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当时事儿,温嬷嬷就笑了,“当时不止二老爷惊讶,连我这个老婆子也惊讶得很,难为姑娘有这样的心,二姑太太地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单小葵作赫然状,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心里发狠了。不想处处受的辖制,故而才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了出来。不过,好在,我运气倒好,如今也算是立了足了。”说着一笑,“哦,对了,我那里种得一种极大的西瓜,今儿拿来给您尝尝鲜儿。”

说着就叫刘妈把东西呈上来。

第098章 想办法(二)

温老嬷嬷见她拿来冬瓜大小的西瓜,听闻是她亲手种的,拉着单小葵的手着实感叹了一回,又见这双手上干皮微显,小小年纪,已是掌纹深深,晓得这是常在家里做粗活的缘故,不由就想起原先老太太在时,那会表姑娘柔弱可怜又沉默寡言的小模样。

不觉就长长一叹,正眼将单小葵打量几眼,含笑问,“表姑娘今儿是专程来瞧我,还是有听说了什么事儿?”

她眼皮微微下垂,层层皱纹下的一双眼中,有温和慈祥的光,这样明显的善意,单小葵自然不会领会错的,略顿了一顿,和刘妈对了个眼儿,方咬唇微微垂首说道,“嗯,确是听得一些话儿。”

说着急切抬头,略带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原本说新年来就来瞧瞧您的,那会儿我田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将来如何,又没甚好东西可做礼”边说边又低了头。

温嬷嬷听得一怔,心头又一酸,赶忙道,“表姑娘怎能这样说,原是我这里该叫人去瞧瞧你才!怎么反倒叫你来瞧我,说起来,也是我们失礼了!”

边说就边往温嫂子身上看去。

温嫂子忙笑,“我们老太太说得对,全是我一时忙乱,倒忘了去给姑娘问个安。真是该打!”

单小葵原是有些不好意思,用到人家的时候,才想着求来,不管怎样,想与人解说解说,见温嫂子把话接过去,自然也要客套几句。

“不知表姑娘可听见了什么话儿?”温嬷嬷打断二人的闲话,含笑问她。这笑容里比初见时又多了几分亲近,几分怜惜。

单小葵看了看温嫂子,自己想了想,把初夏如何挑着陶瑞去她那里闹事,如何叫季云翼给打了一通,自己又如何出气,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因和温嬷嬷道,“原我也是气恼了,手下没轻重,若是大舅母恼了,我自去赔不是自是。可如今”

说着深深一叹,十指合在身前绞合在一起,不停翻转,“可如今,怎能那样行事呢?”说着就仰脸儿看向温嫂子。

听温嬷嬷方才的话头,杜府这事儿,她们必也听说了。

温嫂子叫她看得一怔,也已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想叫自己把话儿说透!转眼瞧了瞧温嬷嬷,她倒没有制止的意思,这是不是说老太太想接这件事?

一瞬间,心思电转,向单小葵笑道,“姑娘的消息倒也通灵,这事儿呀,我也不瞒您,我确是听说了一些。不过,您知道,我一向不在太太跟前做那些端茶递水的活计,因而知道的也不真切”

“这倒是。我也是上午才听了这么个一信儿,当时还在想,陶家虽不如以前,如今也算是殷实人家,表姑娘若嫁过去,这一辈子是不愁吃喝的”温嬷嬷接过话头,边说,边扫过那两个冬瓜大小的西瓜和那些干菜胡瓜甜瓜,这些虽不大值钱儿,那大西瓜却是稀罕物些,这样的大瓜,一只怕是要值几两银子。

这表姑娘出去大半年儿,听她的话头,却是已有了小小地来钱门路。这即让温嬷嬷诧异,也让她知道,今儿她来,定然是说不愿意那亲事。

想想也是,当初她放出那样的话儿要走,如今好容易有了起色,哪里甘心叫太太又塞到她娘家去?

单小葵听她话到一半儿,就顿住了,顺势一瞧,却是眼神定在瓜上,一动不动的。

自己想了想,又咬唇,细声细气地道,“今儿来确是想求嬷嬷和我大舅母说一说,我是吃再多苦,也要把柳家的门户撑起来地。便是别个家再好,一时半时的,我也不嫁!”

说得温嬷嬷笑起来了,“终还是孩子气话。柳家门户撑起来了,你岂不还要嫁人?然后要怎么办呢?”

单小葵赫然笑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眼下这事,我想请嬷嬷看在老太太的份儿上,帮我和大舅母说一说。”

“唉!”温老嬷嬷微叹一声,低头思量半晌,点头,“表姑娘求到我跟前儿,我便去说一说。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太太给不给我些脸面体面了。若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成,表姑娘也莫怨我不与你出力。”

单小葵大喜,忙起身谢道,略带急切地说道,“这个自然,谢您还来不及呢,怎敢怨您。再说,您肯听我说来意,又肯帮着问一问,已是在帮我了。我虽年纪小,不至于糊涂到这份儿上。”

温嫂子在一旁听她说话,果然和先前大不相同,头头是道,有理有节,知高低,有进退的,却是不知比府中的三姑娘和那两位庶出的好出多少!

因就在心中一叹,可惜没了爹娘,不然,这样的知礼女孩儿,正该寻个一门好亲事。方不辜负她这份懂事大方。

这话说得温嬷嬷也微微露出点子笑意,叫她,“快坐下,表姑娘恁样客气,却叫我这个老婆子受不住。”

单小葵依言坐了,只听温嬷嬷问温嫂子,“这事如今可吵嚷出来没有?”

温嫂子摇头,“午后回来时,还没。只听那个祝婆子和几个厨娘翻嘴。”

温嬷嬷便笑望单小葵,“我也不问表姑娘是听谁说的,只等那边吵嚷出来了,我再去,你看如何?”

单小葵赶忙道谢。

一时丫头过来请示晚饭,温嬷嬷要留饭,单小葵连忙推脱说家中离不开人,不敢久留,就带着刘妈几个告辞出来。

温嫂子送她们主仆几个出门儿,回来时温嬷嬷已回了院子,几个丫头把她们刚带来的东西拎着往厨房里去,温嫂子叫住她们,“拿一个瓜用井水浸了,待会儿让老太太尝尝,这个味儿可好。”

丫头笑道,“听说是一直放在井里凉着的,奶奶要吃,现在就切?”

“好。”温嫂子说着进了院子,和温嬷嬷笑道,“这个表姑娘当真有些本事,那样的大瓜,有多少种田的老农,种一辈子,都不知用什么法子种,她竟自书上学了来,一种便成了。”

温嬷嬷也笑,“原先看她,只象个什么个事儿都不懂地大家小姐,如今倒成了个事事都顶干的小家碧玉,再往前,怕是不了得呢。”

温嫂子笑道,“我倒是听二房的人说过几回,她在那里张罗种花什么的,原想不成的,没想到,倒叫她折腾出些名趟来。”

婆媳两个说了几句闲话,丫头就端了瓜进来笑道,“老太太,奶奶看看这瓜,沙口的,看着就清甜,快尝尝!”

温老嬷嬷取了一小块在手,凑到嘴边儿尝了尝,笑,“确是极好。”

温嫂子笑道,“这样地大瓜,一只怕要卖几两银子呢。听她说今年是试种,若明年大种起来,岂不是就有大进项了?”

“正因这样,我才肯帮一帮她。”温嬷嬷一叹,望着竹帘,半晌说道,“若她是个没本事的,嫁到那陶家,就算是那位表少爷不成器,吃用上总不受委屈。如今她看样子,倒有几分心气儿,就替她说说罢,若能成,也算是积个德。若不成,将来怎样,总也怪不着咱们。”

温嫂子脸上笑意寡淡下来,小声说道,“太太去叫她几回,要她来家,她不肯来。听说,打了表少爷那次,还和大少爷说了什么狠话,太太这么着,怕是在气头上,存心要治她呢,母亲,您这时去说”

温嬷嬷摆手,“这些我都知道,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这些小错处,把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温嫂子一叹,府里头,不止太太、少奶奶不喜她,三个姑娘也不喜。听闻后来还因什么事,和二房的二姑娘闹僵了。这顿了半晌,再次深深一叹,和温嬷嬷叙了几句闲话儿,看天色不早,府里怕是要开饭了,就急忙匆匆的往杜府去了。

单小葵几人离了温府,刘妈和菊香几个是即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那温嬷嬷肯帮着去和太太说说。担忧的是这事竟是真的,那若温嬷嬷那里说不成,岂不是就要受太太的辖制?

那日陶瑞来家时,把这主仆在人气个不轻,早先在府里也听说过陶家的这位舅爷如何如何不成事,进了这样的人家,岂不是进了火坑?

刘妈一路胡乱想,快到家里,担忧就大过那高兴劲儿,忍不住和单小葵商议,“不若,咱们这就使个人往池州府寻寻大老爷?悄悄寻着了,先不惊动他们。若这边躲不过去,咱们也好立时有个应对。”

单小葵微微点头,“行,有备无患罢。回家议一议,看叫谁去。只寻人,莫说是什么事儿,等看情况再说。”

刘妈连连点头,想了想道,“如今田里正闲着,不若就叫春生去。他年岁大些,让他装作个小生意人,与人说闲话儿打听。我回家与他细说如何寻他们。”

单小葵点头。

菊香气恼,“若还不成,咱们干脆离了这里算了。花苗子也使人运走,到旁处讨生活。”

单小葵回头看她笑,“这是最坏的打算,你即说出来了,咱们就都有个心理准备罢!”

第099章 当真好威风

这边温嫂子刚自后门儿进了杜宅,远远见她家汉子,杜府的管家正和几个人说着什么,想了想,就走过去,那几人一见她来,一时都散开,温嫂子这才将单小葵去求温嬷嬷的事儿说了。

表姑娘在这院里住,他们是管事的,从不曾直接接触过,也不曾刻意冷落过。他们管着这一大家,犯不着刻意对谁不对谁的。因而她上门儿,即不怎么欢喜,倒也不会不理睬。可是今儿求的这事,却是与太太唱对台戏,这样的事儿,就触了他们的脸面利益。故而温嫂子却是不想要温嬷嬷伸头地。

谁知这温管家听了更急,把脚顿了几顿,“这事使不得。”言罢就要往家去。

温嫂子倒怔了,忙拉他道,“究竟怎么使不得?”

温管家摆手,“这事你莫问。”言罢就匆匆出了后门儿,往家去了。

到了家中直奔温嬷嬷的院子,进了门儿,不及落座便问,“母亲可是打算到太太跟前儿说表姑娘的事儿?”

温嬷嬷看他急惶,微微皱眉,“怎么?不妥当?”

“岂止是不妥当!”温管家落了坐,摆手叫人下去,一时话也不知自哪里说起,就闷了头不语。

“究竟怎么个不妥当法?”温嬷嬷追问,“莫不是怕太太恼你们?”

“这个倒是小事。”温管家叹一声,抬头和温嬷嬷道,“母亲知道太太为何要打表姑娘的主意?”

温嬷嬷皱眉思量,“这里头莫非有旁的事,不止是因表少爷喜欢?”

“正是!”温管家点点头,“与您说实话罢,原表少爷要太太做媒,太太倒是和舅太太说了,舅太太是瞧不上表姑娘呢,嫌她家穷,没家底儿,哪里配得上?”

温嬷嬷微微点头,“这话倒也是,我也正纳闷儿,为何就只寻上她了?听表姑娘的话头,是太太故意把她往火坑里推,是恼她的缘故。”

“若是真这样,倒好办了!”温管家又叹一声,仍接着方才的话儿说,“舅太太舅老爷原是不喜的,我是听说是太太叫了二人去,劝了一回,现在兴许是应下了。您知太太先前也去叫过表姑娘回来住地事罢?”

“自然是知道。”温嬷嬷想到这事儿,就觉得奇怪,“先前只恍惚听见有这么回事,也没放在心上,太太为何突然要她回来?是因旁人家说了什么?”

“不是!”温管家说完这句,就停下了话头,端起杯子吃了半盏茶,方又是一声长叹,“这回太太自京里急急回来,是因徐阁老要翻前面那位张阁老的旧帐,正四处寻他的把柄,有人拿当年那出私盐案做筏子,还有人拿洛阳韩家当年旧事生事这”

温管家没说得很明白,但温嬷嬷已有些明白了,整个杜府都知大老爷孝满复官,走的是张阁老的门路,现在这惊了一惊,方又联想到眼下的事儿,更是一惊,“你说的江南私盐案可是柳家卷入的那宗?”

温管家微不可见地点头,压低声音道,“因而太太叫她回来住,是怕有人找上她。被人哄着当枪使!”

“恐怕不止这些罢?”温嬷嬷到底是跟过老太太的人,想事情也深远,听到这儿更觉哪些地方不对。

温管家抬眼看了看,又低了头,“是,不止这些。重要地是,原先大老爷拿银子为柳家走门路,实则实则那银子是送了,却不是为柳家说情,是是为复官。”

温嬷嬷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声音都颤了,“你说什么?”

温管家把头埋得深深的,半晌,才又重复一遍。

“这这是真的?”温嬷嬷惊得半晌才问出话来,问过之后,已觉这事自儿子嘴里说出来,必然假不了。他是管家,外头的事儿多由他帮着办。

惊得呆坐着,半晌无言。

“所以,母亲,这事儿,您最好别管。”温管家起了身,“外头的事虽底下有些动静,兴许也翻不起大浪,不过防着罢了。大太太回来时,因大老爷得张阁老地话儿,特意叮嘱她,千万小心此事。如今,谁知,表姑娘已和韩家因什么生意接了头。您说,这事她能不急么?便是您去说,必也说不通地!”

“什么韩家?”温嬷嬷回过神来问。

温管家便将大少爷如何去寻韩家,带回来的消息,与她一一说了。劝道,“这事若不起波澜还罢,若起来,大老爷怕是也要受影响地,您说,这可是几句话能说得了地事情?”

“可”温嬷嬷想了想道,“柳家难道只余她一个不成?表姑娘家不还有一位大老爷呢?只拿了她有什么用处?”

“这个”温管家神色一僵,“这倒也是。不过太太是认定了要拿她,您何必多事?”

温嬷嬷自方才那朝堂之上的大事回转过神儿来,思量半晌,叹息一声道,“那表姑娘今儿来,我着实也心疼她,小小女孩儿家,如今被日子逼得那样能干,这样的人,到了那陶家,岂不是糟蹋了?”

温管家道,“您当后来舅太太如何应了这事?我是听说,太太拿表姑娘种花什么的做话头,就是看中她能干呢!”说罢,又软言劝了几句,见天色不早,急匆匆的又往杜府去了。

这边单小葵回到家,将余春生叫回家里来,刘妈将如何去池州府,如何寻大老爷等话,一一说与她,“我原先隐约听说大老爷如今做着个油坊的生意,就在池州府。那时家败了,本钱当是不大,你先到池州府柳家老宅附近打听,那些近邻老户,想必也有留意的。若实在打听不着,就寻卖油地铺子,或油贩子打听。”

余春生连忙一一应下,也疑惑,“这样急去寻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妈苦笑了一下,“是有些事,先寻着再说。寻到了,你也别惊动他们,自回来就成。”

余春生当是柳家旧事往事,不好和人说,便也没再往下问。

单小葵叫菊香取了五十两银子给他,第二日余春生略做收拾就进了城,自水路往池州府,一来一回大约也就是二十来日。

单小葵送走了人,立在自己田头,望这满地的老绿,盛夏末了,叶片的绿得有些沉重,许是因为知道秋天快要来,好日子不多的缘故罢,所以,这绿得深,她的心情也跟着就沉重起来。

立着看了一会儿,往塘边儿的木长椅上坐,这塘边原先共有两张木长椅,都是余二郎亲自打制的,这几天田里无事,他又开始捣鼓第三个,单小葵走过去,有些落寞的道,“二郎别做了。”

余二郎疑问抬头。

单小葵想说或许不日就得走。却卡在嗓眼里,半个字儿吐不出。

可以和菊香等人当作日后的计划说一说,真要和旁人说起时,却发现是那样的不舍,这里一草一木,都是她们辛勤种下的,一景一花,都是亲手培育的。

要一下子丢下,如何舍得。何况还叫人逼走的。

遂笑笑道,“前些天累坏了,趁空歇歇罢。”

“哎,不累呢。”余二郎莫名地看了看她,又低头拿斧子砍木头。

单小葵深深吸了口气,往西边盆栽园子里去。

这园子里如今已有了真正盆栽培植园的模样。经过半年嫁接,修剪,定形,疏密有致的形状已显露出来,用山楂嫁接的苹果,看起来倒也不错,青青的果子上已染了一层胭脂似的淡红,秋阳一照,很是好看。

单小葵取了把剪刀,剪刚发出的嫩芽儿,一棵一棵,修剪得极细心,慢慢的,心情就平静了,那种很委屈,很憋屈,很消沉的负面情绪消失了。

她放了剪刀出来,往自家走,才刚到了家,就见自外头涌进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高昂着头,傲慢地打量四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视之色。

正是许久不见的杜三姑娘,她身后跟着的是那日被单小葵打过的陶瑞。

不由皱眉,稳步走过去,冷冷地拦在众人面前,“你们来做什么?”

杜三姑娘冷笑着撇了她一眼,没作声,向身后的一个年约三十来岁,仆妇打扮的妇人笑道,“看看,倒还有些本事罢。”

单小葵定眼去瞧那妇人,长着一张精明干练的脸儿,身着油绿长比甲,自打进来,就不住往自己身上瞄,不觉神色更冷,高喝,“你们到底有何事?若无事,快离了我家。”

说着转身就要去寻物件儿赶人,那陶瑞躲在三姑娘身后,她喝一声,就缩一下头,这会子见她去拿东西,扯了一下三姑娘就要往外走。

三姑娘冷笑,“看看你那样儿,叫一个小女娃儿吓倒了,可真是出息。”说着向单小葵冷冷一笑,“我要来便来,你管我什么事?”

“好大的口气!旁人家岂是你想闯便闯的?!”一声清冷深沉地喝声自院外响起。接着院门处人影一闪,孟清菲的标志性鹅黄衣裳出现在眼前,她挤进院中,朝着杜三姑娘怒极反笑,脆喝道,“杜府三姑娘当真好威风啊!”

第100章 放心

孟清菲身后跟时来的是一身青衫的孟子然,他面色微沉,修眉紧蹙,扫过跟着杜三姑娘的众人,把眼眸投到三姑娘身上,声音冷淡,眼眸更淡,却明明白白写的着不耐与厌烦,“你们来做什么?”

杜三姑娘被这看似毫无攻击力的眼神,逼视得胀红了脸,一手指了单小葵,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带带人来相看。”

相看?单小葵斜眼那位三十来岁,面目精明地妇人,登时恼了,挥着手中的棍子向她们扫去,“滚,都滚出我家!”

“哎,哎,你别打呀,我告诉你,我姑母将你许给我了哎,你别打呀!”陶瑞跟着众人被撵得节节倒退,一边还不忘向单小葵大声叫。

“哼!”单小葵将人赶到院门儿,立在门口冷冷一哼,望着杜三姑娘等人,“都给我趁早打消了这念头!我今儿还不怕告诉你们,凭你们是谁,也想别左右我的事儿。莫说我不姓杜,不姓陶,你们管不着我!便是管的着,还有一死呢。想打我的主意,趁早死了这份儿心!”

说着将手中的棍子狠狠砸向众人。

杜三姑娘一个闪身跳开,强强闪过,气得脸儿都白了,怒哼,“你等着,我这就回家告诉我娘。”

“你你等着!”陶瑞伸着脖子向单小葵大叫,“我这就回家告诉我姑母!”

“我呸!死王八羔子!”单小葵气的不顾形象,往前跑了几步,狠狠冲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大口。

“哟,柳姑娘,这是怎么了。”春生嫂子在田里看见,慌忙跑过来,见她气得掐腰破口大骂,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单小葵喘息着转身,看了看吓怔的刘妈和菊香三人,还有怔立在院门下的孟清菲兄妹二人,半晌,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向春生嫂子苦笑,“我舅母给我做媒呢,叫我嫁她侄子。”说着往离去的马车一指,恰巧那陶瑞钻出车子,向这边作骂人恼怒状。

“就是他!”

“什么?”春生嫂子一怔,登时往那边啐了一口,“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好不要脸的东西!”

单小葵原本气极,叫她一说,倒没精打采地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天鹅?不过,便是只野鸭子,也不容她插手我的事儿。”

刘妈几人方才都怔住,这会儿忙上前一齐骂道,“可是,我们姓柳呢,自有柳家长辈做主。轮不到姓陶地来管!”

“哈,青娘姐姐,你才是真威风!”孟清菲回过神,捂了嘴儿,向这边脆声笑,“我倒不知你是个属辣子的。”

单小葵叫他们兄妹看见自己撒泼,颇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气冲到头上,一时顾不得许多了。闻言咬唇笑笑,自嘲道,“你干脆就直说我是个泼辣地不就结了?”

孟清菲捂嘴儿咯咯地笑,又招手叫她,“你来,我们屋里说话儿。”

单小葵忙前头领路,请二人往正房走,一边问,“刚才一时乱,也没顾得上问。你和孟大哥今儿来,是有事么?”

“还不是因你说的事儿,我和哥哥说了,他说来瞧瞧。谁想竟就遇上那个什么三姑娘。这人端地是讨厌!”孟清菲说着撇了一眼孟子然,“她在我哥哥跟前还脸红呢,再脸红也是个讨人厌地。哥哥,你莫理他!”

说完就拿大眼睛盯着孟子然。

孟子然轻轻一笑,“我理她作甚?”

“这就对了!”孟清菲拉单小葵挑帘进了屋子,“那杜家没一个好东西,日后我们都不要理他们!”

孟子然又点了点头。

进了屋内,各人落座,孟子然问她有何打算,单小葵将去寻温嬷嬷并叫余春生去池州府的事儿说了,苦笑道,“眼下也只能这么着了,走一步算一步罢。再不成,我就只能离了这里。”

说着,抬头看向孟子然,“我知道旁的事儿,子然哥哥不一定能帮上忙。若我离开南京,这件事,想必你能帮一帮罢?”如今除了他,还真不知谁能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