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刚一放下,她就被迫旋过身来,脸颊被用力捏住,迫使她抬起头,看进那双深不见底的冰冷瞳仁。

“怎么?想逃?不假惺惺地阴奉阳违了?”

翟羽的脸被翟琛捏的极痛,眼泪几乎飙出眼眶,可又挣脱不得,心底烦躁只能模模糊糊地反驳一句:“你不是说这套对你没用了么?”

翟琛眸色依旧是让人胆颤心惊的寒冷,唇角却不温不热地上扬,“所以你便改成直接反抗?”

翟羽挤出一丝笑来:“你想多了。你又不爱我,估计我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她话音一落,见到翟琛眸色又凉了几分,便是无限懊悔。暗自决定,就算他把自己的脸捏的永久变形无法复原,她也不再多说一个字来给他的怒火添油加柴。或许是对夏风所说动了心,也或许是这段日子来她自己便已经想开,翟羽如何也不愿再回到那段故意招惹他来以身侍人的时间。

心情忐忑地观察着翟琛的反应,她甚至没骨气地想要不要来个认错,却不料翟琛反而放松了捏住她双颊的力道,只看着她略显红肿的眼眶:“哭过?怎么?看到徐夏风便对他哭诉失败和委屈了?”

脸颊不再疼痛,翟羽喘着气摇头,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否认:“我没有。”

“没有?那眼睛怎么红成这样?”翟琛低下头,贴近她,“他为什么要抱着你安慰?你是从他那里得到勇气,刚刚才敢反抗我了?”

“没有,我没有。”翟羽依旧摇头,鼻尖轻轻擦过他的,呼吸乱的不成样子。

“那你们说了什么?”翟琛声音又低又哑,难得的轻柔,像是诱哄。

翟羽脑子一片混乱,只觉怎么也解释不了自己的哭泣和夏风的拥抱,其实翟琛说中了,她的确对夏风哭诉了自己的委屈,夏风也的确给了她勇气,可如今她要怎么说?

绞尽脑汁,只敢红着脸低声说:“说…说我在这里见到你竟然不争气地有些开心…”

“是么?”翟琛定定看着她,许久,唇角微微扬了上去。手指再多抬起她下巴半分,他轻轻覆上了她的唇。

46 失控

这个吻一改他素日吻她的疾风骤雨与疯狂掠夺,温柔地如同一片轻轻覆上的羽毛,几乎不带任何情、欲,可翟羽的心却因为这样一个吻跳的毫无节奏,心生慌乱,如陷入茫茫大雾。这是一种不受控制地在心底萌芽的不祥感,因此刚一回过神来,她便伸手推拒。却没想竟如此简单便成功将翟琛推了开来,顿时又怔住。

“不是开心么?”

听到他问题的她,定睛向他望去,只见他清冷如玉的脸上染着轻描淡写的讽刺,声音沉且缓,“如果是真的开心,为什么比以前还不如?至少以前再不愿意也能勉强忍下去。”

停了停,他又说:“不过,也许你是该开心的,你知道我来这里便会有人如你愿地杀了我,是不是?”

翟羽听呆了,怔怔摇头,“我没这样想。”见他不说话,只噙着那抹讽笑望着她,她便又继续急急说,“我真不是因为这个,在我最恨你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要杀你!”

“的确,你还说过杀了我,你怕也活不成了,”翟琛抬手,用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像是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怜惜,声音却死寂的很,“不过,那不是你为了迷惑我说出来的假话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翟羽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辩解什么,于是低下头,避开他的手指,又后退两步,轻轻软软地说:“好吧,你说是假话便是假话。”

“你觉得委屈?”

“没有。”

翟琛沉沉的一声笑,“那本来就是假话。”

“嗯,是假话…”翟羽险些翻个白眼,不过心头的恐惧倒一时有些减退,大概是这样刨根究底固执着的翟琛实在罕见,于是她没忍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同样没控制住就将心头想法说了出来:“你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因为只是抬头多看的这一眼,她就发现他的确是不一样,却没有变的温和,反而连一向漠漠的眉梢眼底都添进了不少阴鸷…

而他还面无表情地说:“你也不一样,往回倒难得见你言语也这么温顺。”

“是啊,现在我被抓来,命被捏在你手里,我哪里还敢造次?而且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翟羽心跳混乱,一口气在心底用所有她能想到的词把自己骂了一通,面上却还得继续温软妥协地寻机逃跑,“好像是时间吃饭了,你饿不饿?我去让小满送吃的进来好不好?”

可她刚刚打算转身,手腕又被他死死扣住,她疼的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翟琛揽着她的腰,逼迫的她靠近自己怀里,止住她所有挣扎,冷冷开口:“说,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没有…”

“你又在算计什么?说。”

“你疯了啊,我没有!”翟琛手指正按在她腰□位,一阵不堪的酸麻袭上,翟羽双脚失去力气,心头却越加烦闷,只拼命地想挣扎着摆脱,“你今天是怎么了?是六叔对你说什么了?还是你看见我和夏风在一起吃醋?可是你不是说不爱我么!?”

翟琛松开她,翟羽便慌忙往后退,想与他拉开距离,可因为脚上无力,只踉跄几步,便不得不扶住屏风站稳。眼角涌出泪水的她一面重重喘息,一面问他,“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你有话好好说,如果六叔还因为我的事与你不和,我去跟他说,你心头有火可以发出来,别像以前那样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解释,但也别变成现在这样…”

“变成哪样?”翟琛面无表情地向她走近,看着她惶恐地继续后退,“你也知道我变了,你也知道翟琰与我不和,可这一切,是因为谁呢?”

“是我…?”翟羽手死死扣住屏风,眼睛却不停地瞅帐帘,想找到机会逃跑,可却绝望地发现,所有逃跑的路子都被翟琛高大的身影给封的死死的。她急得几乎哭出声来,“我知道我先前算计你,可那是因为我那时恨你,但现在我没这个打算了…方才我已经跟夏风说了要放弃了!你也放过我好不好?我立马便离开。过去的一切,我们就当从没发生过。我知道我爷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生母,可是我爹娘也为此赔上了性命;而我…虽然是因为你才留住这条命,但你也利用了我这么多年,我连身子都给了你…我知道之前我不自量力,我傻,但现在我醒悟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现在就去给六叔解释,其实那时是我勾引你的,你们一条心,和翟珏好好打这一仗,好不好?”

“你想放弃了?”翟琛没有放过她,依旧以那寒凉彻骨的冰冷神色一步步向她走近,“原来你的放弃来的这么容易。但你可知,失败的人,是没资格选择是否放弃的。他们只能为当初所做的事情付出该付的代价。”

“可是当初就是你的‘不放过’逼着我反抗!逼着我对付你!你以为我想么?如果你早早地将我丢掉…如果你不强硬地将我留在你身边!你以为我愿意付出这么多来报复你么?”

翟琛停住脚步,似是觉得有些好笑般轻飘飘问:“你想说是我自作自受?”

翟羽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慌乱失措地摇头,“我怎么敢?虽然我的的确确不懂,你明明知道我想报复你,为什么不肯让我滚得远远的?你那么自信我赢不了你。才逼着我想赢你一次给你看看。”

“所以还是我的原因。”翟琛怒极反笑般,唇角浅浅地扬了半分上去,又继续向她走去。

“你别过来了!”翟羽见他再度靠近,全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再也不敢反驳半句,只知道连连说,“你别过来了…你别再过来了。”

可他还是走到和她呼吸可闻的距离,俯视着她,将她所有的慌乱失措恐惧收入眼底,再带着唇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问她,“我最后问你一件事。你上午的时候分明还不知道如何决定,为什么和夏风聊后就如此坚决地想放弃?”

见翟羽蓦地双眸圆睁,他唇间的笑容忽地变得残忍起来,鼻尖抵住她的,轻轻启口,“因为,他说会给你服一种让你忘记我的药,对不对?”

她愣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声音空洞地反问了句:“忘掉你不好么…”

声音未落,他已经狠狠咬住了她嘴唇,犹嫌不够,再进一步,勾出她舌头,咬了下去。她吃痛,已经散掉的空虚目光随着眼泪狂涌而重新聚拢,喉咙口发出“呜呜”的反抗声,他就要将她舌头咬断了…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来,而翟羽也品尝到了一同自舌尖涌到心头的绝望滋味。

她并起手指,拼着所有力气向翟琛前胸大穴点去,翟琛为了闪避,终于松开了她,她连唇角血迹都顾不得擦,便本能地往帐门冲去。可还没绕过翟琛,就被他拦腰截住,直接丢上了屏风后的行军榻。然后他随后过来压住她,开始解她身上的软甲。

翟羽疯了似地挣扎,反抗声因舌头受伤而模糊不清:“这里是军营啊!!”

翟琛凑近她,饱含恶意地:“所以你如果不想被人发现,最好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翟琛!”翟羽一拳向他挥去,却被他摁在头顶,只能恶狠狠自齿缝间喊出他的名字,“为什么每次我打算忘掉,你都要逼我比以前更恨你!?”

他不答,唇依旧挨在她挺秀的鼻梁,可手却从她敞开的衣襟里钻了进去,指尖贯上气力划断裹胸长绢,按在她心口,凉凉地问她:“你想忘掉我?这里?”

又握住她迫不及待被释放出来的小小浑|圆,“还是这里?”

她为这个耻辱的问题更加愤恨,几乎咬断了牙齿,只用满是杀气的目光怒视着他。

他眉间微蹙,手从她胸前钻出,顺着她因为愤怒而鼓出血管筋脉的雪白脖颈,贴上她脸颊。拇指抹掉她残留的泪痕,却又不依不饶探入她咬的死死的嘴唇,按在她舌头伤处,看着她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皱眉,散乱了那恨不得即刻杀掉他的眼神。

“把眼睛闭上。”他冷冰冰下令。

她没有听从,只是继续狠狠瞪着他。

“不闭?”翟琛唇角半勾,拇指复又在她唇舌间捣了一下,“那我等会儿用这里。”

翟羽一个激灵,既羞且愤地瞬间死死闭上了眼睛。

47、重来

“不闭?”翟琛唇角半勾,拇指复又在她唇舌间捣了一下,“那我等会儿用这里。”

翟羽一个激灵,既羞且愤地瞬间死死闭上了眼睛。

只能听他一声凉笑,拇指终于放过她唇腔,在她已经赤|裸的颈间烙下一串转瞬即凉的濡湿痕迹。

衣服在一件件远离,直至身无寸缕,翟羽在这夏末也觉得冷,开始轻微地哆嗦,直至他再次压了上来。

素日里那么冷寂的一个人,这种时候浑身却烫的可怕,仿佛是要在她身上烫下烙印的温度。

其实闭着眼睛也好,她也不想看到接下来发生的龌龊事情。

只是还是疼,无论已经多少次了,都很疼。

那种从身到心被碾压的疼痛…他哪有一丝半点能够体会?

手指紧紧揪紧身下的床单,在最最绝望的时候,意识模糊的翟羽有那么一瞬将眼帘撑开了一条缝,可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他的汗就落下来迷了她的眼睛,自此视野便彻底虚幻了下去。她揣着眼窝里的那一点刺痛,重新死死闭上眼,直至最后抗不过去,迷迷糊糊就沉入昏睡。

醒来的时候,是在翟琛怀里。

她窝在他手臂内侧,侧脸倚着他胸口,鼻尖全是他身上那种熟悉入骨的冷淡气息,方才死死纠缠时的咸热汗气已经不知何时消散于无形,只留一点潮湿温度,平添了几分温情和旖旎。

翟羽身子沉得厉害,脑子也并不太清醒,一时不知是该立马撤离这个怀抱还是就此装傻以免惊醒他。在犹豫的当口,她保持着不动,努力抬起视线去看他,却只能借着帐外正明媚的夜色,收入一方线条冷硬的下颔曲线和上面隐隐冒出的暗茬。她心中一撞,原本充盈着的浓浓恨意被此时他的人情味给冲淡了一点…

是啊,这时候看他,才觉得他不会像个冷冰冰的神或者心狠手辣的魔鬼,而也只是个有呼吸有温度陷入沉睡的普通人…

突然想起他睡眠一向是浅,今日睡得这般沉,该是累了。

可想想刚刚他的举动,又觉得他再累都是活该与自作自受。

想的愤愤,心里唾弃自己就是太过懦弱,于是什么都不想理,翻过身子便想离开这怀抱。可刚刚一动,头顶枕着的那只手便环过来箍住了她肩膀。

她更用力地去挣扎,却哪里抗的过他?

“你原来早就醒了!”翟羽一边试图挣脱一边愤然怒喊。

“恢复力气了?”而他,不过简简单单不费力气的五个字,就让她整个僵住,只是一只手还推在他胸口,一只手维持着去掰他手指的动作。

半晌,她抬头,勉强能看到翟琛自下睫间投出来的疏漠眸光,也轻寒地凝在她面上。翟羽愣了愣,终是垂下眼帘,气馁地重新伏回他怀里,浅浅地喘着气。许久,才嗤笑一声,“这算什么呢?如果说方才那些事,是你想折磨我,羞辱我,看我痛苦,这个怀抱又算什么?你说你不爱我,可没事抱一个你厌恶的人在怀里不许离开,倒真不知道一向孤僻爱洁的你是怎么想的…”

她视线里收进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不由自主般紧张地屏住呼吸,可很久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这好比心里绷直的那根弦被人撩拨般勾动,却不过粗噶地颤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令人愉悦的声响。

她自讽般想,或许就是一辈子看不透他。或许这怀抱并不复杂,只是方才他也太累,床又不很大,便由着她靠着睡了,而后来醒过来却不允许看她嫌弃般反抗逃离,如同他怎么也不愿意她忘掉他,不过是觉得这样便宜了她。折磨的对象有一天居然忘掉了自己施加的痛苦,想起也确实让人没劲。

翟羽在一旁胡乱想着,翟琛却突然开了口,无波无澜,甚至有些没由头的一句问话:“你是怎么想的?”

翟羽呆了呆,再懒懒回答:“我不想再猜你的想法…”

“你自己的。”翟琛徐徐补了四个字。

翟羽沉默了,却不知道是因为懒得回答,还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离开他…

不过说了有什么用呢?她也说过无数次了,可从他那处得到的回应又是什么?既然他不肯轻易放过她,她还对他说这样的话换来一堆伤害有什么意义呢?

就这样沉寂许久后,翟羽的肚子却突兀地响了一声。她为此窘然,想绷着脸假装无事,偏偏肚子又不老实再“咕哝”一声。觉得自己顿时没了杀气的翟羽便不耐烦地蹙了眉,摁住自己空的难受的胃,正打算闭上眼睛装死,终于听到头顶那微哑的声音问:“饿了?”

她闭紧眼,半晌才故作若无其事道:“还行。”

翟琛不动声色,却松开了箍着她的手,从她颈后抽回自己的手臂,牵了牵被子,闭上眼冷冷清清道:“耐不住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翟羽在他抽手时便睁开了眼,此时慢慢翻过身去朝向床里,背对着他。即使是真饿的厉害,依旧和自己赌气般不动弹。

时间无声地流淌过去,闷在心口的气逐渐烟消云散的翟羽,开始怀疑起自己为什么要争这个面子。心里越发纠结,胃里越显得空空荡荡。而身后除了极轻浅的呼吸声,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睡着没有。翟羽望着眼前的一片昏暗,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唤了一声,“四叔…”

停了停,没有得到他任何回应,她吸了口气,笑笑,“罢了,你听我说就可以了…”

“有时候,我会有个很大胆的想法,”又静了片刻,翟羽才轻声启口,“想你偶尔想杀掉我,会不会和我偶尔想要杀掉你的原因如出一辙?我反思了一下,在我最最恨你的时候也没想过真要取你性命,可很偶尔,我却想用你的死来给我一个解脱。

是因为恨你么?恨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今天这个地步?也许有的。但更多的,是我发现自己在你面前变得根本就不是我自己了。在你面前,我可以变得毫无理智,可以跟个疯子一样说我不想说的话,做我不想做的事…可以在明明该收获报仇快感的时候偏偏心痛如刀绞,明明能看清该如何走下一步,却举棋不定犹疑再三。

而你呢?你或许因为我家人而恨我,或许嫉妒我可以轻而易举从皇爷爷那里收到对你而言遥不可及的亲情与关怀。你可以杀我的,即使是以前需要利用我的身份掩饰你的野心,但也不是必须。或者你对我就真的理智而疏漠地从不起在事成前杀我的念头,或者就干脆取我性命。如此犹疑而再三反复放过我,不是你的作风。而不需要利用我的身份之后,为什么明明知道我想报复你,却不把我丢的远远的反而强硬地留在身边,是觉得我不足为虑么?的确,你有可能轻视我,但你素来是个怕麻烦的人,如果有可以解决而后快的麻烦,却反而听之任之地不断来骚扰你,并不是你会做的事。

所以,偶尔我会很大胆地猜,你会不会跟我一样,想杀我,是因为发现我会让你变得不像你,但你和我一样发现下不了手…因为…

因为你还是需要利用我?或者是还想看我痛苦来报复我?”

说到这里,翟羽低低笑了两声,掩着嘴唇,笑得眉眼都弯起,却一点不喜气,只沉沉说,“你看,我不敢纵容自己多想想这个想法,是因为我知道想到最后,一定就变成了你其实就是单纯想折磨我。我没有自信,对你的想法也从无把握。

但如果是你只是想通过折磨我来减少心中的恨意的话,又回到日暮时我对你说的那些,我和你实在能算是两清了,就算你再恨我的家人,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就如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如刚刚说忘掉你…我不过是想为自己谋条生路,我不过是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毫无尊严地被你践踏!为什么竟全是我错了…难道我活该么?我做错什么了?

是…我做错了,我最初就不该爱你…最初不爱,后来便不会因爱生恨…

可是你看,我就连恨你,这般深入骨髓的恨,我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帮你想个借口,让你对我所做的所有过分的事情都变得可以谅解…这样的我,该怎么办?所以我想忘掉你不对么?四叔?我想重新开始啊!

为什么想来想去,只有忘掉你,我和你才能安稳地各自在朝堂和江湖活下去呢?”

擦掉悄无声息滑下脸颊的泪水,她哽咽着吸了口气,又笑出来,“他奶奶的,不说了!随便吧,反正最不济就是行尸走肉,老娘饿了,吃东西去!”

她刚刚用手肘撑起身,身后就突然横过来一只手臂,直直将她摁回床上,她面朝帐顶,眼看着翟琛冷冷俯身罩过来,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只想自己是不是又哪句话拂了他的逆鳞,又会招到他什么摧残。

“我…”翟羽紧张地看着翟琛无波无澜的面容,刚发出一个字,嘴唇就被他指腹挡着阖上,于是心跳越发迅疾。一只手撑着,他离她很近,凝视着她,眼神里出现猎食者端详自己猎物可口程度的残酷专注,却只是冷冰冰轻声说了句:“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不多久,便有卫兵走近帐前,朗声报道:“右将军,有紧急军情,大将军请您即刻过去。”

“嗯,知道了。”翟琛沉稳回答。

听得那卫兵逐渐远去,翟羽被分散的注意力又逐渐凝聚,看着眼前面如冰霜的翟琛,再度紧张起来,直想为什么他还不赶快去翟琰帐中议事。而翟琛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故意折磨她一样不动声色地细细看着她,没有丝毫要起身放过她的打算。

每一瞬都被无限拉长,在翟羽觉得几乎恍如隔世的时间后,他终于凉凉开口:“市井脏话哪里学的?”

“啊?”翟羽嘴巴咧了咧,有些僵,随后眨了眨眼才念及坦白从宽,“…带我来的那个穿紫衣服的女人。”

翟琛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翟羽心里竟然有邪恶的小欢喜在萌芽——让那个恶女人对她不好!看!她可以告状!

可转瞬,在翟琛视线的焦点再度转移到她面上时,翟羽便端正了表情和思想态度。幸好这次他没让她忐忑太久,便潇洒起身下了行军榻。

翟羽看着他穿上外衣就要出帐,徐徐地吐出憋在喉咙口的一口气。却不料他走到屏风前却突然停住,隐隐似要回身,她那口还没吐完的气便险些呛住,正憋得面红耳赤,却听他贯来凉薄的嗓音沉沉说,“我也想要重新开始,但与你想的定不一样。”

保持着侧身的姿势说完,一个眼神也没落在她身上,他便终是走出了帐篷,独留翟羽对着一扇空白屏风,怔愣着,良久回不过神。

一直到小满进来,轻轻喊她:“殿下?王爷让奴婢拿些吃的给您。军中吃的简陋,还请殿下将就些。”

“哦,”翟羽看了她一眼,心里发沉,倒不觉得饿了,“随便放哪处吧,我过会儿吃。”

小满依言将饭菜放在了屏风外的小书桌上,然后又绕过屏风进来,似是犹豫了下,才对着依旧明显在沉思什么的翟羽说,“殿下,有人想见您。”

48 再别

翟羽的喉咙如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塞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见喉头骨碌骨碌的上下震颤,倒引得了面前之人的好奇。于是便露出有点顽意的一笑,伸出指尖去捕捉那喉结︰“做的挺真的。”他笑着说。

她也笑,极为灿烂,眼泪却“刷”地一下夺眶而出,终于用稍嫌粗噶的嗓音磨出字来︰“是你…大胡子…”

几个字,轻飘飘的,假装没看到她眼泪的夏风却摸着下巴重重点下头去︰“你嫌弃那胡子显老,老子二话不说就给剃了,这下不至于喊我大叔了吧?”

“不了不了,这样好看。”翟羽咬着下唇摇头,吃吃的笑出声。这笑为她苍白的面颊添上一点红晕与神采,倒看的夏风微眯着眼楮有点发怔。可转瞬就伸出巴掌去拍她头,迅速落下掌心快到她头顶的时候却又改为轻揉,清澈明亮的眼里满是怜惜︰“小翅膀,怎么越发瘦了?”

翟羽抬手用手背擦去眼泪,不答,倒微笑着反问他一句︰“你怎么混进来的?”

夏风一抬眉,“你猜?”

翟羽抿了抿唇,先是本能的摇头,可转念一想,门外有人喊喏是“徐太医到”,小满却也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异议,还是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才惊醒过来…于是原本全是喜悦的眼里薄薄地蒙了层雾,唇边笑意也有些收了,掰着手指轻声问他︰“你本应该姓徐?”

“对啦!”夏风笑着揪了把她手感勉强还保持的不错的脸,起身,去倒了杯水,再走回床边将水递给她,“我原名徐夏风,是那老头的儿子。”

“徐太医的儿子么…”翟羽接过水慢吞吞的喝了一口,低垂的眼中有光线时明时暗,“那你和四叔…”

“你和他,怎么了?”夏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却不含调戏之意,只是直直地看着她,问的极为认真,“我离京太久,离家也太久,得知的还是你与他关系极亲厚,为何方才你猜到我身份,却心生抗拒与防备?”

翟羽摇摇头,唇角又一弯,依旧不答反问︰“那你是否早便替他拿到了长风寨?”

“我知道齐大哥这么多年一直得他照顾,最初我离家进丹阳寨是为寻鬼医为师,鬼医行踪难测,在丹阳寨暂且停留是他告知我的。而这些年来我和他只维持很基本的联系,倒不该有我替他拿下丹阳寨这说法,他只让我遵从自己的本心,一切事情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何况他救了齐大哥,丹阳寨本就迟早是他的。”夏风温柔地解释,只是眼神里却含着一丝焦躁难安。

沉寂了会儿,他却又笑出来,“我知道寨里还有他安排的其他眼线,这眼线甚至对我坦诚过他的身份,因此你那次在山里被祭潭的消息是在我的默许下传回去给他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快、甚至是亲自过来。而那天在城外,也是我长大后第一次见他,太多年了,险些没认出来。我上山时他还未满十三岁,既黑且瘦,为当时整日在兵场上习练的缘故,倒不似今日这般出众…”

“我明白了…”翟羽浅浅盈一朵平静笑意,似是在宽抚夏风的焦虑。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夏风状似舒心地笑眯眯点头,却又突地瞪她一眼,皱眉︰“你想糊弄我么?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和他心生嫌隙?”

翟羽抿了抿唇,隐隐叹声气,又隐含自嘲︰“没什么,我方才那种反应是因为怕你和他一起在你的身份这件事上骗我…毕竟那天,他将我带走后,竟威胁我会杀了你…如果早知晓你们的关系,当时我便不会惧他,又闹出那么多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