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蝴蝶鳞粉有致幻作用。”韩旌提高了声音,“先撤退!明天再来,大家回去先检查身体,明天戴防毒面罩来!”

  李土芝捂着鼻子:“这是什么鬼蝴蝶!淡淡?淡淡你还爬得起来吗?”他弯腰去拉陈淡淡。

  陈淡淡已经晕倒,李土芝毛骨悚然地看见有几只蝴蝶落在她脸上,卷曲的口器开始往她眼睛和嘴唇中间刺去——他不禁大叫一声:“这些蝴蝶吃肉!”猛地拍死几只蝴蝶,抱起陈淡淡就往外跑。

  现场侦查的警员退出去三百多米,不断地有蓝光蝴蝶飞来,盘踞着草场中间的那几间小屋,天地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蓝色电光幽灵,将那块地方的任何缝隙都染成了诡异的天蓝色。

  韩旌仍旧站得笔直,看着那铺天盖地的蝴蝶,喃喃地说:“致幻蝴蝶……从来没有见过的品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梦之巫’?”

  “传说中的什么?”李土芝把陈淡淡交给了急救员后不解地问,“这是一种什么蝴蝶?”

  “‘梦之巫’,传说生长在亡者之泉旁边,能沟通亡灵之境。”韩旌说,“我也是偶然从网上看到的,这种蝴蝶的鳞片能分泌一种腺体,有强烈的致幻作用,效果类似冰毒但比冰毒强烈百倍……难道这就是庞若海那次漫长旅途的目标?他找到了能生产毒品的蝴蝶,对某些人来说,这就是灭绝人性的生财之路。”

  第二天,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员彻底清理了这块地方,烧死了大量蝴蝶。

  虽然捣毁了“太上会”的根基,李土芝和韩旌心里并不觉得轻松。

  那潜藏在幕后的黑手,三十年前就选定庞若海作为傀儡的隐形人还没有找到,难道这一次又会让他无声无息地逃走?毒死庞若海的是帕碧莲和袁振诗,贩毒的是庞若海和阿兰,一切仿佛都有现成的答案。

  突破口在哪里呢?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韩旌突然对李土芝说,“康斯坦茨死后,留下一只手臂,而朱珊娜、林相绮留下的是白骨。”

  李土芝捏着自己的脸颊:“有!康斯坦茨死后留下的那只手臂被做成了标本,而她的‘尸体’却不见了;朱珊娜、林相绮的尸体都在,却没有被做成标本。”

  “人断了一只手臂,不一定会死。”韩旌一字一字地说,“而能证实她已经死亡的证据只有一张诡异的照片。照片上另一半的尸体我们找到了,康斯坦茨的依然没有。”

  “你想说她根本没有死?”李土芝瞪大眼睛,“庞若海想杀康斯坦茨灭口,砍断了她一只手,但没有成功?”

  “有人把康斯坦茨藏了起来,顺理成章地让她诈死,就像有人把庞闪、庞环藏了起来一样。”韩旌说,“你别忘了,康斯坦茨对外仍然是宣布‘失踪’,她和庞若海还没有正式离婚。如果她还没有死,阿兰死后,再度出现,‘太上会’落入她的名下是理所当然的事。”

  “哦……那么我明白了。”李土芝一拍大腿,“袁振诗来投案顶罪,说是帕碧莲的同伙——其实他是为了康斯坦茨来顶罪的,这爱很深沉哪!”

  韩旌沉吟了一下:“回去查一查帕碧莲的DNA,看看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喳!”李土芝觉得自己已经将“八卦和脑补”的病毒成功传染给了韩旌,正要告退,突然间韩旌站了起来。

  “等一下!”他的语气有些急促,李土芝从来没看见过他这种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表情,“去查庞闪和庞环的DNA——查一查她们的父亲是不是庞若海!如果不是,他是谁?”

  “喳!”李土芝猛地跳了起来。

  “再查‘太上会’资金的流向,看看钱都汇给了谁?”

  这个幕后黑手没有留下痕迹,但是有些事是不能掩饰的。

  比如说——血缘。

  比如说——钱。

  庞闪和庞环的父亲如果不是庞若海,那么“他”是谁?

  “二队!二队你根本想不到!”王伟拿着一张纸从隔壁冲了进来,“我按照你提出的那几个条件检索,三十年之前去过非洲或南美,并逗留了一段时间,现年五十岁以上,相貌富有魅力,会说法语的人不多。有一个名字你肯定听过!”

  “谁?”李土芝抢先问。

  “赵蒙德!”王伟说,“筹划飞行表演的慈善家!我查了他的账户,几乎每次‘太上会’有巨额毒资的时候,赵蒙德的账上就会转入一大笔钱。他的巨额财富已经被刑警盯上了,来历不明。慈善拍卖都变成让他洗钱的地方。”

  赵蒙德?果然是一个名人。

  李土芝揉了揉脸,叹了口气:“赵蒙德和庞若海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小学同学。”王伟说。

  李土芝噎住。

  半天之后,庞闪和庞环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她们的父亲不是庞若海,而是赵蒙德。

  而帕碧莲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她的父亲果然不是赵蒙德,而是袁振诗。

六、第二个谜语

  半个月后,收集齐全相关证据,李土芝把赵蒙德抓了回来。

  赵蒙德承认一切罪行,并不狡辩。

  他也不否认是他暗中给了阿兰一张航图,导致阿兰最后吞枪自杀。

  但问他最原始的航图在哪里,他却始终笑而不答。

  那充斥着“梦之巫”的草场已经被清理完毕,李土芝也不那么在意“航图”是否能找得到,光是做卷宗、整理和案件有关的材料就让他忙不过来了。

  “你们以为烧了‘青场’,一切就结束了?”赵蒙德似笑非笑,“没有了‘青场’,自然就会有‘红场’‘绿场’……只要这个物种存在,蝴蝶毒品就永远不会消失。”

  李土芝整理材料的手一抖。

  “你知道航图上画的是什么吗?”赵蒙德笑得很得意,“两条线——一条是‘青场’的,另一条……可以带我们去‘梦之巫’的栖息地,除非世界毁灭,‘梦之巫’才会绝种。”

  “航图呢?”李土芝立刻就想把这害人的东西烧了。

  “哈哈哈……”赵蒙德仰天大笑,“东西早就给你了,是你们有眼无珠,完全不放在眼里……哈哈哈……”

  “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是应该灭绝的,即使我们的最终宿命就是灭绝。”韩旌捧着装着康斯坦茨那只手臂的木盒走了进来,“你的航图,就在这只手上。”

  李土芝的眼睛瞪成了斗鸡眼。

  赵蒙德变了脸色。

  韩旌打开了木盒,里面依然只有一截手臂,以及缠绕手臂的一团脏兮兮的纱布条。韩旌说:“康斯坦茨的手臂做成了标本,庞若海临死的时候提到了‘触角’两个字——这是唯一一只被打造成标本的手,所以在它上面一定有秘密。”

  他的手探进了木盒,白皙如玉的指尖夹起了盒子里的纱布条:“这块似乎是用来缠绕标本的纱布,上面画了很多奇怪的点和线。如果只是单纯看纱布条,我们什么也没看出来。但这不是普通的纱布条。”他看着赵蒙德,“它上面有字、有图案、有数字,但都支离破碎,想要得到重要的、正确的航图——必须有一个解密的工具。”

  李土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拿起康斯坦茨的断臂,把纱布条一圈圈缠在上面——有了大小合适的中间物,一圈圈的纱布条准确地衔接了起来,布条上的点和线慢慢连接,一幅沿着康斯坦茨的手臂画的、结构复杂的飞行航图显现了出来。

  “这就是庞若海的那张航图。”韩旌说,“他从来没有爱过康斯坦茨,他慎重珍藏的不是康斯坦茨的手臂,而是破译航图的工具。”他看了赵蒙德一眼,“而你也一样。”

  赵蒙德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他仍然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看着拘留隔离栏对面空白的墙壁,看了很久,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蓝色字

一、韩旌的疑惑

  “若海图”案件后,韩旌回到了密码组。

  刑侦总队的密码组是个神秘的新单位,谁也不知道它里面具体做的是什么。据传闻它是专门培养密码专家的地方,但既然是一个编制内的单位,就不可能纯粹是一个培训机构。

  它实际上是一个顶尖情报人员的培训、任命和派遣机构。被选拔进入密码组的人员除了需要精通密码理论之外,同样要具备潜伏、侦查、搏斗和使用武器的能力。在“若海图”案件中,李土芝撞见韩旌在庞若海家里卧底,这是韩旌培训内容的一部分,可惜运气使然,他完成得并不好。

  现在密码组共有六名顶尖受训者,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而真正来自警队内部的,居然只有韩旌一个。其余的五人中,组长邱定相思是一个精通日本料理的厨师,虽然他名字有四个字,但并不是日本人,听说他的母亲是个诗人。副组长赵一一受训前曾经是国家体操队队员,剩下的三个人林丸、胡紫莓和黄襦都是女性,分别来自某跨国公司高层、淘宝店客服和某市园林局职工队伍。

  总而言之,这是一支平时生活完全不会搭在一起的六个人的队伍。韩旌的加入是一个意外,其他五个人都来自一场长达一年的选拔赛。据说密码组在某门户网站上展开了一个破译密码的活动,每个星期下放一个谜题,能提交正确答案的账号自动进入下一轮,而经过整整一年五十二个谜题的筛选,有六个人答对所有谜题并符合其他条件。经过刑侦总队的动员,其中五个人自愿加入密码组,一人退出,而这个退出后留下的名额就让韩旌顶上了。

  这个挂名密码组的神秘机构没有真正的名字,韩旌他们就是这个机构的第一批组员。

  韩旌回到密码组的时候,邱定相思等其他五个人已经在会议室里等他了。这次他们都接到了卧底任务,听说林丸在卧底第一天就顺利完成任务,然后给自己放了大半年长假,最慢的黄襦也在卧底七个月后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而韩旌并没有完成任务,他回来的时候,会议室里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声。

  “回来了,回来了,韩警官终于回来了。”邱定相思的声音不小,“还要感谢你做任务时间这么长,给我们放了大半年的假!大家给韩警官鼓掌!”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不整齐却响亮的掌声,连含蓄的黄襦都笑得东倒西歪。

  韩旌依然没什么表情,坐在了靠门口的一张椅子上。

  “嗯哼……”坐在距离韩旌最远的位置上,一个秃头老头哼了两声,“任务的事都是绝密,不要互相讨论别人做了什么任务,也不要试图打听细节,过去的事就要把它忘记。”

  “是!”除了韩旌之外的五个人整齐地应了一声,依然嘻嘻哈哈。

  “潜伏卧底的任务大家都完成了,至于做得好不好,在培训结束以后,大家各自的成绩单和评估小结上会有,到时候自己看。”秃头继续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整个小队要合作行动,参加一个大案的侦破工作。”

  听到“大案”两个字,整个组除了韩旌以外的所有成员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来自社会各个层面,虽然进行了卧底任务,却还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大案件,于是瞬间都热血沸腾。

  “一个月前,在侩安市发生了一起案件,到现在一直没破。”秃头没有开电脑,没有放映现场图和照片,这让组员们很失望。他只是很简单地说:“我们有一位同事失去联系三十二小时,之后在侩安市医院急诊室病床上被人发现。他的头部受到钝器击伤,全身是血,对之前的三十二小时没有任何记忆。更糟糕的是他全身上下的血迹并不是他本人的,而是另一位未知的女性的血,根据出血量计算,那位女性很可能已经死亡。”

  “所以是没有受害者也没有案发地,连目击证人都已经失忆了?”邱定相思先提问,“这种案件好像也不是很特别,为什么要密码组来侦查?”

  “我希望你们首先学会查案,再谈将密码工作结合到侦破过程中去。”秃头很官方地回答,“这个案件侩安市警方已经开始侦查,却没有太多线索。唯一一条线索就是受伤的这位李警官在失忆的时间段里发出了一条微信。”

  “微信?”胡紫莓对信息很敏感,“难道是关于凶手的描述?”

  “不是。”秃头抽出了一沓纸,“是一串数字。”

  “数字?密码?”在座几位都兴奋了起来,“什么样的数字?有规律吗?”

  “根据我们得到的线索,这串数字应该不是密码。”秃头毫无表情地给大家泼了一瓢冷水,“这位警官并没有经过密码方面的训练,相信在危急时刻不太可能临时编造出一套密码规则——即使他创造出来了,也没有人能够解答,不能达到传递信息意义的密码没有任何价值。所以这串数字应该有别的含义,也许是它发出的时间,也许是他曾经和别人约定的暗号,或者是一串在其他方面另有意义的字符。这就是大家需要寻找的答案。”

  “数字呢?”黄襦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