着远处杜织云拿起手机:“你既然完成了心愿,那么在你临死前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临死前?”我大吃一惊。

“她选择在这里完成复仇,就是打算所有一切都在这里了结,她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不会让我们抓获归案的。”

“她,她打算在这里自杀?!”

“我一家人都在这里,与其被你们抓到我更愿意陪着他们身边。”杜织云回答的很平静。

景承似乎并不在意杜织云的生死:“整个杀人计划不是你可以策划出来的,你既然认为自己是路西法,那么恶魔是谁?”

“你们会见到恶魔的,不过对于你们来说见到恶魔未必是好事。”杜织云并没有掩饰她证实了我们的推测,在她身后一直还隐藏着一个操控一切的人。“对了,恶魔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件礼物,但我不敢肯定你们会不会喜欢。”

“什么时候能见到恶魔?”景承冷静问。

“我真不知道。”杜织云提及恶魔时充满了敬畏。“恶魔说为你们留下一张邀请函,你们什么时候找到便能见到恶魔。”

“皮肤呢?你剥去每一个死者后背的皮肤又是为什么?”我问。

“我的时间到了!”

这一次杜织云选择了回避,她的声音消失在手机里,话筒中传来滴答的声音,频率越来越快最后变一条刺耳的鸣叫,我和景承大吃一惊,那是炸弹被启动后的声音,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团火焰从海面腾起,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被黑暗笼罩的海域,船瞬间被炸的支离破碎。

对于杜织云来说一切或许真的结束了,可对于我们却还有太多没有解开的谜团,爆炸激起的海浪让船只不停颠簸,我和景承把唯一的幸存者严可卿带回到我们的船上,天快亮时梁定国和海警才赶到,严可卿受到太大的刺激精神恍惚,我让梁定国立刻将她送到医院。

剩下的事交由海警处理,我和景承担心苏锦她们,交代完事情后立马赶回去,在警局看见安然无恙的苏锦和陆雨晴心里这才长松一口气。

我们把杜织云复仇的始末告之了她们,景承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索什么。

“你们负责吴思雨等人的安全,为什么会昏迷?”我关切问。

“因为距离杜织云复仇期限很近,我和雨晴不敢掉以轻心,我们两人轮流值班确保没人能靠近他们,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昏迷的。”苏锦很愧疚回答。

苏锦一向小心谨慎何况这一次还事关重大她绝对不会疏忽,听她的描述她连自己是被谁袭击都不清楚。

如今吴思雨等人被杀,而凶手杜织云也畏罪自杀,可以说这是一起很失败的刑侦案列,可最让我无奈的是,我们竟然不知道失败的原因。

陆雨晴一边回忆一边说:“当时负责值班的是苏锦,我和吴思雨等人在屋内,我听到门外有响动就去开门,看见苏锦已经倒地昏迷,我想要去查看情况时,屋里的其他人陆续昏厥,我就是那时感觉意识模糊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你们是同时昏迷的。”我若有所思想了片刻。“昏迷前你们在做什么?”

“吃晚饭。”苏锦冷静告诉我们:“我推测食物里应该有问题,可晚饭是我订的餐,杜织云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从而在食物中下毒控制我们?”

我揉揉额头愁眉不展,这也是至今我们都无法解开的谜团,知道吴思雨等人下落的只有我们四人,我实在想不通杜织云怎么能把我们的一举一动知道的如此清楚。

“说到食物中的毒药,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陆雨晴看着我们说。“我在尸检仓库凶案中三名死者时,在胃里找到食物残留,通过化验发现食物中含有一定剂量的硫磺。”

“硫磺?!”一直默不作声的景承抬起头。“硫磺对肠胃刺激很大,而且有明显臭味,谁会把硫磺吃下去?”

“奇怪的是三名死者的胃里都发现硫磺,但剂量不足以致命。”陆雨晴说。

景承问:“三名死者胃里残留的食物中除了硫磺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吗?”

“之前尸检我没有留意到这方面,还是你上次提醒我之后,我才重新把冷冻的食物残渣交由鉴证科化验,应该就是这几天结果就会出来。”陆雨晴回答。

“三名死者的职业我们推测出是医生,可身份到现在还没有被证实,杜织云为什么要杀这三名医生到现在都是谜。”我看向苏锦问。“你在负责调查各个医院失踪医生的线索,可有什么发现?”

苏锦摇头说:“目前为止没有结果,各个医院中具备手术治疗多发性骨髓瘤的外科医生都没有失踪报案的记录。”

“三名手术外科医生失踪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就没有人报案呢?”我眉头皱的更紧。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按理说杜织云完成复仇心愿,她应该没有任何牵挂才对,她能承认自己所有行凶的事实,为什么我问她剥去死者皮肤的用意,她却选择了回避?”景承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这和她当时的心理完全不吻合啊。”

“杜织云杀掉所有仇人,理应很释怀欢愉,她坦承一切其实是一种胜者的宣泄和炫耀,她的确没有理由在临死前隐瞒自己的杰作。”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景承目光变的深邃:“除非剥皮的目的比她复仇还要重要,以至于她即便死也要保守秘密。”

“可如今死无对证啊。”苏锦声音惋惜。

“杜织云作为猎物即便不自杀也会被我们抓获,等待她的同样也是死亡,我在意的不是杜织云,而是创造她的那个人。”

“如果说杜织云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个人为她设计安排好的,那么杜织云自杀这件事到底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那个人的意思?”我冥思苦想说。

“有区别吗?”陆雨晴问。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杜织云自己的主意,说明她最终违背了一一直在指引她的人,但从杜织云提到这个人时的反应看,她对其异常的敬畏和臣服不像是擅作主张,可如果自杀不是杜织云自己的主意,整件事逻辑又说不通,这个人把杜织云创造成让我们追捕的猎物,而作为猎物只可能有两种结果,要么被抓获要么就是逃脱。”我说。

苏锦说:“杜织云自杀能让她逃过法律的制裁,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作为我们的猎物也算是逃脱了啊。”

“自杀是终结并不是逃脱,这显然不是那个人想要看见的结局。”我摇摇头沉稳说。“杜织云自杀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可惜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沉尸海底。”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起凶案随着杜织云畏罪自杀也只能到此结束,就算我们找到答案也不能把杜织云怎么样了。”苏锦声音无力的惋惜。

“杜织云虽然实施杀人,但她只是被操控的傀儡而已,我们并没有找到真正的主谋,这起案件还没有结束。”景承斩钉切铁说。“除非我们见到把杜织云变成路西法的恶魔。”

“杜织云在临死前提到恶魔给我们留下了一张邀请函,说明恶魔并没有躲着我们相互在等待我们出现。”我抬头看向景承。

“邀请函?什么邀请函?”苏锦和陆雨晴异口同声问。

景承转动座椅视线落在写满案情以及照片的黑板上。

“邀请函就是一条恶魔留给我们的线索,就隐藏在这些凶案中,至今我们都没有觉察到这条线索的存在,我猜连杜织云恐怕都并不清楚邀请函真正的含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张邀请函。”

第五十六章 蜂巢

警局的灯不知为何全都熄灭,我一个人站在漆黑的长廊上发现只剩下我一个人,走廊的尽头两起光亮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茫然的往前走发现走廊两边挂满了相框,像是一堵照片墙可上面的每一张照片里的人都很模糊,看不清这些人的样子。

我听见滴答的声音,对面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钟,虽然钟摆在摇晃但所有的指针停留在3:13分的刻度上。

我越来越迷茫,为什么没看到景承和苏锦还有陆雨晴,我甚至都怀疑这里不是警局,疑惑让我往光亮的地方走,跨过那道门时刺眼的光让我伸手试图遮挡,渐渐光亮变的柔和等我放下眼前的手时,眼前的一切让我更加吃惊。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华丽的景象,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各种玩具形状的云朵,天空下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巨大的波板糖竖立在沙漠中如同风车一样旋转,我甚至感觉自己闻到波板糖的甜香,那是一种好熟悉的味道。

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而且还很严重,至少我没见过开满樱花的沙漠,还有那些用积木堆积的蜂巢。

一艘破损的帆船搁浅在黄沙中,而不远处就是大海,本该出现在大海中的鲨鱼却游弋在沙漠中,有一个孩童蹲在帆船边修补,可帆船的破洞不管怎么修复依旧都在,我大声喊叫引起孩童的注意,或许是我惊吓到孩童向积木堆积的蜂巢中跑去。

我跟着追进蜂巢,在门口看见一条斑点狗。

崽崽。

我喊着那条狗的名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认识这条狗,崽崽对着我摇尾巴显然它认识我,然后扭头消失在蜂巢之中,我试图追上它以及刚才那个孩童,但很快我就在蜂巢里迷失了方向,我穿过一扇扇门可看见的东西都一样。

那是一个奇怪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房间被黑白两色一分为二,墙上的挂钟指针也停在3:13分。

我穿梭在这些房间中开始有些慌乱,我极力想要找到出口,就在这时我看见旋转的台阶,我快步的奔跑试图逃离这里,台阶的尽头把我带到蜂巢的最深处,那是一间瑰丽阴暗的房间,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玩具,每一个玩具都从正中被剥开如同被肢解的尸体轻微摇晃。

房间里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水族箱,里面装着不是鱼而是被浸泡的动物,我看见一动不动的崽崽莫名的伤感悲痛,房间的最里面是一面落地镜,我站在镜子前发现那个始终看不清脸的孩童就站在我身后。

等我转身时突然从房间四周蔓延出黑色的液体,在流动中变幻成一条条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蛇,吐着信子将孩童团团围住,我冲过去想要驱赶四周的毒蛇,刚抓到孩童的手忽然间那些黑色的毒蛇身上燃起火焰,整个积木堆积的蜂巢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脚下地动山摇般震荡,我望向外面沙漠开始塌陷,触目可及的一切都被烈焰所吞噬。

我抓紧孩童的手想要逃离这里,可孩童的身体在我眼前开始溃烂,皮肤在大火中干涸收缩,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蜂巢彻底的垮塌我整个人如同坠入万丈深渊,我拼命的大喊却根本没有声音。

突然有一支手抓住了我,耳边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猛然起身眼前的景象顷刻间荡然无存,我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大口喘息,身上的衣服全被冷汗浸透。

身旁是握紧我手的苏锦,她担心的注视着我:“文彬,你刚才梦见什么了,一直不停的大喊,我们怎么也叫不醒你。”

看见苏锦我才松了一口气,景承神情担忧的坐在旁边望着我:“你有好几天没休息了,我让你在会议室沙发上睡一会,没想到你居然做恶梦。”

我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杜织云的凶案已经过去一个月,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尸体碎块经过陆雨晴尸检证实和杜织云dna吻合,到此这起凶案可以正式结案,警方公布了凶案的侦破过程,但因为吴思雨等人被杀前并没有确定有罪,因此在案情中他们作为受害人的身份被判断为无罪。

我们重新反复梳理案情但始终没找到恶魔留下的线索,这个调查随着案件的结束也只能告一段落,因为这个恶魔只存在于我们的理论中,任何一处凶案现场和物证都无法证明恶魔的存在,这一段时间刑侦局的同事都认为我在追查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幽灵。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宿舍,为了尽快找到线索我近乎于苛刻的取消所有同事休假,已经记不得这是一个月以来第几次通宵达旦重新梳理案情,昨晚景承担心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抗不住,他让我去来会议室休息一晚。

“我听见在你梦里一直喊着崽崽。”苏锦递给我一杯水。“崽崽是谁?”

“我在梦里见到的一条狗,很奇怪我感觉自己好像认识它,而且我还知道它的名字。”

“你做了什么样的梦,能把你吓成这样?”景承问。

我回忆刚才那场华丽、荒诞并且离奇恐怖的梦境,让我没想到我居然能记住梦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景承和苏锦。

“不是都说日有所想夜有所思,你每天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罪犯和血腥的凶案现场,做恶梦不稀奇,可你这个梦怎么跟童话似的?”苏锦问。

是的,那个梦的前半段的确像华丽而虚幻的童话,而且梦境里色彩艳丽的令人炫目,还有那些只会在童话中出现的玩具和云朵,这让我想起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只不过她远比我要幸运,在她的梦境中美丽的童话一直延续到最后,可我的梦境却在烈焰中崩塌。

“在梦里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景承目光变的有些深邃。

我开始摇头又点头:“我看见一个男孩,但我一直看不清他的脸。”

景承的神情愈发凝重:“那些场景你是不是并非第一次梦到?”

我仔细回想后有些惊诧说:“我小时得过一场大病,病好后我记不到以前所有事,后来在梦里我见到过一些东西和昨晚梦境中出现的一样,但那些梦都很零散犹如是被剪乱的片段,而刚才的梦却很连贯。”

景承沉默了片刻声音黯然:“你在梦境中看见的不是童话。”

“不是童话那是什么?”苏锦好奇问。

“人对自我的认识和表达有一个无比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空间,但这个空间是人无法觉察和体会的,只能用充满想象力的方式呈现出来,而这部分空间被称之为潜意识,唯一理解潜意识的捷径就是梦境。”景承目不转睛注视我。“你在梦里见到的其实是你潜意识中某些事件。”

“你意思是说,我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吃惊问。

景承点点头不慌不忙说:“你反复看见墙上的挂钟,指针停止在3:13分,说明在你的记忆中这个时间对于你有着特别的意义,在3:13分一定发生过让你刻骨铭心的事。”

“文彬在梦里看见天空中有动物形状的云朵,这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是充满想象力,只不过成年人渐渐放弃了这种想象,因此孩童在仰望天空时会把变化无常的云朵和自己熟知的玩具或者动物联系在一起,这说明他的这个梦在儿时已经形成。”

“我在梦里还看见巨大的波板糖竖立在一望无际沙漠中像风车一样旋转。”

“你没发现你梦境中所有场景都是用玩具和孩童的食物组成的吗?”景承不紧不慢告诉我。“梦境里是没有味道的,你之所以能闻到波板糖的香味说明那是你曾经吃过的零食,这些都是美好的记忆,但在你的梦境中却和沙漠联系在一起,沙漠代表着荒芜和孤独,但你极力在排斥所以沙漠中会出现开满的樱花树,要知道在自己的潜意识中你就是造物主,你可以用想象力创造一切,但沙漠依旧存在说明这段记忆根深蒂固,无论你如何排除都无法消除,所以你选择了去改变让你不安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