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孟清菲点点头,提笔写了。

堂屋的帘子已换作湘妃竹帘儿,自里面可将院中看得清清楚楚的。此时,杜二姑娘也进了院子,正立在那一大堆儿芍药球前说话儿。

看样子她并没有进屋的意思,单小葵也懒得出去应酬她,便坐着不动。

孟清菲写完了信,一抬头见她正凝视着院外,跟着扫过去一眼,姚黄正满面笑容的和杜二姑娘说着什么,她不由地冷哼一声,小嘴撅起来,一副不悦的模样。

单小葵笑了,说她,“姚黄也是好意,不想让冷场难堪的意思,你何必的恼她?”

孟清菲扁了扁嘴,没说话,低头吹信纸上的墨迹。

单小葵又道,“她总是你哥哥的丫头,听见人问候你哥哥,她代为答了,也不算太出格”正说着,见刘妈引着杜二姑娘往堂屋来,忙起了身,挑帘出来,笑道,“二姐姐来屋里坐,我这里简素,你别嫌弃。”

“瞧你说的,我来瞧你,自然不嫌的。”杜二姑娘笑得一副毫无芥蒂的架式。这让单小葵心里十分警觉,总觉这位二姑娘有点深不可测。心中想着,脸上笑意却不变,含笑引人入内,叫菊香兰香上茶。

二姑娘也不客套,径直落了座,拿些闲话与她说,先是夸她这里整治得好,后又说到过年时,她去杜府,正好自己身上不爽利,原先是不知,等知道的时候,她已走了云云。

单小葵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一时菊香兰香上了茶来,两人方停了那些客套闲话。二姑娘伸手接过菊香手中的茶水,含笑打量她几眼,开玩笑似的说道,“菊香半年不见出落得愈发出挑了。”说着转向单小葵,也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笑道,“青娘也是,小半年不常见,也比原先高了些,这些日子也圆润了些,象是个大姑娘了。若是姑父姑母在,这会子怕是该说亲事了。”

说着,她掩唇一笑,撇了眼单小葵,“我说这话,青娘可别恼,原是关心你的意思。我娘最近是不得空儿,不过,等大伯母回来,她必是有空的,到时,我和大伯母说,请她多多给你留意着!将来呀,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儿!”话说完,她自顾自的捂着嘴儿笑起来。

听她又提到什么亲事,单小葵心中烦躁,脸上的笑意也淡下来,似笑不笑看着掩唇而笑的杜二姑娘说道,“多谢二姐姐费心。不过,不过二姐姐这话说早了,我才刚过十三岁,说亲还要再等几年呢。再者,即便是说亲,也不劳二舅母和大舅母和二姐姐操心。我自有考量!”

说着,她转眸淡淡一笑,“只是,二姐姐今儿不提亲事,我倒快忘了!新年时听二舅母说。二姐姐的亲事定下来,不知可过了定没有?”

瞧见二姑娘脸上的神情微落,单小葵心头颇有些解气,继续款款笑着说道,“我最近是忙得离不家,也没顾上去那府上问一问。若是好日子定下了,二姐姐记得差人送个信儿给我。我这里虽没什么好东西,到底也要表一表我的心意。”

边说。边扫过室内诸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娟儿莺儿身上,笑道,“我常和刘妈几人说,你们家姑娘是好福气。听闻那中山王府的小王爷才貌过人,气度不凡,一表人才”

娟儿莺儿只是讪讪地笑。悄悄看了看脸色已变的杜二姑娘,不敢接言。

“好好的,正说你呢。倒又扯到我了!”杜二姑娘眼沉了几沉,瞬即便恢复常态,嗔怪地瞪了单小葵一眼,接着说道。“你方才那话,我听母亲说了。说是要寻你大伯父。以我看,两边都替你操些心,岂不更好?”

说着,她伸手端了茶盏,轻呷一口茶,将杯子捧在手中,指尖摩挲着杯沿。缓缓笑道,“我即要嫁入中山王府,将来必有机会多见识些青年才俊,有我替你留意着,岂不更好?”

她这话让单小葵眉头大皱。这话说白了就是威胁她?前有菊香,今儿又轮到她。一个个的都想把手伸到别人头去。随意摆布他人!一股怒意涌上头,豁然站起身子。声音冷冽起来,“不劳二姐姐费心。我说过,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不需他人代劳!”

“哟,青娘,你这是怎么了?”杜二姑娘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失声笑道,与此同时,一抹得意从眼角划过,“不过是说说罢了,怎的就恼了?再说,你我可是亲姑舅姐妹,我替你操心也是应当的。”

单小葵是个根里倔的性子。没惹恼时,万事好商量,便是二姑娘没头没脑突然来,她心中虽然不喜,尚还能打着笑脸陪一陪。不过是为了脸面上好看。

但若真惹恼了她,碰到她的底线,她便豁出去,宁可争个两败俱伤,也不肯低头。

如今这亲事,就是她的底线。可以吃得普通,穿是普通,却不能被她人左右命运!她脸儿绷得紧紧的,定定看着杜二姑娘,不语。

室内方才还假客套,虚假笑意融融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刘妈菊香三人脸上也都带了气色,看向杜二姑娘。

室内就这么静默了几息的功夫,杜二姑娘率先笑起来,嗔道,“好了,看把你恼得!你即不愿,我不提便是了。”话虽如此说,声音里却透出点点得意的味道。

孟清菲从二人的对话中,隐隐也听出二姑娘的意图,她话音方落,便豁然起身,冷笑一声,“有些人连个侧王妃的名头还没挣上呢,就急不要奈地来耍威风,真真是可笑!以我说,还是想想自己个儿罢,那中山王府的小王妃可不是如面上儿那般的好性儿!”说着快步走到单小葵身边儿,拉了她的手便向外走。

边走边向姚黄魏紫轻喝道,“送客!”一手挑帘出门儿,一边又脆声喝道,“冰儿雪儿,打水来洗地!”

单小葵先还气着,见她这般,不觉又笑了,任由她拉着出了院子。

屋内的杜二姑娘被孟清菲臊了一鼻子灰,脸色变了几变,终是讪然一笑,眼神幽幽盯着打晃的门帘,缓缓起身,带着娟儿莺儿出了正房。

前几天老家来人在郑州住院。这人即是我的亲戚,也是我的养父母。嗯,我在他家长得六岁才回到自己家,所以不比一般的亲戚。在医院陪了几天,虽然脱离危险了,但是人却瘫了,现在只能进些流食

一是要在医院陪床,二是心里实在很难受,又断更了。十分抱歉。

昨天将他们送回老家了。十一月如果没意外的话,暂时不用回老家看望他。所以,从明天起,努力更新。再次致歉了。

☆、第072章 不明来意第(21:29)

日子一转就到了四月。天真正的暖和起来,田野里一片新绿,这个时候,正是郊野最舒适的季节。即没有收获耕作时的灰尘,也没有盛夏恼人的蚊虫。

出了院门儿极目四望,秋冬天里晦暗的景象一扫而空,满目的新绿让人心情舒畅。

过去的大半个月里,单小葵家里一直在忙。种芍药,浇水,自家的菜田和花田里除草,那些盆栽的嫁接并整形。反正每日有忙不完的活计。

虽说帮工有不少,可有些时候她也要搭手做活计。

比如塘边自家种的那些野花之类的,要浇水和除草,这些活计总不能都指着帮工们做。还有她早先想到的培育新的瓜果菜蔬之类的事儿,这种苗接的活计,家中的两个帮工都没做过,也要自己动作。

不过好在,他们原先在那边做过菊花嫁接的活儿,且做得得心应手,因而单小葵就叫李家兄弟趁空用野蒿草和菊花苗进行了嫁接试验,如今七八天过去,它们在苗棚里长已返挺过来,且长势还不错,成活率有七八成,再过几日,便可以移到户外种植了。

因家里忙,她只陪着孟清菲出去玩了一回,好在季妍的父亲因派了官,因这事儿,季老太爷对季云翼的态度略好了些,借着季家摆谢恩宴的时机,孟清菲回了城,在家中小住。

后来听孟府的下人两下传话儿说,前几日由季云翼带着和她和季妍又去雨花台游玩。她有人陪着,单小葵便放心了。

“姑娘,你今儿打算做什么呢?”菊香自堂屋走出来,一方蓝底白花的旧帕子包头,短上衣,旧长裤,显然是又要去摆弄塘边的那些花草儿。

单小葵立在廊子下,眼睛盯着远方的湛蓝天空。想了好半晌,今儿还真没什么特别的事做。本来到了这时节,田中只余下惯常的活计,比如锄草抓虫子之类的。而她手头如今只有一件可算上是正事的。那便是嫁接瓜苗。可她方才去苗棚里看了看,苗尚小,需要再长两三日。且因前天下了一场雨,气温略有回落,也不太适宜。

想了半晌,竟无事可做,便笑道。“罢,我和你们去侍弄那塘边儿的花草去。”

刘妈自院外回来听见笑道,“姑娘,二郎一会儿要进城卖菜,你可要他捎买什么东西?”

菜田里的蒜苗子和菠菜已长足了,正合卖的时候。如今家里没旁的事,余二郎每日只管拉菜到城里卖。这些菜虽不值什么钱儿,到底也算一项收入。

自搬到这城郊里。这是单小葵的第一笔进项,颇有些划时代的意味。

“我没甚要他买的。”单小葵笑着摇头,原本孟清菲在的时候。要一日进城买些鲜菜,如今她不在,单小葵对吃的要求并不高。

刘妈也只是那么一问,听她说没有,便点点头,自到外面和余二郎说了。目送他赶着牛车走了,这才回院中,又问单小葵今儿做什么。

单小葵道,“孟姑娘在的时候,我没空陪她。偏她这几日不在,我又有得了空。今儿确是没事做,要么帮你挑那胡瓜豆角种子,要么就和菊香兰香那们去弄那小花圃。”

正说着,兰香也正堂屋出来,亦换了一身的旧衣。刘妈就笑瞪她们,“自打姑娘叫你们两个弄那个小花圃,就一门心思迷上了。以我说,你们两个也做些正经事!”

说着转向单小葵笑道,“姑娘,我是想着那菜田里每天要落下不少的菜叶子,咱们不若也学人家,抱些小鸡娃回来喂着,等长大或吃个新鲜鸡蛋,或来了客现宰杀,岂不比现去村里头买着便宜?”

“好呀。”单小葵笑道,说着往外伸了伸头,道,“昨儿我还见有卖鸡娃儿的小贩打屋后过呢,今儿若你见着了,咱们也买一些就是了。”

刘妈笑着点头,又说菊香兰香,“你们见天围着那小水塘转,也不知弄些麦麸子洒进去喂喂那些鱼。前儿一场雨下得刚刚好,那水塘就快满了,那里头的鱼虽不多,好好喂喂,就有咱一年的鱼吃了。”

她说到这儿,单小葵心中一动,“呀,忘了叫二郎自鱼市里卖些新鲜的小鱼来,放进去喂养着,咱们一年可是不愁吃鱼了。”

“我已和他说了。”刘妈笑呵呵的地道。

菊香兰香被刘妈训了一通,双双吐着舌头,到西面茅草屋里去,拿了麦麸子出来,一人去菜田里寻菜叶子,另一个寻了盆来,拿早上剩下的点点剩饭兑了,待会儿好和菜叶子搅拌。

刘妈则去把买来的胡瓜种子和豆角种子取出来,放在廊子底下的大簸箩里,这里头有许多秕粒,要先挑出来,到时苗才出得壮。

单小葵见无她可做的事儿,便蹲下来和刘妈搭手挑捡。两人一边挑,还一边说着家里这几亩菜田的收成,照现下看来,若都是这样的好年景,现今的菜价儿,那一亩菜田一年总也能收个六七两的银子。不过也有不好的年景,或者遭了旱,或者受了涝,亦或哪年虫灾严重,也有一年到头不落一文钱的。

不过,春天里时气好,一般的虫害倒不会发生。

议完菜田,又议西边那个院子何时起,刘妈的意思是若秋季之前不起院墙,先种上点什么,白白空着可惜了。

单小葵也挂着这个呢,如今稍空闲了些,是该好好合计一下了。闷头想了一会儿,道,“那咱就起院墙罢,西院旁的那个小院儿,那些盆栽已快摆不下了。反正先起了墙后,那里面暂时占不完的地方,也能种些什么。”

刘妈也赞成早些起,没得整日里挂心着,闻言就点点头,“好,那我今儿就和春生说,让他还寻上次盖屋的人来盖。”

单小葵点点头。

菊香拎着篮子在田间捡了些菜叶,又和春生嫂子说了几句闲话,便回家走。将快走到院门的时候,瞧见自屋后,自西向东转出一辆马车,原她以为只是过路往城里去的,不想,那马车却径直拐到自家院东的小道儿上,这条路,只能是来自家无疑。

但这马车却眼生的很,不由加快脚步往家走。

等她走到院门口时,那马车也在自院门处停下。下来的车夫菊香确实不认得,皱着眉头正要发问,只见车帘一挑,露出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容,眉间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刚要发问,出来那人已含笑说道,“这位姑娘,敢问你家小姐可在?”

他一开口,菊香瞬时想起来了,这是清风镇韩家那个管家文叔。忙笑着道,“在,在呢。您找我们小姐可有事?”

文叔微微点头,“是有些事。”

单小葵在堂屋底下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只听出有菊香的声音,扬声喊道,“菊香,你和谁说话?”

菊香快步进了院子,扬声回道,“小姐,是清风镇韩家的韩管家来了。”她话音方落,文叔已出现在她身后。

哦?看到他,单小葵有些惊讶,这突然的,韩家的人来做什么?忙起身走来,“韩管家可是稀客,今儿来可是有事?”

“说无事,确也有事。不过,说有事,也非什么大事儿。今儿韩某是特意来道谢的!谢柳姑娘早先传授的灭虫之法!”

“呃?”单小葵一怔,随即喜道,“果然灵验么?”这法子她只听说过,可是没试过呢,没想到真有的杀虫效力,那么说来,她所知的其它方法,多多少少也应该有些效果的喽?

“是,不过我们只试了姑娘所说的苦参草,并未用闹羊花。是我家少爷说,那花即有剧毒,洒于茶叶之上,恐将毒留在上面”文叔的话刚到这儿,门外的马嘶鸣了两声,他忙打住话头说道,“今儿我家少爷进城散心,恰巧路过此地,专程给姑娘带了些我们茶山的新茶以示谢意。”

说着他返回院外,自车箱里取出一大包茶来,递给刘妈。

刘妈看了看单小葵。单小葵虽然心中诧异,但这话也说得通,便点头笑道,“如此就多谢韩管家了。”说着望向他身后的马车,笑道,“听您的意思,韩少爷似乎也跟了来,可是在车里?若不嫌弃我这里茅檐草舍的,可进来吃杯茶,歇歇脚再走不迟。”

她话音一落,车窗帘应声挑起,韩琢堂那温润俊美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也许是因天气的温暖晴好的缘故,他现在看起来比那个晦暗冬天里,神情阔朗了许多,望着单小葵,含笑说道,“多谢柳姑娘盛情,只是韩某身子不便,不叨扰了。”

单小葵这时才想起,他之前似乎都是坐的轿兜,这么说来,那确实不方便,忙歉然一笑,不知该接何话。

韩琢堂似乎并不在意,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放下车窗帘儿。

韩家的车夫立刻吊转马头,似乎这一行人真的只是路过此地,顺便来谢她。

就在马车将要启动的时候,车窗帘突然又挑开,韩琢堂温和的嗓声传出来,“哦,对了。敢问柳姑娘的父亲的名讳可是午桥二字?”

单小葵一时没反应过来,刘妈的脸色却突然一变,失声道,“韩公子认得我家老爷?”

单小葵这时才记起,是了,刘妈和她说过,柳青娘父亲的名讳正是柳午桥。只是他怎么知道的呢?

☆、第073章 家家有本难念地经经(21:29)

面对刘妈失声惊讶的疑问,韩琢堂给出的答案却云淡风轻,说是因前些日子见了一位茶商,正是池州府人士,言谈中提及池州府过往事情,不经意间提到了柳家。他今儿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说完,他们便赶车走了。

望着那马车远去的背影,单小葵总觉他之所以知道自家,并非如他说的只是偶然。虽然他的话也说得通,但她就是有一种莫明的感觉:不信。

可她又猜不出,如果不是他说的缘故,这人是何以知道自家,又特意提及的?

凝望着马车上了官道,默了好一会儿,和刘妈说,“回罢。”

“姑娘,该留韩公子问问大老爷的信儿。”刘妈显然是相信了韩琢堂的话,十分遗憾地说道,“原先老爷在时,咱们虽也和大房有些不对头,也不过是些小事引起的。如今他们也算咱们柳家唯一的一支了,便是不去寻他们,问问情况也是好的。”

单小葵心思不在这上面,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头再看韩家的马车,已在官道上奔驰着向城门方向而去。

就在她看的这当口,远处的马车之上,文叔也挑开帘子向这边悄悄望来,等到那边主仆几人都进了院子,方回头低声道,“少爷,这位柳姑娘看来就是池州柳家的后人了,咱们”

话刚到这里,便被一个淡然的声音打断,“她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儿家,能顶什么事,不说也罢!”

文叔怔了一下,听出他似乎没甚兴致,忙点头称是。顺势转了话头,笑道,“方才看那位柳姑娘院外的花田倒象模象样的,原以为是小孩子家家闹着玩呢”

一声轻笑响起。在蹄声得得中显得有些模糊,“嗯,确实还不错”

*********

韩琢堂的到来,又让单小葵苦思了一整日。直到晚霞满天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气馁地出了房门儿,正巧春生自西院过来,见了她笑道,“姑娘,刘妈和我说。塘西的田里要起院子。我用晌午饭时,得了空子去找村里的匠头,他们现今正在南边的村子里做活,还有四五天才完工,您看,这时间可能等?”

“怎么不能?咱们又不十分着急,你抽空与他说定了罢。”因那工头合作过一次,单小葵还是比较信任的。也懒得再寻旁人。

“好咧,那我晚饭后再去和他说说。”余春生笑呵呵地说道,又问了她有何要求。要不要顺便盖间工棚什么的,单小葵便将计划一一与他说了。

总体说来,那边是要拉院墙和盖暖房的,暖房今年不一定能用得上。先紧着院墙盖,若田里不忙,工匠们有时间,就连暖房一起盖,若没时间,就秋后再盖。

春生一一都应下,说是让工头给估个价儿。再回来和她说。

单小葵点点头。

刘妈已和菊香兰香在厨房中做饭,自从徐婆走了后,这些活计一直是她们三个做。单小葵立在厨房门口瞧了一会儿,信步出了院子。

田间有薄雾升起,远处余家头村的许多人家儿已冒起了炊烟。斜阳,红日。炊烟,旷野,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低一声高一声的吆喝声,和狗吠鸡鸣声,再和着空气中流动的青草泥土气息,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宁下来了。

让置身于其中的人,整颗心也都平复下来。

塘南那块田的边儿上,有几棵低矮槐树,此时那村上的槐花掩映在嫩绿叶片间,有的含苞,有的已经开放,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单小葵缓步过去,围着瞧了半晌,折了一枝开得最好最稠密的,拿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的往家中走。

刚走出几步,就见自官道上下来一辆马车,虽天色已略暗,单小葵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孟府的马车,忙快步往回走。

马车到了跟前儿,随着一串清脆笑声,季妍探出头来,“柳姐姐,你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单小葵扬了扬手中的槐花,笑问,“怎么是你,孟丫头呢?”

“我在这里。”孟清菲挑帘笑意盈盈地探出头。

“还有我呢。”接着又一个爽朗男声响起。

单小葵看着自车上跳下的季云翼微讶,“怎么,老太爷许你出门了么?”

“嗯。”一身浅蓝长袍的季云翼笑微微点点头,转头打量院外田野,赞许笑道,“柳丫头,你这里收拾得不错嘛。孟大哥给你弄来的芍药种在哪里?”

上次季家摆谢恩宴,单小葵是去了的,其间也见了季云翼和季二夫人,因而这些事儿,他们都知道的清楚。

“诺,就是这一片。”单小葵向前走了几步,指着正对院门偏南侧的一块田笑道。

这芍药种下去只有不到一月的功夫,如今已长了五寸来高,叶片浓绿,茎杆粗壮,在光线略暗的暮色下呈现生机勃然的墨绿色。象一大块墨绿的毯子在田地上铺陈开来,共约有四五分地大小。

事实上,现在她的花田虽然都是一水的绿色,看起来已颇养眼了。略浅那一大片绿色,是菊花苗,这一片最大。最靠路边的那一块略稀疏些的,是月季。紧连着芍药的是夜合田,现在正在养苗阶段,远远看去,有点象麦苗儿。一行一行,排列的整整齐齐。

季云翼笑哈哈地连声夸赞,又要去看她整治的塘边小花圃,并四处闲逛逛。

孟清菲清斥道,“你说送了我们来,便回去的。再晚回家,你祖父还要斥你,还不快走!”

“呀!你个清菲丫头!”季云翼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叫起来,扭头向孟清菲挥了挥拳头,龇牙咧嘴地威吓,“再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我”

我了几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孟清菲得意地往前踏了一步,“你便怎样?”说着她冷哼一记,“我好心提醒你,偏不领情。懒得理你!”说罢,便自顾自的往院中去了。

气得季云翼又在她身后挥了几挥拳头。

他们两个拌嘴,季妍只是笑。这会儿便笑着道,“哥哥如今也碰着对手了罢?平常我说话你哪肯听半句?该!!!”说着也追着孟清菲去了。

季云翼被连连抢白,气笑了,冲着院中笑骂道,“你们两个别兴头,改日求到我,到时才叫你们哭咧!”

“哼,今儿要不是我们,你还不得出门儿呢。我们有什么事求你的?”季妍清脆含笑的声音自院里传了出来。

“妍儿如今儿清菲丫头学坏了!”季云翼气馁地咕哝一声,收回拳头看着单小葵,笑道,“还是柳丫头有良心,不撵我。”

单小葵笑了,“我是还没顾上说话儿呢。”顿了下又问,“季家哥哥今儿怎么和她们一道来儿?季妹妹来时,你们府上的老太太可知道?季婶婶可知道?”

孟清菲来住倒没什么,孟府的大人都是知道的。季妍一向很少在她这里过夜,何况她家中祖父祖母都在,平时规矩就严了些。今儿突然来了,自然要问问清楚。

季云翼听到提到家中,顿时没了兴致。嘬了一下牙豁子,兴致缺缺地转身,音调拉得长长,“无事,家里人都知道。你只管好吃好喝地招待她们便是,莫叫她们淘气!我走了。”一步三晃,懒懒散散的上了马车,径直去了。

留下单小葵一人立在原地莫明其妙。

菊香自院中出来,见她呆立着,笑问,“姑娘看什么呢?”

单小葵微微摇头,方才季云翼最后那话她怎么觉着不太对?难不成是季家又有什么事儿?

事实证明,单小葵也不算太笨,虽然猜不透韩琢堂那毫无征兆的一问,季家的事儿,她猜得还算准。夜里,她和季妍孟清菲三个坐着赏月说话儿,趁着季妍如厕的功夫,孟清菲悄悄和她说道,“妍丫头她娘这会子怕正不高兴呢。”

“嗯?”单小葵一怔,忙问,“怎么了?可还是因季家哥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