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正是大毛。

第二十九章 .破窗而入

听到大毛的声音,我心里猛地一惊。没想到这小子迟迟没有出来,竟然是被抓住了。但是我深知大毛的本领,假如就这么一两个人的话,大毛随随便便迷个眼,也能把对方给耍得团团转。而大毛却没有这么做,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受制于人,他和我一样在这里都算是生人,但不一样之处在于他有软肋,就是这个傻姑娘。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故意让自己被抓,好让这些男人将他带来见这个幕后主使者。

可眼下看来,第二种可能性实在不大,因为大毛并不知道对方在带走了甲玛聃之后还会折返回去,更加不确定这些人会做什么。如果真是一群特务分子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在把大毛带出竹林子的时候就一枪给崩了。而大毛本应该在那群人带走甲玛聃之后,就紧跟着出来的,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想必是想在走的时候,带上那个傻姑娘,可能中途出了一点什么变故,导致他拖延了时间,以至于最后被抓。

大毛是我很好的小兄弟,我绝不可能就这么丢下他在这里不管。我迅速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从当下的位置跑去县城报案。到那些警察过来所需要的时间,发现这个时间里,也许大毛和这个傻姑娘会凶多吉少。而刚刚那个男人一句带着调侃的话说道“鸳鸯”二字,其实是在讽刺大毛,这说明连这个男人都察觉到大毛对傻姑娘有意思。人在被情感左右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大毛就是因为如此,从而变得被动。

经过计算之后,我发现我没有机会确保在我离开的时间里大毛会安然无恙。于是把心一横,决定留下来。于是我退缩到窗户底下,悄无声息的召唤出我的兵马,蓄势待发,打算待会儿如果这个男人起了杀心,我先让兵马救了人再说。

只听见那女的说道,你们可真是对儿苦鸳鸯啊,你这小毛孩子,还真以为我们会把这傻子扔在那儿不管了是吧?这傻子知道太多事情,就算是个傻子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倒好,你们想远走高飞没走成,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来。你这臭小子,你还真当我们这么糊涂,连你们进了屋子我们都不知道吧?这傻子只要给她一点糖吃,就什么话都交代了,你们天天翻屋子进去私会的事情,我们可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想着事情没能完成,也就不要打草惊蛇,反正她是个傻子。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可是没办法,你和她一样,知道的事情太多,今儿你是无论如何都很难从这屋子里再走出去了。

看样子这女人知道的情况也不尽然。因为头一天从房顶翻进去是我带的头,而我也并不是为了跟这个傻姑娘私会。那间屋子,从头到尾我也就只去过那么一次而已,到后来大毛每次进去究竟是不是私会,我也的确不得而知。这么看来,他们虽然知道了我们翻墙的事,但未必知道我本人也参与其中,甚至只是把大毛当做知道这件事的其中一个人而已,也并不知道大毛打从一开始就和我一样是打定了主意来坏事儿的。

大毛没有说话,屋子里只传来那傻姑娘哭喊的声音。因为自打见到这个傻姑娘开始,我就觉得她虽然傻但却是个快乐的傻瓜,还从没看到过她这么哭喊,难道说是大毛的真情也算是融化了傻子的心吗?看到大毛身陷危险,傻姑娘也为此焦急难过吗?

我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只能够透过那窗帘射出来朦胧的光线判断出里头人影的样子。那个不断扭动哭喊的就是傻姑娘,而大毛却站着一动不动,从人影的姿势来看,似乎两人都是被反绑住了手一样。只听见那个女人继续说道,你说,怎么发落他们,是找地方埋了,还是直接丢到河沟里?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冷静,就好像是杀人就好像眨眼那么简单一样。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这样冷血的女人和先前我见到她的时候,那一副和蔼可亲笑脸相迎跟傻姑娘说话的样子全然相反,同时我也确定了这些人身上一定是有枪的,否则不会随随便便就这样说话。在那个年代里,虽然国家在严格管控枪支弹药。但由于之前的动荡岁月,以至于很多民间兵工厂时期流传到社会上的枪支弹药,并没有被完全收缴。从他们出手的阔绰程度来看,花点钱买来一些枪支弹药,完全不是问题。

我心跳加速。一直在等待着那个男人的回应。因为他虽然先前和这个女人发生了一些争论,但是感觉得出,他始终还是那个最后发号施令的人。只听见他冷冷地说,杀了他那叫浪费子弹,既然是对鸳鸯。就放了回去吧,不过两个人都得拔了舌头,挑断手筋脚筋才行,免得将来用说的写的,把知道这些事给抖出来。不过那也无妨,谁会相信一个傻子的话?呵呵!

他的这句话,以一阵冷笑结束,却听得我背后发毛。此人之冷血,在现在看来甚至还有些变态了。正当我在考虑该怎么营救大毛运气好还能够救出傻姑娘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提高了声音对着门外喊道:来几个人!把他们俩带走废了!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我知道是外面的人得到命令之后准备进屋的声音。留给我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况且在这样的慌乱之下,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于是把心一横,想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毛是我兄弟,我既然知道了,就绝对不能坐视不管,于是我站起身子退后两步,把我的背心贴在屋子外的围墙上,然后猛一发力。用力跳起来,用我的右边肩膀撞向玻璃窗上看上去相对容易撞碎的地方。哗啦一声,原本就老旧的屋子,那玻璃窗应声而碎,而我用手护住自己的头脸。心里祈祷着不要被玻璃渣子给划伤。

这也是我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时候如果从正门闯进去的话,虽然我有办法控制住门口的几个男人,但是他们一定会发出警报,屋里的男人和女人就会知道。趁着这点时间,也许会对大毛和那个傻姑娘做出什么危害人命的事来,而我突然这么破窗而入的话,一来是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们至少会留出几秒钟的时间来做出反应。而来我此刻的位置撞入进去的话只需要两三步就能够立刻制住那个幕后神秘人,所谓擒贼先擒王,我若是能够控制住对方的话,说不定能够以此为要挟,来跟他们交换大毛和傻姑娘,只要我把大毛拉到身边,我们俩是肯定能够安然无恙从这里走出去的,除非对方朝着我们开枪,虽然是在郊区,也不至于这么胆大包天才对。

我算得上是孤注一掷。赌赢了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如果输了,大毛和傻姑娘的处境不会有所改变,反而会搭上我自己,白白给人送个大礼。不过我算是幸运的人。我在倒地后并没有扯跨那蓝色的窗帘布,而是直接一个侧滚翻就直奔那男人而且。在翻滚的同时我一下子从包里摸出了我的苗巫弯刀来,将刀弯的内侧对准了那个在翻滚中恍恍惚惚看到正在起身的男人,然后又我一下子跳起身子来,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抓着往后仰,这样就能够暴露出他的脖子,我的另一只手则直接抓了弯刀就冲着他的喉咙架了过去。

这一套动作,我觉得是我在感觉到危险后所激发的自己的潜能,否则不可能这么连贯,而且这当中也有比较大运气的成分在,所以当我把刀比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同时我也看到了他那正伸手到裤子口袋里,已经摸出了一半的一把解放军制式五四式手枪!我眼见得逞,那个女人被我刚才破窗而入的时候吓得尖叫了一声。而那几个正冲到门口的人,看到自己的老大被挟持,于是也着了急,其中一个更是直接掏出了一把匕首,跑到了大毛身后,用匕首的尖抵住大毛的脖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我别乱动,否则就杀了大毛,大家都捞不着好。

我为了让自己气势上占优,于是大声吼道,你们都他妈的别动,信不信我宰了他!我说话的语气凶神恶煞的,吓得被我挟持的那个男人连连说道,大家都别动,有话好好说!我虽然挟持了这个人,但是我的眼睛一直密切地观察着屋里其余的人,并未看清楚被我抓住的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于是我回答道,你们现在把人给我放了,等我们安全后,我就放了你们老大,否则老子这一刀下去,今天晚上你们恐怕要擦一晚上的地了!

其实我很少会这样说话,至少语气不是这种流里流气的感觉。不过当下情况紧急,我也只能把我想得到的够狠的话都说出来。就在这个时候,被我用刀勾住的那个人突然用吃惊且非常疑惑的语气说道,你…你是司徒?

奇怪了,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已经大名远扬到这地步了吗?于是我低头一看,这才看清了此人的相貌,我也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会是你!

第三十章 .重逢故人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用来形容人生的四大喜事。而当中的那一句“他乡遇故知”,通常用来形容遇到很久不曾见到的故人,以表心情欢快,雀跃感慨之情。

可是当我看清这个男人的时候,心里却没有半点欢快或雀跃,因为我从未想过他此刻的出现会和当下的环境相结合起来,所以更多的,是一种惊讶和不解。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此人是我从小到大的发小,幼时因为个头比较小,下排牙又有点龅,常常被取笑常常被欺负,我总是去帮他大家,我们一起上旧学学堂,一起背诵功课,一起跟先生斗智斗勇,一起调皮捣蛋,一起在戏台子前蹭戏听。他的父亲在出川抗日后就没能够再回来,母亲将他托付给他父亲的兄弟后就此改嫁,从此以后就不知去向。

是的,他就是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伙伴,地包天。他是这个世界上知道我最多秘密的人,同样我也是如此,在我十七岁那年机缘巧合之下拜了林其山为师后,因此联系会少了很多。但是那段日子我也常常会回去找二叔和地包天。我记得那段日子二叔摔断了腿,而二叔自己的孩子还很小。所以基本上都是地包天在照顾着二叔,后来地包天光荣参军,成了保家卫国的一员,头几年我们会偶尔有一些书信来往,到后来尤其是我被捕之后,为了不牵连更多人,慢慢也就失去了联系。

此番再次相遇,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我相信我和他一样,心中的惊讶,远远超过久别重逢的喜悦。因为我和他从小到大,友情出奇的好,我们甚至连一次架都没有打过,而此刻我却用一把大弯刀架住了他的脖子,手里还拽扯着他的头发,而他正要从裤兜当中摸出枪来打我。

地包天,怎么会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我也惊讶地问道,因为我和他已经差不多有十几年没有见面,这些年来我们都长大了,样子变化也不小,但是眉眼间的那股子熟悉感,还是让我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他给认了出来。

地包天听我这么问,也知道我已经认出了他,惊讶之余他对那个正在用匕首刺住大毛脖子的人说道,快!大家都把武器放下,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地包天果然已经是个“长官”,他这么一说,对方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但是却还是没有给大毛和傻姑娘松绑。接着那几个原本是来帮忙的男人就默默退到了一边,傻姑娘吓得哇哇大哭,大毛也是一阵脸色惨白,而那个站在一边的女人,此刻的表情却似乎比我们更加惊讶,显然她在我破窗而入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到了,而剧情转换的有点快。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见她张大了嘴巴,眼神来来回回在我和地包天的脸上扫视着。

可我依旧没有放下手上的刀,因为我此刻也蒙了,这是一种极致矛盾的感觉,因为我最好的朋友出现在最危险的环境里,偏偏还是我敌人的身份。一时之间,我不知所措。只听见地包天朝着站在一边的那几个男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不会有事的,这是我老兄弟了,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接着地包天朝着那个女人说道,你也出去,这儿没你什么事了。

那个女人从惊讶中抽离回来,然后说道,我不出去,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会认识。这当中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没告诉我的?可是她的这番话却被地包天粗暴的打断了,地包天大声冲着她喊道,快给我滚出去!有事儿等我以后再说!

看得出来,地包天的“官阶”毕竟更大,就算这个女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始终不敢违抗。于是那女人瞪了地包天一眼,然后转头看着我,用更加凶悍的眼神也瞪了我一眼之后,就带着那个几个男人离开了屋子。出门的时候,还重重地摔上了门。

如此一来,屋子里就只剩下四个人。我和地包天,大毛和傻姑娘。沉寂了一会儿后地包天笑着对我说道,兄弟,你就打算这样挟持着我吗?多难受,咱们放开了好好说行吗?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反应。地包天慢吞吞将那把五四式手枪从裤子口袋里摸了出来,然后丢到自己的脚边。手枪和地面撞击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咔嚓的声响,接着他缓缓地张开双手,意思是他身上已经没有别的武器,是时候咱们好好谈谈了。

我见状如此,于是松开了抓住他头发的手,但是刀还架在他的脖子上,弯下身子我捡起了那把手枪,我从来没有玩儿过枪,这东西拿给我搞不好还不如刀好使,可是我既然将它拿在手里,相当于地包天对我的威胁就小了许多。于是我这才慢慢将刀从他的脖子上移开,但我并没有把刀收进包里,而是提在手上,以防万一。

我一边注视着坐在一边的地包天,一边让大毛到我身边来,我眼神不敢从地包天身上移开,虽然那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哥们儿,但是此刻我却不得不深深的怀疑他。大毛走到我身边后,我用弯刀割断了反绑住他的绳子,然后让他去把傻姑娘松绑,我则慢吞吞走到了地包天的对面,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右手的弯刀横放在我的膝盖上。

看了我的这一系列动作,地包天露出微微一笑,看样子他也能够理解我此刻的怀疑,更多则是不解。于是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烟来,自己点上一根,然后丢给我一根,然后他起身到我跟前,给我点烟。我在他靠近我的时候,将手上的弯刀抵住了他的胸口,这是一个非常不友善的举动,尤其是对于我和他这样的老朋友来说,但是地包天似乎也理解,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我们还是把事情先说清楚之后再说。点上烟之后他回答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吐出一口烟,然后问我道,兄弟,这么些年不见,你可别来无恙啊,怎么这么好的兴致,搅合到这件事当中来了?

地包天在部队里锤炼过这么些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此刻说话谈吐,都显得非常沉稳老练。而既然他说我是在搅合,看样子他也没打算对我隐瞒。在我看来我是为了救我朋友,而在他看来,我的出现似乎就是在坏事儿了。于是我没有回答,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他,因为我知道刚才我那破窗而入的动作,足以让地包天想到我一定是在窗户外面听到了不少消息。所以也完全没有隐瞒我的必要了。见我不回答也不做声,地包天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既然我跟你说话你不愿意回答,那不如你来问我好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就算在有些地方,咱们的立场和角度不同。

他的言下之意,几乎承认了他和我立场的区别。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老百姓,但是我还是希望国泰民安的,从先前听到的地包天的那些言语。似乎是为了搞破坏而在进行的阴谋,更不要说他扬言要拔了大毛和傻姑娘的舌头,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消息外漏,而实际上大毛知道的情况和我是差不多的,若非我先前的偷听,我也根本不会联想到,地包天和这群人,其实是特务分子。

于是我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地包天道,你是不是反动派的特务?出乎意料的是,地包天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说。是。对于你们来说,我叫做特务,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我却不是,这只不过是理解上的不同而已。我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国家是哪里亏待了你?地包天说,没人亏待过我,只是我自己醒悟了,这些年我虽然身在部队,但是听闻和看见的东西都不少,这并不是我当初想要加入的那支军队,天下大乱,我们凡夫俗子无力扭转。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一些能够扭转这样情况的人,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大多数人的醒悟。

我自己也曾是这场浩劫当中的受害者,我也非常失望,甚至是痛心,可我从未想过要背叛。因为那已经是原则的问题,倘若我因为这样的挫折而背叛我的国家,那接纳我的人或者组织,又凭什么能够对一个背叛之人如此放心。地包天说道,在部队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些高层人物,虽非每个都足以扭转乾坤,但是若然这些人联手在一起,也并非没有可能。于是前几年我被秘密转运去了台湾,眼里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氛围了世界,我想要改变,这样的改变是可以救大多数人,我也愿意为此牺牲,就算因此有很多人不明不白地死了,也并非死得没有价值。

地包天说这番话的时候,非常冷静,几乎面不改色。这让我非常错愕。

第三十一章 .惊天阴谋

那一刻,我心里有种感觉,地包天也许是因为感受了一种新的生活环境之后,开始有些乐不思蜀了。于是我问他道,那后来呢,你是怎么跟这伙人混在一起的。地包天说,这就好像当年投身革命的感觉一样,觉得要改换一种新世界,那种激情是难以阻挡的。我哼了一声后说道,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怎么不直接留在那儿,放着资本主义的清福不享。回来找罪受是怎么的?

也许是听出来我口吻当中带着的嘲讽,地包天说道,孙文曾经学医,后弃医从政,因为学医只能救少数人,但是从政却能够救大多数人。我没有孙文先生那么伟大,只是有这样的机会的时候,我就义无反顾地回来了,也不必过多去管到底我们的上方是什么指导精神,我们只需要贯彻落实就好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虽然不会觉得此人无可救药,但还是会觉得他已经被迷惑的有点严重,甚至分不清真伪了。我们是从一个战乱了数十年的国家才逐渐走向了和平,于是每个人都非常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即便是日子有些穷困,但我们却不再过得提心吊胆,正如1949年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说的那样,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我们需要的只是比别人更多的时间而已,跌跌撞撞之中,我们免不了会走一些弯路,但方向却始终是在前进。吃了资本主义的救心丸,难道就真的能够短短时间内改变一切吗?

所以我对地包天的这番话,实在不敢苟同,因为他口中的“改变”,其实依旧是一个美好的许诺,这次被我撞破了他们的计谋,哪怕是没有撞破,他们真的制造了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动乱”,剩下的日子,也是同样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够改变的。

地包天指着大毛和那个傻姑娘说,这两位曾经都是我请过来帮我找东西的人,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们会互相认识罢了。因为早年间听说你被打倒后,就没了音讯,二叔和你叔父也都不知道躲到了哪里。问过当时你的那些邻居,说你自从出事之后,就杳无音信,当年那动荡的岁月,十有八九是没办法活出来的,我退伍之后还专门去寻找过你,但是都没人知道你的下落,我也无法知道你到底是死是活。

对照了一下时间,那个期间大概就是我去了武汉的那几年,恍如隔世,心里一阵唏嘘。于是我问地包天说,可是你既然是要做大事的人,为什么又要控制那三川鬼市,还放了一些虚假的消息出来,让整个市场的人都在帮你留意着那个鬼魂,你的用意究竟何在?先前我在窗户外边听到你说,要严讯逼供从女鬼的身上套取线索,这个线索如果会害到很多老百姓的话,我也决不能答应让你这么做,就算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也一定会阻止你。

这句话,相当于我是在跟地包天表态了。因为我算是个比较容易感情用事的人,我很担心自己会被他说动,从而酿出大祸。地包天说道,所谓的放出消息,其实都是利用这些人罢了。可是司徒兄弟,你可知道这件事本来还有别的方法可选,是我坚持要这么做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摇头,因为先前我在窗外偷听的时候,这也的确是我不解的地方之一,既然这些人财力和人力都具备,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制造动乱有很多种方式,这绝非最好的一种。地包天笑了笑说道,我当初选择用玄学的路子来做这件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你的关系。

说完地包天指了指我,那意思似乎是在说,虽然你并未直接参与,但是这件事和你早已脱不了干系一样。我有些不解,这关我什么事?我这次来存心就是给你来捣乱的。地包天说道,你还记得吗?当年我要去参军的那个晚上。咱们俩在医院一起照顾二叔的时候,我们说的那些话?我说我记得,我说将来你要是回来了没有营生可做,我就带着你一起干这行,一起生活。地包天说,那是他第一次和玄学的人物这么靠近。而这个人却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地包天告诉我,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比我厉害,我被欺负,也总是你帮我出头,你在我的心里,不仅仅是一个兄弟,一个大哥,更加是我一直都在模仿,都在想办法去超越的对象。

地包天指了指床头上的一叠书说道,这里的书籍,有差不多一大半,都是跟玄学有关系的书籍,不得不说,早在当年开始,你就已经在默默地影响我了。我这次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是因为我甚至这个行业的博大精深,并且现在相信这些的人很少,敬畏它们的人更加屈指可数,我若是从这个方面下手的话,会更加容易,更加不会被人察觉。

我问地包天,那个女鬼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又打算利用这些做什么?你刚才说过,你当我是大哥,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骗我,都是大实话,我希望你老实跟我说,若是陷得不深,大哥还能够再搭救你一把。

地包天笑了笑,那样的笑容仿佛是我还未看清事情的真相一般。如今我和他的说话算得上是心平气和,但本质还是在说服对方,既然有这样的说服,就意味着早已产生了分歧和矛盾。他接着对我说,因为这个女鬼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在她死去之前,就已经是她们家族这一派最后的传人,这个秘密不但掌握着这里龙脉的兴衰,更掌握着这里百姓的旦夕祸福。

他这么一说我当真是吃了一惊,他口中的“龙脉”是玄学风水里的一种说法,通常指的是山脉或者河流,因为其绵延不绝,蜿蜒曲折,好似一条长长的巨大的龙。古书有云,其龙脉者,石为其骨,土为其肉,木为其发,在风水学说里,龙脉是掌握了一方水土的气运兴衰,甚至能够决定一个国家或是民族的兴衰存亡。

我对于风水术,虽然懂得一些,但是大多只停留在皮毛阶段。毕竟现在的人很多都不相信这一套,所以深层次的东西就算是学了也很难用得上,除非是好像松子这样,喜欢阅读这类知识的人,我注重实战,也就草草学习了一下而已。但是如果真如地包天说的那样。这个他需要找到的秘密掌管着这里的兴衰的话,那可当真是万万不能被破坏,因为如果一旦被破坏,其后果,何止是动乱那么简单,有可能会将这个祸害延绵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久。

地包天将自己的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合拢托住了下巴,然后问我说,你可知道这四川最大的风水布局,在什么地方?我摇摇头,地包天看我不知道,于是用手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接着朝着中心指指点点,然后对我说道,就在这成都附近。要知道这里一直都是平原地区,这样的地方找寻龙脉从山脉入手,实在困难,于是只能找寻水脉。

地包天接着说道,想必你们在探寻那三川鬼市的时候,就已经对其来历做过一些调查,此三川,是指的除去川西后的川东、川南、川北三地而聚集。可“四川”这两个字当中的“川”字,从来却是指的“河流”之意。那就是说在这里有四条大江河,也就是四道大龙脉。主管着这里的繁荣和兴衰,分别是金沙江、岷江、嘉陵江、乌江。但是这真正最大的龙脉所在,就是这成都平原流域的“岷江”了。

岷江我当然知道,若非这条江的话,蜀中之地不会如此富饶。因为整个四川是一个盆地的地形,却因为四周高山耸立,中间一马平川,变成了四季分明,物产丰富的聚宝盆,其中岷江对于蜀中地带的繁荣来说,可谓是功不可没。地包天朝着门外的方向指了指说,你们也都看到了。三川鬼市的竹林外,有一条小小的河沟,这条河沟虽然涓涓细流,却从未干涸,本地人称它为“走马河”。千百年来,它始终都是这样的水量大小。不曾枯水,也不曾洪涝,其原因我也了解到,是因为在河道中心,也就是在这附近不远处的地方,被当做风水宝阵的一环,埋下了重要的宝贝,才能保得这一方千百年的平安。

我没吭声,心里在迅速消化着地包天的这些话,试图把他说的内容和我曾经在不同的地方了解到的一些野史杂闻联系在一起,看看有没有相关之处。

地包天接着说,我要找的,就是这个埋在河道中的东西,只要我能够将它打捞出来,这条河必然会洪涝大发,此地不再会有一座县城,而将变成一片汪洋,这里遭殃后,成都自然也难逃,我可以不动声色地从地图上抹去这两个城市和一大片地方,这效果,可不比制造动乱来得更加猛烈些吗?

说完地包天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得意,却让我心惊胆战。

第三十二章 .李冰风水

这个时候,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大毛,突然开口问道,你说的要找的那个东西,难道是《蜀王本纪》中记载的那个镇水神兽?

镇水神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而大毛自从被我松绑之后,就立刻解开了傻姑娘身上的绳子,接着他紧紧的搂住了傻姑娘,那爱惜之情难以言表,傻姑娘被先前的一幕吓得不轻,蜷缩着依偎在大毛的怀里,还不时地瑟瑟发抖。由于我一直跟地包天在说话,大毛在边上始终没有插嘴。直到这时候,却突然跟我说出“镇水神兽”四个字来。

而《蜀王本纪》这本书我倒是听说过,却从未有缘阅读,据说原本早已经失传,现存留下的,都是根据《史记》里的记载以及一些民间说法汇总而成,现在流传于市面上的,是一本明代的书籍,只是依旧沿用了其原作者杨雄的名字而已。听说这是一本传记的书,讲述了汉朝以前蜀地各个蜀王的事情。在四川地区,有一处遗迹叫做“三星堆”,解放之后国家投入发掘的力度一直非常巨大,这个遗迹考古出现的东西,佐证了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的源头本属同样一个文明的事实,而听说期间大量的考证工作,其参考的古本,除了《史记》之外,就是这本《蜀王本纪》。

据说三星堆的发掘中。最有代表性的发现之一,就是那面纵目青铜面具,其年代可远溯至商代,面具的眼睛和正常人的眼睛不一样,我们的眼睛是和脸几乎平行,并且是横向的。但是这个面具的眼睛却是纵向的,好像是在眼珠子里插了一根棍子,有些像是小时候咱们在河边摸的螃蟹。本来这样一个怪异的东西出土后,大家都不知所云,后来才在《蜀王本纪》中找到参考线索,原来是第一个在蜀地称王之人,名曰“蚕丛”,他的眼睛,就是如此生长。于是这个大难题因此迎刃而解,这尊青铜面具,也被学术地命名为“商铜蚕丛纵目面具”。

如此例子,在这几十年的发掘过程中,可谓数不胜数,由此也侧面作证了《蜀王本纪》这本书的真实性可谓之是极高。那么大毛提到这本书,说里边曾经描绘过所谓的“镇水神兽”,若是按照这个逻辑来推算的话,其真实度也应该是非常高才对。

大毛这句话一说,地包天立刻把目光望向了大毛,因为大毛一只手是搂着傻姑娘的,所以地包天的眼神当中,除了有对大毛知道这件事的赞许,也有对这堆苦鸳鸯的嘲笑。地包天的表情似乎是肯定了大毛的说法,他要找的,正是那所谓的“镇水神兽”。我虽然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单单从这么名字来看,也是非常容易理解的,顾名思义,就是用来镇住河流,不让其泛滥成灾之意。换句话说,这东西一旦被挖掘了出来,相当于就破坏了最早留在这里的这个风水宝阵。那么河流将会泛滥,最后的结果或许就好像地包天说的那样,这里不再有富饶的农田和繁华的小城,从而变成一片汪洋。

这些年经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对于以前那些我曾经听闻过的哪怕是神话故事,此刻也不敢全然不信了。加上我自己对所谓“神兽”的理解。其实在玄学来讲,的确有很玄妙的地方。例如我们的建筑物上,总是会在翘角的地方有一些神兽的雕像,其目的是用来镇宅。而在一些被发掘出来的古代墓葬里,也会在墓室里找到一些神兽的形象,其目的是用来镇墓。那么镇山川河流的神兽,为什么就不能有呢?

我意识到了地包天此举的野心,也预估到了若然这件事真的被他得逞的话,这里遭殃的何止这千千万万本地百姓,整个四川恐怕都气运不保,四川是中国人口第一大省,如果这个地方受灾。动一发而牵全身,恐怕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收拾得了的,而这段时间,相当于就给了我们的敌人机会。

于是我赶紧问地包天道,什么镇水神兽,你说仔细一点。地包天也算是兑现了他给我的承诺。只要我想知道的,而他也知道的内容,他就会不加隐藏地告诉我。他说道,司徒大哥,你听说过都江堰吗?我说那我当然听说过,所谓“问道青城山。拜水都江堰”,这么有名的水利工程我都没听说过,我还是不是四川人了?地包天呵呵笑着说,那你知道都江堰的修建者是谁吗?我说知道啊,难道不是李冰吗?

地包天说道,很好,那你可知道这个风水局,就叫做“李冰风水”吗?

这句话问到了我,我还的确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李冰曾经被秦昭王任命为蜀郡太守,专门来治理洪涝。立下了卓越的贡献,至今在他曾经治理水患的地方,都还有一座二王庙,供奉着他和他的儿子二郎。此处的二郎,则为道教神话当中的名将——二郎神。

也许很多人对二郎神的认识,都会将他和“杨戬”联系在一起,但实际上师父曾经跟我说过,那是因为封神故事里,二者形象太过相似,于是就索性变成了同一个人,也正因为如此,封神故事的真实性,就相对不容易站住脚得多了。事实上相传二郎神就是李冰的儿子,其在道教中的地位,也是“水神”之一。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立刻想到了二王庙里供奉的另外一人,也就是李冰,师父曾经告诉过我,这李冰也是一个精通道法的人,就连他在担任蜀郡太守的时候,曾经修建了无数个治理水患的水利工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这都江堰,而他修建这些的本心初衷,就是按照道教“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理念。将常年水患的地方修筑大坝引流分流,从此那些被分流的水,则不再祸害这一方水土,而灌溉出富饶的蜀中之地。

地包天说道,相传李冰在修筑好都江堰之后,曾命人打造了五头石犀,其中三头沉于灌江之中,剩余两头则远送成都,具体埋在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这两头的下落,但是我们有消息,这郫县距离成都也就数十公里,听闻那两头当中的其中一头,就沉在了郫县附近的江中。可是这郫县附近有好几条小江,具体是那一条却没人知道,于是我们又打听到曾经有一派传人,是专修李冰风水术的,可是这个派别早在解放前就随着一场清理运动,彻底消失在江湖当中。我们打听到最后一个死去的传人,其失望地点。就在这“走马河”的流域当中,据称当时来这里是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去那三川鬼市收买鬼魂,其二就是检查这五头石犀之一是否完好。

地包天说,这个女人,就是那个脑袋中了一枪的绿色旗袍女人。她死亡的地方,就是三川鬼市,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的亡魂始终滞留,一来是那片竹林不知道为什么成了一个隔绝阴阳的地方,除非有人牵引带走,否则是在里面的人是绝对无法超生的。二来这竹林就挨着“走马河”,于是我们猜测这走马河就是其中一头石犀的埋藏地点,这也成了牵制这个女鬼,让她无法离开的原因之一。

我听得浑身冒汗,虽然地包天并非是玄门中人,甚至这些日子以来我所见到的那些男人女人们,但凡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没有一个懂得玄术的。可是地包天的分析却头头是道,在我这样的专业人士听来,也几乎毫无破绽。只是这地方我第一次来,我也亲眼看到了这个小河沟,明明就这么浅的水,恐怕是没办法沉下一头巨大的石犀吧,更何况这么小的河沟,只要确定了是在这里,那么直接开挖就是,无非就是早晚的问题,但是终归是能够挖到的。

地包天听了之后笑着说,那可不一定。要知道这走马河就是都江堰的分流之一,全长有一百八十多里,这样挖下去,恐怕是没个头,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这个女鬼,从它那里寻找准确的位置。

于是我这才明白了,起初我只认为这是一个预谋的动乱,可现在看来,动乱反而是最弱的一环,这场挖掘一旦开展,不但整个四川的百姓都因此遭殃,全国恐怕都会受到牵连。

于是我站起身来对地包天时候。兄弟,趁着现在还没有犯下大错,就此放手吧,有些事你是不能做的,这样下去会死很多人的。地包天也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自己的裤兜里。然后对我说,司徒大哥,现在劝我,有些晚了。我早已经决定这样做,我已经没有牵挂,如果能够用我们这群人的牺牲换来大家的觉醒,那样也是值得的,我也算是死得其所。

我一下子生气了,怒道,什么叫觉醒?我看你他妈就是被洗脑了,要是你二叔现在在这里,还不得把你给揍出屎来!我今天既然知道,就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这么做!

地包天伸手揉了揉鼻子,然后说道,司徒大哥,话我该说在明处,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告诉你吧,知道这件事的人,包括你们在内,一个都走不掉。

第三十三章 .兄弟反目

地包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和先前那种老友重逢的会意微笑几乎没有差别,可是正因为这句话这么平稳地说出来,却让我感觉到一阵凉意。或许真如他说的那样,我是他口中那一部分“未觉醒”的人,或许他也正如我说的那样,因为从一个相对愚昧的环境去感受了一下外面的世界,于是此刻已经分不清现实,起码是我们国内的现实。

所以当我听到地包天的这句话之后,我忍不住手上用力,抓紧了手中的弯刀。我并不是杀人犯,那柄弯刀的主要作用是用来砍杀鬼魂而不是活人的,所以此刻它是我身上唯一能够用来要挟对方的武器,而要挟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地包天,这个我曾经多年的兄弟。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确,既然今天我们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就没有办法全身而退。我们无非有两个选择,一是顺应他和他的上级,甚至出力来帮助地包天寻找那一尊镇水神兽。二则更加简单,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或许在结束了这场交谈之后。就是我们跟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了。

我肯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即便是为了委曲求全,我也不可能对这样的势力低头。我和地包天一样,都出生在中国最混乱的年代,但是在我们开始有分辨能力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解放天一片红了。所以我们也算得上是思想根正苗红的一代,这种背弃自己国家的事,我是宁可死也不会做的。那么我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而显然我也不会轻易就范,就算是最终不敌,我也要给他们制造点大麻烦才行。地包天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我的个性他最是清楚,好在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改变,而他,却变得不再是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

想到从前,我稍微有些心软。毕竟当我有一天回想我的一生的时候。地包天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位置。于是我开口对地包天说,兄弟,我这时候还在叫你兄弟,是劝你迷途知返,别再执迷不悟。如今虽然世风不算好,可咱们不能忘本,如果没有国家,也就没有你我现在的一切。当年你参军入伍,为的不就是保家卫国吗?如今你却成了我们阶级敌人棋子,这件事若是让你死去的父亲知道了,他会作何感想?将来有一天二叔知道自己的侄子变成了这样,你要他的余生在别人怎样的眼神下渡过?

我开始打一些感情牌,意在让地包天多想想自己的家人,但是当我说完这些话之后,我也知道那是徒劳的,因为劝诫的方式永远只适合于那些心中还尚存理智之人,而地包天那面带微笑的表情和冷漠的内心,恐怕并不是我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够改变的。我也试图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与他互换位置去思考,俗话说,弦拉开了就没有回头箭,而我也深刻的知道,犹豫不决的后果。所以我也知道,换成我是地包天,此刻恐怕也是回不来头了。

地包天听到我说完这番话,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对我说道,我做的这件事。就算是失败,也抱了必死的决心,我以为我们兄弟俩这辈子,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可是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重逢,也算是了却了我心头的一桩遗憾,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二叔虽然对我好像亲生儿子,但我仍然过得非常孤独。幸好小时候还有你一直照顾我,可惜到头来,咱们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地包天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司徒大哥,你也别劝我了,如果这就是咱俩兄弟情的归宿,咱们也改变不了了。你是个信命的人,那就从了命吧。

我心寒之极,悲哀中透着无可奈何。于是我抓着弯刀站了起来,然后把弯刀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口袋里还有刚才我从地包天手上缴来的那把手枪。接着我把双手放进了裤兜里,对地包天说道,那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多说了。从小到大你都是最清楚我脾性的人,我现在就要带着这傻姑娘和我小兄弟走出去,如果你拦得住我,你就来试试看。只要我离开了这个院子,我可以跟你保证,你的那些阴谋诡计,一个也无法得逞,不仅如此,你们这群人的下场一定是好不了的。换了从前,我可能还会救你一把,但是如今看来,似乎是没这个必要了,就算我想救你,你也未必会领情了。

我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把插在裤兜里的手默默地捏好了手决,说完之后就立刻在心中默念咒文,打算召唤兵马。因为眼下的情况毫无疑问地包天是会动手对付我们三个了,我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且在心灰意冷的时候,我也无法念及兄弟情分,此刻我反而想要亲手了结了地包天,这样也算是为国家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此刻的我可以断定,在场的所有人当中,除了我和大毛是玄门中人之外。其他人一律不懂玄术。起初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一直躲躲闪闪,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单凭我的这点手艺,带着大毛和傻姑娘离开这个地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我决定不再留情,不管等下来阻拦我们的是地包天还是外头那些打手帮凶,甚至包括那个女人,无论是谁,我都一律不再手下留情,任由兵马自行发挥。

可是奇怪的是,当我召唤兵马的时候,它们却刚刚被放出来,又立刻钻了回去,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五猖兵马为了能够早日超脱,肯定是会按照我的命令办事,但是这刚刚出来又往回钻,那天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于是我再度试了几次,却每次都是如此,这让我感到非常奇怪,所谓相由心生,也许我心中的疑惑在此刻却表现在了脸上,巧合的是,每次我放出兵马。地包天的脸上就会出现一丝诡异的微笑,就好像是洞察了一切,早就有所防范一般。

我开始有点惊恐,忍不住开始打量起这屋内的环境起来,可目光所及之处,却感觉不到任何异常,而地包天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这让我更加搞不懂。兵马是此刻我唯一能够用来保护我自己的手段,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蛮力了,因为对付鬼魂我或许还有咒语和符咒。对付活人,除了兵马之外我没有优势。这个时候,地包天伸手指了指我插在裤兜里的手,然后问道,司徒大哥,你刚刚是不是在放什么鬼怪出来呀?

我不说话。心里焦急,接着一次一次地释放兵马,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地包天接着说,你认为我为什么不去鬼市上亲自和刚才那个师傅交易鬼魂?是因为我也害怕,但是在这间屋子里,我却并不害怕,住进来之前,就早已请人来处理过房子,无论是什么鬼怪玄法,在这里一律都不起作用。我心里一惊,但是并不愿意相信,情急之下我把眼神望向大毛,他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搂着瑟瑟发抖的傻姑娘。我看着大毛的意思,是让他赶紧也想点招数,哪怕就是给地包天迷个眼,我也好立刻冲上去故技重施,要挟着他走出去,多年的兄弟却在一朝撕破脸皮,我也没有退路,只能够一撕到底。

可是大毛的眼神非常绝望,和我四目相接的时候,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把脸贴在了傻姑娘的头顶上。我因为着急一下子发火了,冲着大毛喊道,臭小子你傻站着干嘛呢?这是你谈情说爱的地方吗?你赶紧做点什么咱们好走出去啊!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难掩心里的焦急,几乎是咆哮着说的。大毛却淡淡的对我说道,山空哥,没用的,这里的墙壁上,几乎涂满了各种各样的咒文,这屋子就好像是一个笼子一样,任何玄术都施展不出来的。

大毛的天眼能够看到的范围远远超过我,如果真如他说的那样,那在这间屋子里。我们就只能够受制于人。可我环顾四周看了一下,却并未发现任何一个看得见的咒文。大毛告诉我,这些咒文都在发光,说明它是有效的,而你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画在这间屋子里的咒文,并非是用墨汁等东西画的,而是用一种类似蜘蛛等毒物的血液混合了兽骨灰涂抹上去的,在咒术当中,属于毒咒,你死我亡的那种。

这种咒术我当然听说过,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说来,地包天这次真是孤注一掷,甚至还为此请来了一个高人专门处理这间屋子了,难怪我的兵马一个也出不来。于是我伸手到包里摸出弯刀,再次朝着地包天冲了过去,虽然我包里有枪,可是我并不懂怎么使用,地包天是部队出来的人,一下子就能够识破我。

可就在我冲向他的时候,突然地包天以非常快的速度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腰后,迅速地拔出一把手枪,却没有对准我,而是朝着大毛和傻姑娘跟前的地下放了一枪,小小的屋子里突然一声啪的巨响,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赶紧站住了脚步,转头去看大毛,发现他们俩安然无恙,地上有一个被子弹撞击后,出现的弹痕。

地包天枪口依旧指着大毛和傻姑娘,眼睛却看着我,枪管里还冒着丝丝白烟,眼神里却满是冷漠和轻蔑。

第三十四章 .枪声之后

地包天冷冷的说,司徒大哥,你还是老样子,你会为了你关心的人放慢步调,人是够仗义了,可这也成了你的弱点,刚才我开枪的时候,你本来可以朝着我的脑袋砍杀过来,但是你却没有,因为你发现我的枪口并没有对准你,你犹豫了,这就是你最致命的弱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连这点情分都割舍不下的话,这场争斗当中,你注定是失败的那一个。

我还在刚才那一声枪声中没有回过神来,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枪,虽然大毛和傻姑娘都没有受伤。但是却被吓坏了,大毛睁大了眼睛和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傻姑娘吓得哇哇大哭,那巨大的哭声在这狭小的屋子里经过墙壁的回荡,显得更加凄厉。很明显。地包天这一枪是故意打的地面,以他一个职业军人的能力,在我冲过去的时候何止开一枪,就算连开两枪,爆了大毛和傻姑娘的头,恐怕我都还没能够冲到他跟前。

听见枪响之后。外头几乎所有人都进来了,屋子的门口顿时被挤了个水泄不通,这下子如果要逃走,恐怕只能从先前被我撞破的窗户里出去了,但是很显然,就算是脱身也只能我一个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保全大毛和傻姑娘了。

说得自私一点,其实傻姑娘的死活对于我来说影响并不大,毕竟也没什么交情,也就说过几句话而已。但是大毛我却不能放着不管,而大毛也不会不顾傻姑娘的死活,如此一来。我们三个人绑在一块儿,反而成了个累赘。

门外的人冲进来之后,几个男人迅速分开了大毛和傻姑娘,并反手扣住了他们的双手,虽然没有用绳子捆绑,但是大毛和傻姑娘还是变成和刚才一样,无法挣脱了。在这个屋子里玄术派不上用场,我和大毛互相牵制着彼此,反而变成了被动的一方。而那个女人自打冲进屋子以后,就拔出一把非常短的枪指着我,眼神警惕地望着地包天,仿佛是在等他的命令一样。

霎那之间,屋里一片安静,我耳朵还因为刚才那一声枪响而嗡嗡作响,抓住弯刀的手也在绝望之下开始瑟瑟发抖,我咬着牙齿,心里竟然因为极度无助,差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地包天看大毛二人都被制住了,于是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枪,接着对那个拿枪指着我的女人说,把枪放下,三个人都绑了吧,就关在这屋子里。

女人着急地说,你别闹了好吗?我知道这是你好朋友。可是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夜长梦多,还是早点解决了吧。地包天叹气一口说,这里是郊区,周围也没什么人家,放了一枪在别人听起来就跟放了个鞭炮似的。不会有事的。他们肯定早晚都要处理,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徇个私,再给我这大哥一次机会,等我们挖到了那头石犀,如果他们还是不肯归顺,再杀不迟。

我心里除了有些无奈和绝望之外,更多的,则是因为地包天的冷漠无情,我为我这兄弟变成这样,而感到非常悲哀。几个男人走了过来,一下子夺下了我手上的弯刀和我的挎包。接着把我的手朝着背后一扣,然后用绳子将我的肩膀和手一起捆在了一起,这一幕,就有些像当初我被批斗的时候的样子,区别只在于我此刻并没有戴什么高帽子,胸口也没有挂着表明我反动身份的大字牌。于是在他们抢走我的弯刀和挎包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做出反抗和挣扎。

将我们三人绑好之后,其中一个男人翻了翻我的包,把那把我放在包里的手枪拿了出来,递给了地包天。地包天拉了一下枪栓,好像是将子弹退出来一样,接着把枪重新揣回到自己的裤兜里面。接着地包天走到我的身边。从边上拉来了一根凳子,轻轻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接着他蹲到我身边对我说道,司徒大哥,时间不多了,你也好好想想吧,有些事一定得有人去做,这叫做先驱,咱们过惯了坐享其成的日子,也是时候做出一点奉献了。

我已经无力反驳,因为地包天此刻的逻辑已经完全被洗脑,他认同的真理仅仅是他心里的那一条罢了,我也深知无论我此刻说什么,都绝对无法扭转他。于是我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我甚至把头转向了另外一侧,然后闭上眼不去看他。

只听见地包天对那个女人说,你去帮我把隔壁的屋子收拾收拾,今晚上我就睡在隔壁,还有,你联系的那个师傅到底什么时候来?女人说,听说已经在成都接到了,现在天色晚了,估计他们要住宿一晚才会过来,估计怎么着也得明天中午了吧。地包天说道。那好,咱们就等到他来了,把这女鬼掌握的消息给套取出来,剩下的,该动工挖土,那就动工挖土吧。

听地包天的口气,这件事他自己是不会做的,要从女鬼身上找到线索,还必须有一个师傅来帮忙才行。我心里一点都不怪那个师傅,因为他未必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如果知道了,恐怕下场也会和我们一样,连我和地包天多年的兄弟他都能够下得去手,更不要提那些旁人了。

于是当天晚上,地包天等到那个女人收拾好了边上的屋子,就带着我的挎包,还有那个女鬼的竹牌子离开了屋子,在我们这间屋子里面,就只留下了一个男人看坐在屋里看守着我们。大毛看上去很是沮丧,即便是此时此刻,他也始终让傻姑娘偎依在他的肩膀上,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很是心酸,要知道一个人一生是很难找到一个愿意一直相伴的人。且不论对方是聪明还是傻瓜,这都是大毛自己的选择。可惜的是当大毛刚刚才做出选择的时候,却好像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证明这一切了。

而傻姑娘好像是惊吓过度,这会儿反而不哭了,而是每隔几秒抽噎一下,就好像先前是哭狠了还没缓过劲儿来一样,倒在大毛的肩膀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都说傻子的一生是快乐的一生,因为他们可谓无欲无求,但是原本应该糊里糊涂却快快乐乐过完一生的傻姑娘,却因为卷入了这样一个事件里。到了此刻心中留下这段不好的记忆。

那个看守我们的男人目光一直在我和大毛身上晃来晃去,一点也没有走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军队生涯让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此刻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一只苍蝇,只怕是也难以逃过他的双眼。不过我还是打算一试。因为这间屋子可以让我们施展不出玄术,但是只要我能够跨出这个屋子一步,我就能立刻收拾了在场所有人,当然,只要我不被枪打中的话。

于是我对男人喊道,喂,有尿壶吗?我要撒尿。我直接就说是尿壶,因为我相信他是肯定不会带我出门去撒尿的,我也并非是真的尿急,而是希望趁着他去拿尿壶的这个时间里,我好迅速把刚才被我撞破的窗子而留在地上的玻璃碎片想法子抓一片在手里,虽然我的手是被反绑住的,但是主要我一个打滚就能够抓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只要我不让对方看到我的手,我就能够想法子割开绳子。

而我之所以这么确定地要尿壶,是因为我太了解地包天的性格。在我闯入之前,很显然这个屋子是地包天居住的地方,而放眼望去也没有别的屋子可以当做茅房,地包天从小就是一个有着些许洁癖的人,早年上学堂的时候,他就觉得先生家里的茅房很脏很臭,每天即便是憋着,也要把屎尿憋回家再方便,因为他的洁癖,先生还曾经用了一句话来形容他,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为这件事我曾经取笑了地包天很长时间。而地包天那时候就住在二叔家里,二叔家我也是常去的,一般来讲那个时候都会觉得晚上出去上茅房会很冷还有蚊子,还得走这么一段路,一来一回估计瞌睡也醒了,所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准备夜壶。但是地包天却死活不愿意,因为他说心里想着夜壶在床底下,就会觉得很臭,然后彻夜无法入睡,索性就不要了。要么就自己出门去解决,要么就憋到天亮。

所以我知道,这间屋子里,可以有任何东西,但是绝对没有尿壶。除非这些年在部队里已经让地包天彻底改变了这个习惯。

果真那男人听见我说要撒尿的时候,没有搭理我,看了我一眼就把眼神挪开了。当时我们已经被关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手脚都有些麻了,我们都如此,那看守我们的男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他会认为这是个让他活动下手脚的机会。可是他却好像完全没听见我这句话一样,对我的要求不理不睬。

于是我又对他说道,喂,跟你说话呢,我要撒尿,请你给我拿个尿壶来!我刻意把“请”字加重了语气,以免太不客气,也向他表达我却是有些内急。

第三十五章 .巧计逃脱

听到我第二次要求,那个男人冷冰冰地说,忍着,忍不住,就尿裤子里。我哼了一声说大哥你没搞错吧,我这把岁数的人了你让我尿裤子里?纳粹党法西斯主义也没没剥夺犹太人人拉屎撒尿的权利啊!

男人转过头去不理我,于是我补充说道,这人有三急,你这样是虐待俘虏,再说了,我手都被反绑住了,撒尿的时候你全程看着我就行了,我光着屁股还能把你怎么样吗?男人依旧不理我,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于是我有些着急地说道,那我跟你说,我要是真的尿裤子里了,我一定要湿着裆朝着你身上凑,你别当我不敢啊。如果真那样了我一定弄你一身都是尿!

我也算是没出息,此刻竟然用尿去威胁别人。

眼见那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于是我对他说道,你们老大和我是发小,我和他虽然不对路子,再大的矛盾他也不会不让我们撒尿的。你这是虐待人,与其这样你还不如直接给咱们一人一枪算了,否则我要是真尿裤子里了,每天我见到你们老大的时候,把这事情跟他一说,你看看你遭不遭殃!

地包天说得对。当要牵制别人的时候,最好就是挑选别人最忌惮的地方下手。果然在我这句话一说,男人似乎是考虑了一下,觉得就算自己是奉命看守,若是真让我尿了裤子然后胡言乱语一番,自己恐怕还是不好交差,起码会挨顿骂吧。于是他一言不发地从我们面前站起身来,开始趴着身子在床底下寻找着尿壶。

从男人的背影和撅起来的屁股,以及找寻的时间来看,我确定了这床底下没有尿壶。果然男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于是开始在屋子里各个角落当中寻找,边寻很久也依旧没有。我则在一边催促着。哥们儿你能快点吗,水火不留情啊,快憋不住了。越是我的催促让他也有些着急,他不耐烦地说道,你再忍忍,这里没有尿壶!

我站起身来说,那你帮我把裤子解开,然后帮我扶着,我就尿在地上得了!这只是我欲擒故纵的一招,我故作焦急的样子只是为了让对方更加焦急而已,这些当过兵的人,脑筋过于忠诚,怎么可能是我这种江湖术士的对手。男人犹豫了一下,大概是不愿意“扶”着我撒尿,于是有点气急败坏地说,你再忍忍啊,我去外头给你找个罐子来。我说好你快去,我知道你收到的命令是不让我们离开屋子,我不难为你,否则早就让你带我去外头撒尿了。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然后反手关上并拉扯了几下,大概是怕我趁着这期间就溜出屋子。而很显然此人跟着地包天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否则他是不会知道这外头有瓦罐的。

我瞅准了他关上门的那一刻。立刻朝着先前被我撞碎的玻璃窗一个侧滚翻就倒了过去,将我的背部在地上蹭着,然后两只手在极其有限的活动范围内,好不容易摸到了一块三角形的碎玻璃,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我捏到玻璃的时候,一下子不小心手就被割了一下,隐隐生疼,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但是我却因此确定这块玻璃渣子比较锋利,完全足够我割断绳子。

趁着男人出去给我找罐子还没回来,我一下子跪着站起身来,然后跑到先前的凳子上坐下,尽可能保持着和先前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同样的姿势,而这一幕都被在一旁的大毛看在了眼里,从大毛那充满期待的眼神里我察觉到,他也感觉到了一线希望。于是我压低声音对大毛说。等一下看我的眼神行事!大毛点点头,这个时候门吱嘎一声响了,是那个男人带着瓦罐回来了,大毛立刻把头重新靠在傻姑娘的头顶,表情也恢复到起初那种沮丧至极的样子。傻姑娘倒是心大,发生了这些事。竟然还能够呼呼大睡。

男人进屋的时候先看了我和大毛一眼,大概是在观察我们有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发现我们的状态没有改变,于是也稍微放心了一点。我装出一副很尿急的模样站起身来,趁着扭动身子的动作,把那片玻璃夹在了我两只手的手掌之中。男人帮我解下裤子,我心想反正傻姑娘此刻睡着了也看不见。就算看见了她是个傻瓜又能有什么要紧的,于是就伸进瓦罐子里,开始撒起尿来。

在我尿完之后,男人一脸嫌弃地帮我穿上裤子,然后把我按到了椅子上,接着用两个指头提着瓦罐,就开门放到了门口。接着一边坐回到自己起初的位置,一边用手绢不停地擦手。眼看我的计谋已经得逞了一半,心里还是有些兴奋的。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我非常小心翼翼且动作缓慢地把那片玻璃拿了出来,开始一点点的用锋利的一侧开始割绳子。由于看不见,加上反手使不上力,这期间花了我很长时间,好几次还不小心割到了自己,可是当下的情况,我也只能够忍着,这个过程持续了非常长的时间,等到我割断绳子的时候,手上的束缚感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我轻轻用力试了试,发现可以很容易就挣脱,但是我还是没动,眼睛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那个男人。

当下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是半夜接近两点,四周围都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一个长期熬夜的人,这个时间段是很容易打瞌睡的,男人虽然一直在硬撑着,但是还是连续打了好几个呵欠。我微微转头,看了大毛一眼,这小子自从知道我要割断绳子以后,就一直打着精神在等我的眼神,我趁着男人不注意,朝着大毛微微点头,然后挤了挤自己的眉毛。

我和大毛之间还是很有默契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用意。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但是还是用一种装着很沙哑的语气对男人说道,这位大哥,能不能给我弄点水,然后也给我个瓦罐儿,我也想喝水撒尿了。男人看上去有点不耐烦,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我们为什么这么多事,而且也懊恼自己为什么摊上了这么个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