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这两兄弟一直在明争暗斗,视彼此为眼中钉,恨不得对彼此除之而后快,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后来,谢玖加入了宇文烁麾下。在这神来一笔的智商加持下,宇文烁只花了短短一年,就把这个盘踞已久的眼中钉怼死了。[蜡烛]

他来这里干啥?

第11章 第一只小团子11

“这儿可真是块风水宝地。”宇文炘环顾了这儿一圈,色眯眯的目光在宁婧身上停留了半秒,道:“阿烁,不介意皇兄也用这块地吧?”

宁婧:“……”她郁闷地环顾了一周,这里说白了不就一块破空地吗,在这些人嘴里还成风水宝地了。

谢玖眯了眯眼睛。宇文皓不快地望着闯入者,似乎想起身,宇文烁却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淡淡一笑,朝宇文炘道:“当然不介意。”

这下,气氛就变得很微妙了。宇文烁、宇文皓两拨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宇文炘则离得远远的,慢悠悠地生火烤肉。双方泾渭分明,尤其是宇文烁这边的人,简直恨不得在脑门上写行字:“老子和那边不熟”。

慰劳了五脏庙后,众人先后灭了火,分别整顿好了行装,并上了马。马蹄踏在枯枝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前方就是一个交叉路口,三拨人马即将分开,继续狩猎。

就在这时,被树冠挡住了大部分阳光的阴暗丛林里,忽然有一道银光闪现而过。

宇文皓瞬间直起了身子,惊呼道:“皇兄,是银狼!”

这声“皇兄”没有指名道姓,可谁都知道他喊的是宇文烁。

宇文烁目中亦是闪过了几分惊喜,高喝了一声,策马率着部下冲入了密林。

宁婧反应了过来,立刻跟上去了。

一向好大喜功的宇文炘,在这个关头,却似笑非笑地停在原地,示意自己的部下不用追,似乎不打算和宇文烁争夺那头稀少的银狼。所有人都被那头数十年不得一见的银狼吸引了目光,唯独谢玖注意到了宇文炘的反常,垂下了眼眸,心中不期然地升上了一股警惕。

十多匹骏马撒开四蹄,在林中包绕着那头银色的狼,很快便把它逼到了绝路——一面石壁前。

宁婧追上去后,不敢靠得太近。即便是这个距离,也能看到那是一匹漂亮威武至极的银狼——吻部窄长,脖颈修颀,皮毛飒飒闪亮。

与宁婧纯粹在欣赏银狼不同,谢玖却凝神在银狼身上找着什么。眼光擦过了银狼身上某一处,谢玖顿时怔住了。

那边厢,似乎感知到自己插翅难逃,银狼焦躁地用后腿刨着土,龇牙发出威胁的低沉呜声,在原地不安地转动着。可惜,十多头魁梧威风的马匹已围成一圈,马背上的骑手更已全部搭弓起箭,闪烁着冷艳光芒的箭头对准了它,封死了银狼所有的退路。

万籁俱寂中,宇文烁眯起眼睛,搭弓起箭,尖锐的箭头瞄准了银狼的眼睛。

射杀猎物也要讲究技巧。射瞎猎物的眼睛,既能造成致命伤,又不会破坏那身漂亮的皮毛的完美。可想而知,宇文烁是打算把银狼的皮完整地扒下来了。

谢玖忽然大声道:“二皇子殿下,如果您不杀掉这只狼,能赢得更漂亮。”

宁婧诧异地转头。宇文烁亦是一愣,正要放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部下大声呵斥道:“一派胡言,这可是只通体银白的狼!我族远古传说中,神祗的化身就是银狼,谁能把它猎回去,风头必定一时无两。你竟然叫我们殿下放了它?”

谢玖摇摇头,不卑不亢道:“当然不是要放掉它,只是,也不能杀了它。”

宇文烁扬了扬眉,倒是来了点兴趣,盯着谢玖道:“哦?怎么说?”

“殿下,那是一只身怀有孕的母狼。”谢玖抬起头,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微光:“巴图妮皇妃亦是身怀有孕。”

宇文烁瞳孔微缩。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只顾在林中追赶猎物,银狼的长毛随风舞动,掩盖了它的身形。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看到这头狼腹部微隆,竟是一头身怀六甲的母狼!

银狼是绮罗族传说中的神祗化身,在某些传说里,更把他们的祖先称为银狼之子。把这头母狼猎回去,宇文烁固然能在当下拔得头筹。可等剖开它的肚子,呈现给帝后时,大家就会发现这头狼的腹中,有未出生的狼崽。那么,宇文烁就不是猎杀银狼那么简单了,而是杀母取子。

平时倒也没什么。可现在结合了巴图妮皇妃身怀有孕的事,就不得不避讳了。在这个太子之位悬空的时候,很难保证会不会有有心人编排宇文烁,污蔑他对未出生的皇弟心怀恶意。即使赢了比赛,却输了人心。

相反,若是不猎杀银狼,自愿输了春狩的比赛,却能顾全大局,让皇妃感念在心。

回过味来的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看谢玖的目光也不同了。

难怪刚才宇文炘没有拼尽全力来追。恐怕是早就看出了这是头有孕的母狼!

敢情就头狼就是一烫手山芋,若是刚才宇文烁想也不想就射杀了它,恐怕这件事不会那么快了结,会牵扯出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弄清了整件事的始末,宁婧也吃了一惊。谢玖的观察力也太好了吧。原来在这么小的时候,他细致入微、考虑周全的能力,就已经展露出来了。

弓已盈满如月,不可收回。宇文烁举弓朝前上方射出箭矢,羽箭“嗤——”一声插入了银狼两米开外的枯叶地中。银狼受惊,在原地不住踱步。

宇文烁下垂的手握着长弓,另一手挥下,沉声命令道:“活捉猎物!”

做了好事不能不留名。这头银狼,杀了不妥,就这样放掉又不甘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活捉了。

“是!”

众人听令,上前撒网,没费多大的力气,便把银狼捕入网中。

宇文烁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谢玖:“你刚才做得很好。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谢玖。”

“好,谢玖。”宇文烁嘴角轻轻一扬,朝宁婧道:“阿婧,若我没记错,他是你从奴隶营带回来的人吧?”

宁婧连忙道:“是的。”

宇文烁沉吟了半晌。其实,他早就听罗兴提起过谢玖这个人。

罗兴对他的评价是:绝顶聪明,若加以雕琢,未来可堪大用,只可惜出身低微,拖了后腿。

宇文烁本来还对这评价不以为意,直到今天,他却心里一动,蓦地改变了主意。

或许,他可以给这块璞玉一个机会。能长成什么样,全看璞玉自己的造化,他不插手。若璞玉能蜕变成美玉,便能为他宇文烁所用。若是泯然于众人,对他也没有损失。

宇文烁考虑了片刻,便下了决定,道:“在我的麾下的军营,有一个贵族子弟修习的地方。那里全是与你差不多大的少年。本王让你今后在里面修习,如何?”

谢玖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躬身道:“谢玖定不负殿下所望。”

他之所以阻止宇文烁射杀银狼,不是因为他心性慈悲、不忍杀生,更不是因为他真的为宇文烁着想、不欲他陷入舆论危机。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等太久。宁婧年已十六,若是他一直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或许就得眼睁睁看着她为别人所有。

他更知道,在机会面前,怎样可以最快抓住一个上位者的心,借力跳出困着自己的囚笼。

宁婧:“!!!”

——宇文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她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个所谓的贵族子弟修习的地方,不是原主把宇文皓看光了的那一个练武场,而是直属宇文烁麾下的训练营!

这是什么概念?

原主把宇文皓看光了的那个,简单来说就是公家场地,没有严格的要求,有一些娇滴滴的贵族少年,甚至只是玩票性质地去学学而已。要是学不好,也没人会苛责他们。

而宇文烁麾下的这个练武场,说白了,就是他的亲信培养基地。

里面的少年,均出身于宇文烁左膀右臂的家族。他们的兄长或父亲,大多数都正在为宇文烁效劳。在他们长大后,如无意外,都会接替父兄的职位,效命于宇文烁身旁,把一腔精忠热血延续下去。

前者充其量就是个贵族学校,养出的是弓马娴熟的贵族公子。

后者却秉持着斯巴达的方针,养出来的人,都是实打实的能在严酷沙场上活下来的兵器。二者杀伤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宇文烁提出把谢玖放进去,那便意味着谢玖即将脱离奴籍。只要他今后把握住机会,刷高宇文烁的信任值,便等于是握住了进入宇文烁心腹圈子的金钥匙。

妈呀,谢玖应该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才抱上宇文烁这条金大腿的啊!他现在还不到十一岁,为什么宇文烁会提早了那么多向他抛出橄榄枝?!

再说了,抱上金大腿后,谢玖也只是作为幕僚留在宇文烁身边而已。为什么现在会被丢到了那个斯巴达三百勇士的训练营里去?!Σ(°△°|||)︴

雾草,这崩掉的剧情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

第12章 第一只小团子12

五年后。

西域,延番大漠。

夜凉如水,星河浩瀚,犹如波浪般绵延不绝的沙丘,在月下泛着大片大片苍冷的光泽。

“——快逃啊!”

“啊啊啊啊啊——马贼来了!”

依纱自沙坡上囫囵滚落,粗粝滚烫的沙子混杂者尖锐的小石块,在她手心与肘弯磨出了数道不平整的血痕,掌根处甚至被磕走了一块皮。过大的冲力使她脸埋入沙中,吃了一嘴沙子,甚至有沙子落入了眼中,刺得她不断涌出眼泪。

背后的铿锵厮杀声不断传来,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刀子入肉的声音残酷而清晰。想到此时被刀刀入肉的人中,有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依纱满脸是泪,却不敢多停,忍着剧痛,一屁股爬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陷入沙中,连滚带爬地往前面的掩护地跑。

——他们是一支来自绮罗的商队,每隔两个月,都会运载货物,往返于西域各国之间。三天前的傍晚,他们从异国启程回摩骞。大漠的气候早晚反差极大,有经验的商队,会在旭日普照时,全队休息、避其锋芒,等太阳下山后才赶路。如此过了两天,距离摩骞就只剩下二十多里路了。家乡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众人越来越松懈。怎么会想到,竟然在这么近的地方遇到马贼,甚至要命丧于家门前!

依纱拼尽全力,拔足狂奔。奈何光凭双腿,怎么也不可能跑过常年策马纵横大漠的马贼。

寒冷的气流冲进肺部,她大口大口吸气,胸口和腰腹处剧痛,脚步渐渐疲软变重。

月光自后方投下,一道人马的阴影落于依纱前面的沙地上。依纱恐惧地转头,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骑人马拉住了缰绳,抽出了滴血的弯刀,马蹄高高抬起,激起了半人高的沙子。看清了依纱后,他举刀砍下的动作诧异地停在了半空,没有回头,用胡语高声吆喝道:“头儿,这是个女人!杀了还是带回去给兄弟们享用?!”

大概人在恐惧之时,看到的一切都会以慢数倍的速度推移。依纱瞧见,那马贼刚吆喝完毕,表情便蓦地凝固住了,咽喉的正面露出了一点刺眼的银光。依纱甚至能看到银光破开时,皮开肉绽的轨迹!

下个瞬间,放慢的景象回复正常速度,那缕银光自咽喉飞速洞穿而过,裹带着滔天的劲道,势不可挡地冲了出来!

——那竟是一个镀银的锥形箭头!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强劲的冲力撕裂了整截坚硬的骨头,豆腐块似的血肉飞溅一地,马贼的人头呈抛物线型飞出,咕噜噜地滚到了依纱面前。

与此同时,那杆羽箭也已破开夜风,直插入地,箭尾的漆黑羽翎犹在嗡鸣。

马贼的人脸直直地对着依纱,双目瞪大,脸上的表情既惊且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便咽气了。依纱浑身发抖,以臀及地,倒退了好几步。

“嗖嗖”的破空声不断传来,单方面屠杀的局势似乎有了逆转。依纱晕乎乎地抬头,只见数百步之遥的一座沙丘上,有数个佩刀背弓的年轻人策马立于那儿。看他们轻装简行的模样,大概只是路过的人罢了。一个手持长弓的少年立于前方,看来刚才就是他射出了那杆箭。

马贼发现有人偷袭,自然是怒不可遏,大吼着拔出弯刀,朝那几人直冲过去。这噩梦般的场景,足以让无数人腿软,转身逃跑。可那几个年轻人却不避不退,好像被定了身似的。

依纱暗道不好。即便是迎战,双方人数也太过悬殊了——这帮马贼可足有二十多人!不跑是等死吗?!

很快,她便知道自己多虑了。

少年射箭的动作没有停顿,却看不出丝毫慌乱,镇定从容至极。从搭弓起箭到射出,竟花不到半息的时间。沉重的长弓在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每次射箭,弓绷紧如盈满的月。锋利莹白的弓弦在他的指间舞动,迸射出流星般的银光。

悬挂的箭筒里只盛着稀稀拉拉的几支箭。可每一支箭,都没有被浪费——如此远的距离,仅靠月色照明,目标又在跑动,少年竟是箭无虚发,手稳得一塌糊涂,连停在半空瞄准的时间都不留,仿佛命中目标,是他深入骨髓的本能。

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人,头颅都飞到几米远了,后面剩下的几个乌合之众知道自己惹不起这帮人,当下就蓦地调转马头逃离。

穷寇莫追,那几个年轻人只目送着马贼逃离,并没有赶尽杀绝。

依纱抖得不成样子,直到那几个救命恩人策马来到她跟前,她才看到他们身上穿的是一模一样的黑黝黝的衣服,裁剪得体的漆黑面料,袖口与领口均绣有暗青色的云纹,脚踏黑靴。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帮人浑身又穿得黑不溜秋的,若不是刚才出手相救,准会被她当成坏人的同伙。[蜡烛]

苍冷黯淡的月光下,万丈星潮绚烂深邃。依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救了她的少年身上,心脏一颤,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他。

这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正坐在马上,腰身板直,双肩平坦,平静而冷淡地望着她,执着缰绳的指节根根优美修长,青色的血管隐现于莹白似半透明的皮肤上,像开出了妖娆的花。

和粗犷雄壮的胡人不同,这少年的模样是极度的昳丽秀颀。明明刚才杀了那么多人,他的衣襟却依旧平整洁净,乌黑发丝被夜风吹拂,海藻般轻轻翻滚,令人不由联想到翩跹的月下精灵,不染尘埃。

这样完美的长相,本该让人心生好感。可他望人的目光却相当冷峻深沉,挥散了初见那丝旖旎的想象,甚至令她心里一寒。

少年没说话,倒是身旁的一个略年长的青年问道:“姑娘,你是什么人?”

这根稻草压断了依纱脆弱的神经。她终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这一晕,便直到第二日才清醒了过来。

马贼把他们的商队冲散了,伤的伤,死的死。好在,她唯一的兄长只受了轻伤,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卸载了货物的空箱子,正好用来运载遗体回摩骞安葬。

大漠温差过大,白日的高温会加速尸体的腐化,再多待半日就不得了了。需得立刻动身回去,才不会让尸骸发臭。

乘了这几个救命恩人的顺风车,在后续的行程里,虽然比原定计划走得速度慢一些,但依纱与其兄长,却再没有遇到马贼的滋扰。

那几个年轻人里,有一两个挺爱说话的,白日不赶路,躲在马腹下乘凉时,依纱和他们闲聊过几句,才知道他们半月前离开摩骞,为主办事,归途时恰好路过,看到马贼太猖狂,便出手相助了。

依纱和兄长自然又是一阵感恩戴德,却不敢问他们的主子是谁,只隐约知道这帮人来头不小。至于那天救了她的少年,她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结果两天下来,她除了知道他名唤谢玖以外,便没能说上一言半句话了。

这天午后,谢玖盘腿坐在马腹下,拧开了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水,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便靠在马腿上,闭目养神。

远方,依纱兄妹与谢玖的同僚正在谈天说地,打发时间。依纱兄长歆羡道:“谢公子不仅箭术了得,模样还长得那么斯文俊雅。”

几个同僚对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都泄露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这是因为他们想起了一桩旧事。

五年前,谢玖空降他们的练武场时,大家也还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而已。对于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孩子们都有种本能的戒备和敌意。再加上谢玖的模样长得太像姑娘了,在崇尚悍利外表的绮罗,他脑门就差凿上“好欺负”这三个字。有调皮的少年,便打算在对战里让谢玖吃点苦头。

小孩子滋事的流程无非就是先言语攻击,再上升到男男双打。最终,架是打了。罗兴闻讯赶至,气急败坏地分开了在沙地上扭打的两个小孩。一看,左边的谢玖拖着两条鼻血、嘴角也被揍得开裂了。而找茬的那一方,却被揍掉了两颗牙齿,头发也被扯掉了一束,压根儿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自那次起,谢玖就坐实了他的“尖牙小白兔”之名。孩子的逻辑也是有趣——大家都觉得受了欺负敢打回去才是有种,才是男子汉。因为这件事,他们心理上接受了谢玖的加入,再也没人拿他外表说事。

那之后过了几年,长大后的谢玖身材拔高,肩膀拉阔,胸膛变厚。眉目越发冷峻,身上再不见当年的影子,彻底蜕变成英姿勃发的少年。

现在,依纱的哥哥突然赞谢玖“斯文俊雅”,谢玖的同僚被唤起了这桩旧事的记忆,才忍俊不禁了起来。

依纱满脑子问号,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两日后的清晨,旭日未升,整个摩骞都笼罩在了一层暗青色的晨光中。城门前,依纱与兄长向谢玖一行人再三道谢,几乎要一跪三叩。谢玖的同僚哭笑不得,扶起了他们。依纱这才鼓起勇气,想找谢玖单独道句谢,可在场的寥寥数人,哪能看到谢玖的身影?

*

王府门口的侍卫大清早的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便听见骏马一声嘶鸣,谢玖风尘仆仆地从马背翻身而下。侍卫一愣,立即精神一振,道:“谢公子,您回来了。”

谢玖朝他微微一颔首,便把马交给了他,擦身而过,步入府中。这个时间点,宇文烁去了上朝,府中静悄悄的。谢玖也不急着复命,先回房休整。

现在,谢玖的房间依然处在宇文烁府中,只不过,他已经不可能再在宁婧房间里搭张小床睡觉了,而是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哗啦”一声,冰凉的水流自头顶浇灌而下,谢玖擦干身子,赤|裸的后背线条优美矫健,睫毛上停驻着细碎的水珠。洗掉了一身的灰尘,他换上了一袭干净的衣裳,把乌发擦至半干,确认自己看起来清爽利索了,才动身往宁婧的房间走去。按照宁婧的生活习惯,这个时刻,她差不多该起床了。

这一趟去了足足半个月,两人从未分离过那么长的时间,谢玖面上不显,可心里一直有只小爪子在搔着,在城门处,也没有与同僚告别,便动身回府了。如果赶在她起床前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会很惊喜吧。

来到她院落中,两扇门还紧紧地关着,一点儿人声也没有。谢玖上前轻轻敲了敲门,柔声道:“姐姐,你起床了吗?”

自从身份不再是宁婧买回来的奴隶,两人就不再是主仆关系,称呼问题可就犯难了。最终,宁婧拍板决定,让谢玖喊她“姐姐”。一开始不习惯,可五年下来,这句称谓已经顺口极了。

不得不说,谢玖敲门的这幅柔和的情态,与他平时是两个极端。恐怕他的同僚打死也不相信谢玖能有这么一面。若是看到了,手臂的鸡皮疙瘩肯定会全部站起来,不甘寂寞地摇旗呐鼓。

门后长时间没有人应。谢玖顿了顿——奇怪了,难道十多天没见,她也开始赖床了?

忽然,屋内传来了“砰”一声闷响,像是人滚落到地面的声音。谢玖一怔,疑道:“姐姐?”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应答,害怕宁婧磕到什么地方,谢玖便不再犹豫,捅破了窗纸,二指轻轻一捏,便把门锁拧开了。

他推开门,快步越过了屏风,便嗅到了屋内弥漫的一股清甜的酒气。榻边的羊毛毡上,一个娇软的少女正侧身抱着被子,蜷缩似婴儿,摔到地上还睡得很香。

这是宿醉还没醒来吧。谢玖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自言自语道:“睡觉也这么不老实。”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半蹲下来,隔着被子把人摆正,搂住了她的肩膀把人半扶了起来。这一动,被子便自宁婧肩上自然地滑落到地上。

看清被子下的光景时,谢玖蓦地僵住了。

——或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宁婧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衣裳当睡衣,连肚兜也没有穿。睡梦间多次翻动身体,合拢的衣襟便不设防地朝两边敞开,露出了自脖颈到胸口大片的娇嫩柔腻的肌肤,堪堪遮住了半团雪白的绵软。几缕青丝贴着那柔媚的曲线延绵着,隐没在了衣襟的阴影里。

这层薄薄的丝绸只是堪堪盖住身体罢了,若是掀起,便可以窥见里面的诱人春光。

喉咙里“咕”一声,喉结明显地上下动了动,谢玖狼狈地转过了目光,潜伏已久的燥热在四肢百胲沸腾,直冲头顶。呼吸变得浅促,谢玖强迫自己盯着宁婧的发旋,心里一片乱糟糟的。

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在心里交战着。一边正以戒律拷问着他,告诫他不能做乘人之危的事让自己后悔。另一边却是魔鬼,在他耳边窃笑着:这不是你自从开窍以来,渴望了很久的场景吗?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你们两个。只要轻一点儿,亲一下,也不会被她发现的……

室内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流动缓慢。谢玖把宁婧抱回床上,凝视了她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冲破了压抑已久的防线。他双手撑在她脸侧,手臂肌肉绷紧,俯下身,鼻尖流连在她颈窝处,深深地闻了一下,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即将夺笼而出的那头困兽,又被暂时安抚了。

宁婧依旧没有醒来。

被冷水浇灌得微凉的皮肤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谢玖微凉的唇游移到她锁骨处,微微喘息,忍不住舔了一下。旖旎的罪恶感浮上来,他脑中一团乱麻,甚至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阴暗恶意在滋生发酵。

——姐姐知道……他一直想对她做什么事吗?

如果她现在醒来了,会露出什么表情?

会大声呵斥他吗?还是说,会默许他做更多过分的事情?

第13章 第一只小团子13

大概是光线被挡住了,宁婧迷迷瞪瞪地颦起眉,声若蚊呐地哼了一声,有转醒的迹象。

谢玖蓦地清醒过来,支起了身子,背对着宁婧,心烦意乱地坐着。

一室寂静中,感到下身某个蠢蠢欲动的器官渐渐冷却下去,他才侧过身,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宁婧耳畔的发丝,再把她敞开的衣襟往中间拢了拢。指尖自那细腻温暖的肌肤上拖曳而过,不由又是一阵心神激荡。

最后,谢玖把掉在羊毛毡上的被子盖在了宁婧身上,哑声道:“姐姐,我帮你把衣服穿好了。”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