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组的组员都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每个人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凶手留下如此庞大的密码,必然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而传递消息本身就代表着案件并未结束。

  这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案件,凶手非常危险,不知道他的目的除了复仇还有什么,或者是通过暴虐的行为来掩盖什么,他的犯罪并未终结。

三、侦查行动

  密码组的主要工作就是破译那些符号和“死”字,而总队一大队的主要工作是调查嫌疑人王威廉。

  南非警方提供的嫌疑人王威廉于五月一日从北京首都机场入境,乘车前往他的出生地——狐县。狐县在F省境内,属于总队管辖,所以公安部把蓝色通报发给了邱局。

  但现在总队一大队队长李土芝停职,二大队队长韩旌调离,群龙无首,要调查这种重要案件有些困难。邱局便让胡酪和王伟临时指挥一大队和二大队组员。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队长……”胡酪坐在李土芝的办公桌前给一大队全体队员排轮班表——他们从会议结束后就开始进入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停止休假、二十四小时轮班——一大队有十八个人,给十八个人排轮班和值班表,这可不是容易的活儿,必须得考虑人员搭配、轮班时间段公平合理、值班人员当日有否轮空……

  三分钟内搞定二大队排班的王伟坐在胡酪身后和陈淡淡聊天。

  陈淡淡正在问李土芝的状况:“我们敬爱的一队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这几次心理评估报告的结论都不太好。”王伟皱着眉头,“归队时间可能很难说。”

  “为什么不太好?我们一队这么可亲可爱,这么勤劳伟大,他心理哪里有问题了?”陈淡淡很是生气,“评估组的那些人自己心理有问题吧?”

  “对一个童年受过巨大精神刺激或有着创伤的人来说。”王伟说,“我觉得一队的表现过于正常……他就像正常人一样,好像没有暴露出有什么影响,这也许正是不太正常的表现。”

  陈淡淡哼了一声:“太正常还不行?不准我们一队意志坚定、性格特别坚强吗?”

  “评估组认为一队应该也存在应激源,当发生类似于应激源的事件的时候,一队的反应难以预测,但他们还没有找到应激源。”王伟说。

  陈淡淡若有所思,她不能否认,王伟说得的确有些道理。

  “王二……”胡酪给二大队的王伟起了个新外号,有气无力地说,“能来帮哥们儿一下吗?中午请你吃烤鱼……哥真心不擅长数列……这种活儿就要让专业的来!”

  王伟走过去,在胡酪的电脑上敲了几下,排班表就按顺序列好了,他又简单修改了几个,搞定。胡酪看得目瞪口呆,王伟转过身来:“好了,今天谁是外勤?先去狐县吧!”

  胡酪举起手,乖乖地说:“我。”

  狐县距离省城并不远,但由于人口很少,交通不便,大部分地图上并未标注这个县城。

  胡酪和一队的一名外勤警员黎京一起开车前往狐县,高速公路两侧风景如画,两人轮流开车,都在感慨在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都能生出杀人狂魔,真是浪费了这天地灵气啊!

  三个小时后,胡酪和黎京到了狐县。

  警车刚上了村道,两边立刻围上了许多村民,对着不远处的一栋房子指指点点。胡酪莫名其妙地探出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杀人啦!”挤在车前面的一个村民说,“村口那间空屋里死了个人,不知道是谁,才刚报警警察同志你们就来了!速度真快!”

  胡酪心里一沉——死了个人?

  黎京开车门下了车:“是个外地人?”

  “我的妈呀到处都是血,谁看得清……”那村民说,“很恐怖的,你们才来了俩人?我看那杀人现场的样子,少说也得来二十个人才够啊!人家电视上一来都是乌泱泱来好几辆警车呢……”

  胡酪和黎京不听那些被电视剧洗脑了的村民唠叨,两个人先劝退了围着空屋看热闹的村民,用残破的桌椅板凳将空屋周围拦起一道临时的警戒线来。胡酪让黎京在外面暂时维持秩序,他先推开空屋的门,往里看了一眼。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想他胡酪在刑侦总队一大队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杀人现场没见过?

  但这么暴虐又熟悉的现场真是第一次见。

  胡酪看见一个人扑倒在地上,看不见脸,但是屋里到处都是血,伤势看起来非常严重。墙壁上血迹未干,赤裸裸、红艳艳的线条触目惊心——那是一个个硕大的“死”字。地上除了喷溅的血迹,还四处丢着一些纸笔、钱包和银行卡等物品,甚至在房间的东北角还挖掘了一个大洞,就像凶手本来有埋尸的打算,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弃了。

  胡酪注意力集中到了十分,这是一栋简单粗陋的自建房,多年没有人居住,地上有很厚的尘土,还有几行脚印。

  一行脚印是死者的,另一行脚印从死者身边延伸到墙角那个大洞旁,然后就消失了。

  只有走过去的脚印,并没有走回来的。

  就像行凶者在地上挖了一个洞以后就消失了,或者是行凶者钻进地底消失了。

  可是这么草率挖掘的一个洞,难道真的能通向地底?

  胡酪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等大部队到达的时候再进入房间。

  由于现场过于血腥,加上本村并无人失踪,村民们并没有进入房间,凶案现场保持原样,或许会有什么表面上看不到的线索存在,还是小心谨慎点儿好。

四、神秘的终结

  狐县警方和一大队的增援很快赶到了现场,胡酪戴上手套、穿上鞋套,进屋给死者拍了几张照片,随即将尸体翻了过来。

  死者的头部受到重击,几乎是脑浆迸裂,但那留着的络腮胡子,以及与村民全然不同的气质还是让人一眼认出他是个外来者。

  然后第二眼——胡酪认出他是王威廉。

  南非警方正在调查的疑犯,刚刚回乡探亲的王威廉就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中国警方面前。他身上共有七处伤口,都是被钝器击打所致,致命伤在头部,根据经验,胡酪和黎京都判断其头部的一击是致命伤,也是王威廉所遭受的第一下攻击。

  受到这样的重伤,王威廉直接扑倒在地,即使凶手后来又对他实施了六次攻击,他也没能再爬起来,最终就这样死在了地上。

  攻击王威廉头部的凶器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它有一个尖锐的直角,但还看不出究竟是什么。

  墙上写满了“死”字,胡酪拍了照片给邱局传了回去,心情非常沉重。

  王威廉真的是南非四月二十八日案件和四月三十日案件的凶手吗?如果他是,那么杀死他的人又是谁?为什么墙上也会出现凶手的“死”字留言?

  这次的血书是在向谁传达?

  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吗?

  刑侦总队。

  邱添虎和密码组的秃头一起在第一时间分析了胡酪发回的信息。邱添虎非常生气,凶手在警方监控的眼皮子底下杀了案件至关重要的人物,居然还找不到一点儿线索?如果王威廉不是凶手,整个案件都要重新调查!

  而密码组的秃头获得了新的“死”字密码,感觉如获至宝。

  王威廉死亡现场的“死”字密码是这样的:

  死 死死死死死

  死死死 死死死

  死 死死死死

  这个死亡留言显然和南非两起命案的死亡留言属于同一密码规则,秃头手上已经有了至少两个同一规则的密码,而王威廉父亲王家强和母亲孙丽丽命案现场的奇形图案留言也很可能属于同一规则的密码!

  这对解密工作是天大的进展!

  新的凶手留言传回密码组,邱定相思等人立刻开始分析这些“死”字的序列问题,而韩旌却在细看王家强和孙丽丽被害案的卷宗。

  王家强和孙丽丽是偷渡出境的,两年后开了一家大型百货商店。这两人遇害的时候,王威廉只有七岁,之后他被在南非淘金的叔叔王家和收养,一年后王家和突然失踪,警方立案查了一阵没有结果。王威廉开始在各个收养家庭之间流浪,十八岁的时候找到一份洗车工的工作,开始独自生活。

  韩旌又将王威廉被害案的材料看了一遍。

  王威廉以探亲的名义回国,他要探望的人是他的奶奶,也就是王家强和王家和的母亲李春。但他只在奶奶李春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发现死在了村口的空屋里。

  韩旌犀利的目光闪动,他放下了卷宗。

  就在这个时候,邱定相思对秃头招了招手:“老头,我破译了密码。”

  “我也破译了。”林丸淡淡地说。

  秃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一群手下,嘴里问的却是韩旌:“你破译了没有?”

  韩旌不置可否,答非所问:“这是一个终结,又不是终结。”微微一顿,他加了一句,“只要我们没有找到那个‘东西’,类似的案件可能会继续发生。”

  秃头赞许地拍拍他的肩:“我去打个电话给老邱,你们继续讨论。”

  邱定相思拿着一张纸,兴致勃勃地看着韩旌和林丸:“你们破译出来的是什么样的?”

  林丸用她白皙漂亮的手指在桌上慢慢地画:“W——H——E——R——E——”

  邱定相思拿出自己的纸片,只见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WHERE? I HAVE IT. WHERE ARE YOU?”在这行字的最后,他用铅笔写了一个巨大的“END”。

  韩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密码组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能让冰山样的精英点个头不容易啊!这就表示他毫无异议。

  没破译出来的赵一一和胡紫莓异口同声地问:“怎么破的?”

  邱定相思非常得意地看了林丸一眼,发现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韩旌当然更加不会抢他的风头,于是兴高采烈地说:“这是一种波利比斯密码,是敲击密码的起源之一。要破译这些密码,关键点其实在于凶手后来写的那些‘死’字。”

  “那些‘死’字怎么了?”赵一一问。

  “那些‘死’字告诉我,第一次凶案现场的那些奇怪的图案只是一种混淆视听的方法,破译的关键和图形无关。”邱定相思说,“因为‘死’字是没有图形的,相同的字一再重复却一样能传达意思,那就只能是个数了。”

  他在纸上写下:“5,2,2,3,1,5,4,2,1,5”,用较小的字写下:“2,4,2,3,1,1,5,1,1,5,2,4”和“5,2,2,3,1,5,4,2,1,5,1,1,4,2,1,5,5,4,3,4,4,5”然后点了点纸上的空白处,“这些数列一定意有所指,然后我们就会发现这些数列的特别之处——它们是正整数,都不超过5,且其中并没有0。所以实际上应该存在一个‘解码器’,它基于某种原因使计数时不会有非正数,且怎么样都不会超过5,我认为是这样的——”邱定相思很快在纸上画了一个5乘5的格子,“案发地是南非,通用语言是英语。所以我在这25个格子里要填下英文字母A至Z,而当我开始这样干的时候,我发现我画出了一个5乘5的波利比斯棋盘。”他随即把“I”和“J”放在了同一个空格里,“基本的波利比斯棋盘就是这样,而这个最简单的波利比斯棋盘就能破译‘死’字密码。”

  赵一一恍然大悟,胡紫莓和黄襦也在点头,他们都是密码高手,立刻就明白了。

  这几起案件中,无论是画图或者是写字,凶手留下的其实是数列而不是字符。而凶手留下的数列中第一个数字代表波利比斯棋盘的纵列数,第二个数字代表横列数,两个数字加起来指代一个字母,把所有的字母加起来,就能得出正确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