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如此,背后突然多出一道力,是有人在推她!

宁夏心有怒火,可这一切都已来不及去掌控,她往前冲了几步,就像初学者控制不住生风的轮滑,直愣愣地往前栽。

离她最近的是林颜夕,她甚至将她受惊的神色看得分明,她扑向她,心里连连喊抱歉,情急之下,想到手里还有一块提拉米苏,急忙想要扔掉,可忽然,有人从背后将林颜夕一把推开,那抹亮眼的香槟色身影就像是刻意迎上来似的,宁夏提前嘭地一下撞到他胸口。

林颜夕被推到一边,她站稳脚跟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手捂在嘴边,受惊地轻呼。

空气寂静,附近宾客的注意力被这个突发事件吸引过来。

“哎呀,颜夕,你没事吧?”是卢晓关怀的声音。

“没事。”林颜夕不耐烦地划开她,撂下两个字,急忙去查看旁边情况。

卢晓僵在原地,直磨牙。

提拉米苏在冲力作用下压扁在掌心的时候,宁夏就知道糟糕了。

她趴在男人胸口,男人使用的香水气味独特,不是宁夏喜欢的清新果香,而是一种极淡极淡的让人明快又舒服的气息,不过,这种好闻的味道很快被提拉米苏的咖啡酒香所覆盖。

“你还清醒么?”头顶上方,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

清醒?她当然清醒!

简短的五个字,宁夏听出了他些微的不满。

不满什么?还用问!

宁夏尴尬往后退,手心从他胸口离开,烙下一个脏乎乎的五指印,烂糟糟的提拉米苏顺势落在地,柔软无声。宁夏垂头看着那一滩,不知为何,不太好意思抬头。尽管知道是被卢晓摆了一道,可心里真的很抱歉。

她颔首道歉,“对不起,先生。”

除此之外,她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我不是故意的?想想还是算了。

好在飞速赶来救场的云霄厅主管替她接下了之后的话,主管恭敬自责地代表酒店向男人赔礼致歉,低头不语的宁夏被他狠狠剜了一眼,“快给叶先生擦干净!”

话是对她说的。

宁夏一愣,“哦。”

怎么擦,用什么擦?

她想起腰间系着白围裙,下意识就掀开来往男人的西装上抹。

“…”

所有人都愣了一秒!

“你干什么!”林颜夕拍开宁夏的手,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看她的眼神和对着普通服务生没两样。她冲走过来的卢晓质问,“这就是万斯年出售的服务?”

然后,不等卢晓开口,急忙抬头问:“阿觉,你没事吧?”

叶昭觉垂眸看着宁夏,仿佛没听见一般。

宁夏迥然,以为他这是要伺机责难,嘴角扬起,笑得尴尬异常,“这位先生,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右手举起,上面还粘有提拉米苏残渣,“我保证。”

她娇俏的神态和动作,以及那双会笑的眼睛,都让叶昭觉感到分外熟悉。

陆临安…他的小咩…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不知死活地反复响起,是有多久不去想这个人了。

叶昭觉凉薄地勾唇,眼底情绪飞速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主管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干净毛巾,胆战心惊地凑上前,手刚伸出去就被叶昭觉拦住,“不用。”他淡淡说。

他从左胸袋取出一方白色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胸口污渍,面上表情无波无澜,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越是平静,主管心里越是焦急。

万斯年的员工个个经过严格培训,他升任主管也有一年,从未遭遇今天这种突发状况,方才急急奔来时他已通过对讲机汇报情况给宴会厅经理,眼下最棘手的,不单单是承受客人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怒火,还要立即修补云霄厅破裂的气氛,降低事故影响。

而这所有的补救措施都需要建立在客人不追究的基础上。

云霄厅内温度宜人,他额头却开始往外渗汗。

这位叶先生实在难以捉摸,他眉目平和,却比当堂发飙的客人更加令人忐忑。

林颜夕在一旁说:“阿觉,先把衣服换了吧。”

主管连忙接话,“我这就让客房部为您准备…”

“不用。”又是这两个字。

对讲机举起又放下,主管一颗心高高悬着。

而这时,被林颜夕质问过的卢晓终于笑眯眯插-进来做起和事佬,“阿觉,我已经叫人去备西装,虽说跟你这身没得比,你就先将就下,你这身我找人送去干洗。”

“不用。”

这是他第三次说不用,所有人都再次愣了愣。

宁夏杵在这几人中间身份颇窘,她觉得自己应该以看热闹的心情观看卢大小姐怎样收拾残局,可不知为何,她却没办法坦然地置身事外。

卢、林两大小姐语气熟稔,可见这位姓叶的先生极可能是她们的朋友。

阿jue?哪个jue?叶爵?

chapter 3

擦拭完毕,胸口不可避免地存下一块油污。

叶昭觉吐出一口恹气,从踏入这个宴会厅开始,每一秒钟都惹他生厌。

宴会厅经理连同餐饮部经理匆忙赶来,又是一番没完没了的致歉感言。

他眉头微拧,餐饮部经理原本平稳的声线抖了抖,没能控制住。

他一只手散漫地插在西装裤兜里,另一只手自然下垂,手里握着那方弄脏的手帕,长方折,雅致的白,边角沾满提拉米苏碎末。

手帕黏糊糊,他手指弯曲,手背肌肉却是明显的放松状态。

宁夏垂着脑袋看在眼里,突然觉得,他的脾气没有他们想象那么差。

可,如果他其实没有生气,那他这样一直端着,又和自己的猜测相矛盾。

宁夏糊涂了,这人好奇怪。

经理还在讪讪地喋喋不休,从宴会厅北边走来一人,中年面相,身材魁梧,他先是问怎么回事,质问的语气对着餐饮部经理,有种责难的味道。

经理张嘴,话还没吐出,他已将脸转了过来,“叶总,没事吧?”

又是一句“你没事吧”。

叶昭觉抬眸,“小事。”

“那你这衣服?”

他看一眼胸口,歉意地笑,“杨董,我先离席,您不会介意吧?”

杨董说:“当然不会。”

这下,宁夏好像有点懂了。他这是在借机告辞?

宁夏隐约意识到,他不发难也不表态,目的是为了等这个杨董主动过来。

等等,先前总感觉是他自己扑上来的,难道她的感觉是真的?

宁夏眉头一挑,歉意的心情散开了稍许。

主角一走,人终于散开。

卢晓低声在她耳边警告了一句,领着餐饮部经理追上前。

宁夏抬头望向那抹香槟色身影,众星拱月,姿态还真酷。

宴会厅主管招手叫来服务生清理地毯上的提拉米苏残渣,出了这么严重的差池,经理和主管的心情都非常不好。

经理训斥主管监管不周,“写份检讨报告给我,季总追究起来,我跟你都逃不了责任。”

主管神情沮丧。

经理瞄向宁夏,尤其在注意到她露在外面的白色鞋尖时,神情几变。

他说:“你是自己辞职,还是等我汇报上级后开除你?”

嗯?

话是对她说的,宁夏怔愣地偏头。

经理看着她,又说:“你捅了这么大篓子,我劝你还是主动交辞职申请吧。”

宁夏冲他笑,“不用那么麻烦吧,我根本没有和贵酒店签劳动合同。”

经理和主管皆是一愣。

宁夏回到换衣间穿回自己的衣服,阖上柜门时,解脱地吁了口气。

说真的,她头一次见到像卢晓这么随心肆意的人。

有心机,但特别幼稚、特别任性。

她是舅舅姜熠然唯一的亲人,卢晓追了姜熠然三年,不暗地里讨好她,反倒早早和她撕破脸皮。

半月前,她一怒之下和卢晓打赌,倘若她赢了,卢晓从此不准再到她家店里来纠缠。

卢晓想都没想就答应,干脆得令人费解。

随后,卢晓提出条件,倘若她输了,就必须到万斯年的后厨工作三个月。

虽然现在三月期限未到,可不管怎么说,她是“被迫”提前走的,并不算反悔赌约吧?

走出酒店,步行至附近的公交站牌等车,初夏干热的风吹得人头脑发胀。

好困。

宁夏坐在长木凳上呵欠连连。

回到学校时将近十点,叶晓凡穿着睡裙在录歌,一只腿折在椅子上,真丝裙摆滑至腿根,白花花的大腿又细又长。

入夏后,南湘气温多变。这几日热得不正常,寝室空调温度打得低。

宁夏甫一入内,裸-露在外的皮肤毛孔齐齐酣畅地打了个战栗。

把包放下,从衣柜里找出换洗衣物进卫生间冲澡,擦着湿发出来时,另外一个室友也已经加班回来了,开着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

叶晓凡招手,递个耳机给她,“我今天新学的歌,你听听。”

“又让我去给你送三朵免费鲜花是不是?”宁夏边听便问。

叶晓凡嘻嘻笑,“记得一朵一朵送,不要三朵一起。”

“知道了,姑奶奶。”

宁夏把耳机还给她,拿着吹风机去楼下的专用电源吹头发。

叶晓凡追出来陪她,两人并排下楼梯,叶晓凡纳闷,“你今天倒是回来比往常早。”

宁夏笑,“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叶晓凡洗耳恭听。

“我被开除了。”宁夏口气愉悦。

“真的?你怎么办到的?”叶晓凡脚步顿住,抓着宁夏问,“我让你在蛋糕里放瓜子壳,你真放啦?”

宁夏无语,“我听你的馊主意,以后你数星星,我数月亮。”

叶晓凡被鄙视,笑骂:“滚你妹的!”

两人继续下楼,叶晓凡催促:“你快说呀,究竟怎么办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

叶晓凡不信,“别卖关子,快说!”

宁夏强调了四个字:“我真的什么都没主动做。”她抓抓湿漉漉的头发,懒洋洋道,“被动,巧合,仅此而已。”

想了想,他还是将事情大概三两句叙述了一遍。

到了楼下大厅,最前面有两人在吹头发,她往队伍里站,又想到什么,回头说:“我第一次见到有人不是西装衬他,而是他衬西装。”

吹风机嗡嗡的双重奏响彻大厅,叶晓凡在一片嗡嗡声中笑话她,“所以你凡心大动了是吧?”

宁夏摸-摸肚子,“我现在食指大动,去给我买盒酸奶。”

叶晓凡瞪眼,“我穿成这样给你买酸奶,和裸奔有什么分别!”

宁夏说:“有啊,你这种半露不露才最性-感嘛。”

“去你大爷!”叶晓凡作势踹她。

夜越来越深,退去白天的炎热,终于迎来令人期待的丝丝凉爽。可惜这会,大家都已熟睡。

静默的昏暗中,一个人影陷在皮质的白色靠椅上,双腿轻轻交叠,一只手搭在膝盖,姿态随意。

他面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天穹,点点星辉和华华月光将窗前的一片天地笼上一层薄纱,而他所处的地方,却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听筒里传来好友严嵚的笑声,“听说你在杨董设的慈善晚宴上出了丑?”

眸光微转,他笑,“消息灵通啊你。”

“哈。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替她挡那么一下?”

“不信我绅士?”

“信。”严嵚嗓音一低,来了个转折,“不过,你不觉得绅士是怀抱美女华丽转一圈,而不是从背后将她推开?”

他扬起一抹唇角,却只是针对“美女”一词,言简意赅地说:“你应该当面夸她。”

严嵚不理会,反问:“再说,我会信你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