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面儿上却半点不显,含笑问道,“你近些日子可还好?我早说要来瞧你,自你出府后,身子就不大爽利,一养就养了这大半个月。”

病了?单小葵微微一怔,这才发现她眼角眉尖不似以往舒展,也确实清减不少。怪不得她方才总觉二姑娘哪里不对。连忙笑着客套,“二姐姐身上不爽利,就该在家好好将养着,为何还往这荒郊野外跑?倒叫我心中不安了。”

对于这位杜二姑娘,单小葵说不上多喜欢,但也说不上多讨厌。自她来到这里,虽杜二姑娘向她示好都是带有一定的目的性,但归根结底也没真正害着她什么。便是有那么点点的小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

自古哪个少女不怀春?佳人爱才子,这是人之常情。她并不会因这个而不喜欢她,但也并不会因为理解,而帮她什么。

这是她早就给自己划下的线。在这件事儿上,她只做个看客罢了。

“不是什么大病,如今已好了。”杜二姑娘轻笑着说了一句,只是神情仍不大舒展。

也不知单小葵的错觉,还什么的,总觉她好似心事重重的模样。和刘妈悄对了个眼儿,直觉二姑娘今儿不是只来瞧瞧她那么简单。

也对,她自来向自己示好,都是有目的。今儿来,莫不是又和孟家兄妹有关?

第043章 所来何事

单小葵将杜二姑娘让到东屋,叫菊香上了茶,自己陪着入座,先问了二老爷二太太安,又问大房那边儿的情况。

杜二姑娘感叹了一回她这里的清苦,才轻笑柔柔地说道,“父亲母亲都好。母亲原本早就想叫人来瞧瞧你,父亲因气你性子太倔,执意不许,这才没来。你莫要怪她才是。”

单小葵连忙笑道,“我哪里敢怪舅母?再说,也没有让她来瞧我的份儿。我本说等我这里安定了,去给他们请安呢。”

所谓亲戚,就是这样吧。亲情且不论有多少,情面上过得去,也就够了。

二人又说了些别后闲话,杜二姑娘这才说出来意,“我今儿来呀,一是因大哥回来了,知道你是因大嫂才出的府,他心中好生过意不去,本想来瞧你。只是因孟府的老太爷寿辰将近,忙着备贺仪,抽不开身儿。便叫我代他走一趟,还要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说,大嫂年轻,遇事想得不周全,叫你莫记恨她。也莫记恨舅舅家,有空还去家里玩。”

单小葵笑了。在杜府时,杜慕飞拿她当透明人,要多无视有多无视。今儿怎会特意叫她来说这些?怕她来的真正原由,是因“孟府老太爷寿辰将近”的缘故罢?

果然,杜二姑娘下面话着一转,“孟府老太爷生辰的事儿,你可知道?”

“嗯。知道。”单小葵笑着点头,“前儿季妹妹来瞧我,与我说了。”

杜二姑娘微微一怔,随即便笑了,“是了,你出府后没几日,孟家姑娘到府上寻你,是我叫娟儿和她说,你搬到这里来了。后来她必是寻到这里来了吧?”

“是呢。”单小葵微微点头,“多谢二姐姐。”

“谢什么?!”杜二姑娘嗔了她一眼,笑道,“说起来,你们两个也没见几面,不知怎的就那样投缘?还有,你早先也不怎么爱这些花花草草的,怎的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如今搬出来住,竟大张旗鼓地种起花儿来!”

单小葵不想解释,只是咬唇笑着不说话。

杜二姑娘今儿来确实有事,因而不过感叹两句,便又回到正题上来,“我今儿来,还有一事,就是提醒你孟府老太爷生辰的事儿。虽长辈过生辰,我们小辈去不去皆可。可孟妹妹那般看中你,你们两个又那样好。不去贺一贺,总说不过去。”

说着她抿嘴一笑,伸手取了杯子,吃了一口茶,放下笑道,“正好,大伯母不在家,母亲要代她去孟府走一走,到时我也跟去散散心。三妹妹不在家,四妹妹这几日身子也不大好,没个人和我做伴儿,我便想起你来了。”

“到时,咱们一道儿去罢?!”

孟府老太爷的生辰,单小葵即是知道了,必定要去的。一是为孟家兄妹多次出手相助,这份情谊要还。二来,她出杜府时曾说过,要重振柳家的门楣,看似托辞,孩子气话。实则也是实话。

现今这世道,家世门庭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单小葵在杜大老爷升迁的谢恩宴上,便感受到了。

她虽从没有想过,要挤入什么上层社会之类的。但也想活得顶天立地,从此不再受旁人的白眼。因而,象这类的婚丧嫁娶之类的礼仪往来,她会尽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去完成。

“好呀。”单小葵含笑点点头,装作不知她心底的真正想法。

二姑娘见她应下,似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比方才舒展了些。慢慢吃着茶,问些单小葵家中如何安排的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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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儿和莺儿进了院中,见这里比初次见时,已是大变了模样,不由好奇表姑娘究竟想做什么,拉着菊香兰香问东问西的。

菊香和兰香客客气气的陪着,给二人讲解。

“菊香姐姐。”余春生的大女儿小竹自院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刚叫了一声,见院中有客在,她脚步猛然顿住,立在原地踟蹰着,似是不知该不该说。

“是小竹呀,有什么事儿么,看把你急的。”自单小葵一行住到这里,小竹也常常和她爹娘或者哥哥来徐家,菊香兰香和她年龄相仿,三人已混得极熟。

“没,没什么大事儿。”小竹见今儿来的客人衣衫光鲜,不由得局促起来,双手搓着衣角羞涩地笑了笑。

“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说。”菊香亲热迎过来。

“嗯,真不是什么大事儿。是余昌盛的婆娘在村里四处说小姐的坏话,说小姐强霸了她们家的田。还说要上衙门告小姐呢。”小竹细声细气的说道,见菊香皱了眉,又连忙补充道,“她可能只是说嘴罢了。不过那婆娘的嘴里向来没好话,任由她胡说,不知将来编排成什么样子呢。所以所以我来和你说说,让小姐寻个人去说说她。”

小竹说完,匆匆和众人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谁是余昌盛?表小姐把他怎么样了?”娟儿听得一头雾水,拉着菊香问。

菊香便将单小葵买地,余昌盛来家闹,孟子然帮忙的事儿简略说了说。

娟儿和莺儿先是不动声色的听着,听到最后,两人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神色,相互对了个眼儿,不是说,这位孟子公一向不喜管旁人的事么?

“这么说,是孟公子替表姑娘把这事儿给平息了?还叫人拿了他的贴子去衙门把田契交割了?”莺儿忙忙的问道。

“也不全是孟公子。季家少爷也帮了不少忙呢。”兰香匆匆说了一句,就要去找刘妈。自打那次老余头带着人来闹,她们可知道,这世间的人能无赖到何种地步。

刚才小竹虽没明说那婆娘如何编排自家小姐。但兰香和菊香在这里往了也一月有余,对乡村婆娘的嘴巴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管事情真假,她们只图嘴上痛快,没影的事儿都能说出花来儿。且,专挑最恶毒的话说。

兰香一去,菊香也按不住性子。

莺儿见状忙道,“没事,你只管去忙,我们又不是外人。”

菊香微微点头,往田间正在挖冬储菜的刘妈和徐婆二人走去。

“莺儿”娟儿望着二人匆匆而去的背影,意味不明的叫了一声。莺儿的目光转向徐家东屋内。

其实她们二人最清楚不过,杜二姑娘的病,不过是托辞罢了。真正的原由是,二姑娘年岁到了,如今大老爷又升了要职,二老爷和二太太都想借着这个势,议二姑娘的亲事。

自大老爷的谢恩宴后,便有不少人家露出结亲的口风。因那时忙,没顾得上。如今一切安定下来,自然要好好的议一议。

二姑娘听得了这个信儿,一直闷闷不乐。早先只是说说,没瞧准合适的人家。大概表姑娘出府后三四日,有一户姓张的人家上门儿求亲,家世与杜府相当。

这位张公子年方十九,已有秀才功名在身。人才听说也不错。二老爷是极满意的,二太太虽觉这户人家门楣略低了些,家中现无在朝官员,但也不十分反对。

二姑娘这才急了。

只是她心中所想,连莺儿和娟儿也不肯说,更不肯和二太太说,就这么闷病了。

今儿来瞧表姑娘,她们两个都猜,自家姑娘必是想借着表姑娘和孟家姑娘交好,趁此机会,要做些什么

二人心中其实是不赞同的。听二少爷说过几回,这位孟子公对外事从不上心,是个极冷淡的人儿今儿照菊香的说法,他倒不似相象中的那般冷淡。抑或是,对表姑娘与别个儿不同?

当然,她们一时倒没想到男女之情上去,不过心有疑惑罢了。默默在外头立了一小会儿,娟儿道,“我进去添茶。”说罢,便向东屋走去。

屋内单小葵和杜二姑娘将别后情形闲话儿一遍儿,正都觉没意思。娟儿进去给两人添茶。

单小葵忙转了话头,笑道,“菊香和兰香又偷懒,倒叫你来侍候。”

“婢子也不是旁人,这些事哪里做不得?”娟儿微微一笑,顺口将小竹方才说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儿,笑道,“以婢子说,孟公子的心肠还是太好了,这样可恶的人,当时就该拿那几人下大牢,看她们还敢胡乱编排!!!”

“这和孟公子什么相干?”杜二姑娘大奇。

“那日他家汉子在这里闹,正好碰上孟家哥哥来送花苗子。”单小葵心都跑到余家婆娘身上,闻言就顺嘴说道。

“送花苗子?”杜二姑娘又是一怔,十分意外,看向单小葵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几分深意,似是还有几分嫉妒不悦,带着几分急切问道,“你外面田里种的花苗子,都是孟公子送来的?”

“不是,只有几百棵而已。”单小葵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被耗尽了,淡淡的一笑,端了杯子吃茶。

二姑娘本也是个极聪明敏感的女子,一瞬间的失态之后,立时恢复了常态,按下心中疑虑。含笑说道,“也难怪。你和孟妹妹这样好,孟妹妹与他说一声,莫说几百棵,便是几千棵,说不得也有了。正因如此,孟老太爷的生辰,你更该去。”

说虽这么说着,只是眼底的一抹幽深,怎么也挥之不去。

娟儿也因单小葵那声“孟家哥哥”而向单小葵悄悄投去探究的目光,什么时候,表姑娘和孟家公子这样熟了?

第044章 城东孟府

十月初九一大早,单小葵带着刘妈和菊香兰香三人,乘着马车进了城,径直往东城孟府而去。因她出门早,一路走一路打探,到孟府时,太阳才不高三竿高。

位于三山街的孟府正门儿,此时已大开着,崭新腥红的毡台,自门内铺到门外台阶下。三间两进的大门厅,配上崭新黑亮大门,那上面的黄铜门环在东升晨阳的映衬下,发着澄黄耀眼的光。

大门两侧,丈高的青砖围墙之上,火红的灯笼挂了一墙。自墙内,隐隐可见里面高大树木掩映下的亭台楼阁,层层叠叠,望不着边际。

这些日子,她对孟府的了解已深入了许多,那孟大人所在工部虽不能和北京工部相比,总也挂着的二品的官名儿,再因,南京城的造船业极盛,这造船厂正是归工部管理,多多少少总也有些油水。

况孟家原是江西大族。祖上几辈子福贵不断,家底自然也厚。这就是常言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过即便是有了那么些了解,单小葵此时立在孟府大门的不远处,还是有一点违和感。总觉这样富贵逼人的宅子,和孟家兄妹给她的感觉十分不搭。

“姑娘,让余二郎先回去罢。”几人在离孟府还有五十来步远的地方便下了牛车,刘妈替她整着衣裳说道,“宴也不知多早晚结束,咱们出城,到时可现雇马车也使得。”

单小葵晓得她一是不想让余二郎白白在外面等,二来,自已今坐的牛车也着实寒酸。虽然这牛车还是余二郎特特自邻家借的,新打制的,在余家头已算不错的了。但在这眼下这个场合,必要被人嗤笑的。

“好。”单小葵转身向余二郎笑道,“正好,今儿我们都不在家,那运木料和青砖的事儿,也得有人看着。”

“嗯。”余二郎看看远处的孟府,微微点了点头,调转车头,向来时路驶去。

单小葵深深吸了口气,端正身子,款款向孟府走去。

此时孟府门口儿虽没几个客人,但因老太爷寿辰,迎客的下人们早已侍立在门旁,瞧见她们主仆四人往这边儿来,后面两个小丫头一手抱着大红包袱包着的物件儿,便知是来贺寿的客人。

只是这小女娃儿眼生得很,又是独自前来,有些奇怪。众门房的小厮们,相互看了看,身子都没动。直到单小葵近了大门,当中有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门房,才满脸堆笑迎上来,“姑娘好,敢问您是哪个府上的?您来得倒早,只是我家老爷,少爷还不及出来迎客呢,怠慢怠慢!”

世家大族的规矩,但凡家中有长辈过寿辰,皆有儿孙辈在大门处代为迎客。按亲疏远近,也有将贺仪送到,略坐一坐,便打回府的。也有到内院坐席用饭的。

单小葵今儿特意来得早,是因她虽和孟清菲相厚,到底是小辈们的私交。怎好让她家长辈相迎?

忙自报了家门,笑道,“我不敢叫孟老爷和孟大哥相迎,你只管引我去见你家小姐便是。”

门房一怔,顿时明了,脸上笑意更浓,忙将四人向门内让,口中笑道,“原是柳家小姐,恕小的有眼无珠。”说着扭头向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催促道,“快去报与小姐知道,就说柳家小姐来了。”

那小厮应了一声,飞快跑去了。

如今孟老爷宦居南京,孟府这宅子虽大,家中主子却不多。更何况孟清菲上有孟老太爷护着,下有老爷和大少爷,在府上向来说一不二的主子。这些小厮们虽没见过单小葵,倒也都知道她在外头结交了一位姑娘,二人极是要好。如今这人上门儿,下人们自然不敢怠慢。

那边小厮前去报信儿,这边便有人引着她主仆四人向内走。

孟府前院一侧,单僻一条小道通往二门儿。这巷子,约有丈宽,二百来步深长。几人刚进了巷子,便见顶头行来一人。身着浅蓝长袍,步态从容,悠然自若,雍容闲雅。

初冬的晨阳自树枝间穿过,淡淡挥洒在洁净无尘的青砖小路上,也挥洒在那自深巷中长身玉立的男子身上,衬着两侧古朴青砖,有若自深山来客般,超然于世。

单小葵一眼认来这人,心中赞叹,又感叹,也难怪二姑娘心有所属,这样有才有貌,气质出众的男子,在这滚滚浊世中,单是看一眼,便觉心旷神怡。

只是二姑娘却忘了,有些人,有些美好的东西,注定是只能远观欣赏,想要抓在手心里,装在口袋里,不过自寻烦恼罢了。

孟子然不防她会到得这样早,远远瞧见她,愣了愣,加快脚步走来,嘴边带着一抹细微不可见的笑意,朗声道,“青娘来了。”

“是。子然哥哥好。”单小葵立时收回心神,含笑屈膝行礼,“老太爷可好?身子骨大好些了吗?”

孟老太爷已将七十,自去年始,身子骨就觉大不如从前,今年自开春到现在,大大小小的病,共生了四五场。

孟子然听她小大人一般的问候,笑意微浓,点头,“不必多礼。老太爷这些日子倒好。”说着微微一顿,轻笑道,“今儿即来了,你只管自便,不必拘礼。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菲儿,或找姚黄和魏紫皆可。”

单小葵忙应下,也笑道,“子然哥哥只管去忙,不消担心。你还不知道我么?我是最不会拘礼的,凭委屈了谁,也委屈不着我呢。”

孟子然不由微微一笑,这话倒是,自认得她以来,她所做的种种,确是个不会委屈着自己的人。

单小葵今儿来,除了拜寿,倒还有一宗事儿。略思量片刻,抬头望着巷子尽头的二门,悄笑道,“子然哥哥,你这会子是不是先找个人带我去见见太太?”

虽说她是继母,且听孟子然和孟清菲的话头,他们对这位继母也多是避而远之。但今儿乃是脸面上的大事儿,何况她又顶着个孟府主母的名儿。自己是客,初来上门,总要拜见一下主母的。过了今儿这一遭儿,日后倒不必如此。

孟子然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笑起来,点头,“是该去。倒是我的疏忽了!也罢,你随我来。太太正在老姨奶奶处说话儿呢。”说罢,转了脚步,向里面走去。

单小葵连忙应了一声,转头和刘妈对了个眼儿,举步跟上。孟府说起来人口简单,倒也简单。说复杂,也算有那么小复杂。

孟子然口中的老姨奶奶,正是孟老太爷的妾室。她比已仙去了的孟老太太小十来岁,今年似是才五十出头,身子骨极硬朗。但老太太仙去已有十来年,她也没被扶正。在孟府的地位就有些不尴不尬。

这倒还罢了,偏孟大人继娶的这位何夫人又是她的远房侄女儿。

单小葵是无意中听孟清菲提及的,当时她说这话时,面上似有怒意怨色还有那些似说不说的话,让单小葵不禁暗猜,孟大人只所以续了现今的这位,莫不是这位老姨奶奶的主意?

待她走后,单小葵和刘妈说起来,二人都无奈地笑,这孟府外头瞧着清净,只怕府里也不会十分清净了。

好在,孟子然已长大成人,孟清菲得他百般护着,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大委屈。

穿门绕院儿,单小葵随着孟子然到了孟老太爷院旁的偏院儿里。这院子有一亩大小,三间正房带两间小耳房,两侧的厢房有抄手游廊与正房连在一起。

当中一条青砖甬道直铺到正房门口儿。虽说不上多么富贵热闹,单看这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倒也不算冷清。

正房屋内隐隐有说笑声传来。

正房外,有两三个大丫头正立在廊子下说话儿,一见孟子然,几人都怔了怔,忙忙的向里面报信儿,“老姨奶奶,太太,大少爷来了。”一边恭敬打了帘。

里面静了片刻,立时传出一个略微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笑音,“快进来。然儿这会子怎么突然来了?”

“柳家妹妹来贺老太爷生辰,我先带来请见太太和老姨奶奶。”孟子然一边进屋,一边说道。声音中略微有了些变化,带出些恭敬之意。

“哟,来得这么早?可是菲儿常说的那位柳家小姐?”

单小葵跟孟子然进了室内,向上瞄了一眼,只恍惚看见一个精瘦精神健硕的老妇人坐在炕上,炕桌另一侧坐着一个盛装丽人。不及细看,忙拜下请安,“正是晚辈。晚辈青娘见过太太,老姨奶奶。给二位请安。”

“免了,免了,快起来。”何老姨奶奶笑呵呵地摆手,叫丫头们,“快看座。”

单小葵直起身子,又向二人福了福,柔声道了谢,入座轻笑道,“我本早说要来请安的,只是我家里忙乱的很,一时顾出不来,这才拖了这些时候,还望太太和老姨奶奶莫怪我不知礼数。”

她神态落落大方,声音轻而清朗,轻言慢语,笑意恰到好处。若只听声音,断然想不到她只是还不到十三岁的孩子。

何夫人登时想起在杜府初见到她的情形,那次虽只恍然一面,已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

今儿再见,凝神细细打量,恍惚觉得神态比那时开朗了几分。一张巴掌小的鸭蛋脸上,柳叶细弯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神飞,清澈灵动,小巧的鼻子,菱形小嘴儿倒是个容貌上佳的小美人。

不由将目光投向端坐在一旁不语的孟子然。

第045章 生辰贺仪

单小葵与何夫人与何老姨太太刚叙了不过几句闲话,孟清菲便差姚黄来请她。她忙起身告辞,随着孟子然和姚黄出了院子,向孟子然辞别,跟着姚黄向孟清菲的院子而去。

两下见了礼,孟清菲先埋怨她为何瞒着自己的生辰没说,然后才又道,“去她那里作甚?日后你来我家,不须去见她。”

室内已只余下姚黄和另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看样子皆是她亲近之人。单小葵便也不避,微微一笑,推她责怪道,“不是我说你,虽然心里不对付,到底面儿要过得去才是。再不亲,她总是继母,在母亲的位置上坐着呢”

孟清菲噘了嘴巴,打断她,“哼!还母亲呢,谁要理她?没脸没皮地爬父亲的床”

立在旁边的姚黄脸色一变,“哎哟”一声,向单小葵笑道,“瞧婢子这记性,我家少爷早就吩咐了要给姑娘庆贺生辰,贺礼早就备好了,说姑娘一来,叫呈给姑娘瞧呢。”一边说,一边不住拿眼斜着孟清菲。

单小葵被孟清菲突然抛出的话,弄得一怔,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宗秘事儿。心中着实好奇,但又不好发问。只得好气又好笑推了孟清菲一把,笑着轻斥道,“你再口无遮拦,这话可是你能说的?小心子然哥哥知道要训你。他再疼你,必也不会纵你说这些话。”

方才在西主院儿里,那孟子然虽也神情淡淡地,但该到的礼数都到了。这才是世家大族里的处事之道。

“怕什么?”孟清菲嘟着嘴儿,向姚黄翻了白眼儿,自端起杯子吃了一口茶,看着单小葵闲闲地自嘲道,“这南京城里,有几家不知道这事儿的?哼,这会子才不让人说,晚了!”说着又恨恨低声咕哝道,“害我们叫人笑话得还够么?”

见她不但没收声,反而变本加厉,姚黄急得直搓手,却不敢说什么,只是连连向单小葵赔笑。

单小葵向她摆摆手,示意屋中的人都出去。这才拉了孟清菲的手,轻轻佯打她一下,笑道,“不让你说,你还来劲儿了呢。我就不知道!”

孟清菲斜了她一眼,“你见天儿在府里头被欺负成那样,知道才怪呢!”说着,她抿嘴儿一笑,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你大舅母为何突然去京城不?”

单小葵又是一怔,眼睛眨了几眨,明白过来,也笑,“这么说,我大舅舅在京城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

孟清菲得意地点点头,“是还是先前儿在季妹妹家听说的。”

单小葵不由的暗自摇头,这世家大族的主母们,见天没事儿干,整日拿着别人家的闲话儿度日子下酒。只是这才是其中一宗呢,到时杜慕飞在外头养的那个粉头紫姨娘再吵嚷出来,到时又有笑料让人说嘴了。

“哼,这些男子,没一个好的。”孟清菲见她不说话,撇着小嘴儿做了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