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不乱的头发配上沉稳的黑框眼镜,那个男人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睿智,我无数次在脑海中勾画凯撒的轮廓,但没有一幅和眼前的男人吻合,那个邪恶残暴冷血的恶魔并没有凶神恶煞的面容,反而让人觉得祥和安宁,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贵族绅士般的优雅谦和。

“我能坐下吗?”景承不卑不亢问。

男人放下手里的书直视景承,彬彬有礼点头:“当然。”

“能告诉你是谁吗?”景承问。

“我有很多个名字,比如导师、牧羊人、神或者是恶魔。”男人取下眼镜谈吐镇定。“当然,我还是比较喜欢被称为凯撒!”

当那个男人说出凯撒时,我们全都呆滞的注视监控屏幕,赫楚雄向前走了一步,目不转睛盯着画面中的男人,声音充满了感慨:“十年,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你。”

画面中景承显得有些拘谨,久久凝视没有言语,我不知道他是愤怒还是惊讶,直到那个男人伸手示意他坐下景承才回过神。

“很高兴能和你见面。”男人翘起腿往后仰的姿势充满了自信,我留意到他的手,按在大腿的书上。

“景承,他手里有枪!”我通过耳麦提醒。

景承却对此无动于衷:“我怎么知道你就是那个人?”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我是谁,来自什么地方,要去什么地方,相信对于哲学层面的话题你现在没有心情和我讨论。”男人谈吐高雅处变不惊。“不如我们开门见山吧,我承认自己低估了你,没想到你会用宫文心来引我出来,这一次也是你唯一一次在这场博弈中占据了上风,恭喜你,说真的,你让我刮目相看。”

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至死方休的宿敌,如同两位久别重逢的朋友,景承一言不发注视男人,通过画面我明显感觉到在气势上景承被死死的压制。

“这是一件好事,也坚定了我最近在考虑的一件事。”男人指头有节律的敲击在大腿上。“是时候结束了。”

“结束?”景承表情充满质疑。

“是的,我好像厌倦了杀戮,是时候结束了。”

“你打算怎么结束?”

“我想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具体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认为你想要问问你杀害的那些人,看看他们会不会答应。”景承双手插在衣兜里回答。

“听着,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追随我足迹的那些人足以为这个世界带来积极的改变,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继续,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追逐梦想已经太久,我没有意识到真正对我重要的事,事实上很多人都是如此,你说呢?”

“我现在该为你鼓掌吗?”景承冷漠问。“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是这样,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有时候我认为你就是镜中的自己,渐渐我习惯了被你追逐的日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认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打算来向你告别,或者说是道歉。”男人举起勺子优雅的在咖啡中搅动出一圈圈涟漪。“为我对你造成的一切痛苦,我想把你从混沌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不,我从未陷入过深渊。”景承自信摇头。

“是吗?为了你不可能实现的复仇?永无休止的愤怒?还是一次又一次更深的伤痛?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认为这就是深渊。”男人从容镇定的微笑。

“我认为这是一种兴趣,我坚信自己一定会复仇的。”

“好好看看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猜你一定认为我长着恶魔角吧或者有长长的恶魔尾巴?不,不是的,我只不过是一个有污点心理缺陷的普通人。”男人端起咖啡浅饮一口。“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浪费生命。”

“除非你死了,到那个时候我会忘掉你的。”景承回答的决绝。

“听听我们两人的对话,如同像两个因为糖果记仇的孩子在吵架,你不认为这样的对话让彼此很失望吗?我和你都是有能力能主宰这个世界的人,你不值得为了我而浪费宝贵的时间,你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做。”

“是的,等你死了以后。”

“好吧。”那个男人深吸一口气露出遗憾的表情。“我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尽管我以为自己能说服你,总之我尽力了,再见!”

男人站起身从容不迫向外走去,景承望着他背影沉默,我眉头一皱,在茶餐厅我早布置了警员,可竟然没有围捕凯撒的人出现,我连忙拨通陆雨晴的电话:“抓住要走的那个男人!”

“什么?我现在不在燕栖大厦。”

“你,你不在?”

“景承不是说你让撤出警力以免打草惊蛇吗?”

……

我一愣,瞬间瞪大眼睛,景承知道凯撒会出现在他身边,他故意支开四周的警员,我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对着手机大喊:“马上回去,快!快!阻止景承!”

“等等。”景承叫住男人。“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证明自己就是凯撒?”

“不,不,不!”我通过对讲机对景承说。“不要问他,什么都不要问,陆雨晴马上就会到。”

“对,我怎么忘了你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让我想想。”男人挠挠头重新走回到景承对面,他嘴角的微笑慢慢凝固,目光锋利的如同刀。“我带走顾宛如的时候她刚洗完澡,头发上有柠檬和椰奶混合的香味,闻起来有一种圆舞曲的浪漫,身上散发着薰衣草沐浴液的味道,其实她并不适合这种香味,我猜想是因为你喜欢的缘故吧,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换过,她是一个很勇敢的女人,至少在我见过的女人里面很勇敢,她没有哭,甚至告诉我她不认识你,她应该很爱你……”

画面中景承嘴角在抽搐,耳麦里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我能听出他的悲痛,他没有再和那个男人对视,泪水从眼眶中无声的流下,我捂住嘴心里一片荒芜,不是因为景承的悲伤,因为我知道当那个男人承认一切后的结果。

“景承,你听我……”

景承取下耳麦丢在地上,等他手抬起时已经多了一把枪。

呯!

景承对着男人的眉心开枪,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仿佛这个动作他已经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次,娴熟而果断。

男人倒地的那刻,苏锦和赫楚雄全都愣住,只有我闭上眼睛重重叹息一声,我早该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枪声中茶餐厅的客人惊慌失措的逃窜,他们的慌乱和景承的淡定形成鲜明对比,他把枪放在一边,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看见他的面前有两个茶杯,如同第一次他带我去那里,先为身边空位置的杯中倒上红茶,优雅的端起自己的杯中,一边凝视着远方一边嗅闻着茶香。

手靠在身旁的椅背上,好像有人偎依在他肩头,画面有一种唯美的悲情,当陆雨晴带着警员冲上去时,景承都没有回头仿佛在享受久违的宁静。

赫楚雄偏头看我一眼,我迟疑了良久还是拿起对讲机,用了很久才发出声音:“逮捕景承。”

……

第六十八章 礼物

赫楚雄亲自给我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在景承被捕后没有他的允许,我和专案组不能和景承有任何接触。

我知道赫楚雄在担心什么,事实上他的担心是对的。

我不认同景承的做法,但我不清楚如果景承开枪的时候我在场,我会不会真的去阻止他,毕竟凯撒夺走了他所有在乎和珍惜的一切,我猜他开枪的那刻脑海里一定什么都没有想。

什么道德底线或者是法律准则等等一切都变的苍白,他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复仇,其实我应该想到他不遗余力追捕凯撒近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赫楚雄临走时单独见我,按照原计划我们是利用宫文心诱捕凯撒,计划很周全和详实,只是结果出乎我们所有人预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赫楚雄猝不及防。

我不清楚他是在为凯撒没有得到法律审判而遗憾,还是在担心景承,房间里缭绕的烟雾中,站在窗前的赫楚雄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您清楚他经历过什么。”我开门见山。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赫楚雄背对着我反问。

“我记得您说过,民众需要英雄来坚定信仰和正义,他拯救了太多的人,为此也付出了我们都无法体会的痛苦和代价,至少……至少您应该让民众知道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赫楚雄双手背负在身后转身看向我。

“他是英雄,应该得到尊重!”我加重声音。

“他是一名枪杀孕妇的凶犯!就在三天前他还在众多目击者的面前开枪行凶。”赫楚雄不怒自威掷地有声。“你要我告诉民众什么?告诉民众,警方一直在袒护杀人凶手?”

“您知道这不是真相。”

“真相需要证据,你有证据吗?”

我一时哑口无言:“您,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秦文彬,注意你的用词,我没权力处置任何人,我的权力是法律赋予的,只有法律才有权审判他人。”赫楚雄指着我身上的制服。“在任何时候你首先要告诉自己,你是一名捍卫法律尊严的警察,民众需要的是公正和秩序,任何凌驾于法律之上的自发正义都是错误的行为!”

“我,我是说,能不能换一个其他的方式。”

“什么方式?”赫楚雄一脸严肃直视我。“有话直说,不要支支吾吾。”

“上次您安排他去帕劳,要不,要不这一次给他换一个地方,比如……”

啪!

赫楚雄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

“就凭刚才这句话,你根本没有资格穿上这身制服。”赫楚雄怒不可歇大声呵斥。“上次叶良月是畏罪自杀,我安排他去帕劳是为了继续追踪幕后主使,这一次呢?他当着十几个目击证人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即便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凯撒,他也没权力开枪杀人。”

“我不认同景承的做法,但当时……”我突然愣住,眉头一皱意识到赫楚雄突然见我还有其他事。“您,您刚才说即便站在景承面前的是凯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向宫文心透露r愿意和警方合作,迫使宫文心与凯撒取得联系,跟踪宫文心的便衣警员证实她在机场买了手机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我点点头:“景承推测宫文心不会轻举妄动,她必须得到凯撒的指示,事实上结果也证明了景承的设想,在燕栖大厦的人正是凯撒。”

“死者叫韩成,五十二岁,职业是一家教育培训机构的创始人。”赫楚雄把一份档案递到我面前。

“原来凯撒真正的名字叫韩成。”我喃喃自语。

赫楚雄在沉默,我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兴奋,长达十年的追捕,即便最终找到的是一具尸体,相信也能让赫楚雄释怀。

档案中有韩成的照片和个人资料,我曾在心里不止一次勾画过这个恶魔的轮廓,但怎么也没想到,恶魔竟然会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这是在现场找到的韩成手机。”赫楚雄把装在证物带中的手机推到我面前,停顿了良久声音低沉。“技术人员分析过手机,里面并没有和宫文心的通话记录。”

我顿时大吃一惊:“不可能,当时您也在场,我用宫文心的手机拨通里面唯一号码,监控中只有韩成接通了电话。”

“你听见韩成的声音了?”赫楚雄反问。

我摇摇头。

“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接电话的就是韩成,监控视频只能证明在同一时间韩成接到过电话,这仅仅是巧合而已。”

“您,您想说什么?”

“宫文心的电话不是打给韩成的。”赫楚雄很肯定回答。

“韩成当时把枪藏在报纸下面……”

“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枪,报纸下面什么都没有。”赫楚雄打断我。

“还有监控视频。”我据理力争。“韩成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凯撒。”

“警方的计划是在确定凯撒身份后实施抓捕,所以监控视频是直接接入茶餐厅的摄像头,是的,当时我们都听到韩成承认自己是凯撒,但在法庭上我们的证词没有说服力。”

“可以用茶餐厅的监控记录。”

赫楚雄面色艰难:“警方在调取茶餐厅监控记录时发现,监控设备的存储器不见了。”

“什么?!”我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怎么办,而是我必须给公众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韩成的手机没有和宫文心通话,他也没有持枪,也没有监控记录证实他和景承的谈话内容,抛开这些民众只会看见一件事。”

“什么事?”

“景承在燕栖大厦无故枪杀一名无辜群众,他已经触犯了法律,必须依法严惩。”

“不,这不是真相。”我顿时方寸大乱。

“我知道,这一次我们以为可以抓到凯撒,但事实上只不过是凯撒安排好的陷阱,如今不光是景承,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个陷阱中。”赫楚雄临危不乱对我说。

“您是说有人在景承开枪后,趁着现场混乱偷偷调换了韩成的手机,还有带走了韩成的枪和监控存储设备。”

赫楚雄点点头:“如果没有这些证据,那么景承就是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加之之前枪杀孕妇叶良月,等待他的将会是死刑!”

“我该怎么做?”

“去做景承曾经为你做过的事,当初是他帮你洗脱嫌疑还你清白,现在他需要你做同样的事。”赫楚雄重重叹息一声,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我今天找你来,就是要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出指控韩成的证据,你想要救景承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我马上着手开始调查,您还有什么指示?”

“凯撒这一次的目标是景承,他用另一种方式在惩罚对抗自己的斗士,如果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景承的清白,这个一直在黑暗中守护正义和光明的骑士,会被我们亲手送上死刑台,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讽刺和羞辱。”赫楚雄声音黯然,沉默了很久抬头看我,不像是命令更像是恳求。“答应我,一定不能让景承有事。”

“是!”我挺胸声音短促有力。

砰!

门被苏锦推开,她急匆匆冲进来甚至都忘记敲门,上气不接下气:“出,出事了,刚刚接到通知,看守所发生爆炸,景承受伤已经被送到医院。”

“看守所发生爆炸?”赫楚雄大吃一惊。“是意外还是袭击事件?”

“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具体情况暂时还不清楚。”苏锦气喘吁吁回答。

“景承为什么会受伤?”

“有人提审景承,反馈回来的初步情况显示,爆炸物是在提审室外被引爆。”

赫楚雄让我带队立刻赶往看守所,到达现场后发现爆炸源距离提审室不到十米,如果距离再近点景承会直接被炸死。

“提审景承的是谁?”我问看守所的狱警。

“不,不清楚,负责押送嫌疑人的狱警在爆炸中身亡。”狱警摇头说。“技术科正在恢复监控。”

“你们简直是玩忽职守,提审犯罪嫌疑人难道就没有记录吗?”我勃然大怒。

“有监控视频,不过在爆炸中受到损坏,技术科正在抢修恢复。”

“爆炸为什么会导致监控设备损坏?”陆雨晴追问。

“防爆专家分析过现场,证实被引爆的炸弹是电磁脉冲炸弹,一旦被引爆后透过电磁波主要针对电子设备进行干扰破坏,会直接导致设备失效或永久损坏。”狱警解释。

“提审景承的人不想警方追查到自己的样子。”苏锦说。

“没道理啊,任何人出入看守所都必须登记,而且想要提审犯罪嫌疑人还得有相关手续,这个人为什么能在不登记的情况下进入看守所呢?”我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秦队,监控视频恢复了一部分。”一名警员跑来报告。

我们连忙赶到监控室,从模糊闪烁的视频片段中,看见提审景承的是一个穿风衣的男人,他戴着的帽子刚好遮挡了脸。

男人在提审室见到景承时,我竟然发现景承露出平静的微笑,很显然他是认识这个男人的。

景承很像刺猬,总是会先竖起尖刺抵御一切试图靠近自己的陌生人,这种自我防备源于他缺乏安全感,所以在任何时候景承都处于防御状态。

能让景承放下这种防备的人很少,至少我算其中之一,当然还有苏锦和陆雨晴以及赫楚雄,这些都是能让景承信任的人,不管提审景承的神秘人是谁,他都有让景承放下防备的能力,这个人同样也被景承信任。

以我对景承的了解,他的笑容有很多种含义,而此刻洋溢在他嘴角的笑意明显没有任何攻击力。

这样的笑容我相信苏锦她们也很熟悉,因为景承对我们就是这样的笑意,但我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能让景承如此的平静和善。

“你怎么来了?”我在断断续续的视频中听见景承的声音,他不但对这个男人很熟悉,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画面里是那个男人在和景承交谈,但视频损坏太严重,我们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忽然景承的表情大变,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用震惊的表情望着对面的男人。

“你是谁?”这是我听到景承最后的一句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不知所措,前一刻他还表现出熟知,可后一刻景承的表情明显充满陌生和惊诧。

紧接着景承捂住头表情分明很痛苦,挣扎几下后到底昏厥,仿佛是受到什么严重的刺激,但我实在不敢相信还有谁能刺激到景承。

视频中的男人在闪烁的画面中慢慢走到景承面前,就蹲在他的旁边,我听见他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为你来凯撒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

第一章 陌生的朋友

景承在医院昏迷了三天,庆幸的是医生告诉我们,景承的伤势并不严重,都是一些皮外伤,但医生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昏迷这么长时间,我们度日如年守在病床边等候景承的苏醒。

从技术科反馈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看守所的监控视频受损严重,目前还在进一步抢修,但恢复数据的希望不大,景承是唯一见过神秘提审人的关键。

我反复查看过残缺不全的视频内容,神秘人最后一句话提到了凯撒,从而也佐证赫楚雄的猜想,在燕栖大厦被景承击毙的并不是真正凯撒,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陷阱,如今我们所有人都泥足深陷在这个陷阱之中。

“他的手指动了!”一直坐在床边的陆雨晴声音兴奋。

我和苏锦连忙围到病床,看见景承眨动几下眼睛后慢慢清醒过来,在陆雨晴的帮助下他缓慢的从病床上坐起来。

“你总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苏锦长松一口气。

“还好。”可能是长时间的昏厥,景承的反应有些迟钝。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陆雨晴说。

景承茫然的点头,但始终用谨慎的目光扫视我们。

陆雨晴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景承双手接过:“谢谢。”

陆雨晴的手硬生生悬停在景承的面前,我们茫然的相互对视,景承竟然会说谢谢,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在我们心中早已习惯了那个傲慢自负,漠视情感的他,突然表现出谦逊反而让我们很不适应。

“该不会爆炸把脑子炸坏了吧?”陆雨晴手按在景承额头。

“我感觉没什么事。”景承笑了笑。

我站在旁边并没因为他的笑容而方向,反而更加诧异,那是腼腆的笑,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自大的天才嘴角。

“你在看守所见到的那个人是谁?”时间紧迫,我也顾不上想太多。

景承喝了一口水,依旧来回打量我们,放下水杯欲言又止,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怯生生问:“你们是谁?”

……

我们面面相觑,全都不知所措的愣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陆雨晴瞪了景承一眼。

景承竟然表现出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向后缩了一下,好像生怕陆雨晴的靠近,用不安的眼神注视我们:“我没开玩笑,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够了。”我站到床边没好气说。“被你击毙的不是凯撒,现在没时间陪你闹。”

景承的目光透出震惊,嘴角蠕动半天:“凯,凯撒?我,我击毙?你在说什么?”

我一怔,回头看看苏锦和陆雨晴,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凯撒对于景承来说无疑是一种诅咒,在任何时候提到这个名字,他都会表现出憎恨和难以抑制的疯狂,但现在我看见的只有茫然。

“你,你真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叫景承,但我不知道你们是谁。”

“我叫秦文彬,刑侦局警员负责c档案的专案组,她们是专案组成员,苏锦和陆雨晴。”我神情凝重向景承重新介绍。“你,你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印象?”

“没有。”景承摇摇头肯定回答,然后一脸惶恐问。“你们既然是警察,那,那我是做什么的?”

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很难一时半会解释清楚,旁边的苏锦简明扼要说:“你是我们的顾问,负责协助警方侦破凶案。”

“这么说我们是朋友。”景承长出一口气露出轻松的微笑。

我点点头,他当然是我们的朋友,但却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景承:“你好好想想,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记不起来,我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你们。”景承努力回想了很久还是摇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在医院?还有,我,我击毙了谁?”

苏锦刚打算给景承说来龙去脉就被我拉住,我让景承先休息,和其他人离开病房。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指不定还能让景承想起来。”苏锦问。

“让他想起什么?想起自己开枪杀人还是想起顾宛如的死?”我冷静的摇头低声说。“他刚刚苏醒,让景承知道这些事只会刺激到他,暂时先不要告诉他。”

“你们说……”陆雨晴回头望了一眼病房中神情茫然的景承。“你们说他会不会是为了逃避,故意在我们面前装失忆?”

“我们都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什么时候见过景承逃避?何况他认为自己射杀的就是凯撒,他根本就没想过逃避,刚才我在他面前提到凯撒,可他完全没有反应。”我忧心忡忡摇头说。“他好像真的不记得昏厥前所有的事。”

我们找到主治医生,把景承的情况讲述后,医生给我们看了景承的脑部ct图:“病人曾经遭受过爆炸冲击,但从ct扫描结果看,他的脑部没有受到创伤,可以排除大脑受到外界的剧烈碰撞,造成脑积血,血块压住部分记忆神经导致的失忆。”

“那为什么他什么都记不起来?”陆雨晴心急如焚问。

“从病人目前的情况看,他应该患有解离性失忆症。”

“解离性失忆症?”

“这是一种最常见的失忆症,但无法用生理因素解释。”医生仔细询问我们。“病人是不是曾经遭受过重大的刺激和创伤?”

“他的父母和女友被谋杀。”我声音黯然。

“这就对了,他的潜意识封锁了这份伤痛来保护自己。”医生点点头说。“病人会遗忘所有和这些创伤有关的人和事。”

“所以景承现在也不认识我们。”苏锦深吸一口气。

“医生,他对我们很重要,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恢复记忆?”我问。

“解离性失忆症不属于生理病症,医生是没有办法帮助患者恢复记忆。”医生遗憾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