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总队密码组办公室。

  “……王家强和孙丽丽可能在南非工作的时候,意外发了横财。王家和想从哥哥那里分一杯羹,但王家强和孙丽丽不告诉他东西藏在哪里。时间久了,兄弟之间积累了怨气,王家和就指使或雇佣了两个非洲人假装入室抢劫,枪杀了王家强和孙丽丽……”

  办公室里,赵一一正在整理大家讨论出来的结果。

  秃头一直笑眯眯地听着,突然手机响了,他了接起来:“哦!邱局,什么事?”过了一会儿,秃头的脸色变了变,“什么?李春死了?”

  韩旌站了起来。

  他一字一字地说:“我要去一趟现场。”

  三个小时以后,密码组组员林丸和韩旌站在了李春死亡现场的警戒线前。

  李春被杀的现场一目了然,有人用钝器狠狠敲了她的后脑,伤及脑干,李春很快就死了。地上鲜血横流,伤害她的人身上必定有血,狐县警方已经在狐县全县范围内寻找身上沾有血迹的人。

  韩旌的视线从李春房内的物品上一件一件扫视过去,她有一个电饭锅、几个小碗、几双筷子。在王家强和孙丽丽遗像前的几个苹果依然那么新鲜。他指了指苹果,简单地说:“上面也许有指纹。”

  黎京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几个苹果收进物证盒子。

  李春的尸体已经被法医运走,韩旌站在她倒下的地方,眼前似乎可以看见不久前有某人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某种重物狠狠击打了她的后脑,然后立刻逃走,任凭她的尸体躺倒在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基本上像这样的犯罪大多是临时起意,也就是说凶器应该是凶手当时随手就能拿到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呢?

  他看着李春伤口的照片,那是一个非常眼熟的伤口,最深处的伤口呈现一个尖锐的直角。

  这和王威廉后脑的伤口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杀死李春的凶器很可能和杀死王威廉的凶器是同一个东西,而杀死他们的是同一个凶手!

  会是失踪多年的王家和吗?

  韩旌眉头深皱,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虽然他的初步推理大家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就是有微妙的失真感,仿佛事情太过顺理成章,而与事件相关的人却死得太多。

  也许他的思路在某种时候已经走岔,他需要听一听别人的意见。

  韩旌转身离开李春被害的现场,走到远处吹了吹风,打了个电话。

  李土芝快活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了过来:“干吗?你居然也会给我打电话,难道是追债……老子最近停职,不发补贴,只有基本工资,快饿死了,没钱……”

  韩旌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微微掠过一点笑意:“如果一个家庭,奶奶、儿子、儿媳妇、孙子都死了……你有什么想法?”

  李土芝懒洋洋地问:“请问他们家爷爷还在吗?”

  韩旌微微一怔:“不在了。”

  李土芝又问:“自然死亡?”

  韩旌简单地回答:“不。”

  李土芝说:“要么这家人全家都有问题,要么这家人被死神诅咒了。”

  韩旌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谢谢。”他就这样挂断了电话,对李土芝在那头的大呼小叫置之不理。

  李土芝的野兽直觉给了他另外一种思路,他必须查阅更多的卷宗,从……王家第一个死于非命的人开始查起。

七、意料之外的凶手

  王家强与王家和的父亲叫王飞,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身体瘦弱,非常穷。他在二十八岁才娶上媳妇,像李春这样一眼就看得出不大正常的女人,人贩子基本上是半卖半送,否则凭王飞的家底,再过十年也娶不上媳妇。

  而李春虽然脑子不清楚,肚子却很争气,过了几年,给王飞生了一对漂亮可爱的双胞胎,还都是男孩子。这让王飞在狐县很是神气了一阵儿,但好景不长,在王家强和王家和两岁的那一年,他被歹徒袭击,不治身亡。

  事隔几十年,卷宗早已不在,但村里的老人对这件惨案记得非常清楚,并且王飞被害一案至今未破,老人们对警察仍然充满怨言。

  那一年王飞三十三岁,李春二十三岁。

  王家强、王家和兄弟俩从小聪明伶俐,与他们时不时精神错乱的母亲大不相同。二十岁那年,家徒四壁的王家强娶了孙丽丽,而她十八岁就给王家强生了个儿子。为了改变命运,兄弟俩带着孙丽丽和王威廉偷渡去了非洲。

  两年后,王家强和孙丽丽辗转去了冈比亚,在那里开了一家大型百货商店,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

  一年之后,王家强和孙丽丽被害。

  那一年,王家强二十三岁,孙丽丽二十一岁。

  十几年后,王威廉在狐县遇害,年仅二十三岁。

  韩旌看着整理出来的时间线,这家人仿佛真的被死神诅咒了,那些触目惊心的血案似乎都发生在二十三岁这个年纪上。

  这会是巧合吗?

  胡酪和黎京与狐县警方一起追查刚刚袭击李春的凶手,凶手离开的方向一开始有少许血迹,但血迹很快就消失了,说明凶手并没有受伤。他向南边的小巷跑去,这里非常偏僻。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三岔路,这儿一整片都是拾荒者的地盘,到处都是成堆的垃圾。大白天几乎所有人都出去了,少数几个都在棚屋里睡觉,没有人看见有谁从这里经过。

  凶手难道能凭空消失?他带着染血的凶器能藏匿到哪里去呢?

  狐县警方并不气馁,这片区域没有监控,凶手也许就躲在垃圾堆里,他们封锁了整片区域,一寸一寸地找。同时,他们与总队进行配合,采集了王威廉的DNA样本,在电脑系统中查询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韩旌始终怀疑王家和已经回来了,如果王家和曾经在警方那儿留下DNA,也许可以找到。

  但中国警方在DNA采集方面才刚刚起步,这个希望非常渺茫。

  地面搜索并没有找到凶手,拾荒者的聚居区里没有陌生人,也没有人全身是血,而且在警方还没有到达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从这里经过。

  但警方找到了凶器!

  那个血淋淋的东西就放在三岔路口的一个垃圾桶上,非常醒目。

  一个非常古朴精美的包铜雕花红木盒,约莫三十厘米乘二十厘米大小,包的铜片已经发绿,而木盒包铜的一个角上沾染着大片血迹。此外,盒子上有很大一片焦黑的痕迹,仿佛被火烧过。

  这毫无疑问就是杀死王威廉和李春的凶器!

  胡酪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盒子里一片漆黑,除了碎裂炭化的木渣和一些焦黑的布屑,什么也没有。这盒子包铜包得非常精美,盒身大部分都嵌了铜丝,铜丝盘旋成精细的图案,四角和顶部的铜片上都刻有蝙蝠的图案,意为五福临门。盒身的木头像是红木,坚硬厚重,一面雕刻着梅兰竹菊,一面刻着喜上眉梢。

  “这是李春的嫁妆。”去李春家慰问过几次的狐县王警官认得这个木盒,“是她身边唯一的东西,当年她被人贩子卖到我们本地,我们替她找过好多次亲人,都没有线索。这个木盒子本来是最大的线索,但它是空的,里面的东西可能早就被人贩子拿走了,只凭这个盒子,我们找不到她的家人。但我们一直觉得李春应该出身于一个良好的家庭,她认识字、会读书,年轻的时候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胡酪看着那个木盒:“这个盒子她经常让人看?”

  “她很宝贝这个盒子,藏在床底下呢。”王警官连连摇头,“一般人不给人看的。”

  也就是说能拿到这个盒子的人,和她非常亲近。

  王家和的嫌疑进一步增加了。

  “王警官,你知不知道村里到底是谁在资助她?谁经常给她钱,给她买水果?”胡酪问。

  “很多人给她钱,她很可怜的。”王警官说,“她也有几个朋友,都是那些捡破烂的,有时候她也一起捡破烂。”

  拾荒者?

  胡酪和黎京相视一眼。

  他们找到了某种关联。

  杀害李春的是她的熟人,李春是拾荒者,她的熟人也是拾荒者。

  而杀人凶手逃走的路线,正是对着这片拾荒者聚居的区域。

  也许从来没有人从三岔路口经过。

  而是在三岔路口停下。

  他已经到家了。

  凶手……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李春家门外的巷子里。

  林丸追在韩旌身后,看着韩旌紧皱的眉头,冷冷地问:“你在想什么?”

  韩旌定定地看着她,居然回答了:“我在想……王家强和孙丽丽经营着一家大型百货商店,为什么在他们去世以后,王威廉没能继承财产,反而沦落成流浪在收养家庭之间的弃儿?那家百货商店后来怎么样了?”

  林丸怔了一怔:“我查一下。”

  对商务她比韩旌熟练得多,查询了公司名称,又打了几个电话以后,她有些诧异地对韩旌说:“那家百货商店破产了,王家强的合伙人撤资,还曾经打算起诉王家强欺诈。”

  “欺诈?”韩旌追问,“关于什么内容?”

  “关于……”林丸顿了一下,又打了几个电话,根据电话里的人指点,她查询了一些网站。韩旌看着她淡定地黑进了某个非洲法院的网址,查看人家的卷宗,他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林丸说:“关于钻石。”她似乎没有想到韩旌对事情的推论真的命中了事实,语气有些古怪,“王家强和孙丽丽在私人矿场里挖到了一颗大钻石,他们没有上交给矿主,而是带着它逃到了冈比亚。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个从南美洲来的商人,王家强以那颗钻石入股,和这个商人合伙经营了一家大型百货商店。”

  韩旌皱了皱眉头。

  “然后合伙人一直要求获得王家强的这颗钻石,王家强一直没同意。”林丸简单地说,“这位合伙人只在一开始见过这颗钻石一次,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它。他非常愤怒,打算起诉王家强欺诈,然后王家强就死了。”她耸了耸肩,“王家强死后,警方搜查了整个别墅也没找到钻石,合伙人关闭了百货商店,回美洲去了。”

  “这颗消失了的钻石,就是‘IT’。”韩旌喃喃地说,“合伙人拿不到钻石,然后王家强就死了……”

  “这太古怪了。”林丸也摇了摇头,“合伙人在找钻石、王家和在找钻石,警方也在找钻石,结果谁也没有找到,却死了这么多人。”她沉吟,“会不会钻石根本就不存在?只是王家强骗取投资的手段?”

  “如果只是一个骗局,如果王家和从来没有见过钻石,没有确认过它的价值,他会对自己的大哥大嫂下手吗?”韩旌反问。

  林丸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淡淡地说:“除非你关于王家和杀人的推论完全错了,否则的确是不太可能。”

  韩旌慢慢抬起头看着天空。

  这是一个扑朔迷离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