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旌和李土芝相视一眼,他们发现楚翔的神智已经有一半陷入了歇斯底里,如今的楚翔和他当年励志要做的那个人已截然不同。感染了斑龙病的楚翔有一种莫名的狂热,似乎和故事里的黄夔和胡谷昌也没什么不同,他们都相信得到那种“完美”药剂之后能获得巨大的满足,整个人生都能得到奇迹般的变化。楚翔相信自己能变成超人,而黄夔和胡谷昌大概也有类似的想法。

人就是人。

韩旌嘴唇微抿,李土芝一看就知道他陷入了一种玉石般冰冷的漠然中——韩旌这人在某些方面意志极其坚定,他绝对不会因为群体狂热或领袖意志改变自己的观点,同时对一切意志动摇笃信怪力乱神的人深恶痛绝。楚翔这一出无疑是踩了他的地雷。

人就是人,不会变成鬼,也不会变成妖怪。

一切和生物书上的表述不一样的东西,都是病态。

李土芝无比了解韩旌,这个身边冷成一块石头的人就是这样想的,说不定他还对楚翔没能彻底坚持“查明真相、消灭病毒”的理想,反而自己深陷进去的行为气得要命。

不是谁都能坚守到底的,何况有些东西换个人来看,“真理”就不一样。李土芝能接受世界上有蜥蜴人、恐龙人、蛇人、老鼠人、狮子人,也能接受超人、绿巨人、钢铁侠、蝙蝠侠,楚翔幻想能拥有在“人”和“某种怪物”之间自由转换的能力,也不是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的是他是不是在这种狂热之下失去理智,让化名“萧竹影”的尹竹出逃向韩旌求救,最终害死了她?而那份传说中的“重要资料”“病毒基因图谱”在哪里呢?

“我没有带走任何药剂。”韩旌抿了好一会儿的唇,淡淡地说,“甚至对‘密码箱’也没有任何印象,那就是一次单纯的车祸。”顿了一顿,他又说,“你和尹竹从泰国回来,通过什么办法取得沃德的信任,进入‘KING’高层?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了那个密码箱?”

楚翔正烧得通红的脸微微白了一瞬,脸颊上的斑纹蠕动了一下,似乎为韩旌直接猜测他拿到了那个“密码箱”而感到惊讶:“我们疯狂地刷了KING的任务,在很短的时间内达到了三级,得到了进入红灵山的权限。”

“你们真不怕死。”李土芝啧啧称奇,楚翔和尹竹为了复仇,真是什么都敢做,“后来呢?你们真的去了?他们抓住你们了吗?”

“当然。”楚翔的语气又喜又悲,说不上是骄傲还是痛苦,“他们当天就告诉我们,在‘任务’中我们已经感染了斑龙病毒,并且做了多少宗与贩毒或走私有关的任务,已经是罪犯,绝不可能向警方求救,必须一切听他们指挥才有生存的希望。在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在后期实验中所有的病毒反应都没有第一代病毒那么强烈,人类正在快速适应这种病毒,弱化的病毒很容易被免疫系统杀死,只有一代病毒能引发致命的后果。而只有斑龙病病征明显的、必须依靠组织才能存活的人,才会被他们信任——所有第三级权限里的人,都是病情晚期的患者。尹竹一直没有被感染,她没有去过红嬷嬷酒吧,所以被排除在第三级权限外,而我被感染了,她她非常自责,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

韩旌对他脆弱的感情部分只当未闻:“‘沃德’本人也拿自己做实验?”他不被任何事干扰,一直清醒地记着关键,“李土芝说,红灵山弹药库里的‘沃德’感染了病毒,砍断了双腿。”

“这就是我取得沃德信任的‘那件事’。”楚翔说,“‘沃德’是一个组织,当年在‘菲利斯国王’抢夺‘超级战士’项目的时候,他们枪杀了两个‘沃德’,而在‘斑龙病’闹得MSS元气大伤的时候,他们也曾经派人重新追查这条线索,那就是‘龙首行动’。他们虽然没查出什么结果来,却抓住了一个‘沃德’,就是那个土耳其籍的胖子——曾经拿到KING管理权限的那个人。”他说起自己的得意事迹,语速情不自禁地快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也在追查他,他杀了不少人,但MSS不可能把人让给你们,这个人知道MSS那么多事,包括胡谷昌指挥的禁闭整个特别行动组——实际上是让他们等死的丑闻。‘沃德’失去了三个关键的研究员,研究断了,‘完美药剂’就这样昙花一现,他们怎么能死心?当时作为一个实验品,我身上的病毒反应微乎其微。”楚翔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作为一个‘惊恐的外国学生游客’,为了在沃德那里表现出研究价值,为了让他们相信我是个重要的实验品,我表演了一切我所知道的、想象到的‘斑龙病’反应,果然”

“你的病是假的?”李土芝怪叫一声,“难道你一直在骗我们?”

韩旌却不吭声。

楚翔的斑龙病已经是晚期,看他全身的斑纹和肌肉的变化就知道绝非伪造,更不是“微乎其微”,他很快就将失去理智,踏上前人的后尘,变成某一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最终死于进化不合理。

“我成为沃德最重要的样品,毫无疑问,他们很疑惑。”楚翔说,“因为抽样结果和我表现的状况不符合,但我看起来又很像那么一回事,攻击性很强,行为异常,又狂躁。”微微一顿,他又说,“在这整个被研究的过程中,我知道他们一共剩下四个人,四个人都没有感染病毒,非常健康,他们对斑龙病的认识非常详细,对自己也保护得非常严密。”

“可是那个沃德的腿断了,我看他变得像青蛙那样”李土芝好奇地看着楚翔,“你弄的?你太了不起了,怎么能折腾出这么多事?”他忍不住问,“胡谷昌作奸犯科,又不是其他人都和他一路货色,你为什么不报警?”

楚翔奇怪地看着他:“报警?连你们都查不到‘沃德’的身份,我要报警说有一伙不知道名字、长相、人数的外国人正在我国搞人体实验,有前高官包庇他们,他们可能杀了很多很多人,但我一个尸体都提供不了你们会理我?你们会信我?”他冷笑了一声,“说得好像你们真的是救世主,你们救得了谁?没有我,到现在你们还像蠢狗一样在门外打着圈乱转,连事情的一根狗毛都摸不着。”

这么恶毒的舌头!这也一定是病变了!李土芝张口结舌,韩旌皱着眉头,抬手阻止他继续犯蠢,淡淡地问:“你用什么办法让他们染上病毒?”

楚翔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李土芝的脸,已经不屑于和他说话,径直转向了韩旌。

韩旌猜到了那件让他得到信任的事——楚翔破坏了胡谷昌和“沃德”之间的势力平衡,取代了胡谷昌和“沃德”合作,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胡谷昌的势力。

那只有让“沃德”的人感染上病毒,并让他们以为是胡谷昌做的。

“他们四个几乎天天穿着防护服,我连脸都看不清,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喜欢养宠物。”楚翔说,随即冷笑一声,“阴暗恶毒的人喜欢阴暗恶毒的宠物,他养了很多蜥蜴和蛇。”

天呐!再没什么比“阴暗恶毒”这四个字更合适形容你现在的鬼样子了。李土芝吐槽,韩旌却问:“蜥蜴?”

哦!是的,蜥蜴!在楚翔的故事里终于出现了“蜥蜴”两个字,李土芝顿时精神了:“对!蜥蜴!到底掌握游戏权限的人是不是你?为什么‘龙’会是蜥蜴那样的?”

“那时候胡谷昌和‘沃德’在钩心斗角,胡谷昌怀疑沃德已经有了成果却不告诉他,是想拖到他死,沃德却一直在提防胡谷昌的势力渗入到内部,他们博弈很多年了。”楚翔阴森森地说,“我接触不到人,连他们的宠物也接触不到,我能接触到的东西不是宠物蜥蜴,而是壁虎。”

“壁虎?”李土芝眨眨眼。

“他们用壁虎喂食蜥蜴?”韩旌问。

“他们用壁虎喂食蛇和蜥蜴。”楚翔说,“还有一些其他的碎肉,你们大概不想知道那是什么肉,当我弄清楚他们会用壁虎喂宠物的时候,我把我的血涂在每一只能抓住的壁虎身上。我每天都在被采样,身上有很多针孔可以挤血,他们也不是二十四小时一直在监视我。我希望蜥蜴感染上病毒,然后感染它的主人,无论是多微弱的病毒都会让他们互相怀疑——他们肯定怀疑胡谷昌要让他们全部感染上病毒,把他们拖进同一条船——没有完美药剂,大家都要死!”楚翔陡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但结果结果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韩旌看着楚翔半疯癫式的狂笑,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楚翔没有染病之前是什么样子,没有比较就不知道斑龙病毒对他影响有多深——只坚信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沦落成他这种样子。

而楚翔所讲诉的“结果”惊心动魄。

那一年,在红灵山阴暗潮湿的洞窟中,发生了一起无声的人间惨剧。

第三十四章 蜥蜴之髯

艾利是他在“沃德”的代号,他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他们都是某些项目的狂热爱好者,把研究那具死人骨头当作信仰,但他不是。他更希望回自己加拿大的家,在院子里堆个雪人,和孩子们玩个雪橇或者弄个圣诞树什么的,烤个姜饼或蛋糕,闻一闻那种香甜的气息。

那才是生活。

艾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中国进行这种又脏又臭的研究,他已经来了五年了。和他一个项目的同事来得更久,据说在中国待了十七年。艾利在遭遇“菲利斯国王”袭击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项目有这么危险。

居然还会死人。

在被奥利维亚忽悠来中国之前,他只知道这是个违法的人体实验项目,“超级战士”计划,听起来就很酷,他就是被这一点忽悠了,头脑发热偷渡到了中国。

一来就回不去了,自从进入这个又黑又大的地洞,他从来没有被允许出去哪怕一次——他连中国是什么样子都没看清。项目的老大说这个项目已经持续很久了,在中国,人太多了,只要给钱,有很多自愿成为实验品的穷人,有些研究者已经在这里研究了几十年了。

他的挪威女朋友奥利维亚就对那些“实验品”很看不起,她觉得他们又脏又蠢,在他们身上进行“超级战士”计划是对他们的恩赐——毕竟通过了实验的人有可能成为超级变身战士。

奥利维亚迷恋着老大手上的那半具干尸,据说那是个结构非常完美的变身战士,只可惜死了。艾利一直等着奥利维亚对变身战士的热情消磨完,他们好快点儿回家。

真的——“超级战士”的主意在艾利看来真是蠢透了。

阴森又百无聊赖的生活,研究始终找不到方向,他们一直在制造各种各样的疯子,艾利养了一些蜥蜴和蛇——别的东西在地底下很难存活,他曾经养了一只兔子。

那兔子没几天就被惨叫的实验品吓死了。

兽医说是因为环境让它过度紧张。

艾利养了两条眼镜蛇,普通款,不带王字的,还有几只颜色花花绿绿的蜥蜴。他会给它们喂壁虎和肉碎,这个巨大的地洞里没有老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他抓到了一只非常大的壁虎,以前从来没有在地洞里发现这么大的壁虎——足有一个手掌那么长,大概十几厘米。它有好看的绿色环纹尾巴和红色的胸部,还有一对奇怪的绿眼睛。

他把那只没见过的壁虎丢进了蜥蜴箱子。

很大一块肉,艾利想。

那天夜里,凌晨四点。

艾利没睡着,他把即将向奥利维亚说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准备等她从实验室回来就和她说清楚。

他想放弃项目,回加拿大。

如果她不同意的话,他们就和平分手,他自己一个人回加拿大。

但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奥利维亚一直没有回来,艾利等了很久,没有等到身高一米八五的金发美人,奥利维亚打电话回来说,他的宠物箱子破了。

蜥蜴和蛇都逃了出来,眼镜蛇咬伤了细柱,那是项目的老大之一,好像是个日本人,年纪很大。奥利维亚说细柱被咬伤之后很不高兴,叫他最好别出现在细柱面前,现在整个实验组都在抓他那两条眼镜蛇,没抓到之前回不去。

她聊天的语气很正常,甚至有一点儿“发生了点儿什么让无聊的生活变有趣了”的愉快,这让他在电话里说不出要分手。

艾利很失落,有一种准备了很久的节目突然被取消了的感觉,他躺在床上反复思考人生,直到天亮。

奥利维亚始终没有回来,第二天打电话再问的时候,他们说她被另一条眼镜蛇咬伤了。

然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逃走的眼镜蛇被打死,而那些小蜥蜴消失无踪,这阴暗潮湿的地底正是适合它们生存的环境,也许它们还需要一点儿阳光,总会有细小的通道通向外面,它们早就逃走了,大家都毫不怀疑。

奥利维亚消失了。除了艾利,没人关心她。

这是个冷酷的、充满了隔阂的项目,每个人都很神秘,每个人都来历不明,他们从来不聊对方的背景和经历,见面的时候基本都穿着防护服和面罩,合作了很多年,他们互相称呼的只是代号。所以有谁消失了,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艾利一直在想,奥利维亚呢?也许不只是奥利维亚。

他不知道还有谁消失了,但从某一天开始,他默默地在数参与实验的人数。

研究员在减少,那些“自愿的实验品”也在减少。

实验的频率降低,他被禁止进入“最佳实验品”的房间,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而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在装有蜥蜴和蛇的箱子破了的第三个月零十七天的早晨,闹钟响了,早晨六点三十分,基本上每天这个时候研究员就得起来观察“实验品”的表现。艾利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摁手机,一伸手,他没有摸到手机,摸到了一个冰冷、略带棱角的粗糙的东西。

他猛地坐了起来。

在他面前、他的宿舍里、他的床上——躺着一个全身斑驳、头颈细长、鼻骨隆起、眼睛被隆起的鼻骨挤到面颊两边的怪物。

那怪物有着女人的胸部,全身赤裸,遍布着菱形的角质鳞片,呼吸的时候每个鳞片的一角微微张开,就像得了炸鳞病的鱼一样既恶心又恐怖。

艾利魂飞魄散,拔出自卫的手枪,对着躺在他身边的女怪连开三枪。

“砰砰砰”三声枪响,血液飞溅,崩裂的脑浆喷了他一身一脸,那睡着的女怪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她向他伸出手——但什么也没来得及说——死在了他的床上。

艾利的心狂跳得几乎突破胸膛,这是这是什么?他抹了一把脑浆和血,那死去的女怪仍然睁着眼睛,蓝色的眼瞳。

这鬼东西为什么能无声无息地钻进他的房间?艾利后退了一步,软倒在墙角。

地上掉着一串钥匙。

钥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粉色桃心。

奥利维亚奥利维亚?

艾利呆滞了——奥利维亚的钥匙?她的钥匙在这里,人呢?

蓦然——他抬头看着床上脑浆崩裂的女怪,全身瑟瑟发抖——不不不不不

在艾利发出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前,红灵山漆黑的洞窟中,有一些四足生物的身影正在隧道中爬行。

它们自然地转入实验区,往艾利以往放饲料的柜子走去。

李土芝和韩旌听楚翔满怀恶意地讲到艾利枪杀了他变异的女友奥利维亚,都忍不住变了脸色,那发生在罪恶洞穴里的往事真是邪恶透顶,这些做人体实验的研究员固然本就是恶魔,但恶魔和魔王之间显然也有高下之分。

楚翔感染了很多壁虎,而壁虎终于感染了艾利的蛇和蜥蜴。

于是它们攻击了人类。

但失控的是,谁也不知道已经弱化的病毒经过了爬行生物的载体,居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那些被蜥蜴或蛇感染的人类变异速度极快,能力极高,而大脑被病毒摧毁,失去理智的时间也极短。

被眼镜蛇攻击的奥利维亚和细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细柱在三个月内发展成了一只近似霸王龙模样的黑色巨怪。而奥利维亚变成了一个全身炸鳞的女怪,一直被锁在楚翔隔壁的笼子里。

楚翔知道她还有理智,她不能说话,但眼神还是清醒的。

“沃德”的多米诺骨牌翻倒得异乎寻常,感染了病毒的蜥蜴生长速度加快,长成了大个子,冲击了“沃德”的地下实验室。它们撞破了好几个房间,突破隔离室,并袭击人类,轻而易举地咬死了几个人。

奥利维亚终于找到机会打开笼子,逃了出去。

在逃出去之前,或许是因为感同身受,她也为楚翔打开了笼子。

“我逃到资料室的时候,看见一只爪子从门对面伸出来,勾住资料区的木门,试图把它打开。”楚翔说这段的时候面无表情,“但它的身体太大了,爪子在门上勾出十几条痕迹,门早就开了,它就是进不来。”他顿了一顿,“我认出来他是细柱,但我希望这鬼东西立刻就死我被它挡住了我在资料室里到处找武器,然后它就撞破墙壁冲了进来。”

李土芝想起了“地窖”里那些遍布抓痕的门,看那些门残留的痕迹,就能想象到当时情况的惨烈。韩旌却眉头紧皱,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

“到处都是惨叫声,子弹到处流窜,我躲在资料架后面,细柱冲进来以后有人从他背后向他射击,那是威力很大的子弹,我亲眼看见他在我面前倒下去。”楚翔说,“他的血是紫色的。”

“你是被细柱传染的?”韩旌皱眉问。

“不是。”楚翔说,“细柱的血流得整个房间都是,整个资料室都变成紫色我一直很清醒,我抓住一切拼命打他,但我知道他拼命冲进这里,一定是这里有什么东西。”他面无表情地说,“那时候我看起来很疯狂,但一直很清醒。细柱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在中国研究了超过三十年,一定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看他身上的伤就知道为了冲到这里,他被攻击了很多次。”

李土芝听得惊心动魄:“资料室里有什么?”

楚翔看了他一眼,目光让李土芝不寒而栗,答非所问:“那时候端着步枪一路追杀细柱的人,就是西姆森。”

李土芝和韩旌相视一眼,他们在听到了蜥蜴之后,终于又听到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名——一个隐隐约约能把一切都联系在一起的名字。

“西姆森枪杀了细柱,接着就要来杀我。”楚翔说,“他射中我三枪。”

“你没逃掉?中了三枪居然没死?”李土芝诧异极了,像楚翔这种魔王级别的角色,居然中枪了?

“我赌了一把。”楚翔说,“细柱死了,实验组死了,大家都死了,但胡谷昌还在,西姆森需要合伙人。”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迷茫,“我中了三枪,如愿以偿没有死,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整个红灵山洞窟内几乎都是尸体——人和蜥蜴的尸体,空气的味道真是让人难以忘怀而西姆森在做标本。他把细柱和奥利维亚做成了标本,存进了那个博物馆。”他眨了眨眼睛,“他亲自照顾我,一边照顾我,一边处理尸体。他的手真巧,几十具尸体被他搞成了各种各样的艺术品,摆在角落里。”

李土芝听得快吐了:“那个杀了爱人的艾利呢?死了没有?”

“艾利留下了一本笔记。”楚翔说,“我打扫过他和奥利维亚的房间,看得出当时发生过什么,他把奥利维亚杀了,然后自杀。自杀前他在床头放了一个笔记本。”他摇了摇头,“那时候西姆森沉迷于做标本和艺术品,艾利的笔记是我在红灵山得到的第一个重要证据。除了笔记,房间里还有一串钥匙——奥利维亚的钥匙。”

“西姆森到底为什么不杀你?”李土芝又问,“你有什么值得他和你合伙的?”

“他不相信任何人,这次病毒爆发造成了毁灭性的后果,每个人都可能是胡谷昌或警方的卧底,每个人都是他的敌人。”楚翔说,“除了我。”

“为什么?”李土芝惊奇地瞪着他,“除了你?除了你?你哪里来的自信?”横竖都感觉你是个散发着迷之阴谋气息的魔王啊!

“我已经配合实验很久了,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外国大学生’,”楚翔说,“我既不是胡谷昌的人,也不是警方的人,这点西姆森反复确认过了,我还有个把柄在他那里——尹竹在他手上。我是唯一可以被完全控制的傀儡。”

韩旌紧皱的眉没有松开,却算是认可地点了点头:“胡谷昌没有动静?”

红灵山洞窟发生重大事件,胡谷昌怎么能没有动静?但楚翔没有亲眼见到他——在他中弹昏迷的一个星期里,胡谷昌已经带着人手来过,重新为西姆森安排了一组人手。虽然这一次的失控不是他主使的,但胡谷昌对这件事喜闻乐见,毫不犹豫地在西姆森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形势逆转,如果不是胡谷昌还需要西姆森研究“完美药剂”,大概连西姆森都可以被取代。而胡谷昌的趾高气扬,更促进了西姆森和楚翔的合作。西姆森开始训练楚翔为他做事,西姆森不能离开红灵山,但楚翔可以。

“KING的控制权后来究竟在谁手里?”韩旌问。

他听得很认真,很少发问。当他发问的时候,楚翔也回答得很认真:“在我的手里。”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细柱死后,KING有一度落在西姆森手上,他试图通过游戏选拔自己的人,就像我一样,通过考核,进入红灵山,被他所用。但是很快在他休息的时候,一只蜥蜴咬了他。”

“你放的?”李土芝震惊了,“你放蜥蜴咬他,然后夺了他的权,他不怀疑你?”

楚翔面无表情地说:“所以当然不是只咬了他,那只蜥蜴也咬了我。”自从知道病毒在爬行动物身上会强化之后,西姆森对此非常小心,如果有蜥蜴出现在他房间里,一定不是“不小心”的。

通过蜥蜴啃咬而感染的斑龙病是不能逆转也不可治愈的。

所以如果楚翔也被咬了,那放蜥蜴的人一定不是楚翔。

而一直试图控制他和楚翔的人——当然是胡谷昌。

毫无疑问,西姆森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楚翔和他有共同的敌人——所以得到了他的信任。

而西姆森果然是个狠角色,他砍断了自己的腿。而楚翔却没有砍断自己的腿——他早就不要命了,无论是被枪杀或是得病死,在当时的楚翔看来都没什么区别,他在养父母身亡的时候就决意走一条绝路。

他已为此做了将近十年的准备。

西姆森养好了双腿的伤,等他能坐着轮椅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KING的控制权没有了。他以为胡谷昌断了他经营自己势力的路,势单力薄之下,也并不吭声。

但拿到控制权的是楚翔。

同时在运营这个现实死亡游戏的还有之前“沃德”的一些手下,有些是细柱的人,有些是艾利的人,楚翔必须小心翼翼,不露出马脚,找到机会除去这些人。这些人会暴露他的身份,有可能发现他,同时要改变游戏的内容,避免让无知的大众继续进入“红嬷嬷酒吧”之类的实验场。

楚翔就在这条如履薄冰的路上孤身一人走了很久很久,无论身侧或是前方都是深渊,走着走着,他自己似乎就渐渐地化为了深渊。

因为身为行尸走肉,于是不再恐惧。

第三十五章 艾利的笔记和奥利维亚的钥匙

“你拿到了权限,伪造了‘龙’的存在,西姆森以为‘龙’是胡谷昌的人,胡谷昌以为‘龙’是沃德的人。”韩旌眉头紧皱,“但你至少需要一个‘身材高大’、对西姆森和胡谷昌来说都不熟悉的人协助你,使‘龙’与你分开。”他没有忘记李土芝告诉过他,早期的“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而楚翔的身材只能算中等,在外国人眼里算不上高大。

楚翔笑了一笑,没有回答。李土芝不能猜测那是在笑他和韩旌无知,还是笑这又是个更深的秘密,总之他没有回答。

韩旌也没有追问,过了一会儿,李土芝忍不住问:“既然尹竹一开始就是你女朋友,为什么既是萧竹影又是萧梅影”半天他也没听出来尹竹化身两个人有什么用。

“尹竹一开始是萧梅影。”楚翔说,“她用萧梅影的身份通过考验,进入第三级地域,但是西姆森和细柱都不信任她,他们不相信女人会忠诚,何况她没有感染病毒。”微微一顿,他看了李土芝一眼,“她也带有血友病的基因,不过没有发病。”

“如果她想做点儿什么,需要另外一个身份。”韩旌突然说,“萧梅影是西姆森的人质,她如果不受控制,西姆森会马上感觉到不安全,也就不再信任你。但是尹竹不能无所作为,她需要一个能走动的新身份,是吗?”

“我希望她一直只是人质,”楚翔轻声说,“但她不想。”他慢慢地说,“她从西姆森关押她的囚笼里偷偷出去——那地方本来只是个宿舍,关不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她每个晚上都偷偷溜出去,在红灵洞窟里找线索。她在找艾利的笔记,艾利虽然留下了笔记,但是那本东西最终没能留在我手上,西姆森收走了它。尹竹觉得里面会有线索,但那东西我曾经看过,我告诉她没有,她不相信。”楚翔的眼睛睁大了一下,仿佛里面有泪,又仿佛并没有,“有一天西姆森从监控中看到她。”

“哇!”李土芝惊呼了一声。

“她在西姆森抓到她之前逃掉了。”楚翔说,“西姆森非常生气,他要对她行刑,要折磨她,要杀了她所以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告诉他潜入的人不是萧梅影,是萧竹影,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很像她。”

“要圆这个谎话,让西姆森相信这是真的,你们至少还需要另一个身高体态和尹竹差不多的女孩来配合。”韩旌说,“楚翔,你的旅行证入境记录是十个月前,十个月时间不够做这些事,甚至不够刷KING的任务,除了尹竹,你还有同伴,他们是谁?可以信任吗?”

楚翔蓦然抬头看向韩旌,目光陡然阴冷如冰,韩旌双目湛湛,毫不畏惧。

“他们的事,我不能告诉你。”楚翔盯了韩旌好一会儿,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