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旌摇了摇头,举起那部粉红色的诺基亚手机:“这是你在被钱山袭击的时候,手里握着的。”

  “哦对了,钱山到底用什么东西打的我?我明明看见他坐在前面,也做了防备的,他怎么能从后面打到我呢?”李土芝连忙问。

  韩旌忍耐着他那扯开话题的本事,冷冷地说:“钱山只不过是在门口用钓线拉了一把铁锤,是你进门的时候根本没认真看。”

  “哦……”李土芝恍然大悟,“可是……”

  韩旌举起那部粉红色的手机,手机界面上有一行还没有发出去的数字。

  “548646……”

  李土芝傻眼了。

  “所以说那串‘密码’,的确就是你被钱山下药迷昏的时候,感觉到危险,自己发的。”韩旌说,“就像这一次你又被钱山袭击,本能地你就又按了这串数字……”

  “不不不,我绝对不懂什么密码!”李土芝连连摇手,“这肯定也是钱山在陷害我!”

  韩旌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仿佛忍住了将这个人痛殴一顿的冲动:“这不是密码!你早就说过,你只会打字,不会打任何密码。”

  “对啊。”

  “所以这串数字就不是数字,它是汉字。”韩旌面无表情地将短信界面从数字切换成了中文,再输入“548646……”

  输入法出来的是“救命”两个字。

  李土芝瞬间傻眼。

  “你不是在发密码,你只是忘了切换输入法。”韩旌将手机扔给他,“所以那串蓝色字‘54864644834396852494269653’的意思,是‘救命,蝴蝶又来找我了’或者是‘救命,姑爹又来找我了’。”

  那是他在求救。

  李土芝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把玩着韩旌扔过来的手机:“你有没有在某些时刻觉得很累、觉得委屈、觉得找不到生存的意义,就会想向谁求救?而那个人,就像是一座山,能支撑着你让你觉得永远不会倒。”

  韩旌没有回答,李土芝也只是自说自话,他继续说下去:“小时候……非常害怕去给安馨输血的日子,会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爸爸和安馨就觉得很难受,非常伤心。钱山叫她‘公主’,我和安明叫她‘蝴蝶’,爸爸不许我们喊她姐姐,也不许叫她的名字。”

  韩旌皱着眉头。

  “她总是穿着印着蝴蝶花纹的绸缎衣服,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像只蝴蝶,又像个公主。她很喜欢找我玩。”李土芝耸耸肩,“只是被爸爸发现了,我就要被打一顿。所以我经常向安明抱怨,我经常给他扔字条,他看见这句就会过来安慰我。”

  所以在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李土芝就向“我的苦瓜”那个空号求救。

  那就是他的靠山。

  一个只能安慰他一句话的,一段冰冷的电脑程序。

  那句话还是他自己写的。

  韩旌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水,李土芝伸出手以为他要递给自己,结果韩旌面无表情地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李土芝只好悻悻地把手收回去。

  “以后,你也可以发给我。”韩旌说。

  “啊?”李土芝挠头,“可是那串数字为什么会变成蓝色的?我可不相信神志不清的时候我还会输代码,话说蓝色的代码是什么啊?”

  “也许钱山能比我们更早看懂你的意思,也许你当时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按的。”韩旌说,“他把数字改成别的颜色,更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毕竟你这串数字破译出来,也是指向安馨,对他有利无害。”

  李土芝转过头望向病房的窗户。“也许……也许是安明收到了我的纸条。”他笑了笑,“他在提醒你们,这一次我真的需要你们救一下。”

  韩旌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好好养伤。”

  李土芝说:“这就走了?这么急?”

  韩旌转身往门口走去:“新案件。”

来自凶手的密码

一、蓝色通报

  李土芝在“蓝色字”案件后,立刻被刑侦总队停职,总队针对他的精神状态展开评估,以确定他是否适合现任岗位。

  李土芝不在一大队的日子里,让一大队组员着实无聊了好一阵子,没有开会忘带材料、值班忘带门卡、吃饭总是找不到饭盒的领导,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无聊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月三日,邱局集合一大队召开了一个短会。

  国际刑警组织向公安部发来一封信。

  “……今天,公安部收到国际刑警组织发来的蓝色通报,就是我手上这张。”邱添虎扬了扬手上的打印件,“这是一个急件,四月二十八日和四月三十日,在南非发生两起杀人案,凶手持枪入室抢劫,在四月二十八日的案件里开枪打死一家三口,四月三十日的案件里开枪打死一人。”他脸色沉重,“我也不卖关子,南非每年发生的凶杀案数量很多,国际刑警组织单单为这两起案件给公安部发蓝色通报,因为这是两起非常特别的案件。”

  负责案情放映的幻灯片刷出一张图片。

  那是一片斑驳的墙壁。

  邱添虎回过身来,指着那张照片说:“由于死者都是头部中弹身亡,这些墙上的东西很大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标记。”他的脸色一点儿也不乐观,“一般是受害人给警方留下死亡密码,而在这两起案件里……是凶手留下了密码。凶手在犯罪现场留下这么古怪、数量如此庞大的密码,在罪案史上可能也是首次。”

  陈淡淡等一队队员表情严肃。

  幻灯片上的图变得清晰——那是从天花板到地上,铺天盖地的“死”字。

  在两个凶案现场,只要是空白的墙壁,上面都用血写满了中文的“死”字。

  暗红的血书遍布斑驳的墙壁,看起来触目惊心。

  “凶手书写的是汉字,他的背景肯定和我国有关。”邱添虎说,“国际刑警组织把蓝色通报发到我们公安部,想必也是同样的推论。”

  与此同时。

  总队的密码组也在进行相同主题的会议,那遍布“死”字血书的墙壁照片出现在每一个显示器上,韩旌等六人的脸庞在显示器的光线中显得灰暗。案件通报上不仅有血腥恐怖的“死”字血书,还有受害人死状凄惨的尸体,两起案件的死者都是被子弹击中头部身亡,之后尸体又遭受凶手歇斯底里般的疯狂破坏,直至血肉模糊。

  这种现场显示了凶手的目的非常明确,是复仇。

  但除了留下触目惊心的几百个“死”字之外,这位暴虐的凶手居然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痕迹。

  凶案现场没有留下指纹,毛发和衣物纤维化验以后也无法提供有效线索,没有发现其他具有指向性的毛发和纤维,它们都非常普通,可能来自任何人。没有车辆来去的痕迹,门窗也没有任何损坏。

  简直就像是受害人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恶魔,在对主人进行了疯狂攻击之后,它又凭空消失了。

  案件的突破口只能寄望于用死者鲜血书写的几百个“死”字。

  而这些神秘的文字既然是中文,南非刑警在破译无果的情况下只能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系中国公安部,希望获得帮助,同时他们也提供了一位嫌疑人,叫作威廉·王。

二、来自凶手的密码

  南非刑警要求协助调查的这位叫“王威廉”的华裔,目前是冈比亚籍,1993年在中国出生,后来跟着父母到非洲做生意,随后移民。王威廉的父母曾经在南非经营一家规模很大的百货商店,但2000年在家中双双被害,凶手持枪抢劫,并在屋内墙壁上用受害者的血液写满了奇形怪状的符号。当时王威廉躲在儿童房衣橱里躲过一劫,他提供了两名凶手的样貌特征,但案件并未侦破,凶手也一直没有找到。

  最近被枪杀的两人都在当年案件的嫌疑人名单中,样貌特征与王威廉的口供相符,在他父母死亡的时间段在王家别墅附近出现过,并为此也曾接受过警方的调查。

  而当年凶手在凶案现场留下的奇怪符号,与这两起案件中墙壁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死”字,也有某些相似之处。

  南非警方怀疑四月二十八日和四月三十日这两起凶案的凶手是为父母报仇的王威廉,他破译了当年的符号密码,找到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并以相同的手段进行报复,但这样的怀疑并没有直接证据。

  王威廉已于五月一日以探亲的名义进入中国国境,国际刑警组织要求中国公安部予以调查。

  密码组的秃头领导放大了一张图:“这是王威廉父亲王家强和母亲孙丽丽当年遇害的时候,凶手在墙上留下的符号,大家注意看。”

  幻灯片放出一张颜色略显暗淡的照片,拍照的光线很差,但仍然看出那是一片色泽柔和的印花墙纸,墙纸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有人用快要干涸的血迹写了这么一串符号:

  △△△△△ □□

  〇〇 ▲▲▲

  △ □□□□□

  ☆☆☆☆ 〇〇

  ■ ☆☆☆☆☆

  血书的符号颠三倒四,虽然这必是破案的关键,目前却无人能够破解。

  “这是当年的凶手留言,而这张……”秃头放出另外两张照片,“这两张是四月二十八日和四月三十日案件的凶手留言照片,大家注意看,破译这两张凶手留言是我们密码组的中心任务。”

  幻灯片又放出几张照片,这次是斑驳的墙壁,上面用新鲜血液写下了许多巨大的非常潦草的“死”字。大体看起来是这样的:

  死死 死死死死

  死死 死死死

  死 死

  死死死死死 死

  死 死死死死死

  死死 死死死死

  另一面墙壁上用较小的“死”字写的是:

  死死死死死 死死 死死 死死死 死 死死死死死 死死死死 死死 死 死死死死死 死 死 死死死死 死死 死 死死死死死 死死死死死 死死死死 死死死 死死死死 死死死死 死死死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