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诚恳的道歉,但我相信这三个字比起刘煜身上那些伤疤来说,对于他没有丝毫的意义。“我无法去体会你曾经的遭遇以及承受的痛苦,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我只能表示遗憾,但这绝对不是我们所期望的结果,我们来找你也正是为了防止你所经历的悲剧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我们知道让你重新回忆形同让你再承受一次痛苦,但警方需要了解案情的详情,而你是唯一能协助警方的人,不谈什么义务和权益,最起码你应该不会希望再有悲剧发生吧。”苏锦的声音里充满同情。

“你们从来就没想相信过我说的。”刘煜的情绪有些平复。

“你们指的是谁?”

“警察,当年办案的那些警察。”刘煜明显对我们的身份有很强的抵触。

“我们相信证据和客观事实,你所谓的不相信可能是误解,当然我也不排除有遗漏,所以才希望你能重述一次案发经过。”我语重心长说。

刘煜穿好衣服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低垂的头发遮挡了他的眼睛,他缓缓坐到包裹上声音低沉。

“我可以再说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只想以后的日子能平平安安渡过。”

“你被列入证人保护计划,所以我们查不到你之前的档案,你的职业是?”苏锦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记者。”

“你还记得自己遇袭当天的情况吗?”

“我想忘掉,可身上这些伤痕无时无刻都在让我想起当天发生的一切。”刘煜的话语中透着绝望。

“能不能详细向我们讲述一下?”

“那天我完成一起采访准备开车回家,上车后突然有人从后座袭击了我,那人用帕子捂住我口鼻,很快我就失去了知觉……”

回忆对刘煜来说无疑是不堪回首的煎熬,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在痛苦中沉浸过。

我用低缓的语速向我们讲述自己的遭遇,等他再一次醒来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睛被黑布所遮盖,他依稀能味到空气中弥漫着肉被烤焦的味道,还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走动,还有如同雨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直到后来刘煜才知道,当时躺在他旁边的是另一面受害者的尸体,他所听到的水滴声正是那名受害者从尸体上滴落的鲜血。

他开始挣扎,却发现自己被紧紧捆绑,他眼睛的黑布就是那个时候被摘除,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任凭他大声的喊叫也没有人回应,那里仿佛是一间密闭的房间,袭击他的人好像根本不怕他的声音会被别人听到。

更让刘煜害怕的是自己被剥的一丝不挂捆绑在一个冰冷不锈钢台面的桌子上,虽然台面经过擦洗但很多干涸的血迹还残留在缝隙间,相信这台面经常被鲜血所浸泡。

房间的灯光很昏暗,透着霉味的气息伴随焦愁弥漫在空气中,刘煜转头就看见另一个台子上那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人,那人的颈部有一道细长的刀伤,鲜血就从伤口滴落在地上。

刘煜这才意识到那是一具尸体,最诡异的是尸体的额头有像月亮图案的烫伤,这时从灯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中,他看见一个人走过来,任凭他如何哀求那人也无动于衷,甚至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好像在那人眼中刘煜根本不存在。

“你见到那个人的样子没?”陆雨晴紧张问。

“没有,那人戴着黑色的头套,我只看见那人的眼睛。”刘煜心有余悸回答。

“身高和体型呢?”苏锦一边记录一边问。

“身高大约在1.65-1.70之间,体型有些偏瘦。”

“然后呢?”我冷静问。

“房间里有火盆,那人拿着一个木柄的铁器,末端是圆形和尸体额头上的图案大小一样,那人把铁器放到火盆中,然,然后拖了一把椅子坐到我旁边。”刘煜说到这里声音都在发抖。

“坐到你旁边干什么?”

“磨刀!”

“……”我们抬头相互对视。

刘煜不断在蠕动喉结:“那人很仔细的磨刀,动作缓慢有力,刀刃每一次和磨刀石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刺激我的耳膜,那是我经历过最漫长的时刻,有那么一瞬我甚至希望那人早点杀掉我,那磨刀的声音远比死亡让我更恐惧,直到现在那声音也会出现在我的噩梦中……”

秦沈峰分析过血月的心理行为,血月在追求受害者的恐惧和害怕,这些会让其感到满足和强大,血月虽然在制造杀戮,但真正让血月享受的却是杀戮的过程。

“那人还抬头看我,一边磨刀一边看我,我的嘶喊和痛哭在那人面前好像是一场表演,那人无动于衷却又很陶醉的注视我的一举一动。”刘煜胆战心惊说。

“你和血月有过交谈吗?”苏锦问。

“有过,但不是交谈,是那人对我说过一些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就在那人磨完刀后,我看见那人走到火盆前凝视里面的铁器,然后像在进行什么仪式一般低吟。”

“血月说的是什么?”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刘煜不假思索回答,我相信这些话是他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诅咒,所以每一个字都亦如他额头的烙印刻骨铭心。

第九章 金灯台

陆雨晴通过手机在网上找到这段话的出处,但丁《神曲》的天堂篇中出现过这段话。

我对《神曲》并不陌生,杜织云就是通过《神曲》来杀人,无独有偶杜织云是最后见到秦沈峰的人,而秦沈峰遇害前追查的正是血月。

从《神曲》节选的段落无疑再次将血月和凯撒联系在一起。

“你还记得囚禁你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吗?”苏锦的提问打断我的思绪。

“白色,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那间房子像是经过特别改造,屋顶全是用镜子镶嵌,我被捆绑的台子是圆形的,前面摆放两个火盆。”刘煜记忆犹新,他越是这样我反而越觉得他可怜,如此痛苦的经历已经牢牢印刻在他脑海中。

“为什么要用镜子镶嵌屋顶?”陆雨晴疑惑不解。

“因为我只要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刘煜战战兢兢回答。

“看见自己!”我突然瞪大眼睛。“受害者整个被虐杀的过程都会通过屋顶的镜子看的清清楚楚,血月是想受害者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

“血月凶案有太多没解开的疑团,其中血月行凶的地点至今没有被发现,如果按照刘煜的描述,那个地方不像是随便挑选,相信所有受害者都是在那里遇害然后再被抛尸。”苏锦心思缜密说。“我们可以从房间的布置入手,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还要请你再回想一下,房间里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陆雨晴问。

“那个地方没有灯,光亮来源于房间四周烛台的火光,还,还有一个水池,那个人会用里面的水洗手,还会把水洒到额头和身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你当时有大声呼救吗?”

“有,我用尽所有的气力喊叫。”

“血月没有阻止你?”我若有所思问。

刘煜摇摇头。

“血月没有阻止说明并不担心会被人听到,由此可见房间的周围应该没有住房,推测不在城区之内。”我揉了揉额头说。“这个范围太大了,根本无法确定行凶地点的准确位置。”

“这些情况我当年就向警察反应过,他们说的和你们一样,我认为你们了解这些完全是浪费时间。”刘煜似乎对我们并不报以希望。

“《神曲》的天堂篇……”陆雨晴在旁边喃喃自语。

“你想到什么?”我问。

“白色代表圣洁,火象征着庄严,圆形的台面像是祭坛,你们说血月有没有可能在进行什么和宗教有关的仪式?”陆雨晴说。

我想了想连忙重新问刘煜:“你在房间里看见的烛台是什么样的?”

“和寻常的烛台不一样,有七个烛台连在一起,下面有一个可以用来手持的把柄,整个烛台在火光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刘煜回答。

“七个连在一起的烛台?!”陆雨晴连忙拿出手机,很快找到一张图片放到刘煜面前。“你看见的烛台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刘煜看后很肯定点头,那张图片上的烛台很西式,一共有七个灯盏。

“金灯台!”陆雨晴大吃一惊说。

“这个烛台有什么含义?”苏锦问。

“金灯台在宗教中有很神圣的含义,象征着无所不能的神,用光明照亮黑暗来救助众生之苦。”陆雨晴说。

“白色代表神圣、火象征庄严……”我重复陆雨晴之前说过的话,顿时恍然大悟。“我爸对血月的侧写一定都没错,血月果真有上帝情节,所以才会把房间刻意布置,白色是天空的颜色,火和圆形台面是祭坛,而水是宗教中用于洗礼的圣水,再加上象征神的金灯台,血月在把行凶的地方布置成自己想象中的天堂!”

“血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行凶,而是在惩罚罪恶,所以血月的行为模式中存在使命感和神圣感。”苏锦也反应过来。

“血月在念完《神曲》的节选后又做了什么?”陆雨晴连忙对刘煜继续追问。

“那个人低吟完之后,拿起被烧红的烙铁在我双手和额头上留下烙印……”刘煜回想到这里,表情中露出惊恐和畏惧,他不停蠕动喉结,好像即便已经过去十几年,他只有回想起当时的片段依旧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停止了片刻后才继续说。“最后那人把烛台上的蜡烛滴落在我被烫伤的伤口上。”

“血月在完成某种仪式……”我眉头紧皱思索良久,抬头看着刘煜问。“血月如果认为自己的行为在惩罚罪恶,那么血月在行凶前一定会先告诉你罪名,你的罪名是什么?”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刘煜脱口而出。

“就这一句?”

刘煜点点头。

没有了景承我们等于失去一本百科全书,所有的资料都只能借助手机在网上查找,很快陆雨晴搜索到这句话的来源。

在创世纪中,神曾向人立约,血代表了生命,因此神告之众人,凡是流信徒的血或者谋害他们性命,无论是兽还是人,神都必讨其罪。

“你,你曾经伤害过其他人?”我回头看向刘煜吃惊问。

“我不清楚这里的伤害该如何定义,我曾经是一名记者,以报道事实为主,我也不知道我报道的那些事有没有伤害到其他人。”刘煜低着头回答,但情绪似乎又开始波动。“如果就因为这个就要让我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那是不是所有记者都该死?可为什么偏偏要选我?”

“我们很难定义血月的行凶动机,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血月判断为连环杀人狂,血月的行为模式极其异常和极端,所以正常人难以去明白血月的内心世界……”我本想去安慰刘煜,突然想到了景承,如果他在这里多好,还有谁比他更清楚一个疯子的内心呢。

“然后呢?然后血月对你做了什么?”苏锦继续问。

刘煜欲言又止,身体也随之开始颤抖,但这一次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我看见他握成拳头的双手上青筋暴露伴随着牙齿摩擦的声音,像是恨不能把那个对自己造成难以磨灭伤害的人撕咬成碎片。

“那人切掉了我的生(和谐)殖器……”

我们无语的对视,对于刘煜的遭遇已经不是言语能安慰的,他之前脱去衣服的时候我留意过他的下体,整个生(和谐)殖器被切除的很干净,第一眼看到时候我甚至都有些震惊,刘煜看上去如同一个畸形的怪物,难怪他提到这里会咬牙切齿。

“男性生(和谐)殖器被割伤后会导致大量出血,如果抢救不及时会很快死亡,为什么你还能活下来?”陆雨晴诧异问。

“那个人没打算或者说计划中,我不应该是因为这个而死,所以那人在切除我生(和谐)殖器后用烙铁按在伤口上。”

“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止血办法。”陆雨晴恍然大悟,不过我看见她下意识舔舐了嘴唇,我猜她是想到刘煜经历的痛苦后不寒而栗。

“血月的行凶目的中有很强的羞辱性,切除生(和谐)殖器对男人身心就是极大的羞辱,如果说血月是按照古罗马刑法在实施杀人,但奇怪的是,古罗马刑法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刑法的记载,当年专案组分析血月采用古罗马刑法的结论可能有待商榷。”我沉声说。

苏锦似乎想到什么:“屋顶上镶嵌着镜子,而你眼睛没有被遮蔽,那么血月的行凶过程你全程都有目睹?”

刘煜再次艰难的点头。

“血月用的凶器是什么?”苏锦连忙问。

“一把有三面刀刃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是那个人专门制作出来,很长像一根锥形的铁刺,那个人就是双手举着铁刺,站在我面前一下又一下用力刺入我身体,当时我甚至希望那人能痛快的了结我,最后一下是刺入我心脏,我也随之昏死过去,等我再清醒已经在医院。”

“你身上一共有三十四处刀伤,而且还有一刀刺入心脏,你,你是怎么活下来?”我很吃惊问。

“心脏异位,我的心脏在右边,所以那人最致命的一刀没有伤到我要害。”

我不知道该不该为刘煜活下来而庆幸,他的生命奇迹是建立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中,我无法去想象身体被人一刀一刀刺入是什么感觉,或许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唯一的奢求恐怕就是早点被杀死从而结束痛苦。

我们了解完情况后准备离开,好几次想对刘煜说点什么,但看见他背身默默收拾包裹,我猜他应该不想和我们再交谈。

走到门口时突然刘煜低缓的声音传来:“你们来找我并不是因为想了解凶案的情况。”

我们一愣转过身看向他,我很诧异问:“你想说什么?”

“血月又出现了吧。”

“……”我们瞬间大吃一惊,血月契约只有严烈和秦沈峰知道,而秦沈峰甚至都不清楚契约的限期,我看着刘煜半天没反应过来。“你,你怎么知道?”

“当年我告诉过警方一些事,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刘煜慢慢转身望向我们。“看来我猜的没错,血月又出现了……”

第十章 引蛇出洞

刘煜应该能从我们的反应中证实自己的猜想,那一刻在刘煜脸上浮现的惶恐和畏惧更加深刻。

想要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势必不能再隐瞒,我点头承认:“是的,当年警方对血月身份的判断出现偏差,真正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可你又是怎么知道吴连雍不是血月?”

“那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像游荡的幽灵,头套遮挡了那人的样子,我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一双眼睛,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眼睛吗?”刘煜低埋着头像我们描述。“或许你们会联想到凶残、暴戾、冰冷或者恶毒等诸如此类的词语。”

“难道不是?”陆雨晴好奇问。

“不是。”刘煜很肯定的摇头,然后说出一个让我们意料之外的形容词。“温柔。”

“……”我慢慢张开嘴。“温柔?”

“像清澈见底的潭水般温柔,我看不到杀戮也没有戾气,那人一次次用铁刺刺入我身体时,我感到了绝望和痛苦,但这十几年来伤口早已愈合,我也忘记了当初的剧痛,唯一让我刻骨铭心的就是那双眼睛,那人一边温柔的注视着我一边毫无怜悯的虐杀。”

刘煜的描述让我后背都隐隐发冷:“警方在击毙吴连雍以后一定让你辨认过凶手,是不是当时你发现吴连雍的眼睛和你看见的不是同一个人?”

“警方的确让我辨认过吴连雍的尸体。”刘煜指着自己的头。“击中吴连雍的子弹刚好打在他脸上,我看到他时已经面目全非。”

“那你怎么能判断吴连雍不是血月?”苏锦追问。

“那人在我身上留下烙印时,用手触摸过我的伤疤,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完成的杰作,那人的手很纤长而且我能感觉到与众不同的细腻。”刘煜似乎又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人靠近我时,我能闻到很淡的幽香。”

“温柔的眼睛、纤长而细腻的手还有身上散发的体香……”我一怔,瞪大眼睛直视刘煜。“血月是一个女人!”

“对,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刘煜点点头。

“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没有在档案资料中出现过?”苏锦和陆雨晴也大惊失色。

“严烈在临终前说出了所有秘密,但也没有提过这一点。”我疑惑不解。

“因为这个线索在我告诉警方后很快就被否定,警方认为我当时在恐惧的情况下意识判断出现混乱,最有力的反驳证据就是血月如果是女人,那么她无法完成之前的谋杀,警方认定血月是一名男性,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就是说当年警方在调查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错误,以至于整个案件的调查方向完全错了。”苏锦说。

“如果血月是女人,那么她在案发现场留下的线索已经行凶过程会表现出特定的女性行为,但我爸对血月的侧写里却并没有提及,难道……”我眉头皱的更紧。“难道我爸对血月的侧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警察不相信我,认为我意识混乱,但我很清楚自己眼睛看到的,所以我知道吴连雍并不是血月,即便这件案子告破,但我还是坚持改名换姓躲起来,我知道……”刘煜喉结再次蠕动一下。“那个人早晚会来找我。”

从刘煜那你离开后,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默不作声思索,从乔明川口中我们得知了案件的细节,刘煜告之了我们血月行凶过程,最大的收获和疑团现在都集中在血月的性别上。

“你们对刘煜的话怎么看?”我一边开车一边问。

“乔老说血月属于潜行者,具备刺客型人格,在作案之前会长时间跟踪目标然后伺机下手,女性会让人放松戒备便于接触目标。”陆雨晴在后座说。“我认为刘煜反应的情况值得我们注意。”

“当年参与血月凶案侦破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员,他们不可能忽略如此重要的线索,我认为之所以没有关注这条线索是有原因的。”苏锦明显和陆雨晴观点不同。

“说说你的想法?”我问。

“首先,刘煜在被袭击后遭遇到惨绝人寰的折磨和摧残,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保持清晰的意识和判断能力,警方认为刘煜意识混乱并不是没有道理,在他的描述中血月的眼睛很温柔,还有纤长细腻的手以及幽香,这些臆断中无不保护一个感觉,安全!”苏锦心思缜密分析。“刘煜在绝望中最想得到的是被拯救和安全,当这种期盼不可能实现时,他开始把希望寄托在血月的怜悯上,所以才会出现主观意识的混乱。”

“你的意思是说,刘煜看到的都是他精神崩溃后的幻想?”

“对,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还能从另一点证明。”苏锦点点头。

“哪一点?”陆雨晴问。

“血月凶案的档案资料记载中,所有遇害的十七名受害者中男性占多数,按照血月的行凶习惯,先是跟踪然后袭击最后带到秘密的房间杀害,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血月如果是女人,要袭击比自己强壮的男性显然充满风险和未知的变故,而且在袭击成功后,要将受害者带到行凶地点,假设血月是女人,那么血月又如何有气力能搬运男性目标呢。”

“理论上你的分析没错,但不能以偏概全,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孱弱,而且刘煜提到血月的身高在1.65-1.73之间,那么有这样身高的女人不代表没有力量。”陆雨晴据理力争。“至少你的分析不能完全推翻血月是女人的假设。”

“文彬,你有什么想法?”苏锦估计是感觉自己的分析的确不够全面。

“性别不同表现出来的行为模式以及心理也会截然不同,血月在长达五年的行凶中,我爸都没有发现血月有任何女性特征的心理行为,从这一点上我也不确定刘煜所说,但是……”我揉了揉额头一筹莫展。

“但是什么?”她们异口同声问。

“我经历过生死而且不止一次,虽然最终都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但临死前的记忆似乎特别深刻,那些瞬间和片刻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我脑海,比如梦里或者我静坐的时候,那种过程很短暂但却真实,短短的一瞬仿佛让我重新经历一次曾经的凶险,所以……”我重重叹口气。“所以我又相信刘煜说的话,毕竟在那一天所经历的一切是他这辈子都无法遗忘的噩梦,痛苦会让人记忆变的深刻。”

“这么说你也认为血月是女人?”陆雨晴问。

“不知道,我现在很矛盾,一时间无法去判断,何况这条线索是建立在刘煜的回忆上,没有任何证据去支撑,单靠我们的猜测只会让血月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要,要不我们去精神病院吧。”苏锦把头伸到前面。

“我也这样想过,把血月凶案的事告诉景承,或许他能找到突破口。”陆雨晴也点点头。

我何尝没想过去见景承,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完成,比起血月来说凯撒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追踪凯撒这么多年终于找到破绽,我必须确保景承心无旁骛查出凯撒的真实身份,在此之前我不会去打扰他。

“我们只有三个月时间,如果抓不到血月的话赫部长会公布契约的事,很难想象一旦被公众得知警方向罪犯妥协并达成交易会有怎样的后果。”陆雨晴在旁边提醒我。“这一次我们不仅仅是抓一名凶手,我们担负着挽回警方声誉的重则。”

“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公开,可现在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根本无从下手啊。”苏锦心急如焚说。

“派出警员对刘煜实施保护,血月凶案过去十几年,刘煜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等待血月的再次出现,我猜血月要是知道刘煜还活着,一定会来弥补自己的过错。”我若有所思说。

“你为什么确定血月会再次向刘煜行凶?”陆雨晴问。

“我爸对血月的侧写表面,血月有近乎极端的完美主义,如果行凶对于血月来说是完成某种使命,那么血月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使命有瑕疵。”

苏锦想了想:“刘煜被列入证人保护计划,他的信息是严格保密的,血月应该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如果血月知道了刘煜还活着呢?”我意味深长问。

“血月会找到刘煜并且完成行凶。”陆雨晴偏头看我一眼。“连我们都是才知道刘煜活着的事,血月又怎么可能知道。”

“丛林中捕食猎物并不一定要去追逐厮杀,有时候你只需要以逸待劳静静等在水池边,猎物自己也会送上门。”这句话是很早之前景承对我说过的,我现在才真正体会话中的深意。“血月不知道,我们可以告诉让血月知道……”

第十一章 破绽

对于一个拥有完美主义人格的凶犯来说,刘煜的幸存无疑是血月使命中最刺眼的污点,我们根本不需要去追捕血月,只需要给血月一个自投罗网的理由就可以。

“刘煜就是那个能引来猎物的水池,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很简单,告诉猎物水池的位置便好。”我声音很坚定。

“你这样的做法是在违反纪律,刘煜被列入证人保护计划,他的行踪必须绝对保密,如果你把刘煜的下落透露给血月,万一血月得手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苏锦坚决反对。

“所以才要加强对刘煜的保护,他或许是我们抓到血月唯一的筹码。”

“他不是筹码!他是一名身心被折磨了十几年的受害者,你这样的方式无疑让他再面对一次血月,你不认为这很残忍?”陆雨晴同样也不赞同。

“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在三个月之内抓获血月的办法?”我抬头从后视镜中看着她们。“结果比过程更重要,何况这个结果是我们必须得到的。”

“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景承。”苏锦和我对视。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赫楚雄也这样说过,我分不清是因为和景承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真的被他所影响,还是我本身就和他一样,只不过那个真实的自己正在慢慢被唤醒。

“相信我。”我的声音中没有丝毫质疑。“他如果在这里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这件事必须向赫部长请示,你不能擅作主张。”苏锦态度严肃。

“你认为赫部长现在还有选择吗?”我看向苏锦一本正经问。

“就算参用你的计划,可透露刘煜的信息总要有一个理由吧,到现在其他人并不知道血月还活着,我们冒然公布刘煜的资料无疑是掩耳盗铃,从档案资料分析得出血月的智商很高,血月一定会清楚这是一个陷阱。”陆雨晴说。

“所以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血月。”我胸有成竹回答。

“什么时机?”

“血月能遵守和严烈之间达成的契约,那么一定会在得知严烈去世后继续犯案,赫部长让我们将血月和凯撒并案侦查,血月肯定会来找我们。”

“血月找我们?!”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

“血月享受的不是杀戮,而是征服,罪犯对警察的征服,这种逆向的权力让血月得到空前的满足感,以至于血月能遵守契约十几年,严烈的去世也让血月的征服感荡然无存,因此血月会故技重施。”我冷冷一笑回答。“相信很快我们就会收到第二封契约,而那个时候我们就能用刘煜还活着的事为理由拒绝。”

“你确定这个办法有效果?”陆雨晴不太确信。

“肯定有效果。”我不假思索点头。“在血月凶案中,严烈还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

“血月向严烈提供契约的时间。”

“什么意思?”她们一脸茫然问。

“你们有没有想过,血月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契约?”我认真问。

“我们不是分析过,血月在追求一种精神层面的满足,一向是罪犯对警方认罪伏法,但血月却做到了让警方向罪犯妥协,在血月心中这是一种力量的展示。”陆雨晴说。

“我之前的确是这样理解的,不过现在这个解释或许不够全面,血月提出契约除了满足感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自我保护。”我脱口而出。“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还有第十八名受害者的存在,而警方对外公布的血月凶案资料中也显示只有十七名受害者,可问题是血月很清楚还有一名没有公布的受害者,那么警方为什么要隐瞒这名受害者呢?”

“存活!”苏锦猛然一惊。“血月一直都知道还有一名幸存者!”

“所以血月才会向严处长提出契约,血月是担心这么幸存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而让警方抓到自己。”陆雨晴恍然大悟。“出于自我保护,血月选择了暂时销声敛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