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意到,他手腕上带着一沓子的皮筋,五颜六色的不说,估计不下十根。

我心说不是吧,要按之前惯例来看,这次绑架案里面的猫腻可就大了去了。

白老邪一抬头,也看到我和大嘴了。他今天挺邪门,竟出奇的跟我说话了。

他摆手说,“小圈子,刚刚去哪了?来,跟你家老邪叔念叨念叨。”

我虽然打心里跟他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觉得他挺冷挺神秘一个人,但在公事上,我绝对没藏着掖着的想法。

我凑过去,坐到他旁边,把去棚户区的经过,尤其呆子的话全讲了一遍。

白老邪给人一种听得迷迷糊糊的感觉,中途还张大嘴,跟河马一样打哈欠。最后我说完了,他闷头想了想,还用手黏着那一小沓的皮筋,既像跟我说,又像自言自语。

“小圈子!在这世界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的,但都得有个尺度,如果乱来的话,那就得反倒接受惩罚,对不对?”

我觉得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但白老邪都等我回答呢,我就木纳的点点头。

白老邪咯咯笑了,又看着大嘴说,“喂,心不在焉那小子,你懂我说的不?”

大嘴本来坐在远处,正低个头抠手呢,他压根没听我跟邪叔说啥,这时一脸迷糊的看着白老邪,啊了一声。

白老邪又慢慢站起身,背个手溜溜达达往外走,在出门前的一刹那,他又捏了捏手腕上的皮筋,说现在不是我出马的时候,只能等等!

我是越听越懵,就这么样的目送他离开。

之后我想听听大嘴到底啥看法,尤其还跟他重复邪叔刚才的话。我隐隐有个感觉,白老邪在给我们做什么提示,而且这老家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大嘴上来憨劲儿,想来想去都不明白。

没多久,我俩都抽着烟呢,会议室门一开,铁军回来了。

或许准确的说,他是特意来找我俩的,估计是白老邪告诉他的,我俩回来了。

铁军手里拿着资料,先递给我和大嘴,说是刚刚的会议记录,让我俩看看。

我俩快速浏览下,其实这会议开的没啥用,仅仅是谈论了案情,并没干货。

铁军又问我和大嘴去棚户区转悠的怎么样,我之前就跟白老邪说了一遍,这次轻车熟路,甚至跟背书一样,念叨了一遍。

铁军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意思一下的嗯一声,说呆子说的话,我俩知道就好了。

随后他问我和大嘴,“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比如盯着你们看之类的?”

我摇头说没有,但这事出岔子了,大嘴却在一旁点点头,说有。

我一脸不解的看着大嘴,更不知道他强调的有,又从何来呢?

铁军让大嘴好好说说,其实大嘴也咬不准,回答道,“我们在面馆门口听附近居民瞎聊时,有个人貌似总偷偷观察我俩。”

我回忆当时情景,这一刻我依旧觉得没啥可疑的。我问大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大嘴说不可能,当时他假装视若不见,其实用旁光感觉到了。

我心说那叫余光,还膀胱(旁光)呢,难不成他膀胱长眼睛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真没法保证自己没漏掉什么。我就没发表啥看法。

铁军闷头想了想,而且这一次他想的还很久,过了一刻钟,他才微微摇摇头,那意思先把这事放到一旁。

我也不在这些小事上绕了,跟铁军问,“接下来怎么处理王氏绑架案?”

铁军突然笑了,反问句,“绑架案?”

我心说难道不是么?还是自己说错啥了?

没等我往深了琢磨呢,铁军解释说,“我觉得我们把它称为绑架案不恰当。更准确的说,这是一次谋杀案,外加恐怖案才对。”

我和大嘴都不太明白。铁军拿话点我们,“你们想想,短短几天时间,咱们都经历了什么?差点被罗山洞穴里的老鼠活啃了,又差点被人肉炸弹崩死,甚至别忘了,连许友文也死了,按妲己对其尸检后的分析,他身上有挣扎过的痕迹,很可能他不是自愿逃走,而是被绑架的。”

我一时间听得头大,但想了一会儿,我捋出一条思路,猜测的反问,“难道说,那帮绑匪既想要张家的赎金,又想趁机嫁祸给许氏兄弟?而且他们还对警方充满敌意,想借着这机会,杀几个警察解恨?”

我其实对这猜测没啥信心,因为听起来太天方夜谭了,匪徒再凶悍,再张扬,也犯不上跟警方硬碰硬吧?

大嘴也立刻摇头否定我,说不至于这么狠吧?而且匪徒那么做,意义何在?

我没法接话了。铁军却意外的支持我的观点,还补充说,“如果没有警方参与,这帮匪徒或许没那么疯狂,拿了赎金,再把许友文绑架走,做出是许友文绑架的假象,他们这伙人就能从中闷头得利了,但咱们参与进来了,尤其咱们仨的出现,无疑打乱了匪徒的计划,尤其拿赎金那晚,警方更是从中‘搅和’,让匪徒无法及时拿赎金离开,这才出现了接来下的自爆的一幕。”

大嘴是彻底听不懂了,摇摇头说他还是不参与分析了,只旁听一下就可以了。

我其实也是半懵半迷糊的。铁军叹了口气说,“这案子很复杂,甚至目前有乱成麻的感觉,不过一切都会有说法,我们缺的,就是几条关键线索罢了。”

铁军又说了接下来要重点跟进的事。

一是擒回来的那个绑匪,他杀了洁老儿,现在还在医院昏迷着,虽然医生说他情况不乐观,很可能变成植物人,但我们还要想法子试试,哪怕用一些违禁药物刺激刺激也行,看能不能让他醒来一会儿,跟我们露点线索啥的。

二是赎金,现在这么一大笔赎金,除了大嘴捡回来的那点,大部分都没找回呢。铁军的意思,这赎金一定还在那个高层中,只是被匪徒藏在一个能屏蔽跟踪器信号的地方,我们需要抽出时间找一找。亚亩宏划。

三是许友武,也就是许大郎的那个弟弟,现在外地警方正在找他,可这几天,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也见不到。我们要能让他配合,说一说他和许友文的事,或许能摸出一条线来。

我没想到,一下子需要警方做的事能这么多。而且我猜谁做哪个事,铁军和杨鑫早有计划了。

我索性明着问他,“我和大嘴要做啥?”

铁军嘿嘿笑了,用手点了点我强调,“想法子,把赎金找出来!”

第十二章 神秘维修工

我本来想的是,我和大嘴做第一和第三个任务都行,就只是找赎金这任务,让人觉得棘手。

没想到铁军真就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我俩了。

而且这赎金是一千万,又不是百八十块钱的,我和大嘴真找不到。想凑份子把它顶上都不行。

铁军叹了口气,说其实也不想让我俩去的,但杨鑫那边的人,从昨晚上开始就没停工,眼瞅着找了小一天,不仅把那个单元门的住户都调查一遍,连天台都没放过,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可现在依旧毫无进展,上头追的紧,所以想换批人换换运气。

警察跟军人差不多,都要服从命令。我和大嘴虽然打心里一千个不乐意,最后却硬着头皮把这活儿接了。

我俩跟铁军又聊了一会儿,就带着任务告退了。

但我们没急着去。找到杨鑫,跟他了解下情况。

杨鑫说,现在还有两组人留守在那个高层,一组守在门口,对进出的居民盘问和搜身。另一组还在逐层的排查呢。

而且他的意思,既然我俩要去,就把搜查的那组人替换了。

其实这都不是我要了解的重点,我等他说完,也真是看他没说到我心坎里,索性直问,“现在有没有啥先进的设备,辅助我俩找赎金的。”

杨鑫这人挺逗,想了想又说,“要不从武警部队借俩警犬试试?”

我心说拉倒吧,我更没听说哪个警犬是天生的财迷,会对钱有这么大兴趣的。

但不管咋说,我面上依旧拿出很有信心的样子,拍胸脯让杨鑫瞧好吧。

我和大嘴开了一辆私家车。最后把车停在那高层所在的小区北门了,因为里面停车位蛮紧张的,我俩随后步行来到单元门口。

守在这里的两组人事先接到信了,尤其负责搜查赎金的那组,很痛快的跟我们交接了。

我趁空还回忆一遍那晚追匪的过程。那小子带着赎金,坐了电梯,最后死在天台上。

我觉得这短短时间内,他不可能把赎金塞到哪个住户家。我又想,这高层的天台上不仅有各种太阳能热水器,还有几个小仓库和小房子,甚至杂物也挺多的。

赎金被藏在这里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我和大嘴一商量。不管原来那组人怎么地毯式搜索的,我俩还从天台下手吧。

我哥俩挺卖力,一搜之下,一晃快到天黑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钻过多少地方了,弄得浑身挺脏的,大嘴更惨。脸上全是一条条黑道子,鼻尖上也蹭了快灰儿。

我有放弃的意思了,跟大嘴说,“要不咱哥俩下去歇一会,吃个饭啥的?”

大嘴更狠,说最好再喝点酒,借着酒劲,或许这么疯一把,能有意外发现呢。

我没反驳他,打心里觉得,我哥俩在这么高的地方找东西,还敢喝酒?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我叫着他一起下了天台,本来我们想坐电梯的,谁知道这时电梯不好用了,门口电子屏上显示一个怪异符号。

大嘴认得,说这电梯正在维修呢,或许是例行检查的时间到了。

但我有个疑问,检查电梯也该在正常工作时间才对,难道维修工都不休息吗?

我拿手机给守在门口的同事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什么情况?不过响了十声,没人接听。

我更加迷糊了。大嘴看我愣愣发呆,他累的打了个哈欠,说别想了,电梯不能用,咱哥俩走楼梯不就得了?

他还当先带头。我跟在他后面。这么走了一会儿,我突然来了顿悟,还猛地拽了一把大嘴。大嘴差点一个踉跄摔下去,他扭头看我。

这一刻,我猜到赎金在哪了,甚至兴奋之下,说话都不利索了。我跟他强调,“井、井……”

在漠州的土话里,井是骂人话,因为这字横看竖看都是二。

大嘴冷不丁误会了,以为我骂他呢,他还急了,反驳说,“圈儿,你才井呢,你、你、你还是个四,除了二还是二!”

我没闲工夫跟他胡扯,又补充说,“井道!你想想,电梯井道能不能藏赎金?”

大嘴稍微一愣,也回过味来。

我想的是,绑匪带伤进了电梯,在乘坐期间,把电梯顶盖卸下来,又把赎金顺着顶盖抛出去,这样赎金就顺着落到电梯井道最底下了。

这也能解释的通,为啥警方收不到跟踪器的信号了。因为凭电梯井道的格局和材料,估计就算X光,也很难穿透。

而话说回来,现在电梯在维修,这代表什么?我怀疑是绑匪派人过来了,借机要把钱拿走。

我没想到我哥俩能这么巧,再次摊上跟绑匪正面交锋,但我们不怕这个,一起掏出枪,飞快的跑楼梯。

我也没再给守门那组同事打电话了,因为我隐隐觉得,他们或许都被绑匪收拾了。

我俩每跑下一个楼层,都会留一下电梯的动向。这样当来到四楼时,我看电梯动了,按电子板显示,它还正往上升呢。

我心说这是什么个情况?绑匪拿完钱又想上来把我和大嘴解决了?

我和大嘴只是互相看了看,并没多说啥。我还果断的凑到电梯门口,对着电子板摁了一下。

我俩又一起退后,把枪举起来。我眼睁睁看着,电子板上的数字变到四,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我俩都知道绑匪的厉害,尤其他们还有液态炸弹,这一刻,我俩又一同退一步。

但整个电梯里别说绑匪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搞不懂这里面的猫腻,而且眼瞅着电梯门要再次合上,我伸手把它挡住了。亚亩亚号。

我往里面看,也因为针对性很强,我很快发现这电梯的顶部有松动的迹象,甚至顶板缝隙处还挂着半截草叶子。

这高层外面就有草坪,我猜有人的鞋上带着草叶子,他往上爬时,疏忽之下留了这个蜘丝马迹。

大嘴问我接下来怎么办?尤其指着电梯,说绑匪会不会还在井道中呢?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顶板已经被装回去了,他躲在井道里,完不成这举动。

我跟大嘴商量着,我俩一人坐电梯,一人顺着楼梯往下跑,这么两头堵的一起去一楼汇合。

大嘴主动说跑楼梯,我也没争啥。等电梯门关上,整个电梯先去了趟顶楼,开始往下运行。

我不知道大嘴那边啥样了,更担心这期间他别遇到绑匪,那样的话,他身单势孤太被动。

我也仔细听着,并没传来枪声,这间接算是一件好事。

等最后电梯停到一楼,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我吓得激灵一下,还把枪举了起来。

但这人是大嘴。我松口气走出去,之后我俩一起跑出单元门。

我沿着左右两边都看看,并没发现啥维修工的身影,反倒从右边路上,一瘸一瘸的走过来一个行动不便的大妈。

我想问问这大妈遇没遇到维修工,这样也能决定我和大嘴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追。

这大妈有点耳背,我问了两遍,第二次几乎是吼嗓子说的。大妈啊了一声,指了指身后方,说你们快追吧,维修的刚走,运气好就能追到。

我和大嘴撒丫子跑,等转过一个拐角,我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黄色工作服,车把儿挂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兜子,后座上装着一个大箱子。

大嘴念叨一句,说几天不见绑匪咋混的这么惨了?连个轿车都没有,改成骑自行车了?

我也有点犯懵,但我俩不管这些,又一顿猛冲。离近后,大嘴喊了句,让他高举双手下车。

他本来没留意我俩,被大嘴这一嗓子一弄,他回头看了看。大嘴很敏感,立刻把枪举起来,问他,“没听到我的话吗?”

这人吓坏了,都忘了自己骑车了,这就要逃。结果这么一弄,他直接从车上摔下来了。

不得不说,他还挺皮实的,没摔出啥毛病,迅速爬起来后,举着双手,结结巴巴的说,“两位大哥,我就一修马桶的,没钱!”

我和大嘴一愣。这时自行车也倒在地上了,我还往前凑了凑,翻了翻那俩兜子和箱子。

我看的清清楚楚,这里面有小型的管道疏通机,还有马桶抽子等等,而且这些工具都很脏,也很臭,隐隐飘过来一股屎尿味。

我被弄得直熏鼻子。我知道我和大嘴弄岔了,那大妈也一定误会了,以为我俩要找维修马桶的呢。

我气得不知道说啥好了。大嘴解释一句,说我们是警察,正出警破案呢。

师傅点点头,不过还有些惊魂未定。

稍微缓了几秒钟,我又开口问这师傅,“刚刚见过修电梯的维修工没?”

师傅木纳的说有,又指着一个方向,说他好像拎着一兜子设备,奔着北门去的。

我和大嘴撇下老师傅,再次嗖嗖追。

当我俩刚冲到北门门口时,我发现有一辆小货车正起车呢,它车身上写着电梯维修的字眼。

到目前为止,我不确定这司机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绑匪,但我四下一看,也没其他可疑人员了。

小货车当我俩面开了过去,经过我们时,司机还特意扭头看了一眼,对我们露出一丝冷笑。

大嘴喊了句追,而且我俩的私家车就在不远处停着,我俩就又急忙往那里赶。

看大嘴的意思,这就上车打火,可我被潜意识影响,总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第十三章 匪窝

我喊了一嗓子,还把大嘴拽住了。大嘴追匪心切,冷不丁还跟我急眼了,说等啥呢?再不追那“维修工”就逃远了。

我没理大嘴的脾气,反倒指着我们的车,提醒说。“刚才那人表情不对,万一使坏给咱们车上绑了炸弹呢?”

大嘴反应过来了,脸一沉。

我俩都拿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架势,又是撅屁股又是趴着的,找起来。

大嘴负责车前半部分,他挺有效率,最后还跟我说,“没啥异常。”亚边乐技。

我也有点怀疑,心说难不成自己多想了?但这时,我又凑到一个后轮旁边,打量几眼后,发现不对劲了。

后轮的前方,顶着轮胎的地方被放了一个小玻璃瓶。我没带手电,就把手机拿出来。借着屏幕光照一照。

这玻璃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瓶盖挺特殊,厚实不说,其中似乎藏着什么猫腻,还稍微露出一小根线头来。

我猜这就是液态炸弹了。我急忙喊大嘴过来看。

大嘴看完明显愣了一下。骂了句,“他娘的啊。”

随后他又建议,“咱们上车,我先倒车,把它避过去不就得了?”

我觉得不妥当,又说,“除了这里,谁知道别的地方还有没有炸弹?比如排气筒。”

大嘴这就要凑过去看。他也一定领会错我的意思了。

我把他拽住,说这车咱们没法开了。我让他等一等,又给铁军去了个电话。

这时那辆小货车已经走远了。大嘴望着远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我的电话也很快接通了。

我把情况跟铁军说了,其实这一刻,我心里也急坏了,如果再不抓到维修工。那一千万赎金肯定打水漂了。

但铁军想的比我周全,不仅不着急,还提醒我说,“你俩现在打车回警局,别忘了还有跟踪器,既然赎金从井道里拿出来了,跟踪器一定又有信号了。”

我心里一喜,心说自己咋把这茬忘了呢。

撂下电话,我让大嘴拦出租去,我趁空又在小区附近转悠一下。其实我是想找点路障栏啥的,把我们的车围起来,不然哪个傻乎乎的哥们凑近了。别意外引爆炸弹丧命。

但这小区附近真是太“穷”了,我什么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