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递上来,他就知道要怎么处理最好,这跟卖油一样,不过是做熟了。却不能叫别人知道,只好装出尽心苦干的样子。

议一回改一回章程,再议一回,议事厅里头熬着的除了他,还有些个官员,不必特意结交,只把这样儿摆在他们面前,人心里自然有杆称。

周婷抿了嘴,一只手握住他,一只手给他揉肩,胤禛初时还紧咬着牙,慢慢才放松下来,一个翻身枕住了周婷的袖子,周婷动弹不得,只好拿把玉锤摆到一边,空着的那只手抚着他的背。

屋子里一片昏暗,再嗅了安神香,躺在软被褥上头,没一会胤禛就有了睡意,一只手握了周婷的小手指,刚想再说两句,还没开口就打起鼾来。

她身上的玫瑰香味是沁到了皮肤里的,胤禛一闻就知道她就在身边,一翻身往她胸口蹭了蹭,一只手搭上她的腰,扣紧了酣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唔,说到玫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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愫是买了挂在衣橱里的

衣服上全是淡淡的玫瑰香味,很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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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四爷正妻不好当

康熙心头那股子火气一直没有散下去,他不痛快了,下面一溜人也跟着痛快不起来。胤禛越来越忙,原还两天回一趟家,后来就干脆住在宫里头,不独是他,留在京城里共同理事的五阿哥七阿哥跟一直礼佛万事不上心的十二阿哥一起,全都留在了宫里。

周婷在宫外头挂着心,原是三天一次往宫里请安的,如今是眼巴巴的盼着,早早就到了宁寿宫外头,等着德妃过来,好向她探听探听胤禛的情况。

胤禛每日报一回平安,苏培盛也时不时的遣了小郑子小张子回来取些衣食用具,可毕竟是隔着宫门的,周婷想要知道他过得怎么样,还是去问德妃更便宜些。

一进宁寿宫的门,就看见十二阿哥的福晋已经端坐着等着往里头请安了,周婷冲她点头一笑,那边也回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各家的丈夫都在宫里头,哪个不想早些来好探探口风呢。

此时偏殿里头只有她们俩,平日里虽说不上熟悉,却也攀谈得上,十二阿哥的福晋富察氏伸手理了理裙摆,笑盈盈的开口道:“四嫂今儿好早。”说着拿了帕子掩着口笑。

周婷虚点一下她:“难道你就不早了?”当值的宫人奉了茶水过来,随着胤禛的地位越升越高,周婷在宫里受到的礼遇也越来越多,她刚掀了茶盖儿就是一股子荷花香气。

周婷挑一挑眉毛,转头冲那个宫人微微一笑,那宫人施了一礼退了下去。她一闻就知道是剥开初生的荷花花苞往里头灌了茶叶再封口窨出来的,难得的倒不是茶叶,而是花费出去的心思同功夫,这时节荷花才打了花苞儿,除了宁寿宫就是德妃宫里也尝不着这个鲜头。

富察氏终年茹素,性子平和,一抬眼儿就知道这是宫人专门拿出来拍周婷马屁的,她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前儿夜里来了场骤雨,我一夜都折腾着没睡着,想着宫里头屋子窄,咱们爷能不能住得惯呢。”

富察氏跟原来的那拉氏情况相似,其实皇家福晋没几个不相似的,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没足月,一个四岁上头没了,她却不似那拉氏那样决绝,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抱了妾室的儿子过来养活,身上永远都带了一股轻淡的檀香味儿。

周婷笑着接了她的话头:“可不是,园子里头树木多,大妞二妞两个一到打雷下雨就要找阿玛,比她们弟弟都不如,前儿闹了我一宿呢。”

富察氏轻轻一笑,两道细眉弯起来:“四嫂可真是好福气呢,咱们妯娌里头,似你这样儿女双全的可不多。”这些话旁人也常在心里念叨,却偏只她说了出来,富察氏手腕一动,腕子上挂的檀香木串随着动作传过一阵清香。

周婷鼻尖一动笑起来:“我们爷也最爱这个,千寻万寻的找了块绿檀雕了个一尺高的菩萨供在小佛堂里,我看弟妹这串儿也难得,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回家去,倒想做一个香包好叫他随身带着。”说着压低了声儿:“前头议事厅里都是男人,那味儿怎么会好闻。”

富察氏刚要说话,五福晋七福晋携手进来了,见她们坐在一起彼此打了招呼,时候差不多了,一家家福晋一个接一个的进了偏殿,周婷端坐住了笑,德妃一见过她就站起来过去挽了她的手。

德妃见了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想要问些什么,抿着嘴笑了声:“前头万岁爷那儿送了些台蘑红米来,各宫都得了些,你也领一些回去,也好给孩子们尝个鲜。”周婷赶紧点了头,两人进了门在正殿里坐下来。

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愿动弹,原康熙想奉她一同出京,看看大好河山,她却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棺材,只肯呆在京里头,再远不过去去畅春园。

康熙只能依了她,走的时候还吩咐过各宫主位,皇太后年纪大了爱热闹,必要把她哄得高高兴兴的。

得了这样的差事,主位们自然尽心尽力使出浑身解数,泛舟是不成了,只能抬了皇太后的撵,往园子里有水的地方去,瞧瞧花木舒散一回,还没到六月里,那时节就是康熙不回来,皇太后也挨不了热,要去畅春园避暑的。

宜妃一管爽利声音,皇太后最喜欢听她说话,她眉梢一挑就拿周婷几个打趣起来:“老祖宗觉没觉着,自打着老四老五进宫歇了,这两个孙媳妇也来得勤快了?”

五福晋是她正经儿媳妇,打趣两句也没什么,一面说到周婷的时候却冲她这儿点点头,周婷身子一偏藏到德妃后头,德妃拍拍她的手笑道:“怎的都打趣到小辈儿身上去了。”

皇太后先是乐呵一笑,等宫女递了玳瑁眼睛给她,她戴起来看了一圈就皱了眉头:“怎的老八媳妇不在?”

佟妃赶紧答道:“老祖宗是贵人多忘事儿,前儿还说她身子沉了免了她的请安呢,老祖宗且等着重孙儿出世吧。”

宜薇怀相不好,八阿哥又去出公差,康熙再不待见这个儿媳妇,也还关心她肚子里的儿子,特地托给了佟妃,叫她给照应着。

宜薇入门二十年了,这才是头胎,她年纪又大,佟妃自然上心,万一这胎在她手里有个什么好歹,康熙那头可没法儿交待,又不好过份优待她,妯娌里头都是怀过胎的,除了周婷怀大妞二妞的时候因是双胎,到了六个月上肚子就大的吓人,其它的哪个不是到了八月才歇着。

是以宜薇一到了八个月,佟妃立马在皇太后面前提起了这茬,把她妥妥的看在宅子里头,又给配齐了太医,只等这两个月平安过去。

话音儿还没落下,就有宫人迈了细步往佟妃耳朵边凑,佟妃的脸色立马变了,她脸上还强撑着笑,脸色却不好看了。

几个妃子交换一个眼色,她们立位比佟妃早,可却生生叫佟妃压了一头去,谁叫人家姓佟呢,说是襄理宫务,实则佟妃拍板的事儿比她们多的多,心里正疑惑,佟妃竟然告起恼来了:“前头一桩事儿要我吩咐,给老祖宗告罪了。”

后宫还没收到风声,周婷却从胤禛那里知道了太子的事,她心里一突,挽着德妃的手紧了紧,德妃觉了出来,眼角都没扫过来,只抬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又拍了拍。

周婷心头一松,有德妃在,她在宫里关点什么事都容易,等请完了安再去问也是一样。皇太后点点头,她刚说笑那么一会儿就已经累了,头一点一点的,后头的宫女赶紧给她垫了个大枕头,好让她靠着。一屋子的妃嫔福晋绕着宜薇生孩子的话题接了下去,等她醒来,还以为自己没睡呢。

还没进永和宫的宫门,德妃身边的宫女就已经打听出来,两人才刚坐定,蜜水还没上呢,就听见瑞珠压低了声儿:“八福晋发动了。”

周婷本来以为是前朝的事儿,根本没往这上头想,宜薇这才刚八个月大的肚子,怎么就发动了?

德妃点一点头,把点心碟子往周婷那儿推了一推:“既然还没宣扬开来,你也只装不知道罢了,总归前头有人顶事儿呢。”说着她微微一哂,嘴角挑了个笑出来,话里话外指着佟妃。

周婷一默,她不为了别的,只为了待宜薇是曾有过几分真感情的,这么个爽利的女人,好容易有了孩子,还这样折腾她。心里为她叹气,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去没个名目,万一给胤禛惹出事来倒

不好,点了点头:“自然都听额娘的,我这会子就是去了,也不招人待见。”

德妃淡淡一笑:“胤禛刚送了前头胤祯的信过来,他一路寻了好些个东西,全往我宫里送了,叫我分派做两家用呢。”胤禛不争,却比胤禩得到的更多,德妃此时全不是原来那种心态了,眼见得自己的儿子越来越得重用,隐隐有了原先大阿哥的势头,心里自然也不是全没想法。

她到此时还以为胤禛受了明里暗里的挤兑是因为能干所致,一点儿都没想以他有争位的心,如今兄弟之间这样,不过是因为万岁爷抬了一个压了另一个,生生把原来平和兄弟关系弄得这样针锋相对。

德妃到底是胤禛的亲妈,宜薇当了大家伙的面给周婷添堵的事儿她是亲见着的,自然对八阿哥一家都没什么好感官,人心都是偏的,她这会子知道了这样的消息自然要拦了周婷,万一她心软绕过去看一回,那边有个不好,可不是一起挂到了康熙面前。

早晨出来的时候天阴阴的,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外头竟下起雨来,周婷看着外头翻墨一样的浓云,皱了眉头:“听回来报的小太监说那边屋子潮得很,这会子一下雨,他夜里怎么睡得好。”

“早打发人送了被褥过去,又拿冰片粉给他四下里撒了,他这样大的人,还娇气了不成?”

有德妃照顾胤禛周婷自然是放心的,却忍不住想要念叨两句,听见她这样说脸上微微一红:“我哪里担心这个,额娘不知道,他可拼呢,夜夜点灯熬蜡的,肩上筋都没松下来过,回来了也睡不着,非得给他揉松了才成。”

德妃听了也皱起眉头来,把周婷的话记在心里,总归康熙回来必要上她这儿坐坐的,到时候也好说给他听,没道理出了力气了还要受编排挤兑。

一句话还没说完,瑞珠就掀了帘子迎了胤禛进来,他含笑望了周婷一眼,给德妃行了个礼。德妃赶紧拉着他坐下来:“你媳妇一进了宫门口就巴望着你了,我去后头歇一会子,你们俩也好说说话。”

胤禛摸了摸鼻子,倒显出点不好意思来,德妃难得见他这个样儿,笑了一回,搭了瑞珠的手出去了,走之前还吩咐人送些汤水来。

周婷红了脸立在旁边,等德妃的身影都瞧不见了,才靠过去,拿了帕子给他擦头擦脸,这雨下得急,衣摆湿了个边。周婷拉着他坐到熏炉边上,拿热气去烘。

胤禛见她没几下鼻尖就沁出了汗,拿手指头刮了刮:“我让苏培盛跟你的车回去,这雨也不知下到什么时候,道上难走。”

周婷握了他的手:“有额娘看着你,我安心许多,上回吩咐了小张子,盯着你睡一会,又叫他给你揉筋,可舒服些么?”

若不是在德妃宫里,胤禛直想把她搂在怀里,他拿了手指头摩挲周婷的指尖尖,压低了声儿:“你别多挂心,我这里都好。”说着又敛了眉:“十四弟来信了,汗阿玛有些不好,虽没两日就要回程,我恐怕也不能回去,你除了请安,别再叫人过来打听消息。”

周婷一怔,心里突突的跳,颤着声儿:“汗阿玛…”一句没说完又咽了下去,脸上撑出笑来:“你放心,家里有我呢。”

胤禛是挤出空来的,这些话叫谁传他都不放心,说完了,又看她一眼,两只手把她的手掌揉在手里搓了会,瞅着外头没人,凑过去往她嘴唇上一碰,站起来往外头去。

周婷一直送他门边,眼看着小太监给他打了伞一路行得看不见了,才回转去。周婷到底挂着心,趁着康熙还没回来,一回家就又打包了一包袱东西送进去,里头塞了两个大妞二妞两个收线的檀香香包,吩咐小张子给胤禛挂在床头上。

胤禛不在,几个孩子都想跟周婷一起睡,除了弘时已经七岁不好再跟周婷撒娇之外,大妞二妞并弘昭三个全挤到她床上来,白糖糕十个月大了,怎么也不肯睡到小床上去,见哥哥姐姐懒着不走,他也扭在床上不肯叫奶嬷嬷抱。

周婷干脆扯下帘子来把一家子都罩在里头,抱了白糖糕拍哄,雨下得越来越密,屋子里头点了灯,还时不时的瞧见外头划过的闪电,刚有了几分睡意,就是一个闷雷下来,她心口“嘭”的一跳,咽了口唾沫。

弘昭一伸胖胳膊,拍拍周婷的背:“额娘不怕,我来保护你!”

☆164、四爷正妻不好当

周婷拍了几个孩子入睡,自己阖了眼儿就是睡不着,雨下的绵绵密密,越来午夜越是急起来。好容易起了睡意,正朦胧间白糖糕一个躺身,把腿架在了周婷肚子上,她猛一清醒,抬手揉揉酸涩的眼皮,再睡不着了。

翡翠在外间听见动静披衣起来:“主子可要喝些茶?”

周婷怕吵醒了这四个混世小魔王,轻应一声,蹑手蹑脚下了床去,翡翠赶紧拿了搭在架子上的素袍子给她罩在身上。

因着打雷下雨,屋子里便没熄灯,弘昭睡的小猪一样,大妞二妞两个就差团在一起,周婷掖好了帐子,回身冲着翡翠点点头:“倒被这几个扰了觉,不必再去外头拎水了,调了蜜卤子罢。”

翡翠“哎”了一声,奉了蜜茶过来,周婷不睡,她自然也不能睡,便陪她说话打发打发时间:“主子这是走了困了,幸好明儿不必入宫的。”

周婷抿了一口蜜水:“八福晋那儿发动了,明儿几个妯娌定是要入宫的,我怎能不去?”说着又吩咐:“给她备下的东西可包起来了?走之前再查检一回,别落下什么来。”

翡翠轻笑:“这还是珍珠姐姐在时就备下来的,她最是稳妥不过,定不会差子。只不知道八福晋生个阿哥还是格格。”

送新生儿的不过那几样东西,要紧的是产妇,宜薇怀相不好,别人有了身子全都圆润了,只有她,原来丰润的脸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

周婷托着杯子怔忡,宜薇心里只怕巴望着自己生个女儿呢,若此时有了儿子,就是她不挑唆着八阿哥“上进”,这事儿也没完没了了。

翡翠跟周婷处得久了,此时又不过是主仆闲话,便把平日里想的都说了出来:“八福晋这回怎发动的这般早,瞧着…也不像是肚子太大呀。”

宜薇身上都没肉了,那个肚子看起来自然显得大,但翡翠是侍候过周婷生了三胎的,知道比起正常产妇来,她那个肚子真不算大的,既然不是胎儿早落蒂,那就是没照料好了。可八福晋盼了二十年才盼来的这一胎,宫里宫外都把她当眼珠子似的盯着,她自己难道还不会不看重?

周婷自碟子里拿了块奶酥,轻咬一口含在嘴里嚼了:“她那里有佟母妃照看着,谁敢伸那个手?”妯娌之间没有起头去看她的,大概只有九福晋十福晋碍着面子去了一回,既然旁人没这个意思,周婷自然不好出头,这会子躲还来不及呢,哪里还好往前凑。

胤禛虽没提起,后宫里头也还没染上前朝纷争,可早早就露了苗头出来,自众咸安宫出来,太子妃就异常的沉默,不论是重告太庙,还是又拿回了宝册,她都不曾喜露颜色,反比太子还要沉稳的多。过去她也算是半个当家人,有个什么事儿,都是她跟佟妃一起拿主意,如今却再不插手宫务,只约束好了东宫众人不往外头混闹。若太子有她一半儿稳得住,也闹不出御前被撞破男风的事来。太子的位子,恐怕又要不稳了。

翡翠见周婷懒洋洋的,也不再同她攀扯,只又往香炉里添了些梅花饼:“主子还是歇一歇吧,明儿还要进宫呢。”

周婷吸了口气,夜风从开着的窗户缝里透进来,她紧了紧衣裳:“我略坐一会子,你歇下吧。”说着往窗前一坐,把那道缝推得大一些,夜风里带着阵阵水汽,吹了一会人脸上就带了一层湿意,倒把她心头的烦闷吹散了许多,再往床上一看,除了白糖糕叫周婷拿枕头围了起来,那三个早滚在一处,你缠着我的脚,我靠着你的头,好不亲密。

周婷给自己找了块地方,就靠了弘昭躺下来,白糖糕一面做梦一面哼哼出声,周婷抬手轻拍他两下,小家伙吮着嘴唇,一只手握住周婷的小手指睡熟过去。

早晨醒过来外头的雨还没住,京里少下这样的雨,周婷后半夜睡得安稳,早上醒来倒不见倦色,大妞二妞几个还在睡,她先坐到镜前篦头发,翡翠手上抹了玫瑰油给她润着发尾,问:“今儿主子可要穿得喜气些?”

宜薇生孩子,怎么也是桩喜事,穿得太素倒不好,周婷略点一点头:“拿秋香色镶了银边那件来,再从库里捡一套百子婴戏碗碟加在礼单子里头。”

下了一夜的雨,道路泥泞湿滑,等周婷到宁寿宫里,几家妯娌几乎都到了,打眼一看一边浅红浅紫,全是喜庆的颜色,周婷微微一笑,刚要随着众人说两句吉利的话,就见怡宁使了个眼色过来。

周婷不动声色,借着端茶走到桌边,怡宁压低了声儿:“刚才下头来报,说是到了这会子,还没生下来呢。”

周婷一惊,抬眼儿看看怡宁,怡宁轻轻点点头:“额娘使了人来告诉我的,使我知会你一声。”说着轻声叹了口气,从来生子就是往鬼门关里走一槽,原想着八福晋这样保养,又有一溜儿太医稳婆看着,谁知道竟是难产!

到这个时候还没生下来,就是难产了,周婷蹙了眉头,这都快一天了,八阿哥又不在京里头,到时候问保孩子还是保大人,佟妃哪里捏得起这个责任!若是叫皇太后作主…周婷苦笑,她哪里是个有主意的人,何况她年纪大了,怎么能经得住这个。

很快一屋子妯娌都知道了,光只瞒着太后而已,佟妃从昨儿起就没露过面,定是在八阿哥府里头坐镇,皇太后出来一看,刚要问,就被几个机灵的把话给茬了过去。

到了这会子,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八福晋有个好歹大家也就是多一个后来的妯娌,若是皇太后有个好歹,那这些做主的妃子要怎么跟康熙交待。

周婷提了心,面上虽笑,心里那根弦却绷得紧紧的。众人再遮掩,谈笑起来也有诸多顾忌,原来哪一天不提一回宜薇的肚子,今天愣是没一个提起这茬来,皇太后一时想不起来,等到早请安顺利混过去了,宫人扶着皇太后的胳膊往里头去了,她竟想了起来,转头问:“怎的不见佟家的?”

众人一默,还是宜妃见机快,掩了口就笑:“咱们一屋子的杵着,老祖宗倒不念叨!万岁爷走的时候交了一摊事儿给她,这会子定是忙呢,得了空必要给您请罪来的。”

皇太后就笑:“你们哪一个我不疼?就你一张利嘴。”说着转了头:“她在前头辛苦,叫人给送些汤水过去。”

众人自然应是,把皇太后送了回去才齐齐舒了一口气,又相互担心的望了一眼,德妃称病没来,周婷拉了怡宁就往永和宫去,把事儿留给了宜妃荣妃两个。

德妃并不是真的病,许是出身的关系,她很懂得趋利避害,还没得着信儿,就拿帕子包了头,只说昨儿吹了夜风身上不爽利,周婷跟怡宁这两个儿媳妇自然要往她跟前儿侍候着,周婷心里再挂心,也知道德妃这是为了一家人好,也不辜负她的一片心,只坐在床边,端汤送水,做个十足十侍疾的样子来。

就连胤禛,母亲病了,也要往后宫来一趟的,他的消息更灵通些,怡宁避了出去,就当着德妃周婷的面说:“那边眼瞧着不好,我们兄弟几个,正想着怎么往前头送信呢。”

碍着德妃在跟前,周婷就没细问,等送他出去的时候,她扯了袖子:“若是不好,要你拿了主意,你怎办?”

胤禛立住了,八福晋生儿子还是女儿,他还真没放在心里,若要靠着这些小节去动大局,他也未免太没用了,但周婷的问题却问到了点子上,保了大人不如康熙的意,可保了孩子,胤禩又要怎么办?

周婷提着心看他,见他也没决断,眉头一拧:“我去瞧瞧,有个什么立马报给你知道,就是要做恶人,也得讨着另一方的好才是。”

胤禛看着她一怔,见她抿紧了嘴唇,搭在前头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帕子攥在手心里,目光灼然。他不欲叫妻子去做这样的事,正拧了眉头,周婷就先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我知道分寸,绝不给你惹了麻烦就是。”说着又安抚的笑:“你如今是主事的,佟母妃那儿且逃不脱呢,咱们难道还能躲过去不成?我去了她有个伴儿。”德妃的法子好是好,可有些取巧了,胤禛是怎么也逃不掉的,不如把姿态做到十分。况且,周婷心里也不是不记挂着宜薇。

周婷的手刚要伸回来,就被胤禛紧紧握了一把,他飞快的抓到嘴边碰了一下,周婷的脸“腾”一下红了,虽说两个站得近,奴才们又都隔得远,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那么久的古代人,此时倒扭捏起来,把手抽回来嗔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大妞二妞昨儿又寻你了,弘昭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明明自己怕打雷想要赖到我床上来,却偏说是来护着我的。”

说得胤禛嘴角微翘,周婷复又低了声儿:“孩子们同我…都想你了,事儿了了,早些回来。”

胤禛伸手按了她的肩,一面缓缓点头一面说道:“有你,我很安心。”

☆165、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既要去八福晋那儿,周婷带的那些东西就不合时宜了,她转身回去坐到德妃身边,低了声儿把自己要去八阿哥府的事说了一回。

德妃蹙了眉头:“这个时候能躲便躲,哪有往上凑的,就说我这里离不了你,你且走不开,有事儿叫别人担着去。”

这自然是最妥当的法子,可胤禛不论怎么都是推脱不过的,不如夫妻两个联手一起把事儿办得漂亮。

周婷给德妃掖掖被子,放柔了声儿:“我原也这个打算,可再一想,咱们爷是主事的人,等汗阿玛回来了,那几个是弟弟,他又要怎么回呢?额娘且放心,我不过过去瞧一瞧,好叫咱们爷心里头有个底,他一个外男,也不好常往八弟妹面前去探问。横竖有佟母妃在前头顶着呢,我不过去听听消息,好方便他落笔。”

德妃既没看破胤禛争位的心,想的自然就是中庸保身的法子,此时听了周婷一说,也觉得为难了儿子,万岁爷走的时候只留下来五七十二这三位阿哥,平日里全是不理大事的人儿,若是八福晋有个好歹,受责难的肯定是胤禛。

要是这一胎足了月再生,那里还有这许多事,经了之前太子的事,八阿哥平日做的那付温良相德妃是再不信了,她也怕八阿哥回来攀扯了胤禛,到了她这个年纪,儿子好了她的日子才能真正过的好。

德妃垂了垂眼眸,转着手里头的佛珠叹了口气:“既如此你便走一趟。”说着抬眼看着周婷,目光之中满含深意:“万岁爷这个人,一向是以子嗣为重的。”说着阖了眼睛,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周婷一默,不必说也知道康熙的态度,八阿哥到现在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婢女出生养活下来的,后宅里空得不得再空,他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康熙怎么能不急。

本来要去看产妇,定是要带些药材过去的,德妃既摇了头,周婷也不动这个心思,坐着马车往八阿哥府去。

八阿哥忍了两年,总算不再是个贝勒了,虽还没像其它兄弟那样封了亲王,也重得了几分康熙的喜爱,他惯会揣摩这些,之前那是做过了头,此时知道蛰伏,不多与大臣来往,夹了尾巴做人,看在康熙眼里,就是这个儿子悔改了。

周婷下了车往府里头去,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当差的丫头下人,说是生孩子,这府里却一点儿喜意都没有,金桂银桂两个呆在宜薇身边都走不开,由着小丫头把她引进了厢房。

佟妃正坐在里头,她身边的大宫女拿了薄荷油给她揉额头,屋子里头摆了冰,周婷行完礼就皱了眉:“我担心不过,过来瞧瞧,母妃怎么不歇休一会儿?”

佟妃一睁眼瞧见来人是她,赶紧伸手过去,周婷自然的握住,挨在她身边坐下,佟妃是真个心力交悴,从昨儿下午到现在,都过去一天了,宜薇还在死挣,初时她还叫得出声,现在连声儿都发不出来了,一院子静悄悄的,这哪里像是在生孩子。

佟妃眼底闪过感激,周婷来了不管出不出主意,只要陪她坐镇,也是安了她一半儿的心。其它几个主位也不是没有表示,派了人探听了又探听,有送吃食的,还有送药材的,可她一个人这样干熬着,哪里能不提着心,眼见着周婷来了,不管派不派得上用场,先亲近起来,握了她的手不住叹息:“我哪里还歇得住,太医说这是发动得太早了,说是有八个月,其实不过才七个多月,母亲孩子都有苦头吃呢。”

周婷拍拍佟妃的手安慰她,见她熬了一夜眼睛里头都是血丝,知道她是为难极了,只她一个人拿主意,心里实在忐忑。

她们想到了一块去,万一太医出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要怎么办。佟妃到现在也还无子,虽有个佟字加在身上,谁知道往后怎么样,难道万岁爷还真的就万岁不成?

她自己心里明白,因佟家出了继后,很被太子看不上眼,家里那几个主事的,也没少往太子身边站队帮忙,送进宫这些佟家女,没有一个能生下立得住的小阿哥来,她的地位又不比前头那几个,如今靠着康熙过日子,以后可就艰难了。

四阿哥如今很得康熙看重,又不似太子那样轻狂。八阿哥虽瞧着好,但佟妃看得比家里那些男人清楚。胤禛是个重情宜的,在姐姐跟前养到了十一岁,跟正经的母子也没多大分别,不过因为他生母在世又为人内敛,家里头竟没一个支撑他的,反而去撑八阿哥。八阿哥连个出身上得台面的儿子都没有,这辈子在康熙面前也显不出来,想着大位,那真是做梦呢!

在后宫里呆得久了,看事儿就只以康熙当成重心,顺着他的心意来,才能在后宫立足,家里那些个长辈兄弟,就是再想要一代的富贵,也该想想行不行得通。

还有一句佟妃不敢透露,她早早就使了贴身宫女去问相熟的太医拿主意,要真是两个保一个,她心里也要有底才是。按着太医的意思,就是保下了孩子,也不知道养不养的活,胎里带出来的弱相,若真是个鸡飞蛋打,家里不要紧,她在后宫可怎么处?

天还没热起来,院子里的人就都跟着了火似的,周婷指了厢房里侍候的小丫头:“去上些凉的来,再问问产房里头冰够不够,给里头的的接生嬷嬷也送些吃的进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扛着,叫她们侍候好了八福晋。”她这话是看着佟妃说的,佟妃点了头,那小丫头才出了门。

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更何况周婷看起来还是个有主意,她又生过孩子,孩子还都很健康,换一个小辈儿来佟妃还真没这么放心,她乏得很了,腰后头垫了软垫子,一往后靠人就松了下来,眉头紧紧拧着松不开来。

产房的门开了又阖上,翡翠在外头拉了小丫头问话,周婷在屋子里安抚佟妃:“母妃也不必太心焦了,昨儿想是才破了水,且有得等呢,我生大妞二妞那会子,也要一天的。”

“嚷得人心尖都发颤,”佟妃一手托了额头,她心里也清楚周婷来是为了什么,心里却是乐意跟她交往的,过去是没机会,这会子正好亲近起来。

昨儿宜薇生产的事没往御前报,今儿也该报上去了,她这是早产加上难产,那血水一盆一盆的往端,几个小丫头接连不断的在灶上烧着热水,嬷嬷们若还不行,就该太医进去扎针了。

“她这是疼呢,肚子里的娃娃也受罪,灶上可炖了汤,好歹要吃一些,不然怎么熬得下来?”

“早送了野鸡子汤进去,她哪里喝得下,叫嬷嬷灌了半碗,里头搁了参,也好叫她振一振精神。”佟妃没怀过孩子,听宜薇叫了一夜心里直颤,若真个不成了,也顾不得了,只好往皇太后跟前报去,总归要有个拿得定主意的。

周婷使了个眼色给佟妃身后站着的大宫女,那宫女赶紧接口:“主子也该吃些才是,从昨儿到现在,就喝了老祖宗赏的一道汤,那里撑得住呢。”

佟妃摆了摆手:“我这挂着心呢,哪里吃下去。”

周婷心口一跳,猜到几分,若她是佟妃捏了这么大的事儿,也重金撬开太医的嘴,问问情况到底如何,现在一看她这模样,周婷心里也有了底。

德妃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胤禛心里恐怕也有几分这样的想头,佟妃不知更倾向哪个,可对他们三人来说,保了孩子讨康熙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周婷手里捏出一把冷汗,心头苦笑。到了古代,面对着子嗣,哪怕是皇家福晋的命也不重要了。德妃叹息的那一声,大概也是明白真到了那个当口,从上到下都不敢开口选择保大人。

周婷手里的帕子叫汗给沁湿了,就是换了八阿哥来,他又要选谁呢?有些事儿还是不要发生的好,到了十字路口,人会往哪一面走,还真是不好说。现世那些在医院里头犹豫着要孩子还是要老婆的人可也不少!

屋子里头一声闷响,周婷身子一颤,指了翡翠:“快去探探怎么了。”佟妃原来阖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来,她嘴里都起了泡,脸上一扯就痛起来,压了痛意站起来就要过去。

周婷咬了嘴唇,心底一阵阵的冷,不说曾经做过朋友,就是一直是仇敌,难道就能眼看着她死了?

闷响过后就是一阵阵嘶哑的叫声,佟妃捂了心口,才要往里头去,就撞上一个捧着满盆血布条的小丫头,血气一冲,佟妃身子一软往后倒过去,她身边的丫头两人使力撑住了她。

小丫头见闯了祸,手上一抖,东西散了一地,周婷声音硬了起来:“还嫌不乱,快收拾了。”她说完这些才去看佟妃,她脸色青白,富贵久了,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周婷紧紧攥了手,指派丫头把佟妃扶到厢房里去,自己转身进了产房。