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被劫

是谁呢?谁劫走的她?谁能劫走她?

翟羽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将那日下午的事再三回忆——

那天,她睡的很沉,因此,只觉没多久就被夏风从床上唤起来。原来是敬帝醒了,柳医正找他过凌绝殿去共商敬帝病情。确保她醒过来后,夏风便跟着再三催促他的小太监一起走了,而她下床来,准备再去议政处召见两个大臣,可还没走出自己的院门,鼻端忽闻一阵异香。刚念着闭气,脚下一软,便已经人事不省。

那阵异香应该是迷药,可是谁施的,她当时毫无所觉,现在也想不出破绽来…即使是有人武功高强能将她一无所觉地迷倒,又是怎么弄出宫来的?

而至于…目的…

是看出她即将领兵,怕她势力过大,所以刻意破坏?还是想将她带到某处,干脆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

那做这事的人,怎么想,那个人也逃不脱干系。

而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劫走她了。

马车行了许久,终于停下,有人上的马车来将她抱下去,步伐平稳地走了盏茶时分,将她放在了一张有些潮冷的床上,转而出去了。没过多久,又进来,扶着她坐起靠在床头。翟羽鼻尖嗅到饭菜的暖香,匙碗相碰的脆响后,随后便有什么温热的物体沾了沾她嘴唇,应该是肉片,翟羽没有如此人所愿张开嘴吃东西,而是扭头避过去。此人不依不饶地追逐,翟羽咬紧嘴唇,摆明了态度,终于听到瓷碗被放在桌上的声音,双颊却蓦地被人死死捏住,推的她后仰,然后将一杯温水闷闷灌入,翟羽挣扎无能,更险些呛到…

这杯水灌完,耳边响起一个中年女人略显尖刻的声音:“长孙殿下,我可没什么耐心,如果你不乖乖吃饭,那我便一杯杯给你灌水,长孙殿下在马车上颠了这么许久,再灌下这许多水,如果我不让你如厕,会不会很有意思?”

翟羽咬紧唇角,朝向这声音听上去完全陌生的女人,又怒又恨,呼吸沉重。

见她表情愤慨,那中年女人轻蔑一笑,“如果皇长孙乖乖吃饭,我便解开绳子,还让你重见光明怎样?”

翟羽犹豫片刻,终是缓缓点了下头。

轻蔑笑意再次响起,手脚的束缚却与此同时被解了开来,翟羽将已经麻木冰凉的手沉沉抬起,自己将眼前的布条取了下来,一面适应眼前光线,一面慢慢给自己活血。

然后她看清了眼前的中年女人,微胖,却是一身紫色劲装;脸带凶相,表情轻蔑,手上把玩着一把匕首,刚才割断她手脚绳索想必便是用的它…

回想了下刚刚手脚绳索相继被割开中那短暂的间歇时间,翟羽知道眼前的女人必是个高手…她是被豢养的杀手?还是纯粹的江湖人士?听她的口气,并不怎么懂规矩,不像是被深宅高墙所束缚磨砺过…

不过,其实她不用多想多猜了吧,绑走她的应该非翟琛莫属。

可他居然也放心让这些人来接触她?就不怕她的真实性别因此暴露?

不过也是,太子如果死了,他如今想再争皇位,便必须是明争,不用再借她的身份隐藏半分…她的性别暴露了有什么关系?或许死了更好…

“既然解开你绳子了,饭便殿下自己吃吧?不过如果等会儿我进来给你送热水时这饭菜还没动过…我自有一套方法收拾你。”在她的怔愣中,那女人打了个哈欠打算转身便走,可翟羽却一下拽住她的衣角,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这哑药可不能给你解药,否则你真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可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女人说完,冷笑一声,将衣角从她本就没多少力气的手里夺走,转身出门,听闻一阵锁链轻响,门外就再没了动静。

翟羽坐在床上,将视线落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上,其实腹内空空,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静坐了片刻,她的唇角才缓缓弯起,她这算不算因为轻敌而导致的功败垂成呢?

原本算准此时的他不会入宫,而宫中戒卫森严,她还将东宫的守卫与侍奉全部换掉了,他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来去自由。却没想到他有本事潜进武林高手不说,还能将她堂而皇之带出宫…

可如果是别人呢?不对,别人就更没有这个本事了…而且绑走她有什么用处呢?不就为了眼看要落在她身上的兵权么?如果不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还能是为了什么?

手脚都渐渐恢复了知觉,开始发热,翟羽捧起饭菜,开始慢吞吞吃着…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她也不允许自己绝望。目前不知翟琛打算如何处置自己,不如先静观其变,看有没有机会逃走…即使到时候兵权旁落,她最没出息的不过就此逃逸山野,放弃爱恨家仇重新开始,由得他们几个斗去,谁输谁赢都和她再没关系…

心里暗暗笑了笑自己的随遇而安和不思进取,翟羽放下了手上没吃几口的饭。

**

之后,翟羽偷溜下床研究了下房间的构造,果然除了门被锁上,窗户也被钉的死死的,她还想,为了怕她逃走,是不是这一路上到一处就得钉一处的窗子?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在这里,一待就是好几天,看来是存心想将她困在这里拖延时间了…

她随身藏着的匕首在最开始醒来便发现已被搜走,而除了嗓子不能发声,内功也始终使不出来,浑身软绵绵的多走几步都会疲惫。而这么些日子,门窗被困,屋外还轮换着高手守卫,她没有找到一点逃走的机会,就连装病,也不过换得那中年女人越发淡漠鄙夷的目光。

如果主谋者真是翟琛,翟羽有些懂他为什么不用小满来守她的原因了…一是在敬帝昏倒之后,小满便被自己寻了个错处调去皇陵除草,一时无法回宫,二便是怕她会对自己心软…

在严密的看守下,时间一天天过去,翟羽心情也一天比一天低沉。在最无聊时她甚至想过,会不会翟琛压根就没打算再放她出去。

可第十天的夜里,她刚睡下,正对着床顶发怔,门口锁链却忽然一阵响动,翟羽立马满怀期冀望过去,心里有丝期盼是谁找到她了来救她了,可视线里出现的却只是那女人。她疾步走过来,对她冷冷一笑,一掌敲在她颈侧…

翟羽再度醒来时便又是在马车上,手脚又被捆了起来,眼前也被遮住,一路上没给她任何机会判断身在何处该如何逃脱。这一行,又是许多日子,途中经历了不少难走的山路,而且越到后面越难走,不得不常常将她从马车上拖下来,几个人轮番扛着用轻功翻山越岭。这么疲惫急切的赶路终于在一天停了下来,那一天她又被人迷晕,最后的意识是她被人装进了麻袋。

再度醒来时,手脚重获自由,眼睛睁开居然也能见到光亮,而耳边的声响…耳边听到的声音让翟羽一下子从所躺的榻上坐了起来——

这…这是将士操练的声音啊!

整齐划一的呼喝声使得翟羽震惊不已,视线环顾四周,果不其然身处一顶较为宽阔的羊皮营帐,简易的行军榻过去几步是一架三开面的白缎屏风,隔断了营帐外端隐隐可见的书桌和这床榻。

翟羽低头看看身上,只一套贴身中衣,不由有些无措,而正当她既莫名其妙又不知如何是好时,帘帐一声轻响,便可见屏风外站着一个颀长人影…

虽然是穿着军装铠甲,是她未曾见过的他的模样,即使是隔着屏风,只能见一个模糊剪影,可她还是一眼便看出这是他…

“果然是你…”本能开口,却惊讶发现她居然能说话了,不由自嘲地笑笑,垂下目光,“你还是拿到了兵权。”

他没有越过屏风过来,而是径直走到屏风那头的书桌前坐下,先取下头盔,给自己倒了杯茶,才用她许久未曾听过的熟悉嗓音,慢条斯理回她,“不是我,是翟琰。”

“六叔?”翟羽皱眉,不过转念便想通,“也是,六叔毕竟比你可靠多了。”

而且…

翟羽似又想到什么,唇角微勾,“皇爷爷这招真妙,让你做六叔的副手,受六叔领导,如果你们先前真的心生嫌隙,怕这嫌隙会因此加深吧?”

翟琛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只静静在一端喝茶,反倒是翟羽先耐不住性子,磨着牙另起一问:“喂。你劫走我这件事我能理解,毕竟不想兵权落在我手上,致使你再无回旋余地,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费这番工夫将我绑来这里?”

“你不是很聪明?”翟琛轻慢地回问她一句。

“我…”翟羽重重吐出口气,冷笑着说,“不及你!”

他又许久没回话,良久才缓缓说,“你不是本来便想拼了命想来么?”

“你不会说是你一时兴起给我个成全吧?”翟羽气苦,“我拼了命是想做大元帅威风地领兵前来的,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你捉来!如果不是我身上还没恢复多少力气,我一定过来找你拼命!”

翟琛听了,不过凉凉笑了声,便放下了手中茶杯,徐徐开口,“翟羽,你这套亦真亦假的娇嗔蛮横对我来说不管用了,激不起我半点兴趣,你不如省点力气。”

“你!”翟羽心底若有若无的盘算被他就这样径直揭穿,更兼无情嘲讽,只觉心头火烧火燎,又焦灼又憋闷…半晌,才低头轻轻一笑,“罢了,或许真是我算计你成习惯了,没考虑到现在时过境迁,你早清楚明白我这点伎俩。随便你怎么想吧…”

“还来?”翟琛略显不耐地截断了她的自怜自伤。

翟羽隔着屏风抬头看向他模糊的面容,手渐渐攥紧,冷冷说,“既然腻了,不如放我离开。”

“离开?你打算做什么?”翟琛好整以暇地往座椅后靠去,“回宫去告诉你皇爷爷你是被我劫持了?然后榨取南朝含禁卫在内可能有的五万兵力向我们攻来,或是坐山观虎斗,在我或翟珏攻到京城后再负隅顽抗?又或是直接叛逃到翟珏处,让你的皇爷爷径直心寒并庆幸幸好将兵权给了翟琰和我?”

翟羽被他噎的半死,眼眶一阵酸涩,竟渐渐模糊起来,许久,她才念及淡漠补一句,“我是打算彻底离开,再不牵连进你们这夺位之战,这样也不行?”

翟琛听罢,停了停,才带着凉薄笑意缓缓道:“还以为你真有多恨我,原来不过如此。”

“那你要我怎么办!?”翟羽从榻上一跃而下,怒火冲天,两步跨过屏风,跌跌撞撞地冲到书桌前,双手扶住书桌直直看着翟琛,“你想我怎么办?揣着这功亏一篑的耻辱被你嘲笑折磨至死么!?你以为我没想过怎么起死回生?那我这便去外面告诉所有人我是皇长孙!看他们会不会立马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回望翟羽的那双眼睛平寂无波,像是她的怒吼对他而言,尚不如过眼云烟。他漠然看着她,面无表情说着无情又像调侃的话,“如果你不怕所有人都把你当疯子再拖去关押,一不小心搜个身,最后惊喜地发现你是女人的话。”

翟羽轻嘲笑笑,“那我去告诉六叔好了。”

“你确定翟琰真会为了你杀了我?”

“但至少他会送我回宫去!”翟羽说完,对上翟琛的静默回应,然后明白过来,无力笑笑,“好吧,又绕回来了,我回宫去的确是没多大意义的。

最后就只剩修书一封直接给皇爷爷让他来对付你,那你是不是便该冷嘲热讽我根本没办法将这信传到京城?

更可惜…皇爷爷即使知道我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他要是真下了什么命令,你或许即刻就顺着他的意思反了,皇长孙竟然被劫至军营一事传出去更动摇军心。”

而敬帝如果不对付翟琛,只念着悄悄将她妥当救回去,以免成为翟琛手上的人质…这对她而言,也没用了。回到京城,不光失去了自由的良机,再没有兵力做什么的她,只能日夜靠祈愿期盼翟珏能赢得这场仗,而在此之前,面前这人便能随时用她的真实性别致她于死地。

翟琛淡然看着她:“翟羽,你真的挺聪明。”

“所以呢?”翟羽抿了抿唇,嫣然而笑,“我逃走无门,又杀不了你,你羞辱我够了没?”

被她这一问,他眼神依旧寂静,只是隔着那么些距离,看着她。而她本是挟带着满腔的怒火与嘲讽和他对视,却不知不觉地,竟有些迷怔…

气氛渐渐有些微妙起来,可还没等谁看出这微妙是怎么回事,营帐外就传来兵将洪亮的嗓音:“报告将军!大将军在主帐等您过去议事!”

“知道了。”他终于从她脸上收起目光,简短对帘外回道。

然后他起身,翟羽这才将一身戎装的他是怎般模样看了个真切。但她没有多看,就移开视线,别往他处。

而翟琛在出帐篷前,终于对她说了三个字:“留下来。”

43 坚持

如果可以不留下来,翟羽肯定、绝对、坚决不要留下来。

可自翟琛目不斜视地离开后,她颓然原地坐下,闭上眼睛绞尽脑汁愁了半晌,竟发现除了留下来,她已别无他路可走。

她的身世和性别对她而言是最致命的把柄,以目前的局势,翟琛不用再顾忌她皇长孙的身份做掩护,她死了对他只有好处。而想让她死,多的不用做,只用让敬帝的人给她验个身,便能轻松结果了她。因此宫里是万万不能回去了…那就此逃入山林?管他翟琛生死胜负?也许翟琰会乐意帮她的…可偏偏心头的仇恨又像一根刺横在那里,怕她即使从此天高海阔也会为此膈应的难受…

其实,留下来,也好。可以更真切地看他们谁输谁赢,或许再趁机捣个乱,做个内应之类的…只是苦恼是翟琰领兵,她如果轻举妄动,会不会累得翟琰性命…

真难办啊…翟羽苦闷。

而且她怕留在翟琛身边…会不会…

“呸呸呸,想哪儿去了!”翟羽狠狠拍了拍自己脸颊,硬生生逼着自己“两害相较取其轻”地去想该如何做内应…

“内应…如果要做内应…如果这内应从六叔那里下手定然是不行的,六叔即使怀有同情之心,在这种大是大非问题上,却绝对不会纵容…”翟羽心思百转,可却清楚明白,翟琰也一定知道她和翟珏的密切关系,如果知道她在军营里,定会在这种事上对她严加防范。

那便只能从翟琛这里获取军情…可要她怎么获得?

之前她故意做出一副在爱恨里挣扎的样子,用她心底其实是爱他的这假象迷惑了他,最后再利用六叔给了他重重一击,的确是成功了。可方才,他也才说了,她那亦真亦假的娇嗔对他没用了,而经历上次的事,他指不准对她也只剩冷漠和厌恶了…

厌恶!厌恶还把她拖到他面前来晃悠?想扣她做敬帝那边的人质也没必要真把她拉阵前来呀,要做翟珏那边的人质更是可以将她关押在某个角落即可…其实是他脑子有问题吧…

还是说…其实他对她也不会太绝情,至少目前他留了她一命,也没说要杀掉她…还真的把她安排在了他的近处…

那如果是这样,是否代表她还有机会…

“机会个鬼啊!他要是对你还有什么想法你不该觉得可怕吗?竟然还蠢蠢欲动,你是打算跟宫中一样去色、诱吗!?”翟羽拍着自己脑袋将心中暗藏的那个可耻的自己狠骂一通,而提到“色|诱”二字,她更是干脆一蹦而起,憋得一肚子焦虑幽怨哀愤无处发泄,提脚便冲着面前书桌狠狠踹去,哀嚎一声:“疯了啊!”

这时忽辨得营外有人,一面惊觉自己内力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一面抱着自己撞得有些疼的脚三两步蹦回屏风后躲起,屏住呼吸往外看。只见帐帘一掀一落,进来的人竟直直朝着屏风后走来,翟羽紧张的心跳加速,看了看自己身上只一件贴身中衣便抱臂死死挡住了前胸,心里打定主意不论是谁又或发生什么都交给翟琛去解释。

可来人转过屏风一见到她,便笔直跪了下去,恭敬唤道:“殿下。”

“小满?”翟羽看着身着软甲的小满略感诧异,“你竟然也来了?”

“是奴婢,王爷让奴婢来服侍殿下。”小满往上抬了抬手中的托盘,上面是一套普通士卒的兵服和软甲。

翟羽轻讽一笑:“他倒是有本事,不光能将你从皇陵擅自调走,还将你带进了军营。”

见小满跪在原地沉默着一动不动,翟羽无奈侧了侧头:“好了,你起来吧,帮我换衣服。对了,他有没有吩咐你看住我不准出营帐?”

“没有,”小满起身,将托盘放在一侧,展开了衣服,“殿下愿意的话可以出去看看。”

翟羽有些惊讶,可转了转眼珠便又问:“我们这是在哪儿了?”

“回殿下,是康城城外五十里,明天便可入城。”

“哦。”

**

换好衣服,又吃了些干粮,翟羽便真走出了营帐,在小满的陪伴下开始四处闲逛。驻扎的地方地形算得上平坦宽阔,军营里所有兵卒将士近乎都分到了东西南北四个军营进行临战前的训练,因此环顾四周,竟觉无比空阔,只有伙房那边热火朝天,远远地就看到炊烟升腾。

也是出了营帐,翟羽才知此时居然已是下午。如果说她真是被连夜送进军营,那就已经昏迷过大半天了…下迷药下的这么狠,要让她再遇到那凶神恶煞的紫衣服老女人,她会忍不住冲上去打她一顿吧?

第一次到军营的翟羽装着一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随意走过一座座帐篷,突然见到前方有几顶与众不同的四方帐篷,隐约可见人影来往。

她露出好奇之色,便想凑过去看个真切,却不妨被小满拉住:“殿下,那前面是医帐,若是让军医看到你我,并不太妥当。”

“嗯,军医里说不定会有高人,那我们便回去吧,”翟羽应可,想了想又问,“只是小满,现在仗还没开始打吧?怎么人来人往看上去极忙的样子?”

“之前为了抢快,在暴雨中强翻天珠山时不少人受了伤,也有人伤风感冒的,”小满提起这事神色有些哀伤,过了会儿轻声补了句,“当时还有些将士直接坠入悬崖,怕是…”

“折损很多人么?”

“倒也不算很多,不到一百吧…”小满轻轻摇头,停了停又说,“这十二万士兵中很多都是勉强匆匆凑出来的,之前也是懒散惯了没多少斗志,可怪在交到琰王爷手里没多久就个个一腔热血精神抖擞,真不知琰王爷施了什么法,就是这次强过天珠山也没人露出半点埋怨。”

“康城太重要了,他不能不抢这个时间。康城被占,南朝大半便已失掉,而再过了天珠山,就是一马平川直杀京师了。康城四周又俱是平原良田,就光说这新近要收的粮食,若是落入敌手,也是大麻烦。六叔他们不能不抢…小满,现在七叔那边多少人了?”

“前几日听说已经过二十万了。一路上吸了不少兵力呢!”

“二十万对十二万…康城、町城…”翟羽默默盘算着。按理说翟珏人多占优,可他手下许多人当初也曾为翟琰所领导,如果翟琰真有像小满所说的那等魔力,怕两军真对上会对翟珏不利。

“殿下?”见翟羽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小满便在旁边出言唤她一声。

“哦,没事,”翟羽见军情了解的差不多了,也觉该回去再静心思考,便转过身,“走吧,我们回去。”

可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她:“翅膀。”

翟羽脚步瞬间停滞,转过脸满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十步开外的俊美男子:“夏风?”

**

另一边的主帐,此时战术商讨完,其余将军副将都退了出去,翟琛却独独留了下来,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浑然不顾案前翟琰脸上已渐掀狂风暴雨。

须臾过后,翟琰忽忍无可忍般起立,俯视着依旧坐着的翟琛,一拍桌子怒问:“你居然真的将小羽毛带到营帐中来了!?”

翟琛神色清淡看向他,短短回了一个字:“是。”

“你究竟在想什么?四哥!”翟琰一声久未喊过的“四哥”出口,便匆匆自案前步下,焦虑地来回走了几步后,停在翟琛前面,满是不敢相信和不可理喻,“我想不到任何理由你将她带来这里!”

翟琛隔了片刻,才缓缓答道:“有些东西,总要放在眼前才会安心。”

“这是什么理由!?你将她看的这么重要,是因为她是你手上的人质你想紧紧攥着用来威胁翟珏,还是因为你…已经离不开她?”

翟琛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略微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你倒是许久没和我说过这么多话。”

翟琰气极:“四哥,至今我依旧喊你一声四哥是希望你看清楚些,理智点,当年的事和小羽毛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断不该得你如此折磨!”见翟琛没有反应,翟琰气的在原地接连转身,最终愤然道:“我不管你为什么将她带到这里,即使是想威胁翟珏也不行,这是男人的战场,没道理将她一个小姑娘拖进来。明天我就找人把她送回宫去!”

翟琛抬起沉静的双眸,看向翟琰:“你是不是该先问问她的想法?她自己是不是本来就很想掺和进这战局,又是不是想回宫去?”

“怎会不愿?她定是很想摆脱你的!”

“翟琰,不要跟我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当初那一幕只是她演给你看,就是看准你心软想夺走兵权?”

“那你便敢说你无半分强迫于她?”翟琰缓缓摇头,“她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心思单纯善良,是谁逼她到今天这地步的?好,我知道她想要自由,那我送她离开!”

“但她还想着要报仇。”翟琛淡淡道。

“这不过是你不想放她离开的借口罢了!”翟琰一语揭破,眼见翟琛眉头轻微蹙了下,他咬着牙自腰侧拔出剑来横在翟琛颈前,“四哥,这件事我绝不与你妥协,你必须放过她!”

“不然你便杀了我?”翟琛眸色渐深,唇角又似笑非笑扬了半分上去,屈指轻轻弹在翟琰剑脊,在龙吟声中站起身来,声音徐而冷:“翟琰,你打不过我的。”

“可现在是在军营!”翟琰用有些发麻的手收回剑,剑尖下指,移开目光,同样冷冷说,“战场生死有命,福祸难测。”

翟琛听罢,冷笑一声:“你是真疼她。”说完便向着帘口步去。

就在他手将要掀开帘帐的前一刻,翟琰喊住他:“四哥,你怎么不明白,心疼小羽毛是一方面,我更见不过的是这样的你!以前你纵使千般心计,心狠手辣,却不是这样用在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身上。这样的你,简直叫我不齿而心寒。”

翟琛在原地停了须臾,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而当他再度拾步前行时,翟琰又疾声道:“四哥!还是失去我的尊敬和支持也没关系么?”

“其实你是爱她的?”

“那这样更是何苦!天下女人千千万万,你为何单单执着一个小羽毛?搞得那么复杂?”

“既是如此,你为何又对顾清澄那般坚持?”听到这里,翟琛才止住脚步,回转身子,冷冷问道。

“那不一样!”听到“顾清澄”的名字,翟琰连声音都软下去许多。

翟琛抬了抬眉:“有何不同?最初顾清澄也不愿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