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第一个案件里凶手留下的“△△△△△ □□”,其实是“5,2”——也就是棋盘里第五行第二个字母,那就是“W”!

  所以在王家强夫妻被害案中,凶手在墙上以血书留下的留言是一句毛骨悚然的“WHERE?”人都被杀了,凶手到底是在问谁?又问的是什么呢?他是在找一个人,还是在找一件东西?

  而事隔十几年,南非近期的那两起凶案居然是有人以相同的密码规则回答:I HAVE IT.WHERE ARE YOU?

  迟到十几年的回答,以四条人命为代价,这三起命案的凶手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其中有一个会是王威廉吗?他们提到的“IT”究竟是什么?

  而根据这个密码规则,王威廉被害现场的那些“死”字所表达的是“END”。

  所谓“END”——表示有人已经得到了那个关键的“IT”,杀够了人,将一切画上句号的意思吗?这个画上“END”的人和之前三起凶案的凶手是什么关系?

  横跨十多年,四起命案,七条人命,其中以鲜血谈论的“IT”究竟是什么?

  当赵一一等人明白了所谓“死”字密码的真正含义,也就明白了韩旌说的“这是一个终结,却又不是终结”的意思——如果不查清这个沾满人血的“IT”究竟是什么,以及“它”现在在谁手里,类似的悲剧可能还会继续上演。

五、谜一样的“IT”

  “这里……不可能是嫌疑人逃走的地方。”

  在王威廉死亡现场调查的胡酪正在对着屋角的泥坑拍照,这泥坑并不太深,二三十厘米的深度,根本不可能作为逃脱的出口,但也看不出挖掘的动机,也许里面曾经埋过什么东西,而现在没有了。

  “也许有人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凶手杀了王威廉,抢走了东西。”黎京沉吟道,“或者东西本来就是王威廉藏在这里的……”

  “王威廉昨天才到这里,这栋空屋也不是他奶奶的,他能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难道是昨天临时埋的?”胡酪怀疑地看着那个洞,“两行都是王威廉鞋子的脚印,也许这个洞真的是王威廉挖的?”

  “如果是他挖的,为什么没有走回来的脚印?”黎京反问,“难道他是从那里飞过来的?”

  “不可能,这里有什么东西能把一百五六十斤的人一下扔出去将近两米?”胡酪嗤之以鼻,“蹦床吗?”

  黎京摇头,拍完照之后,他用镊子轻轻在土坑里翻动,泥土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黎京的镊子碰到一截残破的电线,城乡接合部的泥土中经常可以见到类似的垃圾,翻了一会儿,除了几条破烂电线和脏兮兮的纸巾碎屑之外,没有任何发现。

  胡酪更详细地拍摄着墙上的血字,他发现这些“死”字和南非警方发过来的“死”字并不一样。

  它们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这让他毛骨悚然。

  “我认为这是一个三方问答。”

  在总队密码组办公室里,林丸正在分析案情,但语气依然清冷:“2000年的案件里用图案留下‘WHERE?’的是一个人,四月二十八日和四月三十日分别留下‘I HAVE IT’和‘WHERE ARE YOU?’的是另一个人,而狐县空屋王威廉死亡现场留下‘END’的是第三个人。”她敲了敲手里的影印件,“很容易可以辨认,这两个写‘死’字的人笔迹都不一样,显然2000年的凶手比后两个都聪明,懂得利用图形来掩饰密码规则,而后两个凶手显然没有考虑到这点。”

  “从笔迹来看,两种‘死’字人都写得很松散,结构非常不协调,不像书写熟练的人。”黄襦补充说,“不画图案,故意写‘死’字,带着很强的威胁或复仇的性质。”

  “韩旌,你有什么看法?”胡紫莓好奇地看着韩旌,从讨论开始,大家都很快提出了各种猜想或推论,只有韩旌一言不发。

  韩旌看了胡紫莓一眼,那眼神让她心里凉了一凉,只听他缓缓地说:“黄金……或者钻石。”

  “哈?”胡紫莓傻眼,“你说什么?”

  大家都充满疑惑地看着韩旌,讨论得好好的密码和凶手,怎么突然话题就转到黄金和钻石上去了?

  “IT……”韩旌说,“2000年的案件卷宗我反复看了,有一些细节很令人疑惑。”他并没有直接提及那些“死”字密码,反而从案件开始谈起,“画下那些图案需要不短的时间,我不明白凶手既然有充足的时间在房间里写密码而不怕被人发现。行凶的不止一个人,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躲在衣橱里,其实非常容易被发现的王威廉?”他缓缓摇头,“凶手长时间滞留在命案现场写密码,而不是除去凶杀的痕迹,这是非常不合情理的。何况他已经将屋子的主人杀死,写下的密码是要给谁看?”

  邱定相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放过了王威廉?”

  “他故意放过了王威廉,并且他知道现场是安全的。”韩旌说,“屋里只剩下一个人,你说密码是写给谁看的?”

  邱定相思顿时全身寒毛倒立:“凶手故意在一个七岁男孩面前用他双亲的血写下密码留言?”

  “基于某种原因,凶手确认七岁的王威廉能够读懂密码,这也不奇怪,波利比斯密码是一种很古老的密码,任何一本讲述密码历史的书里都会提起,如果王威廉正好读过,他就能看懂。”韩旌说,“困难的是凶手为什么能确认王威廉能够看懂?用王家强和孙丽丽的血来写密码,无疑将给王威廉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恐惧感,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胁迫手段。”

  “但王威廉向警察供述的时候并没有提起密码,他只是形容了杀死他父母的凶徒长什么模样。”林丸清雅的眉线微蹙,“如果他看懂了,为什么不说?”

  韩旌清冷的目光在林丸身上转了一圈:“王威廉已经死了,究竟是他年纪太小一时没有想到,还是基于什么原因不敢说,答案我们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但凶手知道王威廉能读懂波利比斯密码,他为什么能知道?他在杀死王家强和孙丽丽之后没有立刻离开现场,究竟是凭什么能够让他确认现场安全?至少凶手之一一定和王家人非常熟悉,对杀人现场也非常熟悉——在南非,与王家强和孙丽丽非常熟悉,熟悉到能把王家当自己家的人只有一个,王家强的弟弟王家和。”

  “可是如果王家和想要向王威廉问点什么,他完全可以直接问,根本没有必要写什么密码……”胡紫莓忍不住说,“如果是王家和杀了王家强,王威廉为什么不说?”

  “一开始王威廉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的叔叔是谋杀的主谋,王家和如果敢直接暴露在王威廉面前,他就没有必要写密码。王家和想要一个答案,而王家强和孙丽丽显然不会告诉他这个答案。”韩旌说,“一个七岁的男孩子应该比成年人好对付得多,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很可能会转而信任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而王家和在案件发生后顺理成章地收养了王威廉。”

  “你是说王家和可能雇佣了两个非洲杀手在杀死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后,让他们在墙上画下一片庞大的密码,就是为了孤立王威廉,好让王威廉告诉他‘答案’是什么。”胡紫莓仍然觉得匪夷所思,“有可能吗?”

  “有可能。”邱定相思表情凝重,“这种说法能够解释为什么王家和仅仅收养了王威廉一年,也能解释四月底的两起凶案。如果王威廉长大后发现了真相,在警方无能破案的情况下,他精心寻找凶手,将其杀死,并用相同的密码给王家和留下血书,希望找到王家和的踪迹为父母报仇,这都说得通。”

  “问题是难道王家和精心策划了这么大一个局,王威廉居然没有上当?事隔二三十年,难道王家和想要的那个‘IT’依然那么具有吸引力?”胡紫莓紧接着说,“他竟然真的还没得到那个东西?”

  韩旌没有回答。

  凶手显然没有得到。

  如果凶手早已得到想要的,王威廉就不会死。

  “你说的黄金或者钻石是什么意思?”林丸淡淡蹙着眉看着韩旌,“王家强和孙丽丽就是死也不告诉王家和的东西,是黄金和钻石?”

  “王家强和孙丽丽是偷渡出境的,初到南非的时候身无分文。”韩旌说,“为什么两年之后他们居然在冈比亚开了一家大型百货商店?那需要一大笔钱,他们的钱从哪里来?王家和也在非洲,他在南非的一个私人金矿里淘金,那么王家强和孙丽丽之前会不会也在南非的某个矿区碰运气?也许他们找到了价值连城的东西——南非是黄金和钻石的圣地。”

  密码组一时鸦雀无声,在大家对着“死”字议论纷纷的时候,韩旌却已经想到了这么多。而他这些推论却令人难以反驳,的确,那个能让人惦记几十年不忘的、能让人罔顾人命甚至亲情下手抢夺的,也只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因为一旦获得,就能改变命运。

六、死神的诅咒

  狐县警方开始接手空屋死亡案的基本调查,十几个警员将整片区域围了起来。黎京和胡酪得到了想要的现场资料,先从现场撤了出来。

  胡酪接到了邱局的电话,嗯了几声之后,抬起头来对黎京说:“头儿叫我们到派出所查查,看王家和是不是在这里?”

  黎京迷惑地看着胡酪,他对2000年的案情不是很熟,对王家和的印象也很模糊。

  “去看看,王威廉这次是来探望他的奶奶李春,如果王家和当年从南非回来了,他应该也和李春住在一起。”胡酪拍了拍黎京的肩。

  两个人很容易就在村里找到了李春的住所。

  那是一间非常破旧的自建房,墙上的白灰早就脱落,地上遍布尘土,家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仅有的生活用品——一个电饭锅、几个碗摆在地上,几件衣服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很难想象在生活水平普遍提高的今天,还有人生活得如此艰难。

  李春满脸皱纹,皮肤黝黑,呆呆地坐在她唯一的一张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衣服半干半湿,粘满了烂泥和枯枝败叶,好像在什么地方摔了一跤。

  在她的对面挂着王家强和孙丽丽的遗像。

  遗像前面放着几个苹果,点着香。

  胡酪忍不住同情眼前这位老人,她的大儿子死于非命,二儿子不知去向,唯一的孙子才回来一天就被人谋杀,换了是他自己的话,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受现实。

  派出所介绍过李春的情况,她不是狐县本地人,听说年轻时读过书,但不知道为什么患上了精神分裂,被拐卖到狐县,嫁给了本地村民王飞。后来王飞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遭遇歹徒,脑袋被砸出一个大洞,没几天就死了,留下李春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

  李春靠捡拾垃圾养活了王家强和王家和。

  后来王家强死了,王家和不见了,她本来就不太清楚的脑子就更加糊涂了,几乎连捡垃圾都不会了。

  幸好村里有人接济她,时不时有人会给她一点儿钱,买一点儿水果或大米什么的,派出所也时不时过去关照,她才勉强活到现在。

  王威廉昨天回来认亲的时候,李春家里根本没地方住,他才到村口路边那个空屋里去住,谁知道第二天一早,王威廉就死了。

  胡酪和黎京在李春家里转了几圈,那屋子脏乱得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人,王家和肯定不在这里。告别了李春,胡酪给邱局回了个电话,表示王家和不在狐县。

  派出所的户籍登记也显示王家和自从和王家强一样偷渡出境,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两人沿着狐县镇上的道路往村口走,路过一家水果店,黎京想买瓶水喝,钻进了店里。胡酪喊了一声他要喝奶茶,黎京却迟迟没有回答。

  “怎么了?”胡酪跟着钻进店里。

  黎京指着水果店里一个摊位上的苹果:“李春家里的苹果是不是这种?”

  胡酪看了看,颜色和形状都挺像的:“好像是,怎么了?”

  “好贵啊!”黎京感慨了一声,“一斤十一块钱呢,现在苹果都这么贵了?”

  胡酪愣了一下,水果店里卖的苹果并不止这一种,也有价格比较便宜的,他想了想:“我觉得我们应该回李春家一趟。”

  黎京也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对:“她家里的苹果一定不是她自己买的。”

  “村里有人一直在接济她的生活。”胡酪大脑里纷乱的线索渐渐地和什么东西联系到了一起,“即使是出于一时同情,能坚持这么多年我们也应该找到他,问一问情况。何况接济别人还给送这么好的水果,这好像不是一般的接济。”

  “是谁在接济她?”黎京疑问。

  “对!是谁在接济她……”胡酪喃喃地说,“我觉得我们抓住了一个关键。”

  但他们永远没有机会询问李春接济她的人是谁了。

  当他们折回李春住所的时候,只见李春的后脑勺被砸开了一个大洞,扑倒在王家强和孙丽丽的遗像边,浑身是血,看起来已经死了。

  黎京骇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胡酪本能地抬起头看向周围的墙壁——没有字!

  墙上并没有血书,没有密码!

  一摸李春的脖子,皮肤还是温热的,袭击她的人应该刚刚离开,胡酪立刻打电话呼叫救护车,同时向邱局和狐县警方报告。黎京冲出门外,四下寻找可疑目标,但四周房屋密集,小巷四通八达,根本无法分辨凶手究竟往哪个方向逃窜。

  究竟是谁要杀这名年老体弱、神志不清的老妇?她活着会妨碍谁?难道是某人害怕她说出什么,即使在警察眼皮底下也要杀人灭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