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动作和语气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在他到来之前。早已有我和秦不空在这个地方活动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可能在他自己认为,自己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我小心地躲闪着,只见那个瘦瘦的男人提着煤油灯,开始在八门阵的阵心处观察着,还在地上八个圆孔周围摸了几把。眼看他距离自己钻出来的地洞越来越远,秦不空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意思我明白,是在说现在可以动手了,他远离洞口,逃不掉的。

于是我和秦不空就偷偷从石头后面绕了出来,绕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后,他正叉着腰在查看阵心的石柱。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于是我深呼吸一口,一个鱼跃,张开双臂就朝着那个男人扑了过去,随着他发出一阵吃惊的叫声后,就被我死死地扑倒在地,我双手将他的手臂横抱在内,在倒地后还用双脚环扣,锁住了对方的腰部,他只挣扎了几下,我就知道,这小子论蛮力的话,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果然他很快不挣扎了,只是惊恐地大喊道,是谁!是谁在那儿!

秦不空走到他跟前,捡起掉在地上的煤油灯,然后凑到他面前。我因为只能看见对方的后脑勺,所以没办法看清这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反倒是秦不空那张长满大胡子有苍老的脸,在煤油灯的照射之下,反而更像是一个杀人碎尸的变态狂。

秦不空冷冷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来这里干什么?越界了臭小子,知道吗?对方不回答这些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谁,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语气急躁,还带着一种惊恐。秦不空朝着盘在远处的甘木啧啧啧三声,甘木就慢吞吞地朝着这个男人的方向游走了过来,他发现有条巨大的蛇之后,开始拼命挣扎。于是我手上也更加用力了起来。当甘木游到男人面前的时候,高高抬起自己的蛇头,长大嘴巴,突出蛇信子,喉咙里还发出那种沙沙的声音,就好像它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那种示威的感觉一样。

秦不空摸了摸甘木的头,似乎是让它等着自己的下一个命令。这个男人近距离被一条大蛇和一个大胡子的怪人威胁着,开始杀猪般地大声嚎叫了起来,从他的这个表现来看,这家伙似乎没见过什么世面,想当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甘木,我也没这般惨叫啊。

秦不空又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如果不说的话,我让我的大宝贝儿吸干你的血!最后一句话恶狠狠的,看样子如果将来我要扮恶人装变态的话,还先得留这么一嘴大胡子才行。

这个男人被这么一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叫姜学柔…

话还没说完,秦不空就一巴掌平平的扇到了这个男人的头顶上,但是并没有用力。他恶狠狠的说,谁管你叫什么名字,我是问你。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姜学柔,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怎么叫个这么女气的名字。

姜学柔回答道,我是来找东西的,这位前辈既然懂得控蛇的本事,想必也是我玄门中人。大家都是同路子,有什么误会可以慢慢说,我真不是有意越界,我也不知道你们提前就找到了这里。秦不空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是玄门的了?学什么的?

那个男人结结巴巴地说,晚辈…晚辈是学道的。于是秦不空越过此人的脸冲着我一扬下巴,那模样调侃地说道,你看看你们道门,都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草包。我手脚都在用力所以没办法大声说话,但是却不能不还这个嘴,于是我冲着秦不空骂道,你是疯狗是吧,怎么逮着谁咬谁啊!

由于我和秦不空一直都是用自己的家乡话进行沟通,彼此也算是无障碍,除了个别词语的音调不同之外,其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我这句话一说,姜学柔竟然开口说道,听这位前辈的口音。似乎是我们四川人啊!我哼了一声说没错,老子是重庆的!

我也学着秦不空那凶巴巴的语气,但是却发现自己学得不像。

秦不空接着问道,你说你不知道自己越界了,我相信你,但是你现在告诉我,你到这里来,是找什么东西来的?姜学柔愣了一愣,然后说道,前辈…您找的什么,我不就是找什么吗?秦不空抬起手来作势又要拍他的头顶,姜学柔哎呀哎呀地躲闪。却忘了我锁住了他。秦不空问道,别跟我油腔滑调的,快点说!

姜学柔才说道,我是来找巫王魂魄的封印的,但我知道没那么容易,因为家师说过。如果要找到它的话,先要过了七煞关才行,所以我只是来探探路,好回禀师门,单凭我一己之力,连你们都拗不过,我怎么过着七煞关呀!

七煞关?那又是什么鬼?莫不是这八门阵内,还有个七煞关,万一后边还有个六六顺,五魁首,那还找个屁魂魄啊,光是对付这些,恐怕都要耗上一生了。转头看向秦不空的时候,他也是一脸错愕,于是他问姜学柔道,什么七煞关,这里不是只有八门阵吗?

姜学柔也是一愣,然后问道,八门阵是什么?

顿时现场一片寂静,我隔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你要找的巫王魂魄,可是和我要找的是同一个东西?

第四十二章 .古人书卷

问完之后,顿觉自己挺傻。他当然找的和我们是同一个东西,一个布下八门奇阵的人,是绝不可能将多个魂魄封印在同一个地方的。

秦不空对我说,把他拉起来,你俩别扭在地上了,多难看。然后他凑到姜学柔跟前说,臭小子,我们现在不把你怎么样,你可得规矩一点,否则让你给我的大蛇当磨牙棒子。姜学柔连连点头,于是我就松开我锁住他的腿。然后把他拉了起来,让他背靠在阵心的大石头柱子上。

这下我才看清姜学柔的容貌。他是一张长脸,即便是在这样暗光的环境之下,竟然也显得非常的白,细细的眉毛,却长了一对大眼珠子。看上去二十多岁,整个人个头不大,看上去比较瘦弱。脸上和额头上都沾满了灰尘,大概是他自己刚才钻洞的时候和我扑到他的时候弄上的。姜学柔满脸惊恐,似乎刚才快速发生的一切还没能让他消化,还没回过神来一样。

倒是他看见我的时候,也是一脸错愕的表情。似乎也没想到我也这么年轻,比他大不了几岁一样。

秦不空问姜学柔说,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姜学柔说道,师门前阵子,得到了一本古人的手抄卷。其中记录了大量关于玄学的一些奇闻异事,这本手抄卷的年代,应该是清代中期写下。当时清兵入关,迅速席卷了整个中国,而因为当权者知道既然入住中元,以往满洲的那些蛮子习俗就应该更大程度和汉人同化,所以一方面不断攻城拔寨,一方面还四处搜寻所有遗失在民间的一些宝藏。

姜学柔说,那本手抄卷自己也看过,其中就提到了北宋年间,苗族巫王“鬼穆当”被一名叫做“佘修平”的高人斗法大战一月有余,最后杀死巫王并封印魂魄的故事。姜学柔说,自己当时权当做是一个传说故事看了,毕竟在历史上,几乎是查不到这两个人的相关讯息的。然而在这则故事的末尾。则提到了“遥遥之封印,大隐之于市,三千尺内煞尽聚集。存入地宫百尺,七煞关之相守,恐为后人误”的字句,并强调直到这本手抄卷成书的时候,这个封印也依旧没有被找到。

而关于这个故事,这位写下书卷的古人还曾提到,早年张献忠入川,清军借剿杀张献忠为名义,派出大军自如今南京一代顺江而上,一路边杀边寻,地毯式搜索遗留在民间的宝藏,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这个巫王魂魄。可是清军当时杀死的人,却全都栽赃到了张献忠的头上。

至于这段历史的真假,现在也没人说得清。只是姜学柔提到一件事,却让整个事情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他说那位古人曾写过,清军当时为了扬威,用试图煽动百姓反抗张献忠,就曾在七个不同的地方,写下了七块完全一致的碑文。碑文当中有一句正为七字律,这七个字,就是“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我到是知道,七杀碑嘛。据说现存于世的没有一块是真的,都是后来的复制品。而姜学柔却说,眼下我们所在的这个位置,我查了本地图书馆里的老县志,在清代初期的时候,这里曾经是用来教化蛮子和少数民族的“蕃司巡抚衙门”。而根据手抄卷中所述,其中的一块七杀碑,就立在衙门的院子角落里。

我和秦不空在一边听着姜学柔这个瘦弱男人说的这番话,觉得有些吃惊。尽管我们确切地知道这里有巫王魂魄,可是从未了解过这个地方的前世今生,甚至从未去想过,当年的那个高人为什么要选择此地来进行封印。而眼下听姜学柔的意思,似乎是说当初的清朝政府,正是知道了此处的封印,才刻意选址在这里修建衙门,教化藩人,还专程立碑镇压的意思。

秦不空问道。那你说的那个七杀碑,和这里的巫王魂魄,究竟有什么关联。姜学柔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他说这其实是他推测出来的。因为古人写过“七煞关之相守”,于是他就大胆地推测,那七杀碑的“七杀”其实是和“七煞”是谐音的,在这样的巧合之下,他就觉得此地开始有了探查的必要。

姜学柔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的师父之后,师父也觉得这件事大有文章。清朝覆灭之后,中国就陷入了几十年的战乱当中,一些老旧且埋在地下的东西,因为大家都躲避战乱去了。反而得以幸存,于是怀着侥幸心理,师父也推测这巫王魂魄,尚未被人找到取出。当然前提是这本手抄卷的内容属实,而并非一味瞎扯。

于是姜学柔就请禀师门,说自己去到此地,详细勘察,如果情况属实,这里的确有巫王魂魄的话,那就在拿到证据之后回禀师门,让大家一起出力找出这个魂魄,一面他日开发建设,破坏了这里的封印,百姓也会因此遭殃。

我心里有点佩服,姜学柔的师父,如果真的不是为了将其占为己有的话,那么他的确是个心怀慈悲之人。姜学柔接着说道,于是自己就提前来了本地采风。在观察了很长时间之后,发现眼下我们所在的位置,也就是秦不空租的房子的那条小巷子周围,都几乎是以平房和破旧的老房子为主,而奇怪的是,附近也曾有过较大规模的建设,可是却显得冷冷清清。与之相反的是,以这个地方为圆心,辐射出去大约一公里的地方,就是整个汉口非常繁华的地段。偏偏这一小块地方,在四周围的繁华之下,却始终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姜学柔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一公里,差不多就恰好是三千尺的距离,这一点,也正好印证了手抄卷内,那一句“三千尺内煞尽聚集”。我和秦不空虽然没有说话,但都暗暗点了点头。姜学柔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所以他当时就判断,这个圆形范围的中央位置,底下百尺,也就是差不多三十三米深的地底,应该就是封印巫王魂魄的位置。

我有点目瞪口呆,甚至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精瘦的男人,没想到他那小小的脑袋里,竟然这么聪明。我们找到这里很大一部分是源于秦不空早年听来的传闻,加上曾经被人挖到过,所以多少都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头,可姜学柔竟然纯粹靠着自己的观察,前人的笔记,以及周密的计算,就能够准确找到这个位置。

可我还是有些不服,于是问他道,那你从地面上挖怎么反而挖到我们脚底下去了。姜学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那是因为自己之前雇了一些工人来挖,挖过了头,自己觉得不靠谱,于是就打发了工人,剩下的路,就自己挖了。秦不空也问道,你挖了多长时间,为什么我们之前都没有听到过你挖石头的声音?姜学柔耸耸肩说,可能是因为当时还隔得远,或者是你们没注意吧。

我们又不说话了,除此之外,也的确没有更好的解释。于是愣了片刻之后,秦不空又问姜学柔道。你跟我说说,那个七煞关是什么意思,不瞒你说,在你钻到这里之前,我和眼前这个小哥,已经连续破了镇守阵心的八门之阵。我们正想着怎么才能打开阵心的封印,你看到地上的那些圆孔了吗?

说完他朝着地上一指说,这八个圆孔,就是用来插放我们先前获取的八根金刚橛的。姜学柔顺势就低头一看,然后说道,对我刚才注意到了。咳咳,在你们钻出来之前。如果是七煞关的话,那这里不该有八个孔才对,我还以为是我理解错了,还没想明白呢,你们就制住了我。

我对秦不空说。你还记得这阵心石柱子上,有七个长条形的砖块吗?会不会就是他说的那个七煞关?我没等秦不空回答,转头又问姜学柔说,七煞关到底是什么?

姜学柔说,所谓七煞,是指魑、魅、魍、魉、魈、魃、魁,这些都是极其凶猛的妖魔鬼怪。各自分守一关,共同保护巫王魂魄。这魂魄本是聚怨的东西,这七煞,都是因此而产生。

果然没错,看样子我和秦不空费尽心机才破掉的八门阵,还只是进入了外围而已。就好像是剥开了一个煮熟的鸡蛋,我们所突破的,还仅仅是蛋壳的部分而已。而真正的蛋黄,才是阵心之所在,想要去找到蛋黄,我们还得再把蛋清的部分清理掉才行。

想到这里,顿时沮丧了。看样子千年前古人设下的大局。也不是我和秦不空说破就能破的。而这个时候,姜学柔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你们刚才说的八门之阵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和秦不空对望一眼,显然我们俩想到了一起,然后我对姜学柔说,呃…这个…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第四十三章 .七块石砖

秦不空指着阵心柱子上的那七块长条形的石砖说道,这里的砖数量就是七,你看看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七煞关?听秦不空的意思,他虽然也和我一样觉得沮丧,但还是想要继续闯下去。

姜学柔走到柱子跟前,因为身高有限,他只能够摸到靠近地面的三块长砖。他伸手在砖上摩挲了一阵,因为常年在地底,已经沾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和泥土,姜学柔这么一摸,竟然哗啦啦掉落了不少下来。

他伸手摸了几下之后,竟然转头对我和秦不空说。你们快来看,这砖上有字!于是我和秦不空都凑了上去,秦不空更是直接把煤油灯放到了砖的边上。姜学柔在自己的手心吐了一泡口水,然后开始用力地在砖面上搓着,很快那些尘土都因为口水的关系变成了泥巴块,纷纷掉落在地上。就这么搓了几十下之后,砖面上赫然写着一个“魍”字。

这是从地面往上数,第三块石砖,如果若真是按照姜学柔说的那样的话,那么前面的两块,应该分别写着“魑、魅”二字,其风格应该爆出一直。我和秦不空都有些后悔,当初找到阵心的时候,竟然没有仔细检查一下这些造型不同的石砖,以至于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于是我跟秦不空就开始学着姜学柔的样子,在手上吐口水,擦掉了前面两块砖上的尘土。我擦出来的那一块,上面果然写着“魅”字,字迹模糊,但还是区分得出。毕竟时隔千年,幸好是一直在地底,否则破损还会更加严重。而奇怪的是,我擦出来的那块砖,在用拳头敲击之下,竟然有些松动,就好像一个抽屉一样,似乎是可以取出来的。

于是我伸手想要去讲砖块拔出来,但却遭到了秦不空的阻止,他说现在咱们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今天找到的这一切都是新的发现。你这么贸然地打开,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我心想也是,于是就没有继续动手。

砖面上的字迹,是用了魏碑字体镌刻,除了风化严重,字迹也算钢筋有力。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证实姜学柔的说法了,这七块石砖,分别刻上了七个鬼字旁的字,这时候秦不空突然说道,你们快来看,我这“魑”字之下,还有一排小字!我们赶紧凑过去一看,发现字迹竟然比那个大字还要更模糊,仔细辨认之下,才认出刻着“颖有所悟”。

我和姜学柔都觉得有些惊奇,于是又回到自己先前擦拭的石砖跟前,按照秦不空擦出小字的位置,又开始用力擦了起来,而我的“魅”字之下,也写着四个小字“大禹治水”,我转头去看姜学柔擦在“魍”字位下擦出来的,依旧是四个小字“六十甲子”。

这下子,我们三人就彻底懵逼了,甚至还包括我们刚刚才认识的姜学柔。他大概猜到了这里有七煞关。可是并不明白这七煞关究竟所指何意。于是我们先暗暗记下了这些线索,然后开始擦剩下的四块石砖,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因为辨认字迹的确非常耗时。

然而到最后我们发现,在“魉”字位下,写着“楞严宝经”;“魈”字位下写着“难觅知音”;“魃”字位下写着“仙翁画鹄”;而最后一个“魁”字位下。则写着“关公惜驹”。

这一切的一切,让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丝毫头绪都没有。只能囫囵吞枣地将这些字句记下,我知道它们必有巨大的用处,但却不知作何而用。秦不空也在一边皱着眉毛,不断用手捋着自己的胡子。

长时间深处地底,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直到已经过去了很久,煤油灯都快灭了,我才提议要不然先回家去再慢慢研究吧。姜学柔一听说,怎么,难道你们一直都住在地底下?我没理他,反倒是秦不空说道。臭小子,走吧,跟我们去家里边坐坐?

经过之前的这几个小时时间,我和秦不空对姜学柔的敌意也减弱了许多,如果他并不是存心欺骗的话,短短时间内,是绝不可能对我们撒出这么大一个谎的。所以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比较相信他今日所说的一切。但是姜学柔似乎对跟着我们一起回去有些抗拒,他支支吾吾地说,你们这么凶,会不会伤害我呀,我可不想去。

秦不空望了姜学柔一眼。然后又转头望了甘木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着姜学柔,然后问道,你确定你不去?

于是姜学柔就乖乖地跟着我们走了。

回到秦不空家里,天已经完全亮了。我看了看时间,我们竟然前前后后在地洞里呆了五个小时。姜学柔害怕秦不空指挥甘木伤害他,从到了屋子里落座的一刻开始,就正襟危坐,规规矩矩的,那样子看上去特别滑稽。隔了好久,才对秦不空说道,前辈,我口渴,可不可以让我喝口水?

秦不空一副老流氓的样子对姜学柔说,喝口水?你怎么不喝鼻涕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吓唬归吓唬,他还是给姜学柔倒上了一杯水。喝完水后,姜学柔就问道。不知道两位想要把我留在这里多长时间,我已经出来很长一段日子了,既然找到了这个地方,我也该回去报告师门了,但是看两位的样子,似乎是没打算让我回去,对吗?

他的最后一句话,竟然说的战战兢兢的,那样子很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想要耍点小聪明逃脱惩罚一样。于是我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秦不空却说,那可不行,你和你师门要找的东西,正好也是我要找的东西,那你说,找到了归谁的?

姜学柔问秦不空道,那请问前辈,您找那东西来,是有何用处啊?秦不空说,还不知道,也许就只是想要见识见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必然不会重现江湖,否则肯定会引发祸事的。姜学柔说,我师门的意思,其实是想要将这东西换个地方封存,以免将来这里破坏了封印,为祸百姓,我的师门是在山上,平日里人迹罕至,也是一方宝地,甚有灵气,且我们都并不是专门学术法的,要了这东西去除了封印之外,也没有其他用处,不然的话,请问前辈是否愿意找到之后,交给我们处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对他说,小老弟啊,你恐怕是不了解眼前这位老前辈的为人,他要找的东西,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去找到,哪里会有找到之后再转赠给你的道理?我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个人看上去岁数虽然年轻,但是比我也小不了几岁,为什么说话还一副天真无害,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迂腐感。

姜学柔一听到我这么说。开始有点着急了。然后问秦不空说,前辈,如果你不愿意给我也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封存此物,否则的话,害了他人。这个因果就算是天大本事的人也是背不起的啊!

秦不空显然在很早之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听了姜学柔这几句话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今天我们虽然抓了你,但也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们压根就不会知道有七煞关这样的事情。搞不好莫名其妙地迎头撞上去,反而把自己给害死了。所以就冲着这一点,我秦不空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虽然是无意当中帮助了我,但终究是帮了,我是不会难为你的。

秦不空接着说。请你到家里来坐坐,一方面是希望你也能够坦率地跟我们交底,这东西既然贵派并不是非要不可,我老秦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如果贵派愿意与我们一同协作,我本人当然是欢迎得很。

我心里暗暗点头,虽然秦不空依旧做事没个章法,我行我素,专横霸道,但不得不说的是,自打和我建立了师徒关系之后,他很明显地,性子也算是收敛了许多,起码不像以前那样,完全油盐不进了。

秦不空指着我对姜学柔说道,这位是你们道门中人,岁数比你大了一些,既然你的师门派你来到此地探访。我也让这位小哥随你一起返回师门,算是礼尚往来,互相打个照面。也顺便问问你师门的意思,看看是要跟我一起合作呢,还是明里暗里地来抢了。

最末一句话,秦不空又说得嚣张跋扈了起来,就好像压根就没把对方及师门放在眼里一样,言下之意,是在说就算你们来抢我也不怕,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们。他似乎完全忘了,那东西也并不是属于他的,他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跟抢也没什么区别。

我心想这样也不错,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也的确想要出去走动走动,拜访对方的师门,也许还能遇到几个高人,何乐而不为。于是我就痛快地答应了,姜学柔似乎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孩子,听大家都这么说,于是也答应了。

于是当晚秦不空就吩咐我跟着姜学柔一起去到他目前暂住的招待所里,重新开房间住了一晚,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坐船。

第四十四章 .夜闯宫观

经过之前的试探,我知道这个姜学柔是没有办法正面和我跟秦不空对着干的,所以和他一起上路,我也算是放心,起码我不是会吃亏的那个人。而姜学柔感觉上也是刚刚才下山不久的人,对于人间世故,很多都还似懂非懂。

于是在我们跳上武昌到泸州的客船之后,我就开始和他攀谈起来。我问他为什么好好一个男的,起了个这么个名字。他告诉我这其实是他俗家的名字,当时被我和秦不空抓住了以后,害怕牵扯到师门,于是就没敢说自己的法名。而他也跟我解释了一下,这个俗家名字的由来,听完之后,却让我大笑了半天。

原来姜学柔的父亲从他母亲怀孕开始,就固执地认为。自己这一胎,一定是个女儿,据说是还专门找人排了清宫图,然后算出来的。在母亲即将临盆的时候,夫妇俩就开始给孩子想名字,想了很久都没有满意的。当时新思潮正在席卷中国,父亲认为,就一定要起一个优雅的,但又不能是“淑贞芬芳”这种老字眼的名字,恰好那天晚上家里开荤吃了顿肉,他的父亲夹起一块往嘴里一放一嚼,就直接被辣出了两行老泪。从嘴里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姜。

于是他父亲望着筷子上的姜感叹道,姜兄啊姜兄,你学肉学得挺像的啊,佩服佩服!

我猜,他一定是个读书人。

然而由于他姓姜,又认为会生一个女儿,加上这件事给了他泉涌般的灵感,于是就起名:姜学柔(肉)。

我只记得当时在听完这一段之后,我趴在甲板边的栏杆上,张大着嘴巴迎着猛烈的江风,顾不上风吹乱了我时髦的中分,笑得肚子都痛了。我拍了拍姜学柔的肩膀说。你有个好爹啊。

姜学柔说,这些年世道不好,许多道人都不敢说自己是道人了。好在我们的道观在山上,平日里人烟比较少,这些年没人来闹事都要谢天谢地了,就别提什么香火了。正好如此,少了叨扰,自己也好专心学习道法,将来能够普渡众生。

他告诉我,自己专项学习的是风水术,不光是将风水运用到江河山川,更是可以将人体整个看作为一个阴阳风水的布局,自己可以透过一些法术手段,起到将人体阴阳平衡布局的效果。例如有人身上被邪物缠身,虽然自己不怎么会驱邪打鬼的法子,但是能够很快速地将那些侵蚀人体的鬼魂及引起。赶出体外,就好像我们给附身之人驱邪一样。

姜学柔告诉我,自己虽然已经正式出家,但却资历尚浅。从小就对这些玄门文化非常向往,于是到了十四岁的时候,父母都相继因故去世,自己没了依靠,于是就打算亲近道教,出家做个道士。而自己当地又只有这么一座道观,平日里远离城镇,道路不便,很少有人会去烧香。但是自己因为从小就喜欢这些,于是打听到这个道观曾经有人在那里“成仙”,还出现过一条小龙,觉得这里很有灵气,于是就去拜山门。

路途无聊,缺少的就是一个聊天的伴儿。于是我听姜学柔这么说,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我问道还出现过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我没见过龙,所以特别好奇。

姜学柔满脸骄傲的说,对啊,只不过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道观天井的照壁底下,有一口老水井,常年枯水,结果之前有一个老道人夜里静修的时候,突然看到一阵红光大作,出门一看,发现那红光竟然是从井底传出。可是那口井已经枯了很多年,于是老道人凑近一看,才发现井底的淤泥上,盘着一条小小螭龙,周身泛起红色的光芒。

老道人立刻跪地拜龙。那红色螭龙竟然一个猛子扎进了淤泥里,从此不见了踪影。而那口井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开始冒出了水来。听说是红色螭龙钻通了堵死的井,山门前那片湖的水就倒灌了进来,而从此以后,那片小湖就变成了一半青绿色,一半红色,那红色据说就是螭龙的颜色。整个湖看上去就好像一个阴阳太极一样。非常神奇。

听他说着这些,我非常向往。我虽然进入这行已经很多年,但大多数时间都在为生计而奔走,听说了许多传闻,却从来没有机会得以一见。想到这次随着姜学柔上山拜访他的师门,就能够看到这些奇观,顿时非常兴奋,而由于我和姜学柔都是四川人,在这异乡的客船上,有种故知的感觉,聊得很是投缘。

船行第三天,我们在进入四川地界后的一个小县城里临时靠岸,姜学柔就对我说,咱们就在此处下船,再赶路大半天,就能够到我的山观里了。当天靠岸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再赶路恐怕是不现实,于是我们决定在县城里暂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赶路。

这个县城叫做云阳县,是川东水路的重要码头。这里的人民风彪悍,但又淳朴善良。有著名的张飞庙,还有被誉为川东砥柱的磐石城,那是川人在宋代末年抵御蒙古大军的一个坚实堡垒,其发挥的作用,和钓鱼城不相上下。这里虽然是一个小小县城,却是一个历史文化名城,也是三国蜀汉文化的重要文献地。

当晚我和姜学柔在县城里随便找了家招待所住下,我们俩住在同一间屋子里。除了抵挡那时不时就冒出来的跳蚤之外,到也和平日里没有多大区别。当天晚上我们吃了两天穿上那简陋的伙食后,决定打打牙祭,就找了家看上去不错的供销社直营的餐厅,点了几个互相都比较喜欢吃的菜。高高兴兴的边吃边聊。

由于第二天还要赶路,于是当晚我们很早就上床休息。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习惯性地早起,但是起身之后,却发现姜学柔的床上,空空如也。我还以为他是去上厕所了,于是就起床穿衣服,在穿衣服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姜学柔的行李也不见了,不光如此,连我放在床边的包,也被人翻了个遍,东西洒了一地。

我一下子惊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开始清点我包里的东西,其实什么都还在,除了我用来召唤兵马,做法的那些香烛全都被折断了之外,唯独只有一样东西不见了,就是我的鲁班尺。

倘若只是一把寻常的鲁班尺,我倒也就罢了,奈何这把鲁班尺却是师父给我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师父如今仙逝。它算是师父的其中一个遗物。不仅承载着我对师父的思念,还有我对打符手艺的传承。如果真的遗失了这鲁班尺,我会懊悔终生。

于是这个时候我才彻底明白,姜学柔这臭小子,一路上跟我装天真装无害,实际上早就暗暗计划好半夜逃走!不光如此,还偷了我的东西!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该上哪里去寻他?

六神无主之际,我气急败坏地收拾好我的东西,然后飞快地洗了把脸,好让自己变得清醒起来。我摸了摸姜学柔的床铺,那温度冰凉冰凉的,按照当下的时节来算的话,他应该是在我入睡后没多久,就已经偷偷离开了。算下来已经走了六七个小时,路程上不知道甩了我多远。加上我又不是本地人,想要寻找这家伙,此刻变得特别困难了起来。

他显然是知道我懂得兵马术的,所以才折断了我的香烛,不让我有任何机会找到他。我本来想着立刻到街上去打听他所在的宫观,而竟然此刻才突然发现,这家伙从头到尾,居然都没有跟我提起过,自己的宫观叫什么名字!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挫败。也提醒了我,永远不要对一些看似纯真的人掉以轻心,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我开始迅速在脑子里回想着姜学柔跟我说过的一切,由于此人心机让我觉得突然变得很深,所以那些他曾经说过的故事,也就未必是真的了。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打算碰碰运气,到街上找本地人打听了一下。

我问话的套路大致上是,这本地是否有什么道士的宫观,那里曾经有一口井出过龙之类的,但是我问了很久,却始终没人知道。在那个信仰缺失的年代,人人脑子里都是宗教式的热血,根本没几个人会真正关心寺庙道观这种地方,没有打砸,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就这么磨磨蹭蹭到了中午,我打听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依旧无果,可人是会饿的,于是我需要吃饭。在点饭菜的时候,我丝毫不抱希望地问了一下点餐的伙计,说这附近哪里有道观,出过龙的?那伙计说,本地好像没什么道观呀。连寺庙都不算多,不知道这位同志,你说的是山上的还是城里的?

我一听,对啊,我应该打听山上的道观才对,于是我赶紧补充道,是在山上的,听说宫观门口还有一片湖,一半红色,一半绿色。那伙计嗨了一声说,同志,那地方可远啦,要赶大半天的路呢!我说我体力好不怕远。他又说那地方本地人都去的少,你去干嘛啊。我说我有病,想去山上静静。他又说你就算这会儿动身,恐怕也只能赶到山脚下啦!我说同志你他妈再跟我拐弯抹角。我就揍你你信不信?

于是伙计告诉我,在城东,叫云升宫。

狼吞虎咽地刨完了饭菜,我就开始朝着云升宫赶去,路上遇到一些马车牛车,还有那洋气的拖拉机,好心捎了我一段,这让我节省了不少浪费在路上的时间。而到了山脚下,看着那高高的山,心想估计爬上去,只怕也是晚上了。但我没有犹豫,就直接往山上爬。山路难行,路上还没几户人家,以至于我连问路都不容易。好在上山的路大多被人踏出了痕迹,实际上也没有很难找。

大约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全黑。我才到了云升宫的门口。一扇比较破败的门关闭着,我推了一下,发现竟然从里头上了门栓。于是我开始用力地拍门,因为我的东西被偷,偷盗之人号称是此地道人,所以我此刻比较理直气壮。大约十多分钟之后,一个身穿长衫,胡须及胸的老道士打开了门。我之所以知道对方是道士,完全因为他那挽在头顶的发髻。

老道人问我,这位慈悲,入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我大声说道,我找姜学柔,这小贼骗取我的信任,还偷走我的东西!这位大师。请恕在下不礼貌,今天不见此贼,我绝不下山!

老道人愣了片刻,然后对我点点头,示意我走进院子里。这是一个很小的道观,院子门内就是天井,我上山时候天已经黑了,于是没能看到那一半红一半绿的湖水奇观。到是在院子里,见到了一口照壁下的水井,想必那口传说中出过龙的井,正是此处。

老道人让我在天井里稍后,然后他自己离开去敲一扇厢房的门,一边敲门一边问道,兔崽子,你是不是偷拿人东西了!盗窃是大戒。你快给我出来!

他的语气严厉,并带着一种威严。很快,厢房门打开了,钻出来一个瘦小的人影,正是不辞而别的姜学柔,我一见到他就非常生气,正想冲上去抓住他,却被老道人拦在了身前。老道人客气地对我说。这位慈悲,有话好说,如果是小徒的错,我做师父的自会惩罚,还请你稍安勿躁,容我问个明白。

他的话语速不快,一如姜学柔一般,显得有点迂腐。只见他将姜学柔拉到跟前,斥责道,你说,是不是拿人东西了?为师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松子!

第四十五章 .一顿训斥

松子?这又是什么鬼名字,这家伙难道不是叫姜学柔吗?

老道士的责骂之后,姜学柔像个孩子似的对老道士说,师父,这个人你可别以为他是一般人,他也是咱们玄门的人,而且这次你吩咐我去调查的那件事,其实已经被他和他的同伙先找到了那个地底封印了。

我指着姜学柔的鼻子说道,臭小子你嘴巴好好说话啊,什么叫同伙?还有,我的鲁班尺,你快给我还回来!说完这句,姜学柔从袖子里抽出一截木棍,那正是我的鲁班尺。他将鲁班尺扬在手里说,就这么个破尺子,你还当个宝似的,也不嫌累大晚上追到山上来…

“住口!”老道士呵斥道。你拿了别人的东西,反而还有理了!姜学柔争辩道。可是师父,这个人也是觊觎那地底封印的人,而且我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好是坏,如果真的被他们拿到了封印,万一起了坏心,那岂不是要惹祸?

老道士说,那地底封印本就是源于一段传说,只是被咱们碰巧猜中了而已。就算是我们原本就知道那里有东西,这东西也并不是咱们的,你怎么能说别人觊觎呢?如果别人出去说起,还说我高道人觊觎这东西呢!

看来这老道人姓高啊,于是我拱手行礼。对高道人说道,老前辈有礼了,晚辈这次上山来也不是专程兴师问罪,本来就是要到山上来拜访的,只是这位小兄弟提前不辞而别,还拿了我的东西,我不解其意,所以才特别连夜赶来问个清楚。刚才这位姜兄说的事情,也的确不假,那个封印的确是被我们找到的,也的确是刻意去寻找的,和我一起的人。叫做秦不空。

我特意提起秦不空的名字,想来这个人在西南地区的玄学界虽然一直行踪诡秘,亦正亦邪,但我相信他还是很有名气的,否则我师父当年也不会大老远专程前来拜访。果然在我提到秦不空的名字的时候,高道人转头错愕的看了我一眼,但是那感觉一闪而过。也正是这短短的不到一秒钟,让我察觉到这个老道士虽然感觉迂腐,实际上是却是一个见多识广,有丰富阅历的人。

高道人对我微微一点头,算是还礼了,毫无疑问他论资排辈是在我之上,所以对我这样的晚辈,不摆架子都算客气了。他对我说道,原来这位慈悲是秦先生的朋友,难怪了,我听闻他这些年一直飘忽不定,看样子也是在到处寻找一些失落民间的宝物啊。既然二位已经捷足先登,就请原谅我们云升宫的不请自来,将来这件事,我们云升宫上下,就不予插手了,以免让秦先生误会。

言下之意,算是承认了他认识秦不空。我对高道人说道。其实那也不必,自从认识这位姜兄之后,我们也觉得贵门派一起协助寻找是件好事,所以我才特地来拜访一下,只是中间出了这么个小插曲罢了。不过被这位姜兄不告而取的东西,是家师仙游之前。留给在下不多的东西,也是本门法术的一个必须工具,所以还望前辈做个主,将东西还给我。

高道人转头对着姜学柔大声说道,松子,你还不赶紧还给人家!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山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下山!姜学柔着急地说,可是如果不下山的话,那之前调查所消耗的一切,可不就白白浪费了心血吗?高道人似乎是生气了。他斥责道,什么心血,这东西不属于我们任何人,自然是谁先找到,谁就有说话权,我们师门寻找封印,只是为了求保太平,以免封印解除,巫王魂魄为祸作乱,那位秦先生是高人,既然他插手了这件事,我们自然要退下。相信秦先生会处理得比我们更好。我们修道之人,对这些东西虽然好奇,可是我们不会贪图。这才是为师一直教你的上善若水,不争之争!

不争之争,当初拜师的时候,师父也跟我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也许是因为高道人斥责姜学柔的声音特别大,吵到了其他人,就在说话间,陆陆续续从其他厢房里,走出来四五个十几岁到三十几岁,道人打扮的人。这些人很快就聚拢在老道人和姜学柔的身边。没想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小道观,竟然还住了这么些人,看这些人的打扮,似乎也都没有民间弟子,而都是正式出家的道人了。

我这人也算是怂,一见人多了,就有点心虚。可是鲁班尺不拿回来,我就这么下山的话。将来还不得被同行耻笑死。于是我站着不说话了,就看着高道人怎么处理这件事。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姜学柔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还是嘴上回答了一声“是”,就慢吞吞走到我跟前,将我的鲁班尺还给了我。我收下鲁班尺后瞪了姜学柔一眼,然后转头对高道人说,原本此番上山,是为了跟贵门派知会商量一声,既然大家找了魂魄都不是为了做坏事,何不群策群力,互相协作。这样也能够更快一些。既然高前辈没有这个想法,就当我这一趟是出来散了散心吧,就不多做叨扰了,这就告辞。

说完我拱手行礼,就想要转身离开,毕竟这里七八个人。又是大晚上,又在这荒山坡上,如果人家真要对我做个什么,恐怕我也无力还手,所以还是趁早开溜的好。可是高道人则叫住我说,这位慈悲,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这山上无光,下山的路又比较险,恐有危险。如果不嫌弃我们云升宫设施简陋,不如就留宿一夜,明日天亮后再下山吧。

我心里有些心虚。害怕这一晚又多生事端。但是如果我当面拒绝的话,似乎当着高道人的一众弟子,又有点不给人脸面了。于是我寻思着要不然我晚上不要睡那么死,稍微清醒一点就行了。想必这个高道人我虽然还摸不透底细,可是从我上山后听他说的这一切来看,这人似乎还不像是乱来的人。从头到尾对于他们师门寻找巫王魂魄,以及找来何用的对话来看,也和最初姜学柔被我们抓住的时候,说的内容是一样的。假如这当中姜学柔和高道人任何一个人有撒谎的话,也实在不必在我面前这么表演一通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行礼谢过。高道人的几个弟子就立刻忙里忙外地去给我收拾厢房去了。而当姜学柔正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高道人呵斥道。谁让你走的,你给我站住,说清楚,为什么要偷拿别人的东西。

姜学柔看上去可怜巴巴地,他本就瘦小,这会儿在夜色中低着头,看上去别提多造孽了。他轻声说道,我也没有想专门拿他的那把尺子,而只是别的东西看上去似乎都不晓得怎么用,唯独这尺子做得还算精致,顺手就拿了。倒也不是故意要偷盗,只是想让他着急而已。

听姜学柔这么说,我苦笑道,除了那天你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我扑倒了你,毕竟那时候互相不认识,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在那之后,我可是一直对你以礼相待。没有冒犯到你吧,你怎么就这么坑我呢?姜学柔白了我一眼说,谁让你们抢了我的先机,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找到魂魄封印的人呢!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给你道歉不就完了吗,之前悄悄拿走了你的东西。对不起!

尽管他嘴上在道歉,可是却似乎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这样的道歉是非常没有诚意的。我本来想想也算了,既然东西找回来了,事情也说清楚了,男子汉大丈夫的,也不差这么一句抱歉的话。可是高道人似乎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姜学柔是行迹败露才会认错,且不是真心实意的,一下子又生气了,大声训斥道,你做错了事情还不知悔改,你是想要把这件事传出去。丢尽我全宗云升宫的脸面吗!

我赶紧说道,高前辈放心吧,这件事不会传出去的,起码我自己不会拿出去说的。这位姜兄已经知错了,就算了吧。可是高道人不依不挠地说,这位慈悲。这是我云升宫教训徒弟,请你不必多说。今日之事既然小徒没有否认,说明就如你所说,是他有错在先。刚才这位慈悲已经说尊师已经仙去,很是遗憾,否则我高道士。定当押着劣徒,亲自上门负荆请罪去。

我连连摆手说道,高前辈你真是言重了,这位姜兄也许就是一时兴起,也别无什么坏心肠,只要知错能改就行,您这样客气,反而叫我这个晚辈有点下不来台了。

说完之后,我看着高道人,那意思是算了不用这么严厉,都是小事。我难道不是上山来讨说法的吗?怎么颠来倒去的,我竟然开始为偷我东西的人说起情来了。我直到今日也没有想明白,这中间的关系,是怎么在高道人几句短短的话当中完全相反地扭转了过来。

高道人听我这么说,于是也没有再继续责骂,只是对着姜学柔的脑瓜子指了指说,今晚你别睡觉了,给我去树底下跪着,直到这位慈悲同意你起身,你才能起身!

第四十六章 .罗汉松前

说罢,高道人拂袖而去,留下姜学柔在那里嘟着嘴赌气,以及我的一脸懵逼。

现在可怎么是好,我和姜学柔都是道门的人,又算得上是同辈,这种跪地似乎有违规矩啊,而且还要我叫他起来才能起来,这不是摆明了把我拉下坑吗?

姜学柔赌了一阵气候,就自己跑到偏殿边上的一棵大树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这眼下刚刚过了新年,天气还非常寒冷,山上的气温就比山下更加低了,大晚上的穿得这么少在户外跪着,还真算得上是严惩了。眼看姜学柔默默的跪下,我杵在那儿也有些尴尬,于是就走到他的身边,对他说道。算了算了,既然东西还回来了就没事了。别跪了起来吧,就算是我让你起来的。

姜学柔不理我,继续面朝着偏殿的方向跪着。我有点着急了,于是说道,我说小兄弟,这事你也不能怪我,不管从哪个角度,我都没做错什么。咱们寻找东西,也要讲个先来后到,我们先找到,你要加入也只能按我们的法子来。这个规矩你应该是懂得的。但是你不辞而别也就算了,拿了我的东西,我来讨回,你能说我做错了吗?

他依旧不理睬,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多看我一眼都会心烦似的。我也词穷了,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就站在树底下,默默点燃了一支烟。刚点上,姜学柔却开口了,他说道,我们这是清净地。又都是木结构的屋子,请你别在这儿吞云吐雾,要抽烟,自己到外头抽去!

于是我无奈地踩灭了刚抽了一口的烟,然后对他说,你肯说话了啊?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他不理我,我又问道,原来你叫松子啊?怎么着名字跟个小动物似的,你早前跟我们说你叫姜学柔,到底是真名字还是假名字?

在这个行业里,常常会为了图方便和保护自身,用到一些假名字,这是非常常见的现象,于是我才有此一问。原本我以为我这句话依旧不会得到回应,谁知道他依旧闭着眼,但是却开口说道,你知道我师父为什么要在这棵树下跪着吗?我摇摇头,但很快意识到他闭着眼睛,于是才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说,当初我十几岁的时候,来到这里拜师,就是在这棵树下跪了一夜。我说怎么你拜师听上去这么惨啊,这山上的道士本来就少。你师父为什么不肯收你,这可是弘扬道法的好机会啊,而且你那么聪明,竟然可以直接略过我们先前破掉的八门奇阵,直接钻到阵心的部分。

他说道,师父一开始本来是不想收我的。可是我不甘心,于是就赌气在这里跪了一夜。你有没有察觉到,这棵树有什么不同之处?听他这么说,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这棵大树。原本一开始还没发现什么不同之处,但是细看之下,竟然发现这棵树比道观里的其他树长得都更高,且即便在寒冬里,也依旧青翠挺拔。地上掉落的些许小松果,说明它是一颗松树。

于是我回答道,这棵树比周围的树长得都好,而且在这个季节当中,其他树叶子都掉光了。唯独这一棵却不掉,是这样吗?姜学柔微微一笑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这是一棵罗汉松,这山上虽然有很多松树,但是这一棵,却是整座山唯一的一株罗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