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稍纵即逝的光明还是你们信奉的正义,或者两者皆有,你们躲在正义铸造的高墙之内沾沾自喜,大言不惭标榜所谓的公正和公平,可有曾想过那堵高墙坍塌时,你们用什么去抵御惩罚。

我目不转睛注视着电视中的男人,我听不出他话语中任何情绪,但他坐在那里却如同不怒自威的王,在审判所有的臣民。

“马上切断新闻转播!”蒋正东神情凝重。“任何电视台不得播放这条新闻以及光盘的内容。”

“为什么?”苏锦一头雾水。

“如果我没猜错,凯撒因为民众的反应被激怒,他会挑起战争的,而这段视频就是凯撒宣战的战书,只不过这次凯撒宣战的不再是警方。”蒋正东在蠕动喉结。“而是所有人!”

“来不及了,新闻和光盘内容在半小时前已经直播,这段视频已经在民众之间流传,我们没有办法控制。”陆雨晴摇头。

“不可能……”蒋正东焦急万分,揉着额头喃喃自语。

“不可能什么?”苏锦追问。

蒋正东神情慌乱,摇摇头:“没有什么。”

我瞟了蒋正东一样,他明显是在搪塞苏锦,他的表情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紧张。

视频里的男人在继续宣读着战书。

正义,是正义让你们狂妄自负,是正义让你们不知畏惧,同样也是正义让你们无知浅薄。

你们从未真正明白过什么是正义。

正义是一种高尚的幻像,你们一直活着虚无的幻像之中,你们把正义比喻成锋利的宝剑,可任何宝剑都有双刃,正义和邪恶并存,是什么让你们只看见了正义却忽略了邪恶呢?

那是因为关于正义一直都是你们编织的童话,可惜童话终究是童话,成不了现实。

在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这一刻是好人,下一刻也许就是恶魔,一方战胜了另一方,那么获胜的一方就是正义,永垂千古,而失败的一方就是邪恶的,泯灭在岁月中。

你们有问过自己,你们遵循的正义是谁缔造?没有,你们每一个人在沿着别人认同的道路走下去,而我,我选择了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却被你们妄自菲薄成邪恶。

所以今天,我打算让你们从愚昧中清醒,让你们明白正义和邪恶的区别。

凯撒拿出一摞牌,一张张展示出来,我一眼就认出凯撒拿在手里的竟然是塔罗牌。

“塔罗牌,被称为大自然的奥秘库,是西方古老的占卜工具,据说每一张塔罗牌都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你们既然认定我是恶魔,那么我唯一能预测的就只有死亡。”凯撒将一张张塔罗牌整齐摆放在面前的桌上。“我在这八张塔罗牌里留下了死亡预言,预示着将有八次杀戮的发生,解开预言能阻止死亡的脚步,现在你们需要依赖所信仰的正义,如果正义无法保护你们,那正义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视频的画面在一片雪花点中戛然而止,蒋正东说的没错,凯撒在宣战,向所有违背他意愿的人宣战,我依稀听到死亡在缓缓迈步,如果我们无法阻止,结果不仅仅是邪恶战胜了正义,恶魔会因此收获更多堕落的灵魂。

“塔罗牌呢?”我表情严肃问陆雨晴。

“神秘人在挟持电视台播放这段视频后留下了塔罗牌。”陆雨晴拿出装在证物带中的塔罗牌。“鉴证科已经确认过,在上面没有提取到指纹。”

“凯撒公认挑起战争,为了彰显他的强大会在塔罗牌中泄露行凶的信息,以此来羞辱对手的无能,我们如果无法及时破译信息的内容,死亡会接踵而至。”我低声说,忽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蒋正东的声音。

回头看见他还凝视着电视,表情有些迟钝好像在想什么。

“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破译这些塔罗牌。”我把证物带递到蒋正东面前。

“哦。”蒋正东回过神,神情有些恍惚。“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c档案的公布不应该造成凯撒如此激烈的反应,我研究过凯撒所有的凶案档案,他的行凶手法带有很强的目的性,这一次突然向所有人宣战,目的又是什么?”蒋正东揉着额头自言自语。

“c档案不能帮你了解真正的凯撒,他需要的是敬畏和屈服,而c档案的公布让民众产生了恐慌和抵触,这不是凯撒所需要的结果,如果我们这一次无法阻止凯撒的杀戮,那么民众将会对我们以及我们代表的正义失去信心,那么……”我深吸一口气对蒋正东说。“那么我们将成为凯撒的帮凶,帮他登上罪恶国度的王座。”

第八章 倒吊者

按照凯撒公布的塔罗牌顺序,第一张出现的塔罗牌是倒吊者。

一名男子双手反绑,被人倒吊在t字型的树干上,男子反绑的双手呈三角,双腿交织成十字。

倒吊者的背景是一座城堡,一名红色的旗帜迎风飘舞,城堡的左右两边天空中分别有月亮和太阳。

塔罗牌的正上方是罗马数字十二。

“我在网上查到相关的资料,倒吊者是塔罗牌中的主牌牌灵。”陆雨晴指着倒吊者说。“牌面上被倒吊的人是有含义的,注意倒吊者交织成十字的双腿,拼在一起恰恰形成了西方炼金术中的一个炼金符号,预示着伟大事业的完成。”

“凯撒在暗示他的杀戮一定会成功。”我忧心忡忡说。

这是苏锦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全乱套了,值班室的电话就没有停过,全是民众打进来的,都在要求警方公布调查结果,如果凯撒是希望获取民众的畏惧,那么他已经做到了。”

我偏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蒋正东,从电视台挟持事件发生后,他就没有离开过办公室,一遍又一遍反复观看凯撒的视频,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找寻什么。

“塔罗牌才是关键,你就是把电视看穿,凯撒也不会仁慈的停止杀戮。”我大声提醒。

“不会是塔罗牌上的含义。”蒋正东关上电视,神情疲劳的揉着鼻梁。“凯撒将这些塔罗牌称之为死亡预告,他在向所有人彰显他的强大和无所不能,那么这些塔罗牌上势必隐藏着他的杀戮计划,他甚至都不会去刻意掩饰,线索留的越简单反而越能向民众证明我们的无能。”

“塔罗牌上没有文字,线索应该就隐藏在图案中。”陆雨晴说。

“我们需要从上面找出时间、地点,这不是深奥的解谜游戏,这是一次羞辱,倒吊者的基本含义就是希望破灭。”蒋正东注视塔罗牌冷静说。“我们需要看见牌面上看不见的线索。”

“时间?”苏锦指着图案上的罗马数字十二。“这个数字会不会就是时间,十二号或者十二点?”

“这个月的十二号已过,凯撒在电视台向民众公认宣战,这种行为表现出凯撒的主动和激进,他不会等到下个月的十二号才行动,我相信很快就应该有凶案发生,至于十二点……”蒋正东看看手表。“凯撒会给我们出其不意的袭击,所以我不认为凯撒会向我们透露具体的作案时间。”

“这几张倒吊者的塔罗牌是我从不同牌型中收集的。”陆雨晴在桌上摆出好几张塔罗牌。“这些倒吊者的塔罗牌虽然颜色和构图各异,但大致内容都是相同的,但有一点很奇怪,凯撒留给我们的倒吊者中多了月亮和太阳,这是其他塔罗牌倒吊者中没有的,我可以肯定同时出现的月亮和太阳是凯撒加上去的。”

“月亮和太阳会不会有什么隐喻?”苏锦一筹莫展问。

“通常情况下,太阳代表着光明,那么与之相反的月亮就代表黑暗,也能看作是正义和邪恶的两种表现模式。”我说。

“这一点我也想过,可塔罗牌上月亮和太阳是同时出现的,正义和邪恶不会并存,凯撒留下的视频中,他在模糊正义和邪恶的概念,正义是由胜者在缔造,如果凯撒取胜的话,那么他所代表的就是正义,而我们反而成为阻止正义的邪恶。”陆雨晴摇摇头。“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总会有一方会以失败告终,所以正义和邪恶不可能同时存在,就如同太阳和月亮不会在一个天空中出现。”

“既然开凯撒有意在模糊正义和邪恶的概念,那么凯撒没道理刻意去强调……”

“等等。”蒋正东打断我,指向陆雨晴。“你刚才说什么?”

“正义和邪恶不可能共存。”陆雨晴一脸茫然。

“不是这一句,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陆雨晴想了想回答。“太阳和月亮不会在一个天空中出现。”

蒋正东来回在办公室走动,嘴里一直反复念叨陆雨晴说的话,他突然停在我们面前:“提到月亮和太阳,你们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月亮阴柔让人联想到悲愁,太阳光明让人温暖。”苏锦不太确定的回答。

“没有那么复杂,凯撒不会用留下如此深奥的隐喻,月亮是阴太阳是阳,阴阳交替便是光阴的流逝,一寸光阴一寸金……”

“时间!”我反应过来,接过蒋正东的话。“光阴就是时间,而月亮和太阳的交替正好代表了时间的变化。”

“新月时,月亮和太阳同时升起,然后每过一天月亮偏东58度,升起时间也随之晚52分钟,直到每个月阴历十五。”蒋正东停下脚步看向我们。“月亮会在太阳落下时升起,如果天气好的话,就会看到月亮和太阳在同一个天空一起出现。”

“阴历十五号……”苏锦连忙翻查日历,震惊不已大声说。“今天就是十五号!日落的时间18:46。”

“距离日落还有一个小时。”蒋正东走到窗边神情焦灼。“凯撒会在一小时后行凶,地点呢?地点又会是在哪里?”

“凯撒留下的倒吊者中除了出现的月亮和太阳之外,还有一处地方和传统的倒吊者不同。”陆雨晴指着塔罗牌说。“注意到倒吊者的手吗?一般情况下只能看见倒吊者的正面,因为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所以是看不见的,那这张塔罗牌中的倒吊者却露出了右手。”

我们仔细辨认果真如同陆雨晴所言,倒吊者的右手隐约从身体一侧露出来,被华丽鲜艳的衣服颜色所遮挡,若不是仔细很难发现。

“手指,看见倒吊者的食指吗?”苏锦拿起塔罗牌声音兴奋。“他露在身体外侧的右手握成拳,唯独食指伸出,像是在指引某处地方。”

我们沿着倒吊者食指所指的方向,发现他所指示的是远处的城堡。

“传统塔罗牌中,倒吊者的图案很简单,背景通常都是空白从未有城堡出现过。”陆雨晴说。

“难不成在这里出现的城堡也有特定的含义,城堡又代表什么呢?”我心烦意乱。

“城堡是地点。”蒋正东冷静说。

“就是说凯撒会在今天18:46的时候,在某座城堡行凶?”苏锦一脸震惊。

“为什么要选择在城堡行凶?而且城堡属于特殊建筑,虽然很少有地方会有城堡的存在,可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们根本没有时间逐一排查。”我心急如焚。

“凯撒会给我们留下简单的信息,但不代表这些线索会笼统,城堡代表着地点,可并不意味着这里的城堡所指就是真正的城堡。”蒋正东临危不乱注视塔罗牌低声说。“凯撒留下这条线索应该另有所指。”

“还剩下八分钟。”我看看手表焦急万分。

“城堡按照规格形状以及风格分为很多种,但有一样是相同的,城堡的主人要么是国王要么就是贵族,城堡是他们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每一座城堡都会有鲜明的特点,城堡是西方文明的缩影,也是权力阶层独享的特权,能拥有城堡的贵族一定背景显赫,他们的姓氏会和尊耀的荣耀一直传承,因此在西方每一座城堡都是一本历史的简史,而区分这些简史的就是旗帜,飘舞在城堡顶端的旗帜!”

“旗帜?!”

“西方贵族一直传承的除了姓氏之外还有家族徽章,这两样东西承载了他们的荣耀,而这两样东西组合起来就是城堡上飘舞的旗帜,只要看见旗帜上的图案就能一眼认出城堡的主人。”

蒋正东说到这里连忙拿起放大镜,红色的旗帜中竟然真的有一个图案,而且还是富有西方文化特色的盾徽,一只戴着皇冠张牙舞爪的狮子。

“盾形徽章出自于欧洲中世纪,代表某个家族或者组织的徽章。”蒋正东对苏锦说。“马上让技术科提取这个图案核对,有这个图案出现的地点就是凯撒行凶的地方。”

“不用技术科。”陆雨晴吃惊的张开嘴。“我,我见过这个图案。”

“你见过?什么地方?”我大吃一惊。

“宝隆中心。”陆雨晴回答后应该发现我们全都不知所措,连忙解释。“你们也知道我喜欢逛街,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宝隆购物中心,这家高端商场的标志就是城堡旗帜上的图案。”

“商场!”我瞪大眼睛。“凯撒行凶的地方是一座商场!”

轰!

轰鸣声从窗外传来,我们走到窗边看见不远处腾起的浓烟。

一名警员来不及敲门就冲了进来。

“报,报告,宝隆购物中心发生爆炸,有目击者打电话报警,有两名身份不明嫌犯袭击了宝隆中心,并且挟持在内所有顾客当人质。”

……

第九章 恐怖袭击

宝隆中心是汇聚餐饮、娱乐以及购物的综合性高端顶级商场,最顶层能容纳400人的环形天幕影厅正在举行商场周年庆活动,劫匪挟持的就是这间大型影厅。

“目击者称劫匪直接持枪冲进影厅,并且反锁了所有出入口,这起案件被定性为恐怖袭击事件,反恐局已经介入并在实施部署营救计划。”提前赶到现场的警员汇报。

“目前有没有人质伤亡?”苏锦问。

“暂时还无法获取影厅内的情况,嫌犯也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警员摇头。

蒋正东提出要见反恐局负责这次行动的人,在临时指挥中心我们见到越扬,说明来意后越扬简单介绍了目前的情况,影厅位于宝隆中心顶层,附近没有比之更高的建筑,加之影厅的封闭性导致不能安排狙击手。

“这是商场的建筑平面图,通往影厅的电梯被劫匪破坏,唯一的上去的地方就是这条安全通道,我们已经部署了反恐部队随时可以实施突袭。”

“劫匪是我们目前在追捕的一名凶犯,这名凶犯有超高的智商和逻辑分析能力,我不认为强攻是最合适的选择,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恐怖分子,他不会向你们提任何要求和条件,我建议先与之建立联系,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我说。

“这是恶性恐怖袭击,必须当机立断阻止否则会引起难以估量的后果。”越扬摇头否决了我的建议。

“看清楚。”蒋正东指着建筑平面图说。“影厅在商场最顶层,他炸毁电梯却留下安全通道,这不是他用来逃生用的出口,是为你们预备好的陷阱,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我向你们保证,你即便派出再精锐的反恐部队结果也是铩羽而归。”

“你在帮一名劫匪说话?”越扬不屑一顾。

“看看,看看你周围这些荷枪实弹的反恐精英,他们是你的部下也是你的朋友,你认识他们的妻子或许还抱过他们的孩子,有时间你们还会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我上前一步指着整装待发的反恐战士对越扬大声说。“在你下令强攻之前,你先想好在他们的葬礼上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

“危言耸听扰乱军心!”越扬勃然大怒。“这起恐怖事件由反恐局负责,不需要警方的介入,请他们出去!”

陆雨晴站到越扬面前冷静说:“2002年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反恐部队就是采取强攻,虽然击毙了恐怖分子,却造成100多名人质的伤亡,这是一起失败的反恐行动,现在的局势比那时还要复杂严谨,400多名人质被反锁在影厅之中,一旦有任何意外都会导致人质伤亡,这个责任你担不起,也没人能担得起。”

“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中劫匪有40人,如今我们面对的只有一名恐怖分子。”越扬厉声回答。

“你们看见的只是一名劫匪,但他的智商和思维胜过一支军队。”苏锦沉着冷静说。“我们没有时间向你解释,但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警方追捕这名凶犯的时间超过十年,到现在甚至连他的样子和名字都不知道,你惩他为恐怖分子,但我们认为他更像恶魔,你现在正准备激怒一名恶魔,他的回赠只会是死亡,因为他我们失去了朋友也失去了战友,我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在今天上演。”

“报告。”一名全副武装的特战士兵跑进来。“劫匪通过网络在进行现场直播。”

“切断附近的所有信号通讯。”越扬当机立断。

忽然一阵刺耳噪音传来,我们通过窗外看见宝隆中心外的巨型显示屏里出现晃动的画面,先是一只手然后我们看见了戴着凯撒王面具的人,他一个人坐在影台的中央,在巨大的白色银幕衬托下,那人显得格外威严。

巨型显示屏吸引了太多的路人,整条街道被拥挤的水泄不通,局面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报告。”又一名士兵急匆匆进来。“劫匪释放了一名人质,并且要求人质把这张纸条交给现场负责人。”

越扬接过纸条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手机号码。

越扬迟疑了一下还是拨通手机号码并且按下免提。

我在显示屏上看见凯撒接通了电话,他的面前应该有一部正在录播的设备仪器,我只能看见那张在灯光下闪耀着金光的面具。

“我是越扬,负责这起恐怖袭击事件……”

“嘘!”凯撒在镜头中用竖起的食指放在嘴边,他在示意越扬安静。

显示屏上又出现凯撒的手,他是在调试摄像机的角度,等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时,我们全都噤若寒蝉的张开嘴,他怀中竟然抱着一名襁褓中的婴儿,凯撒缓慢有节律的摇晃着手臂,我依稀能听到从他嘴里轻轻哼出的童谣,他看上去像一位充满慈爱的父亲,正满怀深情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而凯撒的身边跪着两个戴头套的人,我们看不清这两个人的脸,但从穿着能辨认出那是一男一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孩子的父母。

“任何一个个体生命都是脆弱渺小,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当这个生命承载了思想的重量以后,就变得坚强而伟大。”凯撒一直注视着熟睡的婴儿,他的话语像是站在舞台上演员的独白,凯撒慢慢抬起头直视摄像头,他的声音充满了轻松的欢愉。“我手中的孩子长大很漂亮,她或许会在将来向其他人讲述今天的经历,也有可能她的墓碑会刻上今天的日期,一切都取决于你们,对了,不仅仅是这个孩子……”

凯撒调整了摄像头,我们通过显示屏看见影厅中密密麻麻的人质,所有人在惶恐中瑟瑟发抖,女人轻声的哭泣和孩童的哭闹交织在一起,像是这场演出压抑的伴奏。

视频有重新调整到凯撒身上,我留意到放在他手边的枪。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在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我会尽量满足。”越扬强忍住怒火冷冷说。

我和蒋正东几乎是同时想要阻止越扬,但已经来不及,他不该主动和凯撒交谈,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成为凯撒利用的工具,何况一个还不懂得敬畏恶魔的人,根本无法领悟恶魔的强大。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凯撒问。

“越扬。”

“我不喜欢你的名字。”凯撒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事实上我也不喜欢你的语气,你想表达什么?我听出了你的气愤还有隐忍,你用高高在上的语调和我交谈,我认为对我你却少最基本的尊重。”

“我不会尊重一名恐怖分子。”越扬义正言辞说。

“恐怖分子?等等,你是这样定义我的吗?”凯撒在笑,带着失望的嘲讽。“好吧,我就如你所愿,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一名挟持人质的恐怖分子。”

我重重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蒋正东和苏锦还有陆雨晴也无言以对,我甚至想要强行挂断电话,越扬和凯撒的交谈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告诉我,你们一般对付恐怖分子都会采取哪些方式?”凯撒饶有兴致问。

“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等等,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能说服我?”

“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挟持人质,告诉我你有什么需要或者条件。”越扬按部就班问。

显示屏中凯撒在笑,而且还是摇头大笑,但很快又忍住似乎是怕吵醒了怀中的婴儿:“好吧,我给你一次机会,看看你能不能说服我,让我想想,我想要什么呢?这样吧,虽然我不信教,不过都说只要诚心忏悔就能得到神的原谅,我现在想见见牧师,可以吗?”

“不,你不能见牧师。”

“好,很不错。”凯撒在鼓掌,并且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你不能让我见牧师,因为牧师会让我联想到死亡,看起来你对心理学也有研究,相信你应该和很多恐怖分子谈判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比如此刻,你愿意让我想到死亡吗?”

“不。”越扬摇头。

“你刚才说不?这不是正确的回答,在解救人质时永远都不能说不,相信教科书上应该教过你。”凯撒很轻松就掌控了局面,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们一点也不吃惊,越扬的谈判技巧和心理学在凯撒面前肤浅而苍白。“当你对恐怖分子说不时,会导致其陷入心理否定,恐怖分子不会再相信你,你还要对我说不吗?”

“不会。”越扬明显已经落入凯撒的圈套。

“答错了,把不从你的字典中抹去,永远不要说不、不行、不可以,这样会让你堵死自己的退路,唯一的结果就是人质被杀掉,懂了吗?”

“是的。”

“很好,就像现在这样,学会说是而不是说不,看,我们的交谈终于有一个好开端了。”短短的几分钟,凯撒已经主导了这次交谈,越扬不停揉着额头显然乱了方寸,他更像那个走投无路的恐怖分子,而凯撒却变成了处变不惊的谈判专家。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是,整个过程一直在被直播,越扬的慌乱和凯撒的从容形成鲜明对比,我环顾路边密密麻麻围观显示屏的路人,这一幕将会很快被传播开,而凯撒需要的正是这种影响力,能主宰一切掌控一切的影响力。

第十章 恶魔的游戏

蒋正东拿过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不要提问,只听对方说,采取概念模糊的回答。

他把纸递到越扬的面前试图提醒他,越扬心烦意乱看都没看把纸捏成一团扔掉。

“既然我们有了良好的开始,那么我们继续,不过在开始下面的谈话之前我先警告你,如果你再说错话,我会杀掉人质,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亦如你所说我现在是恐怖分子,那么我就应该有点恐怖分子的样子,杀人质好像是恐怖分子常用的手段。”凯撒的声音充满欢愉,他似乎很享受和越扬的交流。“来,我们先尝试一下,我能见牧师吗?”

我感觉越扬在陷阱中越陷越深,我看见他不停在擦拭额头的汗水,表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让我想想。”

“我们可以换一个话题吗?”

“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咖啡厅闲谈?我是被你贴上恐怖分子标签的人,是你告诉我想要谈谈,我现在是一名心理失控的恐怖分子,需要有人劝解和开导,这不是你的职责吗?去阻止一名恐怖分子。”凯撒耸耸肩声音很轻松。“我能见牧师吗?”

越扬来回走动摸着嘴好半天才回答:“让我想想办法。”

“很好,我给你时间去思考,刚才你问我有什么要求,我手里只有一把枪,十五发子弹,但这里有400多名人质,我打算全杀了他们,能给我一支冲锋枪吗?”

凯撒对付越扬的方式我们再熟悉不过,他给出了结果,但事实上从未留个对手选择的机会。

越扬明显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并非普通的劫匪,但他却不敢挂断电话,迟疑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回答:“让,让我研究一下。”

“很好,你的进步很快。”凯撒云淡风轻笑了笑,忽然单刀直入问。“你是不是对你妻子不忠?”

“不。”

……

显示屏上凯撒陷入沉默,我看见他在摇头。

呯!

枪声从手机里传来,同时也在显示屏上响起,围观的人群发出恐慌的惊呼,我还听见影厅人质瞬间爆发的尖叫和哭喊声。

我们目瞪口呆凝视这显示屏,凯撒的手里正握着枪,跪在他旁边的女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他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枪杀了一名人质。

“很遗憾,你刚才因为错误的回答害死了这名孩子的母亲。”凯撒的声音变的低沉。“我需要你重视和我交谈,是你让我站在恐怖分子这个角色上,我尽全力在演绎好这个角色,所以我不希望你再有差错。”

越扬拿着手机的手在抖,他嘴蠕动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后悔拨通这个电话,或许他现在应该有些明白,招惹恶魔的代价是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了?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帮我吗?我现在很难过,我刚才枪杀了一名母亲,意味着我怀中的孩子从此刻起,她将失去伟大的母爱,她的童年甚至一生都会在不健全的亲情中渡过。”凯撒不是演员,但我相信他比任何一名演员都要出色,我甚至能听出他话语中发自肺腑的悲哀,一名优秀的演员会随时进入角色和状态。“你让一名恐怖分子心情低落,这不是好的兆头,不如,不如你给我将一个笑话吧。”

“我……”

“你已经错过一次,我猜你一定已经吸取了教训,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说不或者直接回绝恐怖分子。”

“让,让我想想。”

“轻松点,放轻松点,我相信讲笑话比对付一名恐怖分子要容易。”

“我们换一个话题吧。”

“看来你不是一个幽默的人,或者说我也不是一名合格的恐怖分子,他们会向你提出金钱、自由或许其他条件,但我仅仅想听一个笑话都无法得到满足。”凯撒失望的摇摇头。“你认为我和你熟知的恐怖分子一样吗?”

越扬满头是汗,他如同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思维和逻辑完全被凯撒所控制,我看见他在摇头,正想去阻止还是晚了一步。

“不,不像……”

越扬话语一落整个人一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凯撒误导,他试图去解释。

呯!

再次响起的枪声又一次引发骚动,指挥所里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死寂般的安静让气氛凝重的让人感到窒息。

跪在地上的男人倒在血泊中。

“我又忘记了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凯撒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情绪。

“越,越扬。”

“她会记住这个名字的,在若干年后她会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因为错误的回答害死了她父母。”凯撒轻柔的抚摸着婴儿柔嫩的脸,缓缓抬头直视视频,他是在对越扬说。“你刚才让她变成了孤儿。”

越扬手抖的厉害,像一头受伤愤怒的狮子,可他面前的却是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他越是用力受到的伤害越大。

“你还想和我继续谈吗?没关系的,这里有400多名人质,相信我们能交谈很久,但我不确定你是否能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闭嘴!不要再说了!”

这句话不是凯撒说的,是被挟持的某个人质的大喊,凯撒笑的很开心,他摊开手用抱歉的语气对越扬说:“看起来他们好像不是太相信你。”

越扬在凯撒面前失败是注定的,恐怕从未有过人质对营救自己的人失望,仅仅只是几句聊天,凯撒就让人质和越扬失去了信心。

“你刚才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认为你措辞有问题,我提出的不是要求,而是你必须去完成的事。”凯撒声音开始变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