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将纸张分发了下去,密码组成员每人一张,纸上只有非常简单的一串数字:“54864644834396852494269653”。
韩旌接到了一张,微微皱眉看着纸上的数字。
别人忙着推算数字之间的逻辑或规则,他却凝视着数字的颜色:“为什么是蓝色?”
白纸上的数字打印出来的颜色是一种浅蓝色,近似天空的颜色,并不是打印机默认的黑色。
秃头露出一丝笑容:“李警官发出去的时候,根据他发信息的对象,自动设定的颜色。”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收到信息的账号叫作‘我的苦瓜’,没有填写具体信息,在李警官发出去数字串之后,对方自动回复了一句‘他已经死了’。”
“自动回复?账号的主人是谁?”胡紫莓很疑惑,“看到李警官发来奇怪的字串,他没有再回复?”
“没有。”秃头说,“这个账号是用手机号注册的,但在两年前这个手机号的主人已经去世,根据我们的调查,是一位六十一岁的老人,姓赵,叫赵少滨。”
“李警官给一个已经去世两年的老人发微信?”胡紫莓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干什么?他认识那位老人吗?”
秃头看了她一眼,又敲了敲桌面:“根据调查,李警官和这位赵少滨老人生前并没有太多交集,只是赵少滨老人这个手机号的话费一直是李警官在代缴,而赵少滨老人并不会使用微信。”
“所以这个手机号其实是受害的李警官在交钱?难道微信也是他注册的?”胡紫莓反应很快,“那么平时谁在使用这个微信?李警官的朋友?赵少滨老人的亲戚?”
“问题是——”秃头说,“这个微信除了自动回复一句‘他已经死了’之外,没有发出过任何信息。而且它的好友也只有李警官一个。”
这句话说出来,密码组组员都震惊了,胡紫莓诧异地问:“难道李警官用赵少滨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微信,专门用来给他自己发一句‘他已经死了’?”
“根据侩安市警方的调查,的确是这样。”秃头说,“受害的李警官使用赵少滨的手机号注册微信,即使在赵少滨死后也没有停止缴费,可见他并不是基于做慈善的心态给这个号码缴费。他和这个手机号之间应该有别的交集,这是我们的一个侦查方向。”
“‘他已经死了’?”韩旌突然问,“是谁死了?”
秃头神秘地一笑:“这是第二个侦查方向,到底是谁死了?‘他’指的是赵少滨吗?如果不是,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案件?而李警官这次遇袭,是不是和之前发生过的事有关?”
“所以——这就是我们新的任务?”邱定相思摊了摊手,“那还等什么,这就开始吧!把案件信息发下来吧!”
“我手上没有任何你们不知道的信息。”秃头说,“我的一切消息都来自于侩安市警方的口头转述,案件的一切线索和细节由你们自己去侦查,我希望你们认真、敬业、努力——毕竟受害人是我们的同事,这不是游戏,早一点侦破案件,就早一点让我们的战友洗脱嫌疑、摆脱痛苦。”
秃头只有最后一句说得比较真诚,不打官腔。密码组大部分人都应了一声:“是!”
只有韩旌紧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秃头。
秃头微笑了一下,看着韩旌:“有问题?”
韩旌冷冷地问:“受害人是不是叫李土芝?”
秃头拍了拍手:“没错,他是你曾经的同事。”
密码组的其他人顿时议论纷纷,胡紫莓等三个女生好奇地看着他——韩旌长得很帅,但可惜太冷,没有给人留下搭讪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你知道他和这个‘我的苦瓜’之间的关系?”秃头问。
韩旌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猜得出受害人是李土芝?”秃头眯起了眼睛。
韩旌冷冷地说:“我帮他充值过。”
秃头愣了一下,整个密码组的人都呆了一呆,秃头咳嗽了一声:“给‘我的苦瓜’这个号码充值过?”
韩旌“嗯”了一声。
“可见……可见他很相信你。”秃头又咳嗽了一声,“希望大家尽快破案!十五分钟以后,全组在门口集合,带上个人用品,我们将坐专车前往侩安市参与侦破工作。”
“是!”邱定相思等五人很兴奋。
韩旌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充满疑惑。
李土芝被人袭击了?
失去了三十二个小时的记忆?
即使是冷静理智如韩旌,也觉得那个像猩猩一样上蹿下跳精力无穷的李土芝会受伤且失忆,实在是一件令人不敢相信的事。
二、倒霉
李土芝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倒霉。
首先……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护士在叫:“李芝士、李芝士……”
他有气无力地指了指病历卡。
护士看了看他的血压,翻了翻他的眼皮,才又看了一眼病历,恍然:“你是叫李士芝啊?对不起。”
老子是李“土”芝……李土芝对着天花板翻白眼,算了……强调自己是“土”芝好像也没有比“士”芝有面子到哪里去。他喘了几口气,才发现为什么天花板老是在眼前转,原来他的头剧痛无比,就像被狠敲了几棍子:“我……我为什么在这里?”
护士奇怪地看着他:“你受伤了,不知道吗?头部有肿块,头骨也可能有开裂,肚子上有几条伤痕,不过不严重。”她在病历上登记了几句,“没事,创伤性失忆大部分是暂时的,你可能不记得受伤那几分钟的事,但等你好一点儿,就会记起来了。”
“等一下!”李土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努力用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今天是……十三号吗?”
“是啊。”护士抬起头,“怎么了?”
“我是怎么来的?”李土芝摸着头上的绷带,“我怎么只记得……十一号晚上八点半我刚到家泡了杯咖啡……就没有了。眼睛一睁就到了这里。”
护士的表情严肃起来:“今天是十三号!”
“十三号……也就是说……”李土芝呻吟着抱着头,“我不记得的不是几分钟……而是三十几个小时……我是怎么来的医院?”
护士说:“你是自己从门口走进来的,全身都是血,你……你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李土芝严肃地说。
护士呆住了。
十五分钟后李土芝从主治医生那里听说了一个离奇的故事——据说——他是在八个小时之前以头破血流的造型自己走进急诊室大门的,在冷静地报出自己的姓名之后晕倒在急诊室。根据搭载他到医院的出租车司机描述是在黄峰森林公园接到他,当时是深夜,司机差点以为见鬼。而李土芝的家并不在侩安市,他住在F省刑侦总队宿舍,距离侩安市八百多公里,并且他以前根本就不知道侩安市有个黄峰森林公园。
也就是说在十一日晚上八点半,李土芝在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之后,就梦游发作一样地离开总队宿舍,到达了他从来没有到过的侩安市,紧接着去了他根本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在哪里的黄峰森林公园,然后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之后拦了辆出租车将自己送进医院,之后把一切都忘了。
这是真的吗?李土芝不敢相信,这简直是活见鬼的节奏啊!
“我要打个电话。”他对主治医生王医生说。
王医生抱歉地看着他:“因为我们已经报了警,警方在你的手机里发现了线索,所以你的手机已经被当作物证收走了。”
李土芝呆滞地看着王医生:“什么线索?”
王医生看上去五十几岁,慈眉善目,对这个撞坏脑袋的病患很是同情:“听说是你在失忆的时间段里,向一个可疑的微信账号发送了一串密码。”
“密码?”李土芝的表情越发呆滞,“什么密码?”
王医生很亲切地递给他自己的手机,那串奇怪的数字还是王医生发现的,当时便拍下一张照片。
“54864644834396852494269653”
李土芝看着自己发出去的信息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医生奇怪地看着他:“这是你自己发的信息,怎么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李土芝用力抓着头发,“这真是我发的?这可能是别人用我的手机发的吧?如果是我发的,我肯定打汉字啊!除了汉字我也不会打别的啊……”
王医生愣住,只听李土芝又指着这条信息的接收方:“何况我干嘛要发信息给这个人,这个人……哦!不对!这个账号就是我自己的!这是我另一个号啊!”
王医生无法回答:“这……这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待会儿警方会派人来,你自己和警察说吧。”
老子自己就是警察!李土芝在肚子里吐槽,摸了摸头上的纱布网子:“我头上的伤重吗?”
“不危及生命,但你最好在床上躺几个月,尽量避免有并发症或者感染。”王医生说,“有脑震荡,这可能是你短时失忆的原因。”
“我这是中了诅咒吧?”李土芝说,“哪有失忆得这么准的?刚好把该记得的全部忘记了?会不会是有人给我催眠了?”
“医学上暂时还不能确定催眠有这么大的作用。”王医生收起手机,“神志清醒,对答如流,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他身边的护士在病历上写了几句,随即医生和护士都走了。
李土芝正在茫然无措的时候,病房的门又开了,进来六七个人。他一看见最后进门的那个人,脸色就更黑了——韩旌!
领头进来的是一个头发奇短,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人,进来了以后先绕着李土芝转了一圈,随即用手机对着他头顶的伤口不断拍照,嘴里念念有词:“刀……不……棍子?树枝……这是树棍!树棍的砸伤。”
李土芝大怒,看伤口认凶器是他的专业,什么时候来一个路人甲就可以对着他的伤口随便做鉴定了?“你是谁?韩旌,你带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吗?”
韩旌双手抱胸靠着门站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们来查案。”
“去死!这里是侩安市,轮不到总队管辖!”李土芝嗤之以鼻,突然顿悟,“对哦……你现在是密码组的!我这案件什么时候需要密码组来查了?”
“就凭你发出的那串神秘兮兮的数字。”对着李土芝伤口拍照的年轻人正是组长邱定相思,“那串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李土芝瞪着韩旌,“如果是我发的,大概是一串乱码吧!”
“昨天晚上零点四十八分,你在黄峰森林公园干什么?”韩旌并没有追问那串数字的意思,大概在他心里也觉得李土芝根本不可能自创密码。
“不记得了,我是怎么从总队宿舍到侩安市来的?”李土芝十分茫然。
“没有乘坐飞机和火车的记录。”韩旌回答。
“难道我是穿越时空来的?”李土芝怀疑地看着他,“你们密码组来接手,到底有没有经过调查?”
“你是开车来的。”回答他的是一个微显冷峻的女孩的声音,李土芝转眼望去,只见一个一身素麻长裙,扎着一条长麻花辫的女孩远远地站在墙角,皮肤白皙,表情冷峻——简直和韩旌是一个路线出来!瞬间他就呆了——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啊!
穿素麻长裙的女孩是林丸,她显然对李土芝花痴的表情很是厌恶:“高速公路有你从总队宿舍一路开到侩安市的记录。”
“我开车八百多公里?”李土芝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