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仆看了看孟子然和柳墨翰。

柳墨翰只得笑道,“也罢,我出来时,她在家里排菊香那丫头成亲的事儿呢”

“那样的事儿在哪里不能排?”孟清菲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儿,一连摆手催那老仆快去。

孟子然向那位周伯微微点头,“你去罢。”说罢,刚走了一步,又叫住他笑道,“和柳姑娘说,若塘里有鱼,记得带几条新鲜的来。”

说着向柳墨翰一笑,“这也倒应了你那桃花流水鳜鱼肥的景儿。”

说得柳墨翰哈哈大笑,“极是,极是。”将手中桃花交于孟清菲的丫头,留了两枝在手,笑随他往书房去,“我们那野塘子里青鱼有,鳜鱼却是没有”

这边孟清菲得了桃花,赶着叫人收拾插瓶,冰儿笑道,“咱们庄子也有几株桃花的,姑娘偏要去折人家的。”

“嘻,你懂什么,这桃花长在林里,有股子郊野气儿,咱家的没有。”孟清菲这边安排人插瓶,又叫人去收拾待客的各类干果,烧水候茶。

两边庄子近,等她收拾好,还没说一会子闲话儿,单小葵和菊香兰香三个来了。一人一把黄油伞,每人手里都还擎着几枝桃花。进了屋子看她房里插的全是桃花,问了知道是柳孟二人折的,单小葵就笑了,“我是不大舍得折的,也怕人瞧见说坏人家的林子。只是愈瞧愈喜欢,忍不住就折了来。”

“不碍。这是部院里一位阮大人家的庄子。回头见了他,叫我哥哥与他说一句便了。”孟清菲赶忙叫人拿来几个粗陶罐子,将大枝的桃花插了进去,摆在靠着大炕的木窗台上。

拉着单小葵欣赏了一回,叫她脱鞋上炕,取来叶子戏,边玩边说话儿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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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孟子然和柳墨翰两个进了书房,倒也没旁的事儿可做,不过说些过往景致见闻,又拿了棋来,凭窗对坐手谈。

外头雨丝愈发密了,隐隐的,那边小女儿家的欢笑声传来,为这郊野静谧的院子里凭添几分热闹,柳墨翰因此向孟子然道,“我家这个青娘妹子小时在家里,倒是个害羞软和的性子,如今她变化倒大,快成野丫头了,孟兄可别见笑。”

孟子然淡淡一笑,落下一子,“无妨,正巧家妹也是这样的性子,难为她们两个这样好。”

柳墨翰听着那边传来的笑声,也是一笑,自己盯着棋盘,思量半晌,方落了子,向孟子然笑道,“说起令妹来,我今儿倒要趁机道道谢。常听青娘说。当年她在杜府时,便受二位诸多帮助。自到了城郊后,不但令妹,就连孟兄也多有照拂。若没二位帮衬,她自己一人带两个丫头,一个不怎么能支事的妈妈。这日子也不知要难到什么地步。”说罢起身,行大礼拜谢。

孟子然一时托他不及,生受了礼,便坐下淡笑,“柳兄今儿怎的如此客套。说到帮忙,原也没帮什么。倒是菲儿得青娘的做伴儿,这两年来。性子不似以往孤僻。”

说着直了身子,看着他笑道,“这样算来,倒是我要向你道谢了。”说着也起了身子,要谢他。

柳墨翰赶忙架住。笑道,“我可不敢受你的谢。这里头原也没我的功劳!你要谢,只管谢她便好!”说着让孟子然入座,仍旧边下棋边说话儿,感叹道,“不怕孟兄笑话,说起我这个妹子,我暗下里也佩服得紧。她当年出杜府里才十二岁,不过两年时间。家业已然有兴旺的苗头,却是比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强出许多。”

说罢深深一叹。

孟子然只当他说闲话儿,一时感叹,也不在意,顺着他的话儿笑道,“说起令妹来。其人倒也少见。比菲儿不过大不到一岁,难得的是心性老成持重,旁的小女孩家,不过聚在一起玩乐罢了,她玩乐时,倒还时常说与菲儿些道理。所以,每每菲儿要来她这处,我祖父倒是极欢喜”

说到此处,他抬头看柳墨翰,笑道,“我祖父过几日来庄子里,倒是与我提过,到时请青娘妹妹过府来玩几日。”

这话柳墨翰倒没法子推,因笑道,“使得,如今田里的事儿,倒不大用她忙活”话到这儿,他心中突地一动,本来让他来说道这些事他就没甚经验,一时不知该怎么起话头儿,这会子倒想一个,伸手取了黑子夹在指间,眼睛只管盯着棋盘,也不看人,装似无意地说道,“说起来这丫头也快十五岁了,也该说亲事,所以,自今年过了年后,再不用她往田里跑,只在家里自在享乐享乐倒也没多少好日子过喽了!”

配着这句话,“啪”的一声,落下一枚黑子,顺势抬眸看人。

孟子然些微的跑神被这一声脆响打断,自取了子在指间,低头沉思,“青娘要许亲了?可有人家儿?”

柳墨翰听这声音平常随意,不过闲话口吻,即听不出什么也看不出什么,因继续笑道,“人家儿却还没有。不过自此也要开始与她留意了。我二叔只留下这一女,自然不能亏待了她。”

说罢,抬头看孟子然,笑道,“话到这里,倒有一事求孟兄。”

孟子然也放了棋子,“何事?”一边转身自向旁边小几上拎了温着茶水,与他添上。

“是青娘的亲事儿。我是想着,我们家虽然落败了,这妹子却是极好的,生得模样好,性子也算好,家中各项的事儿,她虽没大经历过,有时办得糙了些,大礼上倒不差。”柳墨翰也住了棋,端着杯子缓缓的吃茶,也以说闲话儿的口吻道,“因她吃过些苦,我们自然不想再苦着她,以是,往前结亲,还想请孟兄给留意留意,往常相交的人家,可有年龄合适,模样性子才学皆好,即不贪赌噬酒,跑马走狗,流连欢场,且品性正派,肩上又有担当地”

他一连的要求,倒让孟子然笑了起来,缓缓吃了茶,望着院中密密雨帘,蹙眉思量一会儿,微微摇头轻笑,“以你这样说来,一时下却不好寻”

柳墨翰因生眼前这人聪慧,不敢再往下接,叫人听出什么来,便不妙了。若有意还罢,若无意,岂不叫人尴尬。打着哈哈一笑道,“孟兄可别怪我过于挑剔!”说着深深一叹,道,“以我们家现今的状况,却是轮不到我们提什么要求,只是这个妹子又是可心肝的疼。倒也不是过于溺爱,实是她有些可疼之处。故而,合家上下,都为这事儿十分的发愁。孟兄也不必着急,左右她年岁还不大,日后若碰到合适的人家,记得送个信儿来。小弟以茶代酒先谢过了。”二人论年岁,倒是一样大。好似孟子然的生月略大一月,平素各自称兄,不过是个礼仪罢了。

说罢双手举茶,饮了一口。

孟子然举杯陪了一口,将杯子端在手上,摩挲杯口,略微沉吟了下,问柳墨翰,“此事青娘可知道?”说着微微一顿,解释般地轻笑,“我是说,自她以往的行事来瞧,这样的大事儿,她必也有自己的盘算罢”

柳墨翰只管摆手,作不在意的断然道,“旁的事儿可依她,这件事儿断断不成。自来没有与女儿孩家商议的道理”

“如此,我知道了。”孟子然微微点头,轻笑了笑,放下杯子起身一笑,“柳兄稍坐,我去叫人上酒菜来,今儿咱们好好痛饮一场。”

柳墨翰见他自始至终神色不曾变过一下,稳得不能再稳,心下很是失望,又不好表露出来,哈哈笑着应下。

孟府宅中的厨房在这院子的偏院儿,自书房廊子底下转过角门儿便是。孟子然告了声罪,沿廊子往侧院儿去,他的身形一消失在神线中,柳墨翰便顿起脚来,没探出什么用的东西,着实让人烦闷。

单小葵和孟清菲在东厢房里说笑,透过雨帘也能自这边大开的窗子里瞧见里头影影绰绰的人影儿,这会子见柳墨翰一人,如困兽、热锅上蚂蚁一般,在屋子里团团转圈儿,笑和孟清菲道,“必是我二哥又输了棋,你看他急得那样儿。”

孟清菲瞄了一眼,得意笑道,“我哥哥的棋艺可是顶好的,他认得那些人里头,只有彭大哥与他还能杀个痛快,旁的人,都不爱与他下棋的。”

单小葵看她这得意样儿就笑,“看把你逞得,待会我和我二哥说,今儿一天还长着呢,必要他拉着子然哥哥一决高下!”

“嘁,你还不信!”孟清菲撇嘴儿,往外头瞧了瞧天色,道,“不若我们立个赌局,他们下棋,咱们观棋,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单小葵知道柳墨翰不是对手,在船上已然分出高下了,那会子怕还有人故意让他的成份呢,不过,即是玩乐,倒也不必怎么认真,因就信心满满的击掌笑道,“好,这话儿可是你说的,若输了,不准耍赖!”

孟清菲象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儿一般,嗤了一声笑道,“我会输才怪!倒是要定个什么彩头,不然赢了也没意思!”

单小葵也表示同意,于是二人开始就定什么彩头开始挣执。单小葵说若她输了,管她今年一年的花插瓶。

孟清菲摇头,脆声道,“这个不好,你家里田里那么些花儿,我便是一天换一样,能碍着你什么事儿?即立彩头,就必立个难办的才成。”

然后她便说要若她赢了,叫单小葵过府陪她去玩一个月。这个单小葵自然也不能应。

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孟子然自厨房院落回来,听见这边隐约的争执声,沿游廊款步走来,立在窗外笑望二人,“你们两个都是不爱针线的,谁输了,就绣个物件出来,岂不更好?”

孟清菲想她一定赢的,可巧单小葵极不擅长这针线,用这个拿她最合适不过。拍手笑道,“哥哥这主意好!就这么定了!”说着趴在窗台上向孟子然笑道,“哥哥,你今儿可要尽力赢才是。”

孟子然含笑看了看单小葵,又转向孟清菲笑道,“放心,定要赢他。”

单小葵登时苦了脸儿,和孟清菲道,“这个彩头不好,我针线是个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能做什么物件儿呢?换一个。不若陪你家去住几日也可。”

“不要!”孟清菲见她吃瘪,极是得意,把脸仰得高高的。

菊香和兰香都笑,“这下可把我们姑娘给难住了。不过,倒也有趣儿得很,趁机把这针线的手艺练一练。”

孟子然说过话儿之后,便走了,留她们在这里笑闹。

☆、第124章 春雨十分半日闲(二)

午饭时,雨还在下,孟清菲因等着看单小葵的笑话儿,急急地扒了几口饭,就要人去催孟子然和柳墨翰。这二人今儿倒也好兴致,不肯即时收了酒,孟清菲使人去催了几回,他们还在慢悠悠地吃酒叙话儿。

自己就急了,亲自带了丫头往西厢房去,一进门儿便道,“柳家哥哥可是怕输,故意拉着我哥哥吃酒,好把这一日混过去?”

说着眉眼儿一挑,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哥哥酒量也好着呢。你莫打错了算盘!”

柳墨翰失笑连连,看了看孟子然,他到是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因把手中的杯子一放,笑道,“罢,摆棋罢!我家妹子把我给卖了,今儿少不得也要拼命!”

孟清菲见二人桌上的菜也没吃多少,酒也才开了一只一斤的小坛子,还有两小坛的泥封没动呢,心知自己太过急了,便笑道,“我叫他们另整了下酒的小菜来,你们边吃酒边下棋,不也极好?”

不待二人说话儿,她把手一拍,笑着往外走,“对了,我也叫人备些我和柳姐姐爱吃的,再弄些果子酒来,不然,我们两白观棋也没趣儿。”

话音未绝,人已到了院外。

柳墨翰张口要喊人,再想,在船上时,日日在一处用饭,偶尔她们两个也吃两杯,那时没存什么心思,倒也觉得没什么,便就息了声。

见孟子然疑惑地看他,连忙掩饰一笑。

孟府的下人们得孟清菲的话儿,不一时便将吃酒的各色果子备齐。抬到西厢房南间的里头,这间是孟子然常用的书房。前后有大窗。

后窗前摆着一张长六尺宽四尺的大画案。前窗下头却是一张长塌,也极宽大。孟清菲使人又寻来一只小炕桌,与塌上原有的那只并起来,一只与他们摆棋,一只上面放各色下酒的果子。

“柳姐姐,快上来,咱们靠窗坐,边赏雨,边看棋。”孟清菲上了塌子。欢快地向她招手。

单小葵略顿了下,也上了塌子。还好孟清菲的丫头有眼色。早早寻了孟清菲新绣鞋与她穿。二人隔着塌子临窗坐定,孟子然和柳墨翰两个在塌边相对而坐。

单小葵与柳墨翰坐在一边,孟家兄妹做在另一边。

孟清菲笑呵呵地道,“从现在起,咱们就分阵营。”说着向孟子然偏头笑,“哥哥,要尽力赢哦!”

孟子然看着妹妹极兴奋的笑颜,伸手拍拍她的头。轻笑。“放心。”

单小葵向柳墨翰苦笑,“二哥,我们完了。”

柳墨翰哼她一鼻子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不信我定是要输的。”

孟清菲见他们兄妹吃瘪,乐得前附后仰的。

单小葵其实并不懂什么围棋,不过看个热闹罢了,孟清菲也没心思看他俩下棋,不过时不时瞄一眼,看看战况,余下的时候,还是和单小葵说些闲话儿取乐,扯着就扯到入孟家庄子的那一大片桃花林上头,孟清菲就磨着单小葵道,“桃花才开,好看得紧。等雨停了,你陪我在这里玩几日。”

单小葵笑说,“家里忙呢。”

孟子然抬头看了看柳墨翰,又偏头看她,唇边儿带笑,“上午与你二哥说过,他同意了呢。”

柳墨翰偏头向单小葵呵呵地笑着把原由说了。

孟清菲微微皱了皱眉头,想立时拿她哥哥问,祖父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她怎么不知?又不想叫单小葵得了由头,便乐乐呵呵地拉着单小葵不放。

单小葵没得法子,只好点头笑,“也好。我就玩几日!”

话音方落,只见柳墨翰“啊呀”一声,孟清菲立时伸头瞧过去,只见黑子已被堵死在角落里,乐得拍手笑起来,“第一局就输了,今儿可见是我赢定了!”

说着给单小葵斟酒,又叫丫头们给两个下棋的也满上,自己举杯向单小葵的杯沿上一碰,笑嘻嘻地道,“柳姐姐快喝了,咱们议一议,你要绣个什么物件儿给我!”

单小葵这些日子以来,有时家中闲得无事,或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也吃几杯酒,倒不似先前那般没量了,闻言便举了杯子,笑道,“你就臊我吧,臊得我恼了,那赌约就不作数了!”

孟清菲忙叫她哥哥帮忙说话儿。

孟子然吃了一杯酒,偏头思量一会儿,笑道,“青娘如若说话作数儿,早先你和菲儿说的,叫我替那花田作画地事儿,就也作数,如何?”

孟清菲一听这个不依道,“她耍赖,哥哥还要再替她做什么画,我不依!”

单小葵一听这个,倒是极乐呵,她自过了年,见家里人手兴旺,也算齐心,正盘着一个大计划呢,闻言忙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笑道,“那我先谢过子然哥哥。”言罢,背过身子,一口吃尽了。

气得孟清菲拿了酒壶嚷道,“一杯不成,要三杯才显心诚。”

单小葵被她逼得连吃了三杯,她方才作罢。

这边二人仍旧下棋,果然柳墨翰不是对手,往往棋局不过半儿,便投子认输,惹得孟清菲拍手嘲笑他们兄妹。

柳墨翰摸摸鼻子气恼得向孟子然道,“没有这样不与人留一点脸面的。”

单小葵背过身子拿衣袖遮了脸笑道,“二哥说这话也叫我跟着没脸,要人让棋还这般理直气壮。”

说得柳墨翰直瞪她,孟清菲乐得咯咯地笑个不停。

到半下午时,细雨住了,外头气息清新,孟清菲看棋看得不耐烦,反正输赢已定,拉单小葵起身,“走,咱们去园子里赏花赏景儿。”

单小葵忙应了声,与她下了塌子,二人回到西厢房,又要浓浓的热茶,各吃了两杯,略醒了醒酒气儿,换了外出的鞋子,携手出了内宅,往花园中的亭子里而去。

她们两个一走,柳墨翰推了棋盘,懊恼道,“不下了。咱们也清清静静的吃两杯酒,我便该家去了。”

孟子然含笑点头,叫人来收棋盘,重新治了酒,就在塌子上临窗坐了,吃酒说闲话儿。

柳墨翰没探出什么有用的信儿,很是不甘,借着吃酒,狠吃了几杯,略有些醉意上头,便又扯起自家妹子来,一连声要孟子然多多留意,把手中的酒杯举得高高的,道,“我替青娘先谢过孟兄。”言罢一仰脖就干了。

孟子然手中持着杯子停在唇边,含笑看着,没说话,也没动。

“怎么,孟兄不肯帮忙?”柳墨翰挑眉,又自斟一杯,高高的举起来道,“必是嫌我一杯不够,我也敬你三杯表诚意。”

孟子然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柳墨翰一时拿不准主意,只得将第二杯也干了。话即说出去,自然要作数,于是又倒了第三杯。见孟子然还不说话儿,只得又饮了。

到此时,他才方微微地点了点头笑,“好,我记下了。遇着合适地人,必知会柳兄知道。”说着,一指点了点他面前的杯子,依旧笑得淡然,“不过,这酒三杯却是不够的。”

柳墨翰自己被自己的话儿拿住,一时怔神儿,只得笑道,“只要孟兄肯帮忙,三杯不够,便再饮三杯”

于是到天色将幕,单小葵和孟清菲在花园里赏了半日,又叫人赶了车,去看了一回那十里桃花回来时,柳墨翰已算不清他因自己的话,叫孟子然灌进去多少杯。

单小葵来请人家去,一见他这副歪歪斜斜,酒气熏天的模样,登时怔了,再看看眉目清明的孟子然,失笑,“我二哥究竟输了多少局,竟吃成这个样子。”

孟清菲极是乐呵,“我就说,我哥哥酒量也不差的。嘻!”

单小葵没得法子,只得请孟府的人,将他扶到车上,自己向孟家兄妹告了罪,也坐上马车。孟清菲在她身后喊,“记得一月为限,绣个帕子出来,花样子我挑好了与你送过去。”

单小葵在车里应了一声,匆匆往家里去。

刘妈这一大天的,因家中无人,倒在西院儿里陪着大太太和大少奶奶说闲话儿,到午后时,忖着人该回来了,却一直不见踪影,心知孟家姑娘是个见了人去玩,必要留一留的,倒也不在意。

谁想眼见就天黑了,雨也停了,还不见人来,一连出院门儿望了几回,才见着回来的马车,不及这些人走近,便笑,“这一大天的,姑娘玩得可痛快?”

单小葵挑了车帘,向刘妈笑,“快来扶二哥。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竟叫孟大哥给灌得醉成这个模样!”

刘妈走近,往车里一瞧,柳墨翰瘫软在车厢里,酒气冲天,忙拿手在鼻前扇了一下子,往前去扶他,一边笑问,“今儿可还有外人?”

“哪有。”单小葵跳下车,看孟府下人往下扶柳墨翰,他身子软面条儿一般,不由得失笑连连,“只他和孟大哥两个人。我看孟大哥倒象没一点酒意,只他一个喝成这样。”

菊香笑道,“莫不是二少爷输了棋,心情郁闷,借酒浇愁?”

单小葵也猜不着根由,随口笑道,“二少爷倒也不是把输赢放在心上的人。”

☆、第125章 春雨十分半日闲(三)

自孟府回来的次日,仍是阴雨天气,细雨时而蒙蒙,时而淅沥。

单小葵起床后,立在廊子底下看了一回春雨,不多时,见柳墨翰自东屋歪歪斜斜的,以手按额头出来,面上仍有困顿之色,酒意也似未完全醒。

“二哥昨儿是怎么了?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单小葵立在廊子底下遥摇地笑。昨儿他回来连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这会儿,还是这副模样,也不知吃了多少酒。

柳墨翰苦笑摆手,昨日的事儿,他哪好意思提?他倒是有意借酒套些话儿,却没想到叫那孟子然反将他用自己的话拿住,酒一杯一杯的灌,到后来,脑子已昏沉得已不知他在说什么了

酒醉前的一刻,已忖出他是有意的。可这有意灌酒,倒是底是为何呢?还是想不明白晃着身子往厨房走去。

单小葵一见他这样,倒有些好奇,忙撑了把伞小跑跟了过去,在他身后追着问,“二哥,你们倒底说了些什么?可是因输棋的缘故?”

“你还说?好好的与那孟姑娘立什么赌约?”柳墨翰没好气儿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菊香盛了碗醒酒汤,兰香将热水打好,听了这话都抿嘴窃笑。

单小葵也笑,不过她是苦笑,和柳墨翰自嘲地道,“得,咱们兄妹两个,一下子叫人都给拿住了。你醉酒,我要绣什么帕子”

“却是你活该!”柳墨翰佯瞪了她一眼,晃着身子出去,进东屋洗漱。

单小葵冲着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转和刘妈说闲话儿,略叙了几句。想起心头的一件事儿,便撑了伞往西院儿去。此时柳大老爷和齐氏才刚起身儿,梳洗完毕,见她来了,齐氏笑着招手叫她进屋,问她,“昨儿去孟府是有什么事么,叫你二哥吃成这样?”

单小葵也不深知原由,想来是因下围棋。便与齐氏说了。

齐氏失笑,“便是先前在家中。也不见他摸过棋,专好往外头跑着玩。那位孟公子,斯斯文文,倒象在这些雅好上头极是精通,偏他还不自知,要与人一决高下,输了不亏他。”说着便笑起来。

单小葵也跟着笑了一回,才说了几句闲话。见柳大老爷进来。忙含笑起身。与他行礼。

柳大老爷忙摆手,“坐罢。”

单小葵依言坐下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趁这会子得空儿,想和大伯商议商议呢。”

齐氏看二人象是说正事儿,自起了身子道,“你们先说着。青娘,今儿在这院儿用饭罢?”

“好,多谢大伯母。”单小葵笑应了一下。挨着桌子坐下,看着柳大老爷接着说道,“这事儿倒不是现下一时能做成的。不过是我为日后的考量,说出来大伯听听可妥当?”

柳大老爷奇怪她又想做什么,便微微点头。

“我是想,咱们家现有的这些地今年都已种下花草了,现今看来,雨水也足,想必今年境况比去年要好些。只是单凭这些,要足足供着咱们的铺子一年到头都有花儿卖,好似也不够。”单小葵缓缓地看着柳大老爷讲自己的规划,“自打咱们赁了大眼嫂家的田之后,村子里倒有好几家儿,叫春生嫂子带信儿,想把田赁给咱们。我是想,咱们不如再有计划的赁些田或者买些田,除了惯常的切花之类,仍旧多种,余下的田,倒也可多种些瓜果之类的。等将来咱们手中的田多了,亦可就在庄子里盖间酒楼,到时,由大哥管着,专接那等文人雅客在花时来赏游玩乐,到时,岂不是又多了笔进项?”此处紧临南京城,农家乐这类的场所,想必不愁客源。

柳大老爷一听要做酒楼,便微微皱了眉,“咱们家早些年倒是经营过酒楼,但那行当极其繁琐,倒不如清清静静地种花,卖花更省心。”

这个单小葵也知道,她只是想着,去年那几亩花开时,景色颇好,白白放着,也可惜了。今年的花也多些,想来到各色花木盛开时,景色更加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