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知她莫若江二语。

“我求你赶紧说吧!”

江莫语总算进入正题:“你住的小区是不是叫河畔人家?”

“是啊!”

“是这样的,我哥上个月从国外回了江城,前两天刚刚搬了新家。今儿一早我妈派我给他快递了两大箱子吃的。我寄完快递忽然想起来,好像听你说过你住得地方也叫河畔人家。那么多吃得他一个人肯定也吃不完,我把他地址给你,到时候你去他那里拿点,免得浪费了。”

“不用了。”夏芫还没怎么清醒。

然而江莫语根本不理会她的拒绝,说完就把地址给发了过来。

——河畔人家10号楼1203。

夏芫扫了眼手机上的地址,脑子顿时清醒了七八分。

因为夏芫的这套房子,好巧不巧就是10号楼1202。也就是说昨晚亮灯的隔壁,住进来的新邻居是江莫语的哥哥江惜言。

她已经几年没见过这位发小亲哥,但没怎么费力搜索记忆,江惜言的模样就完完整整清清晰晰出现在脑子里。

毕竟她也认识江惜言的时间,跟江莫语一样长——虽然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说过话。

江莫语又发过来语音,语气满满都是抱怨:“也不知道我哥在国外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他一回来,我悲催的日子又来了。这两天我稍微犯点懒,就要被我老爸老妈指着脑门骂,说什么你看看你哥怎么怎么着,人家现在自己创业开公司拿国家基金,你还在家啃老巴拉巴拉。本来他出国了,我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哪想到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唤醒了我的噩梦。”

夏芫道:“谁让你有个牛逼轰轰的哥呢!”

江莫语:“别提了,当初我妈说想要个贴心小棉袄,违背计划生育也要把我生下来。哪料到原来是让我给我哥做陪衬的。不过依我看,我哥在外这么多年,谁知道他在干什么,他那个什么言行科技,听着好听,指不定就是个皮包公司呢!”

夏芫本想说你这是嫉妒,但忽然脑子一闪,下意识问:“言行科技?”

江莫语道:“是啊!我哥和他朋友创业开得公司名字,说是从美国搬回来的,你在江城有没有听说过?”

如果说刚刚夏芫还只有七八分清醒,现下就直接冷水浇头,清醒了十二分。

她没有忘记,前两天被她丢进垃圾桶的那张名片,上面就写着——言行科技江惜言。

公司名可以相同,人名也可以重名。

但是一模一样的公司名加上一模一样的姓名,她不会天真地认为,那晚她强吻的人跟发小亲哥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是个撞名的巧合罢了。

天啦!竟然是江惜言!!!

作者有话要说:言哥:是我是我就是我

第4章

夏芫半晌才回过去:我一个写童书的死宅,能听说过什么?算啦,你妈给你哥寄得吃的,我就不拿了,我跟你哥又不熟,上门去拿吃的,多不好意思,有空回家再去你们家蹭饭。

江莫语:行吧!

夏芫没再回复,将手机丢在床上,翻身趴在枕头闷声抓狂。

对于那晚自己冲动之下随手抓了个男人就亲上这件事,她其实走出酒吧就后悔了。

但毕竟也就只是一个吻,又是个连样子都没看清的陌生人,所以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在名片被丢进垃圾篓的那一刻,那件事就翻篇了。

但是现在告诉她,当时吻的人是自己认识的人,还是江莫语的亲哥江惜言,而他现在就住在自己隔壁。

这事情就有点大条了,就跟已经翻篇的东西,又强行被翻了回来一样。

虽然江惜言对她来说,其实也就只是认识,完全谈不上熟悉,而且还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

但只要把自己那晚吻的人和江惜言的脸重合在一起,她就不由得打了几个寒颤,不得不想起年少时被这个名字支配的恐惧。

江惜言岂止是江莫语的噩梦。

对少年时期的夏芫来说,也绝非什么美梦。

如今得知自己当时强吻的对象是他,惊恐程度堪比强吻了一条恐龙——虽然江惜言的脸和恐龙没有半点关系。

这还要从她初三那个暑假说起。

在房地产不发达的年代,大小城市的人们大都以单位家属院为聚居地,邻里关系亲近,父辈相熟,孩子们也都一起玩儿着长大。

当然,江惜言比夏芫大了三四岁,三岁一代沟,隔了一道沟,就是两个世界的孩子了。

哪怕他是发小的哥哥,可在家属院长大的那些年,她和江惜言说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在他们那个大院里,江惜言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长得好学习好,但又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在他那一波男孩子中,算是当仁不让的老大。

少时最有名的事迹,是十三四岁时,院儿里一个孩子被隔壁单位大院的男孩欺负,他带着五六个男生杀过去,“血洗”了对方地盘,

至于当时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夏芫不得而知,只不过随后几年,那件事被越传越玄乎,江惜言凶残之名不胫而走,他也成为了大院里中二男孩们的偶像。

江惜言天生一张面瘫脸,也不像其他男孩子那样话多聒噪,从小就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再加上关于他各种事迹的传言,大院里比他小的孩子们,无论男女,对他都有种本能的敬仰和畏惧。

夏芫看到很多次,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儿们,抱着零食和玩具跑到江惜言狗腿地主动上供,以求他的庇护。

也不止一次看到,江惜言半蹲在花坛上,前面站一排熊孩子被他冷着脸教训。

种种加起来,夏芫自然和其他孩子一样,对江惜言也有种深深的畏惧。

但她之所以怕江惜言,原因还远远不止是这些,而是每天从江莫语口中听到的各种对他哥的控诉。

比如罚抄作业、克扣零花钱、强迫家务劳动诸如此类。

她也亲眼见过很多次,每回江惜言被父母指派下楼叫妹妹回家吃饭时,但凡江莫语稍微拖延,就会被冷着脸的亲哥,抓住马尾辫直接拖上楼。

恶形恶状,令人发指。

总之,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凶残恶霸兄长形象。

夏芫不止一次在心里感谢过她老爸老妈,没给她生一个哥哥。

江莫语水深火热的生活在初三那年达到顶峰。

十四五岁的女孩,从小孩变成少女,因为贪吃管不住嘴巴,又不爱运动,体重飙到一百四,健康和中考体育都亮起红灯。

于是刚刚考上名牌大学的江惜言,受父母之命,开启长达一个暑假的操练亲妹之旅。

整个夏天,每天早上天刚刚亮,夏芫就会被楼下江莫语的鬼哭狼嚎唤醒。

她不止一次悄悄趴在窗户往下看,看到的就是江莫语拖着圆滚滚的身躯,边哭边绕着花坛跑步,而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江惜言,则冷脸站在花坛上方。

朝阳下的清俊少年手握一根长鞭,一旦看到江莫语速度慢下来,就在空气中狠狠抽一鞭。

清脆的鞭声,不仅会吓得江莫语边哭边加快速度,也会让趴在三楼偷窥的夏芫,吓出一个激灵。

有时候连路过的邻居都看不过去,忍不住上来劝两句,但江惜言就是板着一张冷脸不为所动。

这哪是什么亲哥,分明就是上辈子的杀父仇人。

夏芫对江莫语表示深深同情的时候,也觉得江惜言更可怕了。

暑期过半的时候,江莫语被亲哥折磨得日渐消瘦,终于换来了一天全假。

夏芫带着一包零食上门去慰问。

因为江家父母上班,江惜言出门,两个小伙伴就窝在沙发中边吃零食看电视,边狠狠吐槽恶霸江惜言。

之前江莫语吐槽亲哥时,夏芫也就是听听,但是过去这一个月,每天听着江莫语在楼下的鬼哭狼嚎,看着那个冷面少年手握长鞭站在花坛上,对自己的亲生妹妹发起令人发指的非人折磨,夏芫对于发小就不只是同情,简直是同仇敌忾了。

两个人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愤慨。

后来夏芫愤愤道:“我看你哥不应该叫江惜言,应该江阎王。”

江莫语觉得这绰号简直太贴切,兴奋地附和:“没错,就是阎王,以后我就叫他阎王。”

夏芫为自己的取名灵感得意地哈哈大笑:“江阎王江阎王……”

然后,她就体会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她的笑声还没落音,忽然听得本来只有两人在的房子里,一扇卧室门蓦地打开。

一脸惺忪的江惜言从里面走出来,脸上的表情足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

“哥……你……你怎么在家里?”江莫语吓得差点从沙发掉下去。

江惜言冷冷朝她看过来,被他目光所波及的夏芫,回过神赶紧跳起来:“二语,我走啦……”

说完一溜烟跑出了江家客厅大门。

至于屋子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就不得而知了。

那是夏芫活了十五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现行也就罢了,偏偏是被有着大院“第一凶残”之称的江惜言抓住。

夏芫是两天后再见到江惜言的。

那天傍晚,正在做菜的妈妈发现盐没了,打发她去小卖部买盐。

她其实有点不想去的,因为她已经听到江莫语在楼下鬼哭狼嚎。

不过老妈忙着,老爸又还没回家,她只能咬牙下楼。

江惜言是背对着他们这栋楼站在花坛上的。

夏芫从单元楼里出来,怕被发现,也不敢从院子里穿行,只能猫着腰贴着墙根往外走。

她一边走一边紧密注意着花坛上的少年。

他挺直着背,手中握着鞭子,目光盯着在院中绕圈的江莫语。

也不知是不是站得位置的关系,夏芫只觉得江惜言好像异常高大,年纪不大,却有种让人敬畏的气势。

于是她更加心惊胆战了。

江莫语已经跑了好几圈,满头是汗,边跑还边对恶势力发出抗议的呐喊。

开始只是鬼哭狼嚎说自己跑不动。但在亲哥丝毫不为所动,且还在空气中挥鞭子震慑后,转而开始大骂。

“你不是我哥,你是灭绝人性的阎王!江阎王,我跟你不共戴天!”

本来贴着墙根的夏芫已经快走出去,听到“阎王”两个字,心虚地一惊,下意识回头。

这一回头,就恰好对上江惜言转头看过来的冷厉眼神。

他这一眼,让酷暑七月天,忽然冰雪骤降。

夏芫狠狠打了个激灵。

江惜言看到她后,并没有马上收回眼神,而是眼睛危险一眯,抬起手狠狠在空气抽了一鞭。

这一鞭子,显然不是针对还在骂人的江莫语。

夏芫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连滚带爬跑了。

当晚,夏芫就做了个噩梦。

梦里,顶着一张冷脸的江惜言,手握长鞭狠狠地抽打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等到他收起鞭子,地上被抽得断气的人,面孔慢慢显现。

不是别人,正是夏芫自己。

夏芫从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出于对恶势力的畏惧,剩下半个假期,夏芫几乎没再出门,为她日后成为宅女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庆幸的是,开学之后,江惜言就要去外地上大学。

夏芫觉得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

只是被那个夏天支配的恐惧,让她在余后几年里,每次遇到江惜言,都会灰溜溜绕路。

再然后,江惜言出国,她很多年没再见过他,也就将少年时那些回过头看,其实还挺荒谬的小事情渐渐淡忘。

只是有些畏惧已经扎根在心里。

所以,她得知前几天自己强吻得人是江惜言,才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好在夏芫还算乐观,不说舞池灯光迷离,根本看不清人长相,就说她跟江惜言本就不熟,又多年未见,她就不信他在那种环境下能认出她。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最近还是少出门,免得撞见他,激发他那晚在酒吧被强吻的记忆,等过段时间,记忆变模糊一些再见面,也就安全了。

总之,夏芫又为自己的死宅生活找了个完美借口。

第5章

话是这么说,但第二天夏芫就在别人的上班时间,出了一次门——为了剪头发。

在那种光线下,发型是辨认人的重要手段之一。

以防遇到江惜言时,自己这一头长发点拨他那晚的记忆,她思来想去一晚,终于还是做出了这个机智但残忍的决定。

她长发留了三年,赶稿赶得大把掉发时,没想过剪短;酝酿大半年的表白胎死腹中,也没想过剪掉。

最终这把头发却因为自己不小心强吻了江惜言,而壮烈牺牲。

夏芫拿着那把剪掉的长发回家时,心都在滴血。

但只要想到,牺牲的头发,可以减少一大半被江惜言认出的几率,她就觉得自己这头发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两天宅在家里的夏芫,偷偷摸摸打探了一下隔壁的作息。

早上什么时候出门,她是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是自己还在做梦的时候,江惜言就已经出门上班了。晚上则基本上八点多到家。

弄清楚了江惜言的作息,差不多就以完美绕开和他在走廊和电梯的偶遇机会了。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成军两个多月的夜跑团小分队“四十二公里”,终于又迎来了一次成团夜跑。

夜跑团每天是固定九点集合开跑,起跑地点就在小区外,走过去几分钟而已。

夏芫换上为跑步重金购买但没穿过几次的运动服和跑鞋,假装自己是个运动健将一般,昂头阔步准备出门。

只是刚刚打开门,余光忽然瞥到隔壁门口有一道身影。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伸出一半的身体弹回了屋内,用力将门甩上。

好险!

幸好她反应快,不然刚刚就撞上江惜言了。

短短两秒,夏芫觉得最像是经过了一场生死考验一般,心脏差点没给从胸腔蹦出来。

虽然剪短了头发,但毕竟才过去一个多星期,现在就见面,还是不够保险。

她拍拍胸口,让自己可怜的小心脏缓过劲儿。

然后从手臂上拿下手机,点开微信聊天群,在“四十二公里”中发了条消息:我刚刚有点不舒服,今天不去了,你们加油!

而就在刚刚,站在自己门口锁门的江惜言,因为隔壁的大动静而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虽然只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轮廓,但他却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他扯了扯嘴角,收好钥匙,走到电梯口,拨通江莫语的电话。

那头的亲妹妹阴阳怪气接听:“呦呵!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让我们江家祖坟冒青烟的江大boss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江惜言没跟她一般见识,状似随口问:“江二语,你那个闺蜜夏芫不是在江城么?她也住河畔人家?”

江莫语道:“是啊!你遇到她了?前几天我奉老妈之命给你寄吃的,怕你一个人吃不完,打电话让她去你那里拿点,不过她说不用,我就忘跟你提了。我估计她也是不敢去敲你的门,毕竟从小跟我一样,是在你的恶势力下长大的……”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江惜言挑了下眉头走进去,毫不留情打断电话中的聒噪:“行了,我知道了。”

不等对方再说话,已经挂了电话。

留下那头的江莫语:呵呵,亲哥!

一个多小时后,“四十二公里”聊天群又开始热闹起来。

林妹妹:呼叫圆子!呼叫圆子!

圆子:来啦来啦!

林妹妹:你今晚没来跑步实在太亏了。

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