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谢玖好歹智商不低,应该不会混得太差。直至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心机boy的修炼是需要时间的。谢玖以后的人生的确风生水起。但是,在功力还没修炼到家的幼年时期,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吧。

麦提观察着她的表情,心里琢磨道——若要挑选一个合格的奴隶,谢玖这副瘦巴巴的模样,在奴隶营里顶天也只能排在吊车尾的位置。这贵人恐怕是在犹豫要不要买他吧。

生怕这桩生意跑了,麦提连忙道:“宁姑娘,若是对这个奴隶不满意,还可以看看别的……”

“不用了,我就要他。”宁婧回过神来,打断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绣工精致、沾着熏香味道的钱袋,抛到了他手里。

麦提连忙以双手接过,捏了捏,眼前一亮,喜滋滋道:“多谢宁姑娘。”

这下谢玖就是她的人了。宁婧大步朝谢玖走去,上好的鹿皮靴沙沙地摩挲地上的灰泥。

谢玖的喉咙滚了滚,蜷缩着身子,看她的目光有怀疑,也有不安,甚至有一丝期盼,压下了恐惧。

麦提恰好数完了钱,殷勤道:“宁姑娘,请稍等片刻,我立刻让人这个奴隶绑好,送到您府上。”

“不用了。”宁婧一口回绝。她蹲下身,朝谢玖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五指微拢,温声道:“我买下你了。”

谢玖诧异地抬起了眼皮。

这是……要牵着他的手的意思?

仿佛在评估对方是否可信,谢玖犹豫了半晌。宁婧的手始终耐心地停留在半空中。

最终,谢玖慢慢地把手放到了她手掌中。

宁婧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温柔又不容置喙地收紧了手,站了起来。谢玖的手很凉,也很粗糙,与她滑腻暖柔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走吧。”

*

半个时辰后,载着两人的马车穿梭过了车水马龙的大街,回到了宁婧所住的府邸处,也就是宇文烁的老巢。

成年后,他就从皇宫迁出,自立府邸。皇子的老巢自然不是一般的贵族能比的,其面积大得俨然一座小庄园,因其兴趣,里面还配备了训练马术的绿茵场哟。

最近,他正为几座城池闹旱灾而忙得不可开交,人不在摩骞城。估计这半个月都不会见面了。

马车在府门停下,宁婧跳了下了车,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龇牙咧嘴了半秒。

迎上前来的管家瞧见宁婧出去一趟,后面领了个小的回来,目露诧异。

宁婧吩咐道:“请给我准备好热水,金疮药,干净的衣服鞋袜,酒,温水,纱布,全部送到我院子里。”

自从原主做了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后,已经没什么能撼动这帮下人的心脏了。所以,她这回带了个小孩回来,众人心里嘀咕,面上也没露出奇怪的表情。只纷纷恭敬道:“是。”

穿行过一大片风景绝美幽静的庄园,宁婧直接把谢玖带到了自己房间。宇文烁这一离开,把府中的侍卫队也带走了大半,沿路上静悄悄的。

她住的地方,是府邸中景色最幽美,临近湖畔的院落。宇文烁很有心,给她安排的地方面积适中,不会大得让人心慌,布置得舒适又温馨。

府里的人手脚很迅速,金疮药等很快就备好了。宁婧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时,便有人运了一个齐胸的木桶过来。

宁婧搓了搓自己酸疼紧绷的后背——唉,原主这金大腿抱得可真妙。清闲又有钱花,还有佣人使唤。若是没留下那么多锅给她背,那就更完美了。

地砖下设有燃得正旺的地龙,防止阴寒入体。哪怕赤脚也很温暖。谢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这么暖的地方了。他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瞧宁婧没有让他干活的意思,疑惑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自顾自地抱膝坐在了地龙最暖的地方。

几个下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把一桶桶的热水哗啦啦地倒入木桶中,还撒上了很多花瓣。

水雾蒸腾,暖融融的热气升了上来,小小的侧房里没有屏风,宁婧立于浴桶后,解开披风置于桌面,边与侍女说着什么。谢玖隔着雾白色的烟气望过去。只觉她上扬的眉峰自带的那丝盛气娇矜,也这朦胧的烟气中蓦地柔和了下来。

下人都退出去后,门扉被关上了。宁婧挽起袖子走向谢玖。

谢玖仰着头看她走近,脊背自然而然地挺直了,既紧张无措,又有些微的希冀。

宁婧挠了挠头,也蹲了下来,视线与他平视,想了想,开场道:“你叫谢玖对吧?”

谢玖点了点头。

宁婧哦了一声,又故意道:“玖是哪个玖?你在我手上写写看。”

谢玖伸出了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伸到半空又缩回去,先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放到了宁婧洁白的手心,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个玖字。

王是王侯将相之王,久是长治久安之久。

太久没写过字,竟觉得它陌生了起来。

“原来是这个玖。我知道了。”宁婧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道:“那么,以后我就叫你小玖吧。”

谢玖微怔,闷闷道:“嗯。”

瞧谢玖比一开始放松了,宁婧挠了挠头,直奔主题:“小玖,你把外衣脱下来让我看看吧。我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不能沾水、或者不能用金疮药的伤。”

喉咙里的血锈被水汽蒸腾得暖融融的,谢玖默默咽下了这口铁锈味的唾沫,手伸到了衣襟处,一颗颗地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身体。

那皮肤与他蜡黄的脸色不同,白是够白了,却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皮下流淌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肋骨突出,背部纵横的旧伤痕迹愈发明显,腿上也有交错的旧伤痕。宁婧绕着他走了一圈,果然,大腿后侧也有。全身上下,就没找到哪里是白玉无瑕的。

宁婧拧着眉,有些心疼。这小屁孩才几岁啊。正常的十岁小孩应该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在学校无忧无虑地念书,放学后和同学踢足球。这小子却全身都没几块好皮了。这哪里看得出是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子啊,比贫民窟的小孩还不如。

果然应了那句“铁打的反派,流水的虐待”。

这么打都没打残,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反派的一种开挂方式吧。[蜡烛]

宁婧的视线缓缓下落,诧异地顿住了,霎时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谢玖的腹部,竟然积聚着一大块青色的淤血!暗紫色的皮下出血点触目惊心。似乎是被重物打伤的。根据那淤血的形状,估计是被人踢伤的。

这么大块淤青,说明踢上去的时候是毫不留情的,看着都疼。这杀千刀的奴隶营也太黑心了吧,对着一个小孩子都下那么重手。

宁婧指尖微颤,轻轻地碰了碰:“这是什么时候被踢的?”

谢玖垂眸,轻声道:“今天。”

就在这时,系统道:“叮!恭喜宿主成功买回谢玖。故事完成度上升了,目前进度为10%。”

宁婧在脑内道:“你这通知怎么延迟了那么多?”

系统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的系统是经典版,还没更新,速度有点慢,刚才小小地卡了一下机。如果宿主你升级了,总部就会给你配备更高级的系统了。”

宁婧噎了噎,点头:“知道了。”

系统道:“叮!支线任务降落——协助谢玖洗一次澡,完成后可以增加人品值5点。请问宿主要不要接?”

宁婧道:“当然接了。”反正她本来就打算让谢玖洗澡,顺水推舟赚点反派的爽点花花,岂不是更完美?

系统:“叮!支线任务成功开启:请在半小时内完成。任务一旦开始,失败者将倒扣人品值20点。”

宁婧:“???”黑人问号.jpg

等等,完成了奖励5点,失败了就要扣20点?

这是什么破规则啊啊啊!(╯‵*′)╯︵┻━┻

系统:“倒计时开始。”

宁婧:“……”这垃圾系统,垃圾规则。

还剩半小时了,谢玖像个小原始人似的,要洗干净的话,就得抓紧时间了,其它话等会儿再说吧。宁婧拍拍膝盖,让谢玖自己进入浴桶洗澡。他身上太脏了,即使要上药,至少也要先弄干净。

系统的任务是“协助谢玖洗澡”,没具体说怎么做,宁婧就拿了个水瓢替谢玖浇了几次水。

洗了一遍,水变黑了。宁婧立刻叫人换水,如此让谢玖自己搓了三次,她则在一边帮忙淋水,终于把污泥洗干净了。身上散发的异味被花瓣的香气取而代之。

把侧房留给下人收拾,宁婧领着谢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洗干净后的谢玖换上了香喷喷的衣裳,小小的一团身影坐在崭新的小床上,与之前小乞丐的模样判若两人。一头暴躁的枯发打结的地方被宁婧梳开,湿漉漉的还没擦干,软趴趴地搭在了额上。

系统:“支线任务完成,人品值+5。实时人品值:25。”

人品值到手了,虽然规则很坑,但看来也不难拿嘛。

宁婧擦干了手,走向了床边。

华美的烛灯笼罩出柔和明亮的光晕,宁婧自进屋后,终于第一次看清谢玖长什么样了。

飞扬的眉下压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眸,犹如黑夜中的烽火星云,让人眼前一亮。鼻若琼雕,唇线纤薄,皮相略显柔媚。好在,在中原小孩儿里,他的眉骨算得上立体,中和了那丝女气。明明脸颊瘦得脱了形,下颌线条却依旧柔和流畅,可见其骨相之美,真真当得上一句“容秀骨颀、眉目如画”。美中不足之处就是脸色不好看了。

这小屁孩竟然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

从侧面看过去时,谢玖眉骨高,显得眼窝有些许凹陷,缀着水珠的睫毛长长的,看起来特别无辜。

宁婧:“……”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好一朵软趴趴的小白花。

谁能想到,他长大后的画风,会从少女漫直接变成了恐怖漫画呢。

第5章 第一只小团子5

“擦干头发,当心着凉。”宁婧丢了一块柔软的布巾过去,扬眉道。

谢玖乖乖地从床上拾起了布巾,轻声道:“好。”

如果说洗澡前,他还在怀疑宁婧想干什么。那么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了宁婧释放出的善意——那是温柔平和的、润物细无声的。

不使唤他干活,也没有把他绑起来,或者赶到下人的房间住——她看起来,并不是想要一个奴隶。

她……为什么会买下自己?仅仅是一时的善心发作吗?还是说,有别的打算?

谢玖拧起了眉。湿漉漉的头发沾湿了背部的衣服,又被他一一拭去。若在四面灌风的奴隶营,湿发贴着背,会让他冷得直发抖。可在这儿,房间温暖如春,被褥馨香扑鼻而来,让他昏昏欲睡。

宁婧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捡了只小动物回来的饲养员。

她立于桌旁,把早已准备好的酒和水混合起来。谢玖身上有一些小伤口,主要集中在脚底。洗澡不碍事,但由于敞开太久,有一些已经开始发炎,为绝后患,必须要消毒。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医用酒精,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

稀释后的酒液散发着一股醉人心脾的清香,宁婧取过棉布,浸透后拧至半干,嘱咐谢玖把裤脚掀起。

她坐在了谢玖面前,解释道:“你脚底的伤已经有点儿化脓了,我会给你上药。但是,在那之前必须要消毒。”同时腹诽——现在解释清楚了,免得谢玖误以为她在虐待他,把她也记到复仇小本本上。

某些字眼谢玖没听懂,可看到宁婧比划着动作,脸色微微一变。

“可能会很疼,你忍一忍。”宁婧一手握住了他细细的脚踝,接着便把浸透的棉布摁到了伤口上。刺啦一声,伤口附近冒起了细细的泡,极致的火辣辣的疼痛从伤口传出,谢玖瞳孔骤然紧缩,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冷汗直冒。

宁婧冷静地握住他的腿,道:“忍住。”

隔了一会儿,她才拿开了覆盖在伤口上的棉布,照瓢画葫芦,愣是把几处伤口都消毒了一次。到最后,宁婧自己也出了一身汗,把微黄的棉布丢弃在了盆中。谢玖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背部,眼眶通红,疼得说不出一个字。

宁婧拧开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很快便糊上了暴露在外的血肉,清凉的感觉覆盖了疼痛:“你会痛,是因为你的伤口有细菌,现在没事了。”

谢玖有些懵:“细菌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就是有脏东西了。”宁婧敲了敲他的头,谢玖的黑发触感极为细软柔滑,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之后坚持换药,等伤口长好了,就不用当瘸子了,这么想的话,痛一次也很值得,不是吗?好了,把衣服掀起来。”她摇了摇药油的瓶子,“给你揉揉,活血散瘀。”

刚入行的时候,宁婧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为了快点挣钱,每天东奔西跑地赶通告,每天睡不到几个小时。她和别的演员不同。进了娱乐圈的人,大多都做着以后可能会出名的梦,因此,在工作时也会筛选,有意识地维持某种个人形象,有一些通告是不会接的——比如打算走清纯路线的女星,就不会接内衣广告。

而宁婧却像八辈子没见过钱一样,只要不触及底线,长远发展路线什么的完全不在她在意的范围内。只要酬劳能打动她,她就会接下来,是十八线里著名的劳模。起早贪黑挣来的薪水,在还了债之后,便只够她养活自己。她请不起助理,也没有经纪人。赶通告落下的病都是自己处理的,药油也擦得不少。如此苦熬一年多,终于因某个契机一炮而红,还签了现在的公司,有了经纪人。

所以,外表和住家型女人没有一丝一毫联系的她,其实早就点亮了做家务和照顾自己的技能,只是很少人知道罢了。

没想到这些照顾自己的技能,现在会用在别人身上。

谢玖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道:“你为什么要买下我?”

宁婧当然不能说真实的理由,便笑道:“因为我也是中原人。”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谢玖霎时愕然地抬眼。

难怪他觉得,她即使穿着绮罗的衣服,也不像绮罗人……原来是这样。

擦完了药酒,谢玖低头摸着自己发烫的腹部,那丝隐痛已被宁婧发烫的手心抚平了。

咣咣两声,窗户被夜风拂动,轻轻撞击墙壁。

深蓝色的苍穹一望无垠,绚丽的星潮澎湃翻滚,簇拥着黯淡的月亮。星河像一条巨大无比的洪流,飞流直下三千尺,一直延展至远方,无边无际。紫微星微亮,被一团阴云笼罩着,若隐若现。

谢玖放下了衣服,入神地望着天空。粼粼星光映在他精致的脸庞上,深深浅浅。窗棱反光,他的眼尾也泛起了苍冷的光泽。

“很好看吧。但这还不是最好看的天空,要在那种无垠的大草原看,才是最好看的。比如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啊,你不知道吧,我是在很小的时候来绮罗的。我爹是草原的猎户。”宁婧声音带着笑意,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顿了顿,又问:“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到绮罗?”

等了一会儿,谢玖没有说话,宁婧这才疑惑地侧头看了他一眼,惊得差点跳起来。

雾草,这小团子……他、他竟然哭了!Σ(°△°|||)︴

谢玖双手抵在了额前,抿紧了嘴,不断用袖子擦掉涌出的眼泪,可很快,又有更多的晶莹泪珠落下。

有人宠爱的小孩子,都知道哭声能讨来保护者的怜惜。哭得越大声,越有人疼。可奴隶营里,哭泣只会招致更可怕的掠夺,而不会被人抱在怀里哄。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谢玖哭得毫无声息,细瘦的肩膀如承受了千钧之重,微微颤抖着,却倔强地闭紧了嘴,连啜泣也是一声不吭的。

唉,殊不知这种哭法才叫人心疼呐。没想到他哭起来是这个样子的,那眼泪怎么都停不下,俨然一个静音小泪包呐。

刚才是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了吧。宁婧身体倾斜过去,把谢玖搂在自己臂弯,无声地拍着他的手臂哄着,面上则哭笑不得道:“哎,我最怕看人哭了,别哭,哭什么。”

谢玖缩成小小的一团,脸埋在膝盖上,用力地在手臂的衣服上擦了擦眼睛,在那温柔的拍打下,哭声渐渐停了。

“中原有两国,隔江而对立。北地有壮阔的楚,江南有风流的周。”宁婧这才松开了怀抱,转了个朝向,盘腿坐在谢玖身边,指着远方的天空,道:“你看,往那个方向直走数千里,就是我的家乡了……你猜猜我是哪国人?”

谢玖擦干净了眼泪,平复了情绪。通过哭泣释放了压抑的情绪后,他看起来放松多了,小肩膀也松弛了下去。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星象,谢玖道:“你是楚国人。”语气毫不迟疑。

“你会观星?”宁婧饶有趣味地望着他。

“以前……”谢玖张口想说“太傅”,却又止住了,闷闷道:“有一个人教过我。”

“真厉害。我就不会怎么看星象。在我看来,整个天空的星,都长得差不多,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宁婧道:“不过,如果你下次愿意教教我怎么看,说不定我能学会。听说秋夜是观星最好的时刻。”

星光倒映在谢玖乌黑的眸子里,犹如两汪清泉。

宁婧道:“我不记事的时候就来绮罗了,但是在我心里,我还是一个楚国人。我在绮罗生活了十多年,这大草原上也没见过几个中原人。我不记得楚国的事,连字都不怎么会写,迟些还要被义兄押去念书。”这话是真的,宇文烁觉得她性子太野,便请了几个嬷嬷,准备在她伤势痊愈后,就让她学会如何在绮罗当一个贵女。(=_=)

绮罗的民风彪悍,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绝不是关在家门一步不出的娇小姐。她们除了文科,还要学武科。武科占的比例还不低,和文科差不多是对半开。尤其是贵族女子,更以精于骑射为傲,一个弓马娴熟的姑娘,远比一个只会念书的姑娘更受欢迎。而楚国的贵女则比较传统,要学的也不外乎是琴棋书画礼仪,不需要舞刀弄枪。

唉,掰掰手指算算,她最多也只能享受多半个月了。等宇文烁回来,她的清闲好日子就结束了。[蜡烛]

话说到这里,宁婧终于笑吟吟地引出了自己的目的:“不如这样吧,你以后教我观星,陪我念书骑射,有一个中原人陪着,我就不会那么无聊了。你就等于是我的伴读了,成交不?”

宁婧此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要被押去上课不假,但她的根本目的,是让谢玖去学习。

谢玖未来的荣光不是娘胎带出的,而是他以自己年少时在沙场上吃的无数苦头,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换来的。从前往边疆属地开始,一直到与谢珂的斗争结束,他所负的大大小小的伤跟随了他一辈子。每逢阴雨天,就会痛不欲生。

既然她现在有条件,何不让他早一点开始学会如何在战场上保护自己呢?

再说了,光以“我们是老乡”来解释太过苍白,谢玖不会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予他那么多的好。他未必世故,但却早早尝遍了世态炎凉,对人性不抱希望。以利益交换为由,说不定更能让谢玖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若是顺利的话,她还能在这期间刷刷人品值哟。[扭屁屁][扭屁屁]

宇文烁的义妹想要找个伴读,人选应有尽有。身份低微的奴隶,顶多就能当个仆人,说白了,玩物。正儿八经地做伴读是闻所未闻的事。这无形中,就提高了谢玖的地位。

谢玖何尝不清楚这点?若是一般的奴隶,可能会诚惶诚恐,又或是暗自窃喜自己抱上了一根金大腿。谢玖却只觉得欢喜。既然宁婧选择了他,潜意识里——他知道不能把这个亲近宁婧的机会,拱手让人。

宁婧托腮,慢悠悠地伸出了一只手,再次循循善诱道:“小玖,怎么样,成交不?”

苍穹之下,周遭的色调都是灰暗清冷的,唯有她坐在暖黄的烛光里,乌发垂落,唇角笑意盈盈,眼眸辉映出温润皎洁的光芒。

砰咚——谢玖心怦怦然,酥酥麻麻。就在这一刻,某种润物细无声的东西,悄然在他心里生根绽放了。

他像被迫留在漆黑的地洞里苟延残喘的人,仅有的一盏烛火是唯一的光源,依靠着那不真实的虚幻暖意勉强度日。有朝一日,一束充沛灿烂的阳光凿开了洞口,大片大片地洒进来,他才明白自己过去索求的烛火是多么地黯淡冰冷。

这束阳光如今向他敞开了门,他就要紧紧抓在手里,不会和别人分享。

谢玖深深地看着她,小指与她勾在了一起,轻声而坚定地道:“成交。”

“那就一言为定了。好啦,星星以后再看,现在是晚上,太冷了,得关窗了。”宁婧大笑一声,起身把窗户拉上。

系统:“叮!人品值+2,实时人品值:27。”

宁婧:“……”

诶,传说中反派那虚无缥缈的爽点,竟然被她戳到了吗?(⊙o⊙)

已是掌灯时分,迟来的晚膳早已备好。

饲养一个孩子,饮食是很重要的。与系统交流后,她清楚绮罗的人喜好吃大块肉食,且口味很重。

当然了,谢玖在奴隶营是不可能吃到这种东西的。考虑到他的胃已经习惯了素淡无营养的草食,不能第一顿就给他吃油腻的东西,不然肯定会闹肚子。

所以第一顿饭,就以简单的肉丝粥解决。

谢玖仿佛很久没有尝过肉味了,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子,如今对着一碗简单的粥,竟也吃得狼吞虎咽,仿佛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连喝了四碗,一滴都不浪费,小肚子也鼓鼓的。中焦饱暖,四肢百骸也仿佛暖热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