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然微微一怔,又失笑,“竟连这样的路也想好了么?”

“嗯!”单小葵无比坚定的点头,反正她是打定主意,在有一丝办法的前提下,她是不可能叫陶氏死死拿住自己。说是不甘心也好,说是不自量力也罢,反正她的将来她做主陶氏别想控制她!

孟清菲不依,拉着她道,“不许你走,你走了,我寻谁玩?”

单小葵看着她无奈笑笑,“一走了之是下下策,我也不舍得呢。我在这里好容易扎稳脚跟,再去旁处,一切要重头来,你以为我想么?”

孟清菲恨恨地道,“都怪那杜家!”说着转向孟子然,“哥哥,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孟子然看看她,看看单小葵,半晌轻笑,“青娘想嫁人么?”

虽然有些不太适应这个话题,但因他的浅笑里,似乎只有兄长般的关爱,这倒也让人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单小葵认真地低头想了想,摇头,回答得很干脆,“不想!”

“不想?”孟清菲惊讶,立在外头听几人说话的刘妈也十分惊讶。

“为什么不想?”孟清菲一把攀了单小葵的胳膊睁大眼睛问。

没有想嫁的人,自然就不想呗!单小葵在心中这样说。而面对孟家兄妹,她只是道,“我晓得孟家哥哥的意思,是帮我寻个人家儿?”

孟子然轻笑了笑,没说话。

单小葵拿不准他是想出什么主意,但是,她苦笑,“这个比一走了之更下下策。暂时先不提罢!”

孟清菲不依,拉着她道,“我家也认得几个和你年龄相仿地,若是能订了亲”

“那么容易么?”单小葵笑看了她一眼,“你们认得的都是什么家儿,我们家是什么情况呢?!”

孟清菲还要说话,孟子然轻笑,“算了,我不过一提。青娘不愿,就想别的法子罢。”

“还有什么法子呢?”孟清菲发愁地托着脸往外望,“如今只有等你大伯父的消息,到时再做打算。”

“嗯。”单小葵点点头。除此之外,别的法子暂时不考虑罢。

见孟清菲发愁,又笑,“也别愁了。我看过你拿来的那本书,按律,杜家人是没资格将我许与任何人的。所以,真到了闹的不可开交的地步,也只有见官了。”

说着又看向孟子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到时,怕还要请子然哥哥多多帮忙呢。”

孟子然先是诧异挑了挑眉,接着微微点头,轻吐两个字,“放心。”

单小葵咧嘴笑了,有他这话,确实放心多了。虽然先前猜,若走到这一步,孟子然或许会看在孟清菲的面子上帮帮她,也只是猜而已。

赶忙道谢,又出去叫刘妈张罗午饭,自己招呼孟清菲,“我那西瓜田里还有几只正长着的,今儿天也凉快些,你要不要去瞧瞧。”

“好好!”孟清菲立时起身,“不知可还有熟的没有,再给我摘一只如何?”

“看看罢。甜瓜种得多些,每天都有熟透的,西瓜不知呢。”单小葵自东屋寻了篮子出来,一转身却见孟子然也跟了出来,看样子倒也是想去瞧一瞧的意思,忙问,“子然哥哥也去么?”

“嗯。我却是自书上瞧见过如此种瓜地,倒还没亲眼见过。”孟子然微微点头。

孟清菲一把抓过单小葵手中的篮子,塞到孟子然手中,“那你帮我们拿着篮子罢!”说着拉单小葵就往院外走。

塘边儿的美人蕉正开得好。花箭密密的,约有人高的蜀葵,也开满红的粉的黄的花儿。还有一片单小葵拿玫瑰枝条胡乱插的玫瑰,也正吐着芬芳。

孟清菲拉单小葵沿着塘边转着看,孟子然在后头,手里提着一只竹篮子,慢悠悠地跟着。若遇到两个人看哪处花儿,看定了神儿,他便立在路边等,不急不躁,气定神闲的模样。

到瓜田转了一圈儿,孟清菲亲眼见那大西瓜长在田里,兴致极高,自己闹着说明年也要在他们的庄子里种一些,叫单小葵记得给她留种子。

单小葵自然无二话。将那几只西瓜一一拍过,挑得一个听声音似乎熟了的,摘了下来,放在田埂上。

又拉孟清菲往甜瓜地里去寻熟透的甜瓜。

一连寻了七八个,二人抱在怀中笑咯咯地出来。见孟子然正立在荒草丛生的田埂上,往四野张望。它们经过一夏天生长的疯长,已有过膝高,将他的衣衫密密半掩。也不知是这样的装扮不合出现在田野里,因而就有一种反差,还是别的。这让他看起来,比只平素更为赏心悦目。

“哥哥!快来帮我们拿瓜。”孟清菲叫了一声,双手已是撑不住,那瓜就要滚落下来。

孟子然收回目光,望着二人清浅一笑,举步进了瓜田,正午微斜的阳光打在他侧脸上,光线过于明亮刺目,让人有些眼晕。

单小葵三步并作两步,抱着瓜跳上田埂,低头把瓜放到篮子里。

第101章 琐事

且说杜三姑娘叫单小葵骂了一通,又在孟子然跟前丢了脸面儿,气得眼睛都红了,回到家,径直奔到陶氏的院中,将在柳宅发生的事儿,一股脑儿地都倒出来,恼恨咬牙,“她口口声声说,她是姓柳的,娘管不着她!实在是可恶至极!”

陶氏的弟媳李氏也在座,原本她就不怎么赞同这门亲,一是陶氏作媒,二来儿子也闹,如今听了这话,气得一哼,“不识好歹的东西,她瞧不上我们,我们更还瞧不上她呢,二姐,这亲事我看就算了罢!”

她话音一落,陶瑞登时闹将起来,“我就要娶她,就要娶!”

李氏气得把眼一瞪,“她有什么好的?我们陶家好歹也是,什么人家的好小姐娶不得,偏要娶一个破落商户儿!”

这话说得陶氏心里极不耐烦,眼眸沉沉地看了看李氏。李氏因一时气愤,话走了嘴,脸上立时讪讪地,“二姐,我并非是不愿”

这话说得太勉强,陶氏心烦,淡淡摆手,“罢,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罢。”

“娘!”杜三姑娘不满地叫了一声,气呼呼地道,“那青娘那样可恶,你要想法子治治她,杀杀她地锐气!”这话说得直白又不背人,让陶氏跟前的周妈妈微皱眉头。陶氏也沉了脸儿,冷喝,“还不出去,只管混说!”

杜三姑娘委屈地扁了嘴,李氏看事情不妙,忙起身寻了个由头,硬扯着陶瑞出去了。杜三姑娘也趁机叫青橘请了出去。

“太太消消气儿。”周妈妈见人走了,忙亲手奉了茶上前,软言劝慰道,“听三小姐的话头,那表小姐在乡间住久了,倒学了些泼妇行径。有些事儿还是慢慢来,没得叫她吵嚷得满城皆知,叫旁的人家儿看笑话儿。”

陶氏接了茶,吃了半盏,撂了杯子冷笑,“她如今果然是硬气了,这算什么,以死相逼么?”

周妈妈轻蔑地笑了笑,“不过气急了说说罢了,太太不可和她一般见识。这件事儿,以奴婢之见,该暂时放一放,等京里头再传来话儿,有了确实消息,到时再作打算不迟。没得现今就把人逼恼了,到那时岂不更不好收场?”

陶氏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盯着门帘幽幽地出了半晌地神儿,微微点头,“也好,即瑞哥儿娘不愿,且放一放。她莫忘了,我真有心拿她,半点消息不叫她知,也能将她的事儿给办了。”

周妈妈点头称是。今儿之日确是舅太太多事,非要去相一相表姑娘如今有什么家身,当然最近太太也心急了些。再加原先那表姑娘叫她一拿一个准儿,自然想着,这事要办,必然是手到擒来的。哪知她竟如此的强硬。

这个不但太太没想到,就连她们也是没想到的。

那样一个软弱地小人儿,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有这样的大变化?

又想三姑娘说的什么孟家,还有上次打表少爷的季家,这两家原想不过是小女孩家家一时对了脾性,在一块儿说说闲话儿罢了,不想,这表姑娘倒有些本事,竟把这两个小丫头拢得心服口服,硬是叫这两家的人也替她出头。

虽说,大人们做起事来,这些人也不怎么插得上话儿,到底也叫人多了一层顾忌。

因这个愈发要缓缓深劝陶氏,要拿她,就想个万全的法子出来,一下子将她拿得死死的。这方是上策。

单小葵虽和孟家兄妹说笑得轻松,其实也是没了主意,打定要与陶氏针尖对麦芒,硬顶到底,不得已罢了。原本想着杜三姑娘走了后,杜家会再出什么妖蛾子,谁知一连几日竟没动静。

显然孟清菲和孟子然也是这样猜地,这兄妹二人当日在柳家闲坐半晌之后,就搬到孟府的庄子里去住。名为消暑,其实单小葵想,大约也是因怕自己这里再来什么人,吃了眼前亏。

不过,搬到庄子住里,倒也不误孟家兄妹的正事儿。孟清菲没什么正事可做地,那些针线女红之类的,家中没人能管得了她,她也不爱学,孟子然也不掬着她,整日家的只是玩罢了。

有时候,她在自家的庄子里呆腻味了,便来单小葵家里玩儿。或者接单小葵去孟府的庄子里玩。

孟子然的正事就是作画,或者看书。单小葵到孟家庄子去一回,便见一回他埋首画纸中,青衫长立,纤手执笔,只远远地看着,就是一副极赏心悦目的图案。

转眼就入了秋,送到炎热夏季,单小葵长长的出了口气儿。这日和菊香几个去西边小土岗上割了些艾蒿回来,准备晒干,夜里燃了熏蚊子,这一入秋,秋蚊子就厉害起来,咬上一口,又肿又痒的。

才刚回到家,把艾草铺在院子里晾晒,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就见孟清菲来了,笑眯眯地和她道,“你先前不是说要种什么白菊花么,前儿我哥哥叫人往杭州装婊铺里取他路过杭州时作的几副画儿,我就叫人问了问,给带来一些呢。”

单小葵惊讶,惊喜。这些日子因杜家出的那一宗事儿,她原本有些心灰意冷,做什么事都没精神,早把培育花木的事儿抛到脑后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忙笑问,“在哪里呢?”

孟清菲捂嘴咯咯地笑了,“我就知道你听见必高兴的。只带来没多少,大约百十棵。他是轻装去地,一个人,多了也不好带。现放到我家庄子里呢。你什么时候有空儿,叫人去取来。”

“好好。”单小葵高兴得连连点头,她打算用这种菊花培育前世常见的白菊花。虽然前世是专用作丧事丧礼,但那花形好看,且花期极长,她只管不往这上面儿说,想来,也能做切花卖。

反正菊花么,这些日子根据她的实践,新品种的培育虽然不容易,便因其成活率高,和青蒿、黄蒿均能嫁接,培育出来新品种的机率就大得多。——尽管她不知道能培育出什么来,却不妨碍她试验。

亦或不培育,只把这杭白菊当作雏菊来卖,想来,一束也能卖得十几二十几文的,各个季节都有进项,有足够的花木卖,她就知足了。

当下就换了衣裳和孟清菲去了孟府庄子里,取那些菊花。

一进孟府的花园,果见那亭子下立着一人,长画案,静香炉,细烟袅袅,姚黄和魏紫各立在亭子下头,一个在烧茶,一个无聊望花园景致打发时间。

秋日半晌午,长亭,秋阳,俊公子,俏丫头,端地一副极典型的古风画卷。

二人也没惊动园子里的人,沿环形青砖小道儿,往内院儿去。

刚到内院儿门口,姚黄笑着迎上来,“姑娘好,柳姑娘好,可有什么要我们备的。”

孟清菲淡淡地摆手,“不要,你们忙去罢,有冰儿雪儿呢。”

姚黄脸上笑意微微一僵,不着痕迹地向单小葵瞄了一眼,虽是极快且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单小葵还是敏锐地觉察到她的不悦,暗中在心里皱眉,莫不是因猜是她和孟清菲说了什么话儿,叫孟清菲冷淡了她们?故而才如此的。

再想想,自己也没说什么,不过以朋友的角度给过唯一的一次劝说罢了,叫孟清菲自己笼络两个亲近的人在身边儿,也有错么?

心中胡乱想着,跟孟清菲也院内,只听她口里不满地嘟哝道,“哼,我哥哥回来,好训了我一场,定是她们说了我什么话儿。”

“嗯?”单小葵疑问,“训你什么了?”

“还不是说我不敬家里那两个么,说我年岁大了,做得太过,叫人说闲话儿呢。”孟清菲扁了嘴。

单小葵失笑,“这也叫训?不过是和你说道理罢了。难道你哥哥说得不对?”

孟清菲仍然嘟着嘴,“若是我哥哥说的,我自然是听的。可是她们两个撺掇,我便不高兴。”

“你呀。”单小葵摇头笑了,“真真是生在蜜堆儿里,还要想方设法地要挑出些苦味儿来。咱们两个若是换换,你怎样想呢?”

说着顿了一顿,笑道,“你计较那么多做甚?便是她们两个和你哥哥说的,也是为你好的意思。你年岁是一里一里大了,有些事,是再不能小孩子气了。”

孟清菲先是不服气地鼓着脸颊看她,又自已歪了头,想了半晌,笑道,“叫你一说,倒是这么个理儿。只是我因猜是她们说地,就格外不想听。”

小孩子有些逆反心理,倒也是常见地。同样的话儿,不同的人说,效果就大不一样。单小葵晓得她还因原先那些小事儿和姚黄魏紫不顺畅,就借机开解她。

二人先说了些家常地事,又到孟府园子里瞧了一回花,单小葵正想告辞回家。就见余二郎过来寻她,说是余春生自池州府回来了,叫她立时家去说事儿。

单小葵一怔,也是,都去了十五六日了,是该回来了。

忙和孟家兄妹告辞,带上孟清菲与她寻的那些杭白菊匆匆回家去了。

第102章 接他们来吧

“姑娘,叫人去池州府接他们来吧!”余春生一见单小葵,开头就是这句话。

配着他那副于心不忍的怜悯神色,让单小葵怔了一怔,微微蹙眉,略带急切地问,“怎么,他们在池州府过得不好么?”

余春生搓着手,蹙着眉,黝黑敦厚地脸儿上,满是感慨叹息,半晌重重一叹,“是不怎么好咧!我去时,先按刘**话,到柳家老宅那里打听,倒没费多大功夫就问着人了。您那大伯父一家,却是做油坊生意。可,我去时,那油坊已停了!”

“嗯?为什么停了?”单小葵疑问。

“是因早先你们家在池州府做生意得罪了人,你大伯这油坊生意自开了后,他们就一直从中使坏。这么些年,虽油坊的生意还过得去,却没怎么落着钱儿。大约是年前时候,你大伯家才刚进了菜籽准备榨油,半夜里就遭了贼,新买的上千斤的菜籽叫人偷了个精光!油坊也失了火,新榨出的百十斤菜油也烧了个干干净净。你大伯自此就病了。那里头有许多银子是借的呢,听人说,还没到过年,债主就堵了门儿,如今”余春生说着苦笑了下,看着单小葵刘妈几人道,“如今他们一家住在北城角落一间小院里,那可真是叫家徒四壁!我在巷子口遇着几个小娃儿,其中一有个,三四岁大点,说是你大堂哥家地儿子,那孩子瘦极可怜,我有些不忍心看!”

单小葵和刘妈对了下眼儿,再没想到大伯父一家如今竟这样艰难。原想着,再不济总能过得普通人家的生活呢。

余春生停了一小会儿,接着道,“你那大伯父的病,原是气的,后来又受了寒,说是到四月里才好了。如今他们一家,你两个堂兄,靠到城郊山上砍柴卖柴为生,你家大伯母与大堂嫂却是与人家浆洗衣服。或是织些布”

单小葵是知道柳家大老他有两个儿子,大的今年该有二十二三了,大堂嫂的娘家据说也因这盐案子,和柳家一道受了牵连,他们家乖觉,一见势头不对,合家卷了银子,往他处讨生活了,不象柳大老爷,当时,单小葵的父母也是早早的把自己这份儿应得拢了银子送到杜府来。那柳大老爷却是死活不信柳家会败,最后这才

大伯家的二儿子应该比她大五六岁的样子,下头还有堂姐,比她也大三四岁的样子。

因就赶忙问余春生。

余春生笑道,“你这位堂姐确是已嫁了人。不过是池州府内的普通手艺人家儿,听说家境也不甚富”

单小葵默然,这倒也是,柳家败了,她还能嫁什么好人家儿呢?

说实在的,余春生带回来的这些消息,因她没有亲眼看到,总也不觉震撼。何况她没有柳青娘的记忆,原来在柳家大约也有些小矛盾,不十分和睦,所以尽管余春生说的急切,她心里倒没太大的感觉。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余春生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儿,人又老实,不是那会打花狐哨地人,若连他也看不过去,大约是真的很艰难,单小葵倒也是信他的。

她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面对有血缘关系的人,哪怕再怎么有不愉快,自己手中略有赢余,总忍不住帮一帮。当然,前提是给多少她说了算,如果硬着取,逼着要,她是一分也不肯给的。

默了半晌,又问了余春生些细枝末节,叫他先去歇着。和刘妈商议,“您说,要去接他们来么?”

单小葵打心底是不怕他们来了吃用花银子,只要肯干,她确实也乐于接过来。只是她对这一家不怎么熟,不晓得性子如何。

刘妈叹息了一声,看看单小葵,半晌苦笑道,“若说接他们,我也不是十分乐意。早先因为生意,大太太和咱们太太总也不那么和睦。可现今知道了,若不接罢,良心上过不去不是?再者,他们来了,有些事儿总能替姑娘挡一挡。”

若是了解其一家的为人,就好办些,现今单小葵也拿不定主意。

刘妈默了半晌,又笑起来,“说起来,大房的二少爷倒是极心善的,姑娘小时候,对姑娘也极好。那时候专领着你和大姑娘淘气,不要你们去郊外山里玩,他总背着大人领你们去。在茶山上满山的跑,那些茶包子,野果子,没少弄来填你们的嘴。那时家里虽什么都不缺,只图个野趣儿好玩”

“是么”单小葵努力想,却半点想不起来。

“是!小时候,姑娘胆子小,大姑娘野些,专吓姑娘,二少爷倒是护着。也爱逗你玩儿,姑娘都忘光了不成?”刘妈奇怪地问。

单小葵忙掩饰笑笑,“隐约记得一些,只是怕人是会变的。现今不接良心不安,接了他们来”再兴出什么旁的心思来,可如今是好?

刘妈也点头叹,“这倒是。”可是如今即想借他们地势,总还是接来好些罢?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

单小葵自然也知道,接来有利有弊。

一时决策不下。

天傍晚时,她出了院子,到塘边儿坐,菊香替她远远的烧了艾蒿盆儿,浓白的烟在风里打了几个转了儿,就散开了。自家院子里,春生嫂子家的厨房里,都升起袅袅细白的炊烟。

夕阳,野塘,农家。此时份外的闲适,并没让单小葵心底有一丝的轻松,反而不时想着那家如何。若是易位而处,自己处在那样的境况下,有人突然过去拉一把,她该怎样的感激?

“罢!接他们去吧。”天边只剩下一丝绚丽色彩时,单小葵乱糟糟的脑袋中也没分析出什么绝对的好,或者绝对的坏。站起身子大声道。

生活有时候,是没有完全的对与错。

她的大嗓门儿吓了菊香和兰香一跳,见她一副昂首挺胸,上刀山下火海的大义凛然模样,原本不十分热心叫接那一家的,见这模样,反而笑了,“接就接好了。姑娘也不用着这样。”

“是啊,大老爷来了,难不成他还要管家不成?姑娘只管把管家的权稳稳地捏在手里,咱们家的事儿,还是你说了算!”兰香也笑,指着周边的田笑道,“正好姑娘正愁花木太少,一季不够卖,他们来了,叫他们帮咱们管着,一是干活的人手也多了。二来,大老爷做过那么些年生意的,有了本钱再重开铺子,也比把花儿都放到人家铺子里代卖,来钱多些。这些总不要姑娘操心的是不是?”

这些自然与自己家有利的,单小葵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笑呵呵地看着兰香,夸赞她几句,领着二人往家走。到家时,春生嫂子正靠在厨房门口儿刘妈说话儿,“孩子爹心实,又心软,见不得人受苦。怕是因想着在这边做活久了,知道姑娘是个不爱计较地人,才说了那些莽撞话。回家我已说他了!这事儿,姑娘还是自己个儿拿主意。莫听他乱说!”

“主意已经得了!”单小葵笑着接话儿,“春生大哥倒也不是乱说。自家亲人么,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春生嫂子看单小葵脸上似乎没有勉强之色,笑道,“虽这样说,这倒底是姑娘的家事,他乱多嘴,我却是瞧不惯地。”

单小葵不在意地摆摆手,“这叫什么乱多嘴。他能说这样的话,却是真心替我们着想呢。今明儿叫他歇一歇,再往池州府去一趟罢,把人接来。”

刘妈自厨房里出来,笑着问,“姑娘拿定主意了?”

“嗯。”单小葵微微点头,望着西边的那片空地,青砖是拉了,因事情多,没得出大功夫来,仍旧没开始盖,这会子入了秋,天也不大热了,等那家来了,就把那边盖了,盆栽都移过去,西边现今的盆栽园,再盖几间屋子便是。

余春生听说单小葵拿了主意,也甚是高兴,又过来赔了一回礼,道是因实在心头看他们的日子难受,才多了嘴云云。两日后,他略做收拾,便又去了池州府。

做了决定,单小葵就突然放松了。最起码眼前杜府弄出的那一宗糟心事儿,她暂时不用理会了。

花田到现在活计已极少。那些胡瓜已败了,割了秧子后,要重新翻地,时节也正当适,正好可以剪些月季小枝来扦插培育小苗。

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忙活。

有了之前的底子,现今她再扦插小苗就容易多了。不过是自家田里的挑粗壮枝条剪了,现做些沙土腐叶混合地苗床,就在田里培育罢了。

孟清菲依旧不时来家里玩,或见单小葵亲手扦插时,自己也动手帮着弄。

单小葵见了,就心中一动,和她笑道,“我瞧你什么都不爱的。只爱花,早先是有人替你种,你只管瞧。不如也学学如何种。有这门手艺傍身,将来也好拿出去说嘴。”没的叫人说,孟家的大小姐是个什么都不会的。

虽然女子无才便是德,现今的主流,也不要女子养家糊口的。到底自己有些旁人不会的本事,底气也足些。

孟清菲满手细沙,弯着腰笑呵呵地点头,“好呀,我现在不就学着呢么?”

第103章 有客远来

余春生接柳大老爷一行回来时,单小葵正抱着一只黑油陶罐立在水塘西边的一株柳树下,自垂柳枝条缝隙往水塘南边看。

那儿的一棵柳树下,摆着一张宽大木质画案,案头一只黑油陶罐里,是初秋天时节才开的黄色野菊,远远的,点点嫩黄若有若无,案前立着一人,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笔,正画得入神。

今儿姚黄魏紫倒没跟着,孟清菲和她的两个丫头方才还在一旁玩耍,这会子也不知跑到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